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清]重生后我成了国家的外挂/作者:戏余朝』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废太子胤礽重生后绑定辅助系统,本以为可以顺利保住太子之位,走上人生巅峰。但这系统形式大于内容,不肯帮他直接干掉竞争对手,一切都要他从头开始。不仅如此,美其名曰为了帮他,还加大了的他的学习力度。于是,重生后年仅个位数的胤礽,苦哈哈的开始学习系...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康熙十七年,仲冬。   过了望日,京城接连几日大雪。紫禁城虽然仍旧蔚为壮观,但那些高大的红墙绿瓦,不免被四处皑皑白雪压的有些沉闷。   算至二十七日,太和殿的早朝已经停了两日。虽说今日可能仍旧要停,因还没得通知,大臣们寅时末照旧聚集在殿外。   文臣武将们三三两两的扎堆儿站着,小声说着今日有哪些要紧之事必要上报。这几日虽然有内阁中枢暂代皇上处置,但有些大事到底还需皇上亲自过目处理才行。   也有不说正事,反而交头接耳小声讨论听来的小道消息的。   一个是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另一个是康熙的舅舅,人称“佟半朝”的汉军都统,一等公佟国纲。   佟国纲斜眼瞄了一下讨论政务同僚,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太子殿下病了?”   索额图脸色一僵,“是有几日了,不过有皇上龙气庇佑,想来不久便可大安。”   “可我怎么听说,太子得的是天花?若是真的,恐怕现下情形可不太好。”   “佟大人慎言,皇上还没传话,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好乱议主子的事儿。”   佟国纲撇了撇嘴,没再接话。   索额图脸还板着,心底却是压不住的担忧。据他的消息,太子殿下确实是天花。   乾清宫偏殿。   枣红色的紫檀木架子床上,年仅四岁的太子胤礽小脸上布满病态红晕,被高烧折磨的乱说胡话:“汗阿玛,汗阿玛别丢下我…”   康熙坐在床边上拉着儿子的小手,触手滚烫。   他声音哽咽的叫着胤礽的小名:“保成,保成,阿玛在呢。阿玛不会丢下保成自己的。”   说完又急着催太医们赶快定方子。   随后才想起着大太监梁九功去太和殿传旨,从今日起早朝暂停,直至太子病好了再恢复。   在殿外讨论太子病情的太医们脸色同样不好。   现下已经可以确定太子得的,就是天花了。而天花历来算是最难治的症状之一,他们实在不敢轻易定下方子。   为儿子的病情揪心的康熙不知道,他的儿子现在身体是孩童的壳子,但芯子却早就换成了大人。   外界的一切,胤礽不得而知。他身体万分沉重,昏昏沉沉之间,到底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是在咸安宫,还是在毓庆宫?胤礽脑子里异常混乱。   他试图问自己身在何处,脑海里却突然传入一个陌生声音。   [系统接入成功,程序启动]   [系统检测,绑定人目前身体状况不稳,启动医疗治愈程序]   [启动成功,绑定人体内病毒几日后即被消灭。]   [感谢您的使用,“废太子改造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谁?谁的声音?”胤礽在意识里大声问道。   等了半天,等不到任何回答。他强撑了一会儿,便实在撑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几日后,胤礽高烧褪去,身上长出的痘也开始往下消,可以正常进食。   前朝的流言散了一大半,索额图跟着松了口气。   腊月初,胤礽完全痊愈,身上连痘印也没留下半分。   康熙大喜,命厚赏一众太医。   又过了几日,胤礽已经完全可以正常走动。朝政之时恢复如常,康熙照旧上早朝。他怕拘着儿子,便命奴才们给他穿上厚厚的貂绒大氅,领着他在御花园里玩。   凛冬时节,天气寒冷不说,现下能开出的,也只有各色梅花了。胤礽的哈哈珠子为逗主子开心,背着他在御花园里四处转。   另一个刚被拨来伺候胤礽的小太监一脸讨好的笑意,指着一株红梅大声说:“太子殿下快看,那边的花儿真好看。”   “那一株也是,殿下快看。”   被毛茸茸的貂绒裹着,胤礽的小脸更显得粉雕玉琢。他趴在哈哈珠子的背上,对逗趣的话不置一词,小脸上明显的闷闷不乐。   “殿下?”哈哈珠子半扭过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等了半天也没换回半句其他吩咐,小太监只能闭上嘴,背着主子继续绕着小道走。跟着的其他小太监们也都不敢再说话。   胤礽自然知道他们是为的什么才如此活泼。不过是听从汗阿玛的吩咐,为了让大病初愈的他开心点罢了。   但现在他脑子里乱的很,既无心斥责他们聒噪,也无心赏花。   自从几日前那个声音与他说话之后,便再无消息。胤礽曾病愈之初几番尝试,那个声音都没有跟他说话。   没有人能告诉他,明明他的寿命早已经结束,为何却又突然回到自己幼年时?   正在胤礽胡思乱想之际,几天前他头脑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检测到绑定人爱新觉罗.胤礽完全恢复健康,可以正常沟通,系统程序即刻开启。”   “谁?是谁在说话?”   “绑定人胤礽,今日起请执行您的任务,大清的命运。任务完成后附加奖励,国家未来继承人。”   “孤的任务?你还没告诉孤,你是何人?”   胤礽尝试与大脑内的声音商量。   “本系统将启动智能模式,请稍等。”   “任务传输中....”   胤礽粉大脑里闪过很多画面,那些东西冲击他的大脑,他只觉自己的脑袋特别疼,疼的快炸了。   他脸色苍白,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声音微弱道:“孤可否拒绝?”   即使这奖励足够诱人,但他前世已经受够了兄弟阋墙,朝堂政斗之苦,实在不想再次尝试。   系统十分强硬的说:“若绑定人拒绝,本系统会对您进行人道主义毁灭。” 第2章第2章   出了延禧宫,胤礽挑好了道儿往毓庆宫走。   不久前,康熙命内务府修缮原来的斋宫和奉先殿之间的宫室,改做为东宫,并亲自书写“毓庆宫”的匾额,叫人照着御笔刻出以示对儿子的重视。   开春后,又命内务府择吉时,让胤礽搬出乾清宫到毓庆宫居住。   延禧宫离着毓庆宫正门的距离不算近,胤礽走了一阵,整个腿都酸了。   他着急见他们家老四,来延禧宫时也忘了叫人跟着。   这一道儿上,不时有小太监跪下行礼问安,胤礽刚才专心想事儿统统忽视了。   现在想起来,他就随手指了一个靠墙根儿跪着的小太监命令道:“去传个话,让他们抬较撵来接孤回去。”   跪在地上的还没反应过来,错愕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没动弹。   与他一块办差见他不听命令,都跟着着急。你可快着点吧,这位太子爷可不是好伺候的,他吩咐的事儿若不赶快办,一会儿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胤礽等了片刻,小太监还不去。他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抬脚就想踹。   这样不中用的奴才,若是在他宫里,早就该发配到慎行司去才对。   脚刚抬起,系统就出声阻止他:“殿下,随意打骂人可不是好习惯,对您的名声也有损。”   胤礽一愣,低头看着小太监惊慌失措的样子,犹豫着放下了脚。   他最缺的,就是好名声。   重来一世,这次他不能再传出专横跋扈,不恤下人的名声了。   熟不知,他八弟身份如此低微,论能力还差他四弟一大截,仅仅是有个待人温和的态度,就有拥泵者众多。   也是前世被废去太子之位之后,胤礽才领悟,正因这里是紫禁城,即便是这样不起眼的奴才,也能推波助澜的毁掉一个人。   在这宫闱内,落井下石是人人天生都有的能力。   胤礽挺直了背站着,俯视跪在地上的奴才们。   他虽现在还年幼,但有前世的气场加成,明黄色的太子服穿在身上,让他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架势来。   被胤礽指着的小太监旁边的人推了推他,一直猛使眼色。   愣着的那位终于接到了同僚的暗示,赶快应了一声“嗻”,就撒丫子往毓庆宫的方向飞奔。   跑出去后小太监才开始庆幸,刚才他的命距离完蛋就差太子爷一句“拖下去”。   见笨蛋终于伶俐,跪着的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还有瞧见胤礽脸色缓和想讨好的,“请太子殿下稍等,柱子是我们这里腿脚最快的。”   胤礽板着脸,声音淡淡的:“都起来吧。”   不跟奴才置气,胤礽只能抬头看天。   看了半晌,他只觉无聊至极。这紫禁城里四方的天,能算什么好景致。   胤礽转了下微微僵硬的脖子,虽然答应接下任务,但还不知道这所谓与他绑定的系统能帮他做点什么。   总不至于这东西凭白出现在他脑子里,却毫无用处吧。   他尝试在意识中唤道:“系统。”   “太子殿下。”   “你既说咱们是合作,却没告诉孤,你能为孤做些什么?”   “孤身边从不要无用之人。给你个机会,你说一说到底能帮孤什么?”   “正在检测,请稍等…”   系统启动程序开始检测自己的用处,程序运行到一半,又被胤礽打断。   “你能让汗阿玛始终相信孤,不疑心吗?”   “这个我做不到殿下,人心是最不可把控的东西。”   “那你帮孤变出金银拉拢朝臣?”   “这个我也做不到,我只是个系统,没有施法的能力。”   胤礽耐心尽失:“孤不该对你抱希望!”   适应自己绑定了陌生的意识之后,他还想着它肯定有些大本事,像那些神仙鬼怪似的,变出些什么东西帮他。   最好一举让他保住太子之位,然后帮他打压兄弟们,等到汗阿玛百年之后,再帮他顺利登上皇位之类的。   结果现在才发现它什么都办不到,连毓庆宫里的洒扫太监都比不上。   系统没有因胤礽的急躁有其他任何反应,检索了好一会儿,它淡定给出回答:“太子殿下,我可以帮助您学习!”   礽心对此毫无兴趣,“大可不必。孤前世学的够多了,那些儒家教条和治国之策已经刻在孤的脑子里了。”   系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我要教给您的,自然也是您从未学过的。”   “是什么?”   “请看...”   系统把它程序里的各种科目,各种资料,在胤礽的脑海里快速展示起来。   大量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图形,像是符文又好像不是的一些东西,快速的闪过他的意识。   胤礽看到目瞪口呆,眼花缭乱:“这些,都是什么?”   系统索性在他脑海里变作人的模样,铿锵有力的说:“知识!” 第3章第3章   在胤礽忙着回去开始学习的时候,有一位阿哥同样正在学习。但这位就没胤礽那么急迫了。   不仅不急,还要不时偷个懒。   偷懒的这位是胤礽前世最大的死对头,大阿哥胤褆。   胤褆比胤礽大了两岁,之前被养在宫外大学士明珠府里。去年回宫之后才开始读书。他的老师是明珠的儿子揆叙。   他比胤礽大,自然长得也高些。   揆叙讲到《论语》里《为政》篇时,胤褆正把胳膊杵在桌子上托着脑袋走神。   爷已经开始读书了,可二弟身体病歪歪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不好啊?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大阿哥噗嗤一下笑出声。   去年胤礽出痘之事,他回宫后就听说了。虽然知道他汗阿玛亲自照料后,气的摔了不少东西。   皇子读书的屋子是单独辟出来的,屋子很大,摆了七八张书桌。康熙也是预备着以后儿子多了,好让他们一块读书来着。   现在长成到念书年纪的,只有大阿哥一个,屋子里除了老师就是他。因此他这声笑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动静格外大。   前边讲课的揆叙听见这声笑,面上不显,心里叹直气。   他自然知道这位爷为什么走神。只是,在他看来,大阿哥实在过于浮躁沉不住气。再这么下去,非得叫皇上看出来跟太子不对付不可。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现在虽然有四个儿子,但对太子的重视远胜其他人。皇上若看出大阿哥与太子不和,大阿哥肯定讨不了好。   揆叙觉得,他作为胤褆的老师,有必要提醒一下:“大阿哥,读书时分心可不是好事儿。”   因有这几年的养育之情,胤褆对明珠一家子,要比对其他人亲厚些。   所以揆叙的话,胤褆倒也能听进去。   但他还要为自己辩解,“师傅别怪我走神,实在是我已经好久不见弟弟。去年他生病我就没去探望,现在想想真是于心不安。”   “阿哥请宽心。太子殿下已独居与毓庆宫,您若想见他,下课之后自可去探望,不必急在一时。”   揆叙低头用手压了压书角,面色平静,装着不知道这位小主子究竟想干什么,“阿哥的功课要紧,到时候万岁爷还要考的。”   这招儿果然好使,胤褆也只能乖乖收起心思。他想抢在胤礽之前在汗阿玛跟前出风头,自然明白自己得在读书之事上下苦工才行。   但想起自己还要窝在阿哥所,胤礽却一人住在那么大的毓庆宫,大阿哥就气的咬牙。   上课时不能走神,下了课他就想往毓庆宫跑。   无奈又被他生母惠嫔阻拦。   比起揆叙,惠嫔自然要直接的多:“眼下太子是皇上心尖上最宠爱的人,我们躲着还来不及,你非去招惹他做什么?”   胤褆瞪大了双眼,连一贯端着的气度仪态也顾不上了,从椅子上蹦了下来,“额娘,他是汗阿玛的儿子,我也是。您怎么光长他人志气呢,凭什么我非得躲着他!”   惠嫔看了儿子一眼,端起了茶盏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才说:“去年太子出痘,皇上衣不解带的照顾,换作其他人,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她还特意加重了“衣不解带”几个字。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生病,胤褆心里更来气。   他被养在明珠府里时也出过痘,但汗阿玛别说亲自照料了,连看他一面都不曾。只是叫太监去赏了些药物,接他回宫后也没有多加询问。   怒火攻心的胤褆压根没听懂惠嫔的暗示,放下吃到一半的点心,撒腿就往外跑。   他一心要去看看胤礽,早点示威。   惠嫔阻拦不及,只能叫跟着胤褆的哈哈珠子快追上去。又叫自己的大宫女备着些玩物之类的,跟着一起过去。   看着儿子猛冲不回头的背影,惠嫔脸上带出了愁绪。她也看出来,儿子已经开始一心跟太子较劲。   叫惠嫔说,自己的儿子虽是长子,但太子那是正宫嫡子,跟他较劲能得什么好呢?不知道这明珠到底都灌了儿子什么迷魂汤,激的儿子一心想跟太子争。   胤褆到之前,胤礽正在书房里忙碌。   从他想好了,答应要跟系统学习开始,到用过午膳之后,他已经跟案卷上这道题目大战一个时辰了。   紫檀木书桌上,上好的宣纸铺满了桌子,连砚台笔架和镇纸都盖上了。   胤礽的小肉手握住一根狼毫笔,正在奋笔疾书。越写越觉得难,急的汗珠子一行行向下淌。   系统在胤礽脑海里老神在在的说着风凉话:“太子殿下别着急,您一定可以算出来的。”   “孤看你不是想教孤学习,是故意来难为孤的吧!”   始终算不出答案,胤礽气的都快憋住青筋了,嘴里咬牙切齿道。   他刚才还说要系统捡最难的来呢,不过几个时辰,就被打脸了。   “冤枉啊殿下。我真的是想帮殿下,才会出这道题的。”   系统又化成人形,在胤礽的识海里现身。   它装的一脸无辜,然后又在胤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个不停。   这道难住了胤礽的题目,其实就是后世小学课本里出现的,那道有名的“鸡兔同笼”的问题。   其实数学胤礽正好知道一些。   前世他的学前班课程里就包含了“君子六艺”。六艺之中的“数”代表的就是数学。   系统刚告诉胤礽要学数学,他便觉得难度应该不大。颇为自信的把系统写出的阿拉伯数字0-9,在宣纸上用笔写成他认识的繁体字之后,开始认真听课。   听了一会基础加减法,胤礽觉得系统讲的太简单,要求提高到最大难度。   系统说学习要循序渐进,他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嫌弃:“你就拿这个糊弄孤?”   “殿下可您可别后悔。”系统气呼呼地说道。   然后,它直接出了一道著名的“出水管进水管”的问题。   但是由于胤礽理解不了什么是自来水,它又把题目换成了,小太监拎桶给胤礽灌洗澡水。   题目是,几个小太监同时往浴桶里倒水,然后在浴桶里开了洞让水往外漏。   已知水桶的体积,小太监提水的速度,问胤礽这浴桶多久能灌满。   还有一项已知条件,系统故意没说,它等着看胤礽解答不出来着急的样子。   谁料,胤礽笔都没提,直接回了一句:“这个简单!用不了一刻钟,这个浴桶就能灌满。”   听他答的随意,系统语气严肃地教育他:“太子殿下,数学是一门严谨的课程。您根本不了解水的流速,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回答!”   “不,孤觉得是你根本不了解孤有多少个下人。”   “......”   这题讲不下去了。   系统气极。看着胤礽脸上得意的笑,它又把问题换成了“鸡兔同笼”。   这次,你堂堂太子,总不好叫下人去把鸡和兔子抓到一起让你数吧。   果然,胤礽没这么干。   心算半天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一只鸡和一只兔子有多少条腿,胤礽是知道的。但是简单的计算方法他没学过,他就只能慢慢假设,一点一点凑数。   写了几张纸,始终得不到正确结果。   他气的简直想挠头。   其实胤礽是有一点数学基础的,毕竟康熙也不希望儿子是个连数字都不会算得的傻子。   但这一项,他并不精通。   前世,胤礽的课程重点从来都是治国理政。   成年之后,他又忙于辅作他汗阿玛,一整天的时间都很紧凑。   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礼射御书他小时候为了面子还下过苦功夫,其他的两项,只有大概了解罢了。   即使胤礽知道世界上有种科目叫算术,他有兴趣钻研,他也没有时间。且他本心也不在意,有那时间多看史书不好吗?   算数这样的事,在大清朝,现在也还是只有工匠方士才会想着钻研。皇家阿哥去学这个,明显的是跌份了。   一开始知道要学的是数学,胤礽心里还有些抵触。但是系统多番哄劝,道理摆了一堆,他听的不耐烦了才妥协。   始终解不出正确答案,胤礽气的把笔摔在桌子上。   上好的徽墨,墨汁的颜色都更亮些。刚才被写过的宣纸,因着淌开的墨汁被晕染的糊成一片。   外头候着的奴才听见动静,要进来收拾。被胤礽呵斥了一声“滚”,又麻溜的跑了出去。   “太子殿下别着急,这题很简单的。”   系统看胤礽真的急了,连忙止住了笑意,开始为他认真讲起题来。   胤礽吐了口气,稳住快崩掉的心态,边听边想,慢慢消化理解。   解题思路听完之后,他又在脑子里把过程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很有趣。   “系统,你把这什么算数,从头为孤讲一讲。”   见胤礽终于想认真学习,系统又从最基础的开始再次讲解起来。   前朝那边,散朝后已经是午后了。大臣们为了上报这几日被压下的折子,统统都饿的饥肠辘辘。   从太和殿里退出来,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不时小声探讨着:“开春至今还没什么大事,看来今年朝政要比去年顺当些。”   有应声附和的,也有皱着眉思考的。   皱着眉的这位,就是胤礽前世最讨厌的大臣之一,与索额图同为保和殿大学士的纳兰明珠。   别的不说,明珠大人一张脸倒是十分耐看。   虽然已过中年,他脸上却未有沧桑之色。保养得宜,已经蓄起了胡须,看来倒像个美髯公。单看他的脸,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位能是个专爱结党营私的奸臣。   簇拥着明珠的朝臣,跟另一边簇拥着索额图的那拨人泾渭分明。   跟明珠比,索额图的保养的就差多了。   只是从他通身的气派,也能看出他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多年浸淫权势养下来的威势,即使是笑眯眯地看着别人,也能看得人心里打摆子。   明珠惯与索额图不对付,索额图又是太子母家的姻亲。索额图在前朝为着胤礽招揽人心,明珠也把大阿哥当招风的大旗。   单斗索额图一个,明珠不怕,加上索额图那些拖后腿的杂碎也不怕。   他怕的是索额图后面的太子。   太子极受皇上重视。索额图与太子又有一份天然的亲近。   明珠捋着胡须往外走,边走边筹谋着,最迟明年太子就该读书了,在那之前,他是该再见大阿哥一面嘱托几句才行。   离着不远的索额图斜视着自己的死对头,眼底全是轻蔑鄙夷。他真是顶看不上明珠那个明明爱出风头,却总装的一脸儒雅的德行。   不过索额图心里想的同样也是,明年殿下要开始读书,总得叫他防着点大阿哥。   离着他们不远的佟国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的鄙夷丝毫不隐藏。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都看不上。   在他们互相瞧不上的时候,大阿哥抵达了毓庆宫。 第4章第4章   大阿哥胤褆进了毓庆宫,直奔着胤礽的寝宫的端本殿而来。   下人们本原本都低头站着,眼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互相使了使颜色,就有小跑着到书房里给胤礽报信的。   他也不往里闯,在院里站定。微微抬起下巴昂着头斜视着奴才们,“你们主子呢?”   “回大阿哥的话,太子殿下正在书房里练字。”下人躬身答道,余光瞄到报信的已经回来了,便不再说话。   “爷去看看。”胤褆背着手带人往书房走,书房门口伺候的奴才打起了帘儿请他进去。   他进门前,胤礽正把书桌上堆着的宣纸整理好。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等大阿哥说话,胤礽又对奴才吩咐道:“叫他们上了蜜水与糕点来。”   “你去年出天花,为兄也不能探望,想来很是愧疚。今日我也是得空,所以特来探病。”   胤褆扭头示意,叫后头跟着的把惠嫔给他备着的各类玩器拿上来。趁着下人放东西的功夫,上下打量胤礽。越看心底越失望,还以为老二经历一场大病,会是个病歪歪的样子,没想到恢复的倒快。   他不知道的是,胤礽现在的好气色也是被系统激的。   系统的数学课,胤礽最近这几天都上的很顺利,但今天却意外出了点岔子。因为系统今天讲到的是数学里的“角”这一章。   刚知道什么是角,胤礽还以为它要讲木工呢。   结果,他马上就被一堆直角、锐角、特殊角,绕的直发蒙。   更可怕的是,系统不仅要求他记住概念,还要求他自己画一画,强调这样才能记得牢固些。   没有直尺和圆规,纯靠手来画,可能而知难度有多大。胤礽才叠起的一沓纸里,大部分都是是他尝试后画失败的。   所以,即使胤礽知道他大哥来的目的可能会不安好心,此时也感觉自己完全被他解救于“水火之中”。   这才是在大阿哥进门的时候,他完全自然地露出笑脸的真正原因。   见胤礽咧着嘴笑,大阿哥坐下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心里止不住疑惑,老二今天怎么与往常不一样?之前见爷,明明都是皮笑肉不笑才对。怎么今天的笑,好像显得特别真诚?   他的视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正好看到胤礽放在书桌上对折的宣纸。离的有些远,看不清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只知道有字迹。   大阿哥又看了一下胤礽,见他还是一本正经请自己用糕点。   胤褆收回视线开始琢磨,爷进来之前,老二这是练字?不对啊,他又没开始读书呢,怎么会写字?   其实他们兄弟开蒙读书之前,肯定是要先有识字基础的。   大阿哥因之前养在明珠家里,所以他的字是明珠教的。胤礽的字,是康熙手把手亲自教的。   胤褆略一想,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越想他脸色越差,心里不平衡起来。同样是儿子,汗阿玛怎么能这样偏心?凭什么爷就要被送到宫外,老二就能养在汗阿玛身边?他是太子,爷还是长子呢!   胤礽看着他大哥逐渐变色的脸,故作不知他大哥正在酝酿怒火。   喝了口蜜水,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懵懂,语气满是一个年幼弟弟对哥哥发自肺腑的关心:“大哥怎么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这句话听到胤褆耳朵里,怒火更涨。   你病死了爷也不会身体不适!   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闭上眼压了压火气,硬憋出一句:“多谢太子关心,我好的很!”   说完便转身就走。跟着胤褆的奴才们,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   门口的小太监被大阿哥的气势吓到。看了一眼胤礽,心里竟莫名生出一股,对比着大阿哥还是自家主子更可爱的感觉。   系统正为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感动,见大阿哥甩手走人,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胤礽:“太子殿下,您的哥哥不是来看望您的吗?”   胤礽也没拦着,自己优哉游哉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才说:“可能是来看孤死了没有吧。”   “太子殿下慎言!在您完成任务前请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放心,孤会好好活着的。我们兄弟一贯如此,你习惯就好。”   “这样啊?那既然您的哥哥走了,我们就继续吧。”   胤礽刚高兴几分钟的小脸,又垮了下来。他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拦着他大哥呢?   算起来他们也是好久不见,应该好好叙叙“兄弟之情”才是。   大阿哥这一次各种意义上的“探病”,示威挑衅都不成功,反倒把自己气够呛。   今天的早朝时间比较长,最近的事儿不少,散朝之后已过了午时。散朝后康熙继续在太和殿处理政事。   三藩虽然平的差不多了,他还是怕有反复,早就命福建那边的姚启圣紧盯着台湾。   这几日正好有福建上报的的军营调度的折子等着圣裁。今儿朝臣们讨论的琐事也有不少。他在太和殿又坐了两个时辰,处理完较为紧急的事情之后,才往乾清宫走。   走到半道,想起最近因政事繁忙,也是有几日没过问儿子的饮食起居。   康熙指了指前头抬撵的奴才:“叫他们停下,去太子那儿。”   梁九功叫抬御撵的太监改了道,又让小徒弟去往毓庆宫里报信。   胤礽接到他汗阿玛要来的通知,命下人端了铁盆进来,在奴才们诧异的眼神里,亲手把下午时写的东西都烧掉。   亲眼看着哈哈珠子把盆里的灰烬拿出去倒掉,他才放心。这些东西学归学,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让他汗阿玛知道为好。   都收拾好了,胤礽走到院里,准备着见他汗阿玛。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康熙进来。 第5章第5章   从一天入门,到学完全部小学的课程,数学这门课程胤礽学了七天。   他也慢慢由被数学摧残,到开始享受,由嫌弃、概念模糊到逐渐掌握,对数学升起兴趣。   这不仅要归功于系统上课教的仔细,还有胤礽本身绝佳记忆的功劳。前世胤礽处理朝政最大的优势,就是过目不忘。   依旧还是端本殿的书房。   上次学到一半他大哥冲进来,胤礽虽然觉得自己被解救,同时也觉得书房还不够隐蔽,他有点什么秘密都藏不了。   前世被废的经验告诉胤礽,藏起自己的秘密这件事,很重要!   于是,他就吩咐人抬了一道屏风放在书桌前,把门口与书桌隔开。   屏风是几天前叫针线上的人赶出来的,屏风是一副山水画,月白色纱绢用玻璃封严实,右上角用隶属绣了四字成语,□□有常。   系统在对胤礽的学习进度进行过测验,并且得到一百分的满分回馈之后,愉快提出新的建议:“太子殿下,初步的课程学习完了。我们进行下一阶段吧。”   胤礽歪靠在椅子上与系统商量,“等等,这个数学课程我们先放一放。你之前让孤看的内容好像不只这个,不如我们换点其他的?”   刚刚经过系统的一场考试,他现在是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再看那些数字。   桌椅都是是康熙命人特制的。若胤礽挺直了背好好坐着,脚刚刚好够到地上。但他现在却毫无形象可言。上半身斜趴在桌上,两条腿前后交替着甩。胳膊放在书桌上撑着脑袋,右手握笔却不落笔。   天愈发热起来,他今天只穿一层中衣,一件缃色丝绸褂子。脑袋后垂着麻花样的鼠尾辫,辫穗上坠着的玉珠也随着刚才的动作晃悠。   这幅小无赖的模样,哪里还是个气度十足的太子,简直就是邻居家的熊孩子。   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在他识海里连连提醒:“太子殿下,请注意仪态。”   胤礽不当回事,“反正又不是在汗阿玛面前,孤在自己殿里,怎么自在怎么来。前世孤已经做够这些表面样子,现在孤要潇洒一点。”   说罢,又把身体歪的更狠了一些。   他敢这么摊着,也是因为自从跟系统学习开始,就不再叫下人在屋里伺候的缘故。   学的这些东西不能叫人知道。他也不能保证,身边会不会有他汗阿玛的眼线,前世他吃够这个亏,所以自然要格外注意,也不敢再叫奴才在身边伺候。   只是,书房里也没人替他磨墨,从来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只能自己上。   墨质坚硬,胤礽磨到手腕酸了,砚台里才聚集了小滩墨汁。   系统劝不动便在胤礽脑海里模拟出人形与他聊天。   它的程序里储存了许多形象,为了配合胤礽,现在大多数时候模拟的样子都是孩童模样,藕节般的胳膊和小胖腿看起来很是可爱,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   被胤礽的无赖态度震惊到之后,团子也只能妥协:“殿下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放松就好。”   胤礽给了它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系统当没看到,继续嘀咕:“记得刚刚与殿下绑定,殿下气势威严,看着就是个标准的端方太子模样。怎么才不过几日,就变成这纨绔模样?”   “你可知世上有句话叫,近墨者黑。而且还不是你告诉孤,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胤礽伸了个懒腰,拿起狼毫笔在砚台里吸满了墨汁,开始在纸上开始写大字。   语气也稍微正经了些:“你若不换,就先许孤两日的假。这几日跟着你学这些歪门邪道,汗阿玛布置的功课都耽误了。”   他执笔的样子很标准,叫人看着颇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腕力虽然不够,但有前世的习惯,所以字迹也如前世一般刚劲内敛。   都说字如其人,在他这里,却又仿佛“表里不一”。   系统很无语,这些字对你来说明明很轻松好吗,殿下你就是想偷懒。这是知识,才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吐槽完,它就又打开了课程表,在胤礽脑海里刷刷转了起来。   它一动,胤礽脑袋里一团浆糊,字也不写不下去。   胤礽放下笔,气的直磨后槽牙,“仗着孤逮不到你,故意与孤作对是吧?”   “冤枉。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给您换课程而已。我正好想起来还有一门课程,现在正适合殿下学习。”   系统停下动作,代表它的小团子笑嘻嘻的,完全不把胤礽的怒气放在眼里。相处时间久了,它也摸透了胤礽的脾气,看着高高在上,其实是个熊孩子,要半哄半劝。   刚才不过是借口,看它真的要换,胤礽揉着眉心叹气道:“孤知道你那里稀奇东西多。但凡事得有个循序渐进。你说的数学孤也乖乖上了,这两日已经实在被你折磨的头疼。”   前世他开始跟着太傅们上课的时候,从来也没感觉这么累过。   系统摆正态度,殷勤地拍马屁,“殿下您这么聪明,不多学点东西实在浪费您的天赋啊。”   “罢罢罢,你只说学什么就是。”   “这是一门语言课程,课程的内容主要就是…”   “满蒙汉三语孤都精通,你这是想在孤面前班门弄斧。” 第6章第6章   索额图接到旨意之后,急匆匆的换了官服进了宫。   路上还想,以往他申请见太子的折子,总要两三日才会批下来,今日皇上这么快就准了。果然几天之前太子这一病,连带着他也叫皇上更加看重。   他以为面圣请安之后,康熙就能直接叫他去见胤礽了。   却不想,进了乾清宫,打了马蹄袖跪下之后,一直听不到上面叫起的声音。   初时不明白,跪了一会儿他才觉得忐忑不安起来。想出声问,却只听到上头端着茶碗被重重的放在书案上的声音。   听着这声动静,索额图不敢再问,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继续跪着。   就这么跪了半个时辰,康熙也不叫他起,自己或批折子或看书,像是完全看不到地上跪了个人似的。   乾清宫里静极了,索额图觉得殿内的凉气一层层往自己身上蹿。   他老老实实地跪着,上半身匍匐的更低了些,额头触到冰凉的地砖,心里直打鼓。皇上这是为着什么才叫我一直跪着,难道不是叫我来见太子的?心思百转千回,终究是想不到原因。又是半个时辰,康熙才他起来。   索额图谢了恩,正要问一句是否可去见一见太子,康熙却问:“可知今日朕为何叫你来?”   他忍着膝盖酸痛颤颤巍巍地站着,恭敬道:“奴才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康熙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叫索额图心惊,刚想再回话,又听上头吩咐:“退下吧,何时想明白,何时再见太子。”   他只得稀里糊涂的往外走,出了宫门才敢抬头擦擦额头上的汗。让下人搀扶着上了轿,双手揉着已经麻肿的膝盖,脑袋乱成一团,皇上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我?   乾清宫里,康熙脸色阴沉,思量如何才能防着这个糊涂奴才日后带坏了胤礽。   他是被吓的够呛,胤礽这边是愁的够呛。现在,他只想逃出书房去。   新的数学课程再加上英语,胤礽毫无防备地栽在了一元一次方程,和英文字母上。   而且自从学习英语这门课程之后,他每天都在怀疑,真的有人能流利的说出这种“鸟语”吗?当初他同时学习汉语和蒙语,也没有如今这么难呢。   以他浸淫儒家多年的思想来说,实在无法理解什么叫做“设一个未知数X”。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字母要区分大小写。   胤礽想东西想的头疼,系统为防止他崩溃,不断鼓励:“太子殿下,以您的聪明才智来说,英文很简单的。您只需要先记住这26个字母,背一背单词,然后再会说一些日常对话就可以了。”   胤礽转动了一下肩膀,摁揉后颈缓解久坐的酸胀,克制着自己不要吼出来,“既然你就在孤的脑子里,真的没办法把这些直接让孤记住吗?”   “很抱歉殿下,我的程序设定是指导您学习,没有办法把所有东西全都塞到您的脑子里。《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   “停!这个不用你告诉孤。”胤礽出声打断系统的长篇大论。   这几天只要他想放松一下,就得听它这么念叨。然后无论系统如何哄,胤礽就是不再继续往下学。   在书房里溜达了一会,就叫奴才进来给他换衣服,换好之后才说:“孤想起来,这几日只顾着学习,好久不见弟弟了。”   他说话时一本正经,表情也完全一副很想念弟弟,必须要马上去联络感情的样子。   系统立刻拆穿他:“太子殿下您忘了,几天之前您还想着掐死您的弟弟。”   “是吗?既如此,上次见了四弟,这次我们去见三弟吧。孤要对兄弟们一碗水端平才是。”   系统无奈,也只能妥协道:“好吧,今日先许殿下休息半晌吧。”   上了轿撵的胤礽松了口气,好歹是有半天假了。   三阿哥比四阿哥大许多,一周岁又几个月,话还不太会说,但已经会走了。   照顾他的嬷嬷围拢成一圈,看着他在永和宫里的大炕上练习走路。走两步摔一下,摔完了继续走。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炕上的褥子扑的厚,摔了他也不觉得疼。对着一帮伺候的嬷嬷露出大大的笑脸,小模样看起开憨憨的分外可爱。   三阿哥这里的布置和四阿哥的差不多,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大在摇篮床里躺着了。   除了吃和睡,每日就爱模仿着身边人说话,哼哼唧唧的要自己走路。若是被拦着,还要哇哇大叫抗议。   他的生母荣嫔在一旁笑语嫣嫣的看着,还不时叮嘱嬷嬷们:“别扶他,叫他自己试着走走。”   正听乳母凑趣夸三阿哥,就见丫鬟来报:“主子,太子过来了”   荣嫔脸色一变,太子向来与兄弟们不亲近她是知道的,怎么会突然想着来看三阿哥?   她还在怀疑胤礽的目的时,胤礽已经进了门。   胤礽脸上带着笑,连千都没打,“请母妃安,孤来看看三弟。”   说完就朝三阿哥走过来。 第7章第7章   康熙十八年的夏,在胤礽一边痛苦的学习系统布置的课程,一边把这种痛苦继续传给他三弟的过程中,快速的过去了。   九月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十一月就是皇太后的寿诞了,胤礽算好了日子,开始琢磨着,到时候该献些什么寿礼才好。   汗阿玛重视孝道,皇太后的寿辰必是要大办。寿礼到时再准备,肯定是来不及的,必须要提前备下。   见胤礽学习之余,整日想着寿礼的事情,系统好奇:“以往太子殿下都是送什么?”   “以往孤自然是要花大手笔,叫他们找奇石,找各种珍宝孝敬皇玛麼...”   胤礽想到前世,话音渐渐低沉。   “怎么了殿下?”   胤礽摇头,不再继续。前世这些事向来是不用他发愁的,没成亲之前,一句吩咐传出去,自然有外面赶着巴结的奴才奉了上来。成亲之后,有太子妃会替他准备好,更不用他操心了。   也有他这边实在有准备不及的,都是索额图去帮他筹办好补上了。想到这个,胤礽还意识到,自他重生到现在,还没见过索额图呢。   或许这次皇太后的寿辰,他可以找机会见见索额图。有些话,他必须要早点告诉索额图才行。   胤礽这边想着寿礼的事儿,他汗阿玛却另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这天,康熙与胤礽一起用晚膳,吃过饭之后便说,过几日要带胤礽去打猎。   胤礽当即欢呼,惹得康熙也跟着开怀大笑。忙碌一天政事,回来看儿子笑的如此欢快,连带着他身上的疲累好像也跑光了是的。   见儿子开心,他故意玩笑道:“先别忙着高兴,这几日你的弓马可是要好好练练。若是到时候保成什么也没猎中,朕可不会把自己猎物分给保成。”   胤礽挺着小胸脯,骄傲的说:“不必汗阿玛分,儿臣自会猎了好东西孝敬汗阿玛。”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汗阿玛带他去打猎,他亲手猎中了四兔一鹿。这一世,必不会比前世差的。   “好!朕记住你的话。你猎的东西好,朕再赏你!”   “汗阿玛一诺千金,可不要骗儿臣?”   “朕自然不骗保成。”   听汗阿玛的话意,胤礽大概能猜到,汗阿玛也是想到皇太后寿辰,想着为他备寿礼。   他有些感动,感动之余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明明现在他汗阿玛如此疼他,为何后来会父子相疑到那种地步?   但是这些,自然只能憋在心里,不能问出口。他须得更小心更懂事,不能再叫废太子的的事情重演。   这几日,胤礽上午忙着跟系统学习,下午忙着跟宫里教习皇子们武艺的布库师傅练习弯弓骑马。   忙碌到系统都有些心疼了,连连劝他:“太子殿下还年幼,稍微运动轻身健体即可。运动强度太大的,会累坏的。”   胤礽对着草坝射出一箭,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气喘吁吁的对系统解释:“我大清先祖马上得天下,向来崇尚武力。汗阿玛虽说喜欢汉人的学问,但他也希望孤能不忘先祖遗风。这些东西,即便孤今年不学,明年也是要学的。”   系统便不再多言,看着胤礽一箭又一箭的往草坝上射。   胤礽人虽小,力气却不错。弓箭虽是专供年幼的孩童用的,但他也能用足了力气把弓拉满才射出。   他做什么,日日有人专门汇报给康熙。康熙知道儿子凡事必竭尽全力去做,就额外叫太医院准备着舒筋活血的药材,让胤礽入睡前用药浴泡澡。   练了半个月,定好要出宫行猎的日子便到了。   皇家猎场在景山,离着紫禁城大概不到半日的路程,骑马的话许会更快些。   这一日天气不错,日头不大,空气舒爽。康熙带着儿子,御前侍卫和禁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紫禁城。忘了说了,他只带了胤礽一个,没有带大阿哥。   得知消息的大阿哥,气的差点砸了自己的书房。大阿哥恶狠狠的想,老二,怎么什么便宜都教你占尽了。   看,每一对儿不和睦的兄弟之间,都有一个过于偏心而不自知的父亲呢。   胤礽骑着一匹小白马跟在康熙的马后面。他今日穿了一身绛色骑装,坐在马鞍上挺直了上身,双脚踩着马镫。   束身衣袍外套着明光铠甲,脚上的皂靴也正配套,加上一脸灿烂笑容,小小年纪也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他骑的这匹马是被骟过的马,康熙叫人特意选的。额外叮嘱要温驯些的,怕太烈的马不小心摔了他的宝贝儿子。   胤礽的好心情传染给了系统,他在胤礽的识海变作团子模样蹦蹦跳跳,不停。   它一边蹦一边与胤礽闲话:“太子殿下为何这么高兴?”   “你若是像孤一样,被囚禁在紫禁城的宫墙里几十年,再被放出来,你会比孤还高兴的。”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胤礽握着缰绳控制马的速度,与系统聊天的时候语气也不像前几日那样紧绷。   康熙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胤礽报以大大的笑脸。   系统见胤礽心情不错,在他识海里站稳了,笑嘻嘻地出了个建议:“既然太子殿下如此高兴,我想到有一门课程或许正适合这个时候来学习。”   “......”   胤礽本来勾起的嘴角刻耷拉下来了,“你非得在孤高兴的时候说这个?”   “气氛正合适。”   看着湛蓝天色,胤礽最后挣扎:“又是什么?”   “这门课程叫地理,讲的是世上的山河湖海的位置,气候...”   “你等一下。”   才说一半,胤礽打断它,“《地理志》和《水经注》这样的书孤也看过,前世帮汗阿玛理政的时候,大清各地的舆图,孤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的这门课程就不必了。”   系统像是预料到他会如此想,又解释:“非也非也,太子殿下。这门课程包含的不只是大清境内,还有其他国家的地况风貌,也都要讲到的。”   他知道除大清之外还有许多番邦小国,诸如南边有百越,北边有高句丽,西边有东瀛等小国。但是这些小国的地境如何,他就不甚清楚了。   想到此他便妥协了,“你讲吧,孤听着就是。只是旁的也就罢了,泰西那边的事,你要详细讲给孤知道。”   系统找出储存课程开始讲起,胤礽慢慢听的入神,甚至差点错过康熙几次叫他。   康熙甚至怀疑,这孩子几天不间断的练习骑射,该不会是累坏了吧。胤礽不断保证自己没事,他才打消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行猎队伍大概是辰时初出发,到景山时,已经是巳时过半。   禁军们先是四处查看一番,见没有可疑之人,便找地方安营扎寨。因不是春猎,也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康熙和胤礽下马之后,叫奴才们牵马,父子两人便直接找寻猎物。   景山是皇家猎场,有山却也不高。大部分地区是平地,也有后来栽种的树林。树倒也不高不密,远远没到遮天蔽日的程度。   即使山里没有猎物,看管的下人们也会特地早早备了动物往林子里放的。   入秋之后落叶纷纷,泥土柔软。胤礽边跟着康熙走了一阵,大脑听着系统讲课,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只灰色野兔。   目测了一下距离,从身后背着的箭筒里拿出一根羽箭,稳稳的架好弓,右手不疾不徐的开始弯弓搭箭,同时不忘跟系统说:“等等,孤先拿下那个小东西。”   他放平呼吸,小脸上表情严肃认真。左眼闭上,右眼看准了野兔跑的方向,呼吸之间便撒手放箭。   箭矢呼啸带风,快速朝着兔子逃窜的方向而去,一箭命中。   “好!”   康熙眼见着儿子射中,为胤礽捧场叫好。   跟着的御前侍卫也都跟着奉承,“殿下好箭法!”   胤礽的弓还没来得及放下,恰巧又见一只。马上又追一箭,也是一箭命中。   这下康熙更是笑得眉眼都不见了,口中不住夸奖:“保成好样的,不亏是朕的儿子!”   系统比他还激动,在胤礽脑海里大喊大叫个不停:“太子殿下好棒,我好崇拜你!”   “你太吵了。”胤礽揉了揉太阳穴,故作抱怨道。   但是他向上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行猎进行的顺利,有体型较大的猎物,康熙便自己出手。若是体型较小,就由着胤礽发挥。   临近正午,康熙命人收拾了一下上午猎到的,直接烤来吃了。   午后用过膳,胤礽便带人继续往林子里走。之前他数了数自己猎到的这些,都是些野鸡稚兔的,还没见前世的那只鹿呢。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为此他又特意找康熙请旨,要求自己一个人去。康熙为了鼓励儿子,叫御前侍卫护着他,自己不再跟着。   胤礽带着侍卫往林深处走。找了许久,没见到新的猎物。   正在他皱着眉头之际,山林间快速蹿过一直梅花鹿。胤礽眼疾手快,把准时机飞速放出一箭,却没射中鹿的心脏,只射在鹿腿上。   小鹿负隅顽抗,带伤继续跑。跟着侍卫们表情一顿。胤礽制止了要上前帮忙的侍卫,歪头比划了一下,抽出箭矢,朝着小鹿逃跑的方向再加一箭,正中鹿的腰腹。   胤礽吐了口气,这下放心了,目标圆满达成。   侍卫过去把鹿抬过来。得知儿子又中新的猎物,康熙继续当着众人把儿子大夸特夸,胤礽听的都有些脸红。   他不由怀疑,前世听他汗阿玛当着群臣这么夸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毫无感觉的全盘接受了?   那他之前的脸皮,肯定要比现在厚的多啊!   系统知道胤礽所想,不怕死的附和:“是的太子殿下,我们研究过,前世您的脸皮确实厚。”   “……”   “罚你今天不许在与孤说话。”   胤礽面无表情的收拾好弓箭,跟着他汗阿玛享受美食去了。   “...”   还不许人说实话是吗? 第8章第8章   行猎回宫之后,康熙果然一言九鼎,另给胤礽一份赏赐,帮他准备给皇太后的生辰贺礼。   宫里其他阿哥的寿礼,也都是各自的生母准备的。   十一月初三,皇太后生辰之日。寿宴要到晚上才开始,外臣们却是早早带自家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入宫朝贺。宫里的嫔妃,阿哥们也要到永寿宫请安。   皇太后博尔基吉特氏,乃是顺治时不受宠的皇后。她靠着平和心态熬死了顺治,康熙的后宫没有皇后,她算的上后宫名义上的女主人,但待遇比之前好的多。   康熙现在的妃子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人而已。后宫里品级高些才有资格来拜寿,所以永寿宫里人不多,除了太妃,也就是惠嫔荣嫔德嫔,还有康熙的表妹佟贵人。   有个事儿忘了说,因诞育四阿哥有功,德贵人不久前晋封为嫔。   一大早,胤礽穿戴整齐。   为了给太后贺寿,他今日穿的也鲜亮喜庆。一件正红色长褂,胸口绣着五爪金龙。   见到大阿哥时,胤礽笑的更加灿烂:“大哥,最近可好?”   大阿哥胤褆前几日累积的怒气未消,甩袖而去。   进了永寿宫正殿,皇太后在上首端坐,几个阿哥站成一排。胤礽站在最前面,领着由乳母抱着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给他皇祖母贺寿。   胤礽撩起衣袍利落的跪下拜寿,“愿皇祖母松柏长青,寿与天齐。”   许久不见孙子,太后很高兴,叫人把胤礽扶起来带到身边,不断问着最近好不好,吃的如何,累不累啊之类。   若不是掌事嬷嬷隐晦的提醒,她都快把其他几个孙子给忘了。   皇太后脸色微微尴尬,几个在场的嫔妃们打圆场,好歹没让场面太难看。   拜见完后,阿哥们退出宁寿宫。胤礽假装没看到他大哥瞪过来的眼神。终于找了个空儿,去乾清宫向康熙请旨,想见索额图。   康熙不太想答应。   他前不久才训过索额图,看那个索额图那个蠢样也知道,压根没领悟圣意。他原本打算为了儿子,是要好好教训这个索三的。没教训好之前,实在不想让他跟儿子多接触。   但儿子最近又乖又懂事,康熙也不好直接说不让见。斟酌再三后,问:“保成怎么想起见他?”   胤礽脸色一僵,开始偷偷打腹稿。要怎么说,告诉汗阿玛孤已经知道您日后会厌弃他,要告诫他不能再让他继续犯蠢?当然不能这说,那不如说想见亲戚?   思量之后胤礽恭敬的说:“他是额娘的家人,也是儿子的叔公,见不到额娘,能见见他也是好的。”   后来声音越说越低,连带着康熙心里也难受。这孩子重感情是好事,罢了,奴才日后还能教训的,不急着一时。于是就没再说什么,点头允准。   达到目的后胤礽松了口气,对不起额娘,还要以您的名义行事。但为着他是您的叔叔,孤能拉也要拉他一把。   索额图由小太监领着去毓庆宫,一道上他心里都挺高兴,即使皇上不待见,这不还有太子撑腰吗?   毓庆宫是个狭长的宫室,最前面是詹士府,是太子将来左膀右臂们的办公室。再后面是端本殿,有会客的正殿和书房。最后的惇本殿,是胤礽寝殿。   索额图进了端本殿花厅,跪下时声音里透着激动:“叩见太子殿下。”   “起吧,给他个座儿。叫人给孤上碗蜜水,给索相上盏茶。”   胤礽吩咐了一声,有小太监立刻照办。   索额图坐下后捋须笑问:“殿下最近可好?”   “劳你惦记,孤这里都还好。”   回到自己的地盘,胤礽放松了姿态。脚踩着椅子的边缘撑起胳膊,另一条腿耷着,低头用手把玩着腰带上系着的玉佩。脸色平平,看不出心情如何。   “太子殿下,老臣最近...”索额图听他说都好,如往常一般,准备开始说明珠和大阿哥。   “先等等”话只开了个头就被打断,胤礽接过小太监递的蜜水抿了一口,“孤且问你,这几日汗阿玛可有单独招你问话?”   “臣正要与殿下说起此事。皇上前几日招臣入宫,但什么都没说,只叫臣跪了一个时辰。”   胤礽瞳孔微收,怪不得刚才他请旨时汗阿玛态度含糊,想来必是索额图又做了什么惹汗阿玛不悦却自知。看来今日,有些话他必是要说透了。   索额图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今日的太子好像与往常分外不同,明明是小小的人儿,气势却分外凌厉。乍一看,竟然跟皇上特别相似。而且今日太子的行事也让他不太习惯,殿下还没像今天一般打断过他的话。   “殿下要与老臣说什么?”索额图试着询问道。   “孤想问问索相...”   “不敢,请太子殿下称呼老臣姓名即可。”   “好,索额图。孤要问你,往日你都说你心为孤着想,当真如此?”   “太子殿下为何如此说,老臣惶恐!”   索额图吓得立刻跪下辩解:“老臣自然是一心为殿下啊!”   胤礽向前探着身子,目光紧盯着索额图的脸:“你既然如此坚定,有句话你要永远记着。孤是汗阿玛的儿子,你一心为汗阿玛,才是一心为孤。”   “你跟随汗阿玛多年,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所以更应当了解他的脾气。汗阿玛喜欢什么样的臣子,讨厌什么样的臣子,你必须要想透彻。否则若是来日做什么犯了汗阿玛的忌讳,孤也保不了你!”   看着已经呆滞的索额图,胤礽加重语气说完最后一句:“你是额娘的叔叔,赫舍里氏的当家人。千万因一时糊涂,叫赫舍里满门跟着你受罪!” 第9章第9章   进了五月,天气日渐热起来。   毓庆宫的学堂里,胤礽坐的端正挺直,努力集中注意力,听张英滔滔不绝地讲《中庸》。越努力,心里越浮躁。若不是顾忌在太子形象,他现在真的很想躺在椅子上。   不怪胤礽同学不专心,这些课程若是没听过,勉强还能因为兴趣,或是学习需求听下去。   可是张师傅现在讲的东西,原本他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并且早就在前世几十年的政治斗争生涯中,被实践过很多次。再被拿来讲一遍,胤礽就有些兴趣缺缺。   为了不被师傅发现,他还要努力表现出听的专心致志,并且受益颇深的态度。   而他的大脑中,优秀的系统君,早就已经不单单可以自己化成人形。它后来还自我升级了一次,学会了新的技能,在胤礽脑海里造景。   每次只要胤礽找他聊天,它必先指挥程序模拟出一张大床,然后自己再化成小人,边打滚边跟漫不经心地给胤礽讲历史。   “洋人也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比如现在宫里的洋人,南怀仁来自比利时,汤若望来自德国,这两个不同的国家所用语言也不同。”   胤礽分散出心神与它一问一答:“你之前教孤的英语他们哪个国家在用?”   “这两个国家都没有广泛使用。说到英语,把它作为母语使用的是英国人。现在这个时间,英国人应该正在努力实现君主立宪制。”   “什么是君主立宪?”胤礽好奇道。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君主他能理解,但这立宪听起来就比较难懂。   “比如现在的大清,就是封建制度皇权□□,也就是你们爱新觉罗一家说了算。君主立宪则是,君王仍保有自己名义上的皇位,但不再享有实际的权力,改成诸位辅政大臣说了算。这是一个朝代皇权更迭必然的过程。”   “大清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制度?”   “不,若殿下不努力,按照历史,大清会直接灭亡。”   “...”   “孤很好奇,靠你教孤的这些,真的能挽救我大清?”   “这个就需要殿下做很多努力了,比如首先要提高生产力,让百姓吃饱,其次要保证经济发展,开放商业。开放商业保证增加税收,国库充盈之后逐渐提高军事力量,然后保持一个开放的态度,与周边国家保持友好往来等等之类的。”   “你把孤说晕了”胤礽皱眉,“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些,通通都是孤的任务?”   “是的殿下,所以您任重道远啊!”   “那还是先别把四弟掐死了,该想办法,把他拉拢到孤这边,变成孤的好帮手才是。”   “...”   玩政治的人,心都脏啊。   张英老师傅本来讲的激情高昂,定睛一看,却发现胤礽在走神。他几回示意都没能让学生回过神来,索性停下了话头,干瞪着胤礽不说话。   老师傅不知道,若是在后世课堂上,老师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个粉笔头砸过去,来唤醒走神的学生。   可惜,现在没有粉笔。胤礽又是太子,制度又决定了张师傅砸东西,就算以下犯上,张师傅也还没跟学生练出心有灵犀的技能,干等了半天,见胤礽还在走神,终于忍不住问:“殿下,可是老臣刚才讲的有些过于深奥了?”   脑海里的系统也意识到了不好,蹦跶着提醒,胤礽在内外力的同时作用下,总算反应过来。   他眼珠子转半天,神色尴尬地勉强挤出个问题:“师傅,孤对于,‘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这句不是很懂,可否烦师傅再讲一遍?”   话一出口,胤礽就看到,张师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兴奋了。   这种兴奋胤礽理解不了。   实在是张师傅上了这么久的课,唯一学生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你说什么我都懂,你尽管再讲的难些也无所谓的态度。   还是第一次,学生提出有没听懂的。张英老师傅之前受过的打击,好像一下子被这个“不是很懂”弥补了。他甚至站起来在原地踱步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始深入讲胤礽说不懂的那句。   胤礽只能让系统停下,专注的配合。   上午的课程过去,张师傅很满意,胤礽心很累。   这课程虽然不是很耗脑力,但是很需要演技,而且板着身体确实也耗精力。   站起来送走了师傅,他才活动这僵硬的身体,慢悠悠往端本殿走。单辟出的这件书房挨着毓庆宫里的小花园,园中花团锦簇,绿植郁郁葱葱地冒着嫩芽。   甩了几下胳膊,胤礽边伸懒腰边吐气。   正放松时,突然闻到一阵花香。霎时,胤礽便觉肺腑之间都被这清新香气充满,整个人神清气爽,刚才被灌的一脑子枯燥东西现在都跑光了。   恰巧此时有一队奴才们捧着花盆走进花园。   胤礽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盯着栽在盆中的花渐渐出神。   奴才们见站在不远处,就要跪下请安,还被他抬手制止。   穿过回廊,胤礽快步到这队捧花的奴才跟前儿,指着其中一个手中捧着的花盆问:“这是什么品种?孤怎么以前没见过?”   他指的这盆花,花朵颜色粉嫩,花瓣形状也狭小,远看起来有些像桃花。走进了看却又不大一样。桃花的花株没这么密集,而且桃花的枝干更粗大一些,小太监捧着的这盆,枝干却细长。   小太监长往后宫走动,答话时口齿伶俐倒还伶俐:“回太子爷,这是奉宸苑的花匠今年新培育出的八棱海棠。御花园那边栽种了一些,后宫的娘娘们都很喜欢,总管便吩咐奴才们往您这边也送几株。”   胤礽听完就对这盆花来了兴趣,“是要直接入土栽培,还是就放在花盆里?”   “花匠说栽在盆里更便于主子观赏,直接栽种在院子里,将来能长得更高大。具体如何栽种,全凭太子殿下心意。”   “哦?那给孤吧,孤亲自种。”   胤礽兴致勃勃,挽起袖子便要接过花盆。这些天他忙于功课和系统的学习任务,实在太累了,需要做点别的调节下。   种花,也是个不错的放松方式。   见他果真要亲手拿,原本捧着花盆的小太监却吓得够呛,往后退了一大步躬身道:“这样的粗活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做,交给奴才们来就好。”   胤礽坚持,“不必,这个孤要亲自种。”   “这...”   小太监一时犹豫,太子爷还小,若是做这些伤着磕到了,可如何是好。   还要往后,却被胤礽一个眼神瞪的定在原地。   见主子固执的很,小太监只能递过手中花盆。   接过花盆,胤礽环视了一下小花园。园子地方倒也大,他选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叫人拿了锹来,打定主意要自己忙活。   “太子殿下,您会种这个吗?”   系统是知道这位绑定者的,锦衣玉食惯了,没到五谷不分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他的手绝除了执笔就是拿弓箭,刨土种花这种活儿,真的能做?   胤礽选好了地方,拿起锹跃跃欲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只是他到底还小,又是第一次拿锹,力气没使对地方,险些仰躺过去。   一旁立着的小太监们吓坏了,围上来就要扶他。   胤礽脸色很臭,“起开,孤可以。”   当着这么些奴才差点摔了,实在丢脸。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了面子,他还强撑着不让人帮忙。锹不会用,索性蹲下来用两个小手开始刨土。   “太子殿下...”一群奴才同时惊呼。   “别打扰孤干活,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胤礽不耐烦的说道。   这群奴才再看下去,一会儿他还得丢人。   最开始捧着花盆的小太监已经把花从盆里移出来,见主子坚持要自己做,便把花株放在胤礽脚边上,退到了一旁。   胤礽转头看了一眼,继续跟花园里的土较劲。好在最近园子里刚刚浇过,土壤还算湿润。他没废太多力气,就挖出了一个浅坑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吭哧吭哧又挖的深一些。   坑挖好了,他也累的一头汗,身上的长褂也沾染了泥土。顾不上擦,两只手捧起带土的花株,稳稳的放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放好后又费力开始埋。   系统看胤礽干活,在胤礽脑海里布置出一个凉亭,边品茶边问:“太子殿下,玩的高兴吗?”   胤礽累的满脸大汗,咬牙切齿的说:“高兴!”   坑填好了,胤礽站起来将周围的土踩实。蹲的时间有点长,他腿麻。   种花大业完成,他又亲自浇水。   还不忘吩咐奴才:“照顾好孤的花,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嗻”   一众小太监们立刻跪了下来。两两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大概都一样,太子爷,您还不如一开始就叫奴才们来呢。   用过膳,歇了个午觉,胤礽又要准备下午的骑射课程。   换好衣服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种的花。   心里感觉舒服,还跟系统说:“若这株花种好了,改天孤还要再亲手种其他的。”   系统假装在睡午觉,没有理他。   过了没几天,让太子殿下天天惦记的这株海棠花,没有递过宿命的纠葛,光荣的离开了人世。   胤礽看到枯黄的花株之后,脸都气黑了。 第10章第10章   胤礽原不是第一个发现这花死掉的人。奴才们本来都瞒过去了,叫他看到也实在是赶巧了。   几天前,小太监们就发现了花株越养越没生气。   先是花苞败了,后来连叶子也跟着枯黄。□□一看,根都坏透了。   几个有任务在身的奴才吓的站都站不稳,花死了,主子肯定要怪罪的,这可如何是好?   其中还算镇定的是胤礽使唤惯了的小德子。他给大家伙出了个主意,再打着太子殿下的名义,找花匠要一株,悄悄替换了已经死掉的那株弥补错误。   众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就有麻溜跑腿去讨要的。   花匠一听说是胤礽这里要,给的也痛快。连盆带花拿回来之后,几个奴才围在一块正种新的呢,就被下课的胤礽当场逮住了。   胤礽刚上了汤斌的课,除了一脑门子的正史野史,心里还暗憋着一股气。他生气,却不是课程内容的原因。   史书嘛,避免不了的就是帝王将相的家事,朝代更迭,兴衰轮替之类的。汤老师今儿讲到唐朝,讲的是李承乾被废去太子之位那段。   讲的时候,还额外多看了几眼胤礽,怕他多想。   胤礽见老师频频看自己,心里好笑:“师傅这么瞧着孤做什么?以史为鉴,孤正该好好学习他们的经验才是。”   学生如此明事理,汤老师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为难,若是不讲,显得自己藏私,讲了又害怕犯忌讳。于是他加快语速,精简再精简地把这段讲完了。   史学课程一般可说的,除了盛世的卓著功绩,也就是后来败落的原因分析了。于是,汤老师挑了一个他觉得可以作为典型的例子,又讲唐明皇为美色误国那段。   讲这个也是为了让学生明白,修身对于一个储君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但这段事吧,正史野史的评价都不好。虽然主要的□□当然还是在美色狐媚货主那边,但一个君王持身不正被美色所误,也够让后人唾弃了。尤其这段还是不伦恋,更让人无语了。   汤老师严肃的告诫学生,一定要引以为戒。   胤礽听着听着就想起自己,心里嘀咕:“孤前世,算过于看重美色吗?”   系统变作成人模样,坐在摇椅里把玩折扇,漫不经心的回道:   “后世史料记载,除了太子妃,您的后宫里有名有姓的侧妃有十几个呢,不记档的通房丫鬟也有几十。”   “您自己觉得呢?”   胤礽小脸一红,这么说起来他前世是有些荒唐。   他宠幸过的女子不少,又不能给名分,毓庆宫里本来地方就不大,差点住不下要一起打地铺。   想归想,但他也有些不服气,“孤身为太子,享用几个美人有何不可?”   系统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不止中国历史,洋人历史也有被美色耽误的君王,通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殿下还是引以为戒的好。”   “平常百姓尚且能三妻四妾,孤为何不能?”   系统没再接话,讲课的汤斌却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胤礽:“可是臣哪里讲的不对?”   胤礽脸色更难看,还得忍着怒气回老师:“不是师傅的问题。是孤想到堂堂帝王竟被美色所误,实在为人不齿。孤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才是!”   这就是自己举起巴掌打自己的脸了。这节历史课程结束后,胤礽因为被揭短,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下了课准备去歇会用点糕点缓解心情,走过小花园的时候,正好就见几个小太监围在一起,在挖坑种花。   胤礽有些好奇的上前一看,当时脸上就黑了。   好歹他现在已经学会克制脾气,先不急着发落奴才,撩起衣袍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手捏着花株的根茎,看着几个想要偷藏证据的小太监:“孤吩咐的事儿,你们就是这么办的?”   小太监们虽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到底还算机灵,立刻就跪了一地,不停的磕头求饶。   “太子爷饶命,都是奴才们的错!请太子爷饶命!”   胤礽仔细看了一下根部烂透的花株,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抬眸盯着回话的小太监:“可叫花匠看过了?怎么说?”   “花匠们说...说...”   “把舌头捋直了回孤的话!”听小太监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胤礽不耐烦吼道。   “花匠们说,可能是种的时候,土砸的太实...再加上这几天奴才们,为了好好养它,又...又...又浇水浇的太频繁,所以这花才淹死的。”   “滚!”胤礽一声怒吼,“这帮奴才,连孤的花都种不好!”   胤礽就着刚才奴才们挖好的坑,小心翼翼的把新要来的花株种下,没把土踩太实了。   忙活完之后,又恶狠狠地看着跪着的奴才:“没有孤的吩咐,不许再轻易浇水。”   “嗻。”   哈哈珠子们低头应是,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胤礽回到寝殿让奴才打水来洗手,正吃着糕点时,就听系统说:“养花没那么简单的太子殿下。各个花种耐性不同,除了浇水,还要堆肥,精心看护才可以的。”   “哼!”   胤礽装着没听到,不理它。   没想到几日后,不听“老人言”的太子殿下,眼瞧着他亲手种的花,像上一株一样,越来越没精神。   胤礽气到饭都不想吃了。   实在是太打脸。之前的花死了还能怪小太监不懂,这次可是他亲自开口不叫别人管的,结果还是没养活。   为了安慰生闷气的胤礽,系统开始翻越它的知识库,“我的程序里好像有养花的内容,我翻出来给太子殿下看看。”   听到系统会养花,胤礽气消了一半,“你若是真的能教孤养花,那就原谅你上次以下犯上.”   系统继续翻程序里的数据,“嗯,我看看啊。土地没问题,浇水也没问题的话,可能主要就是肥料的问题。”   “什么是肥料?”   考虑到当前的生产力水平,系统决定略过那些繁琐的制作过程。但为了清楚的讲解这个问题,它在胤礽的脑海里具象化的展示了一下,如何制作最有“营养”的原始肥料。   看完之后,胤礽脸绿了。   他久久不能从刚才的视觉冲击里缓过劲来,说话也断断续续:“你...你...你不会真的让孤,往毓庆宫里堆那些秽物吧?”   系统一本正经的反驳:“太子殿下,请不要小看这些东西,他们对植物的生长特别有好处的!除了花草,粮食的培育也离不开它们!”   “不可能,不可能!孤堂堂太子,绝对不可能做那些东西的!”   胤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无奈论如何也不想亲手做“肥料”。   “太子殿下忘了,您还有下人呢。”   胤礽眼前一亮,对啊,他本来就不用亲自动手,可以让奴才们做啊。于是,振奋精神的胤礽立刻吩咐小德子,叫他找些做“肥料”的原材料来。   知道主子要找什么,小德子嘴角忍不住抽搐,太子殿下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但无奈,主子命令大于天,他只能想办法去弄。   小德子思前想后,宫里有这些储备的,也就是奉宸苑了。   去之前,装备要搞齐,他特意找了个瓦罐。到了奉宸苑,花匠见是他,忙停下手中的活围过来。   小德子支支吾吾描述了半天。   但是花匠一听就懂了,不大会就给他把瓦罐装满了,还贴心的找东西给他扣住,又额外交代了,一定要稀释后才能用。   小德子忍着难闻的气味一一记下。然后端着瓦罐往毓庆宫跑。   东西端回来,盖子还没打开,胤礽被这气味熏的差点仰倒,捂着鼻子叫奴才们动手。   小德子又转述花匠的交代,说要稀释,动手的几个奴才当即脸上憋出了猪肝色。   无奈为了主子的花,稀释就稀释吧。又跑腿去找其他的瓦罐,找水。都找齐了,瓦罐一开,奴才们都差点吐了。   纷纷憋住气,往种花的土里埋肥料。   一通忙活之后,主仆几个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臭味。当晚,胤礽沐浴时长都比平时多了半个时辰。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了这肥料的滋养,果然没几日,花就又精神了。见花苞又重开,胤礽成就感满满。   他马上又让奴才们去要了其他品种的花,打算继续实践一下新学到的种花知识。   奴才们按着胤礽的吩咐,又去奉宸苑里要了其他品种的花来种。额外也多要了些肥料来。   为了种花,这天下午胤礽特意装病请假,没去上骑射课程。   送花的是老花匠的几个小徒弟,又加上胤礽这里的人手。十几个人分作两拨,有的捧着花,有的端着肥料。   这些奴才们从奉宸苑往毓庆宫里走的时候,还特意挑了无人的小道儿。主要怕有主子被这肥料的气味熏到。   这此奉宸苑新挑选出的花,也都是春季常见的品种。无外乎是什么,迎春,玉兰,芍药,牡丹之类的。其他倒也罢了,有几株牡丹,花匠专捡着名贵的品种送来的。   毓庆宫的下人第二次来要花的时候,老花匠就觉得十分奇怪。其他宫里的主子们赏花,或是去御花园,或是连只把花种在花盆里。   像太子这样非得要自己种下去的,倒真是没有。   但是太子要,又点名各样的花都要几株,老花匠也不敢不给。挑好之后,老花匠还特意叮嘱捧着花盆的小太监,姚黄和魏紫娇贵,要加倍小心的照顾。   小太监赶着办差事,嘴里应付了几句,就忙不迭点头,然后麻溜的连盆带花端走了。   老花匠眼看着这些宝贝被端走,还有些依依不舍。这些名贵的花都是他平时精心侍弄的,他是真怕太子都给养死糟蹋了,几乎都想请旨亲自到毓庆宫里教太子怎么种花了。   胤礽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11章第11章   花端来了,小太监要上前帮他,胤礽十分坚定的拒绝了。这是他的乐趣,绝对不假以他人之手。   然后一帮奴才们第一次看到,自家太子爷毫无形象的撅着屁股蹲在院子里挖坑。平时伺候胤礽的几个奴才怕自己笑出声,索性直接就捂上了眼。   种花前,先埋肥料。   为了这个施肥工作,胤礽做了万全的准备。先叫人把寝殿里的香炉搬到院子里来都点上,后又找了条长的帕子,贴着自己的口鼻绕在脑袋后面打了个结,做了初级防护。   稀释后的肥料埋下去,土填一半,胤礽已经被熏的喘不过气。站起来退出种花的土地范围,他躲得远远的,才敢深呼吸。   他半弯腰大喘气,指挥几个捂着眼睛的小太监,“你们,替孤把这花种下去。”   “嗻。”   被指派了这个任务的小太监开始往土里埋花。一个个也不敢太用力呼吸,脸都憋的通红。   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花种好了。   但是,院子里种的太多,肥料的气味盖过了花香。此时,小花园的味道臭到想把人送走。   胤礽连隔着帕子轻轻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被熏的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管奴才们如何了,迈着大步跑出了毓庆宫。   扯着衣服一闻,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种不洁的气味,于是跟系统抱怨:“除了这个方法,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种好孤的花吗?”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太子殿下。”   “不行不行,孤实在受不住了,不如叫他们赶紧把这些挪走吧。”   胤礽用小手扇着风,想把身上难闻的气味扇走。   “现在挪走味道也不会散哦,殿下”   “...”   知道儿子请了病假,作为一个子控,康熙理所应当要来毓庆宫里看看。   只是他一进毓庆宫,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   康熙眉头拢成川字,大步往后殿走。堂堂太子寝宫,为何会有如此难闻的气味。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正看到胤礽捂着口鼻在给花浇水。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康熙松了口气。但是看到胤礽在做什么之后,他又气不打一处来。将面部表情自动调节为严肃一档,准备好好儿子了解一下,逃课加说谎的后果是多么严重。   制止了要上前提醒的梁九功,康熙声音里隐含怒气:“保成。”   胤礽吓了一跳,诧异的扭过头,“汗阿玛?”   他手里的木瓢直接掉在地上,康熙正在瞪他。   “朕听说你病了,特来看看你。怎么,一会功夫病就好了?”   “儿臣,儿臣,是病了来着...”   胤礽一边措辞想借口,心里不忘埋怨:“汗阿玛一定觉得孤这是玩物丧志!这下好了,孤距离被废又近了一大步。”   “殿下稳住”系统丝毫不慌张,“相信您一定可以找到完美借口的。”   见系不帮忙,胤礽正想骂它,眼角余光却看到他汗阿玛已经眯眼了。而且眼神逐渐冰冷。   他立刻识时务地跪下来认错。   跪下后他还借着衣袍遮掩,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力道用到太大,一下就带出眼泪来。胤礽可怜兮兮地求饶:“儿臣,儿臣知错了,汗阿玛饶了儿臣这次吧。”   他表情很到位,认错态度又好,康熙一下子就心软了。   眼见着胤礽已经哭得开始打嗝了,康熙只能选择原谅儿子,但还不忘口头警告:“别再让朕看着有下次,不然,朕肯定重重罚你。”   胤礽用袖子擦拭眼泪时,又偷偷去看康熙的表情,仿佛被亲爹发现很不好意思,扭捏着解释:“汗阿玛,其实,其实儿臣种这些花,是想孝敬给汗阿玛的...”   “哦?是要送给朕的?”   “过几日就是汗阿玛的生辰了。儿臣的东西都是汗阿玛给的,不好再拿去孝敬汗阿玛。想准备些什么做寿礼,但是又觉得那些俗物配不上汗阿玛。所以儿臣才想,亲手做些什么当做寿礼。”   “然后你就想到了种花?”   “牡丹乃花种之王,儿臣种这些又是牡丹中的上品,自然最能配得上汗阿玛天纵英明。”   不得不说,胤礽这个马屁拍的十分到位。刚才还觉得儿子完全在胡闹的康熙,一下子感动的红了眼眶。   他蹲下来把胤礽抱在怀里,语气颇为感慨:“保成如此乖巧懂事,朕心甚慰。   胤礽环抱住康熙,说话时还带着哭腔:“儿臣孝敬汗阿玛是应当的!”   这句倒是真情实感。对比前世处境,胤礽发觉孝敬他汗阿玛,不致父子离心,应该是他保住太子之位最重要的手段。   “那朕可等着你这份寿礼了。”   “是,儿臣一定好好种花!”   父子两个差点抱头痛哭之后,康熙叮嘱儿子要注意休息,回去继续处理朝政。   系统在胤礽脑海里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您这招挺厉害!” 第12章第12章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氖…氖…后面是…”   实在背不下去,胤礽苦哈哈地向系统求救。   “这样效率不太行。太子殿下,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吧。正好我知道一首歌,可以帮您记忆。”   “闭嘴!”胤礽干脆利落地打断它:“你要是再唱那些魔音,孤就放弃这门课!”   为表示抗议的决心,胤礽捂住耳朵使劲晃脑袋。   不是他不想知道诀窍快速背下来。而是想到系统的歌声,他就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胤礽现在都还记得,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系统同样以帮助他记忆为由,唱了一首英文字母歌。听过这首歌的同学都知道,其实这首歌旋律朗朗上口,确实有利于记忆。   但是,还要分谁唱。   胤礽虽不十分擅长六艺中的“乐”,但他听过的雅乐古曲众多,欣赏水平还是有的。但系统的歌声,宫商角徵羽一调未占。其难听程度,石崩海啸,世所罕见。   更可怕的是,这首歌海十分洗脑,只听了一遍,胤礽在沐浴时就忍不住跟着哼。   哼出第一个曲调时,胤礽就呆住了,孤堂堂太子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系统两手一摊,表情无奈,“既然如此,那殿下继续努力吧。”   在胤礽与化学相杀还没有相爱之时,他汗阿玛的寿辰到了。   康熙今年周岁二十七,因不是整寿之数,所以内务府照吩咐没有大办。   五月初四这一日,艳阳高照。寿宴设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一大早,内务府就开始布置。除了嫔妃阿哥,大臣们依旧也要入宫领宴。这次的寿宴规格比之去年皇太后的寿礼,要小许多。   三番虽已经除,但朝廷的财政仍然拮据,后宫也没有宽松到哪里去。康熙是个节俭的皇帝,除了对胤礽和太后十分大方,其他地方一贯要求能省则省。   虽然是皇帝生辰,但一贯的早朝没有停,皇子们的课程也不能停。   胤礽照旧跟着师傅们上课。   骑射课程上完之后,他才吩咐奴才们把种下的花挖出来放在花盆里。随后亲自带人去了太和殿广场上,让奴才们把花照着隶书,摆成了一个“寿”字。   幸好早被康熙发现他种的花的时候,胤礽就有准备。单凭他自己种的话,数量不够。后来他又亲自去奉辰苑要了一些。所有名贵的牡丹今日都在太和殿前了,远远看去,花团锦簇的甚是好看。   亲眼看着小太监们把花摆完,系统疑惑的问:“太子殿下,说这些都是您种的是不是有弄虚作假的嫌疑?”   胤礽理直气壮的反驳,“即便汗阿玛知道孤骗他,他也高兴。”   他也发现了,现在他汗阿玛还处于特别好糊弄的阶段。此时不糊弄更待何时呢?   而且,前世每次汗阿玛寿辰,他都用心准备寿礼。   可是,因为他汗阿玛不给零花钱,逼得他每次采买,要么跟索额图要钱,要么去挪用国库的钱。   索额图也不过是层层勒索手下,国库的钱,因为他身为太子不敢像其他兄弟是的,安排门人做生意。所以也没钱去还。   到最后,寿礼也送了,他在汗阿玛那里还没落得好名声。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辈子他是不想干了。   孤本就是个穷人才对吧。穷人就要有穷人的样子。胤礽想明白了,以后要学会跟他汗阿玛哭穷才对。   花都摆花了,嘱咐了奴才勤快洒水,胤礽回去继续用功。   化学元素周期表,他已经背下了前二十位。这几天正反复琢磨如何加深记忆。回毓庆宫的路上,他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太子殿下。”   来人满头金发,看起来年级已过四十,发式如普通旗人一般打成鞭子。他眉眼高深,轮廓异于常人。脑袋上顶着红起花珊瑚的顶戴,穿一件二品大臣的蟒袍,胸前还挂着十字架。   无论是整个人打扮上,还是他的外貌,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与这身官服并不相称。他撩开四开裾的衣袍双膝跪地,向胤礽行李以示尊敬。   “南师傅,你怎么在这儿?”   看清来人是谁,胤礽颇为惊讶。   “今天是皇帝陛下的生日,我特地过来祝祷,让皇帝陛下可以被我们的主保佑。”   胤礽嘴角微微抽搐,努力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你有心了,想比汗阿玛也会记得你口中的主。”   他得离这个洋人远点,不然肯定会被汗阿玛责骂。   向胤礽行李的这个怪人,正是清廷里为数不多的洋人之一,比利时的传教士南怀仁。他来大清多年,已经习惯了大清的礼仪。但他始终初心不改,一有机会就想让康熙也能早日投奔主的怀抱。   南怀仁现任工部二品侍郎,为了防止他再传播什么洋教,康熙命他无事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有偶尔有事,才会传召他。   “太子殿下,这个洋人不是什么好人,请一定要早点把他赶出去!”   系统少有的激动,声调都比平时要高。   “安静一点。”   胤礽被它吵的头疼。昨天晚上为了背书他睡得晚,今日上了一天的课,一会儿还要撑着为汗阿玛祝寿,实在心累。   “孤知道他,一直不□□分。” 第13章第13章   胤礽被扶起送到进了寝殿。沐浴时,他还在喋喋不休地与系统说话:“孤不想学习,孤想玩乐。骑马打猎都可以,来啊,陪孤一起玩乐。”   “大哥想压孤一头,他做梦!你看到了吗,他自以为今日要大出风头了,可惜到底还是孤更手汗阿玛重视。大哥精心准备的寿礼没得褒奖,哈哈哈。”   “等孤长大了,要把他压的抬不起头。对,还有四弟,等孤将来狠狠打他的屁股!”   伺候他沐浴的奴才闷头帮他搓背,都装作没听见,闷不做声。   系统头一次发觉这位殿下可能隐隐还有话痨属性。它也不打断,静静的听胤礽说胡话。   胤礽说到口干舌燥,浴室的热气熏的他昏昏欲睡。出了浴室,由着奴才帮自己换寝衣,他又突然想起:“系统,你为何让孤防备南怀仁?难道他与大哥也有牵扯?”   “殿下知道他的身份吗?”   “孤知道,他是个传教士。当初他觐见汗阿玛,说可以供上许多大清没有技艺,所以汗阿玛才留他。一来可以让他可以为我们所用,二来也显得大清有容纳百川之心。”   胤礽趴在枕头上,眼皮已经阖上一半,“汗阿玛敬仰唐朝时万邦来仪的风采,也想重现当时盛景。”   系统调出史书记载,“现在他不会做什么。但是再过几年,他会依仗您父亲的信任,和无人通晓异国语言的便利,与北边的俄罗斯人勾结,出卖大清北边大片疆域。”   本来这些事,应该等胤礽成年之后再详细告诉他。它想在胤礽的思想经过一些改造后,再与他慢慢分析具体原因,但没没想到提前在紫禁城见到洋人。   若不让胤礽防备洋人,又任由这洋人对康熙的影响越来越深,恐怕大清还是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既定的结局。   大清是怎样一步步走向衰落,对于后人而言这不过是一段值得铭记的历史,而对于身处朝局又清醒的知道这个国家将来会不受控制的人来说,这是另一种残忍。   “岂有此理!”   胤礽陡然惊醒,拳头狠狠砸向床褥,“他食汗阿玛俸禄多年,没想到最后还要反咬一口,坑害大清!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殿下一定要对他多加防备!”   胤礽脑子转了半天,突然笑了:“留他在朝堂,还要耗费心神看着他。若孤有办法把他赶出紫禁城呢?”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殿下有什么办法?”系统好奇道。   “你等着吧。”胤礽十分肯定,“只要他出了紫禁城,顶着那张异国人的脸,恐怕活下去都艰难。”   把这个洋人赶出去,绝对可以一劳永逸。   “会不会引起您的父亲怀疑?”   “就算汗阿玛一时不喜,孤也会有其他办法弥补。”   另一边,出了宫城回到家的索额图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对儿子格尔分嘱咐明天一早要遣散家里所有门客。   格尔分惊讶的快掉了下巴:“阿玛,没了这些人,谁帮咱们对付明珠啊?”   索额图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从今往后不管明珠如何,咱们只捡顺着皇上的那条道儿走。”   格尔分急的要挠头,“可是阿玛,那明珠正日为难您,难道不该…”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索额图不耐烦的打断,“还有那些求到咱们面前,去告诉他们,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也别再打主意跟明珠较劲。”   不管儿子如何想,准备去书房写请罪的折子。   明珠府邸,纳兰氏一家子同样在开小会。明珠先问了孙子孙女的近况,随后又提刀宫里的胤褆。   上次康熙许他见过大阿哥,明珠看着大阿哥有些过于浮躁,所以才想起问揆叙:“大阿哥今日书读的如何?”   “大阿哥读书倒也专心,只是他的功课与太子比起来还差些。”   “哦?他比太子年长,课业竟还不如太子?你即为阿哥的师傅,一定要悉心教他,劝诫阿哥踏实读书才是。”   “是,儿子记下了。”   揆方等着哥哥和父亲说完,才插话:“阿玛,儿子瞧着最近索额图好像不太对。”   明珠以眼神制止儿子,“这个我心里有数。天儿不早了,都散了吧。”   “是。”   儿子们领命退下,各自回房里去抱媳妇。   明珠则独坐书房,开始琢磨老对手索额图,“索三这老家伙最近这样心思不定,倒像是遇到什么极为难的事儿了。”   但他把不准,究竟是什么事。   明珠思筹,或许最近可以多与高士奇交好,寻个时机再试探一下。   第二日。   一早,胤礽连早膳都没用就去乾清宫请安。   他到的实在早,康熙也是刚刚起。   胤礽在乾清宫的院子里等,正好看到廊下放着他昨日送到海棠花,便蹲下去看花。   系统安慰他:“别心疼了殿下,下次我们种点能结果子的东西吧,这样至少不用连根拔起了。”   他想想自己的花园里种满各种果树,一脸黑线,“俗气!孤的院子里怎么能种那个!” 第14章第14章   南怀仁最近很苦恼。   他是比利时的传教士,不远万里来大清,并且在这片与自己的家乡所有风俗习惯完全不同的土地上坚持多年,为的就是将主的光辉传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来到大清之后,他却屡屡碰壁。待的时间久了南怀仁才知道,这里的人要么信封佛教,要么信封道教。大家根本不相信他们的主。   他找人解说教义,每个人都对他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接近了更有权势的皇帝陛下,想靠着对皇帝的影响,让主的福祉传播的更顺利,谁料根本不得信任。他不但没能传教,还没限制了自由,不许随意走动。   对于自己的失败,南怀仁很痛心。   他没有其他方法排解,只能每日面向西方做祷告,希望主能听见他的声音,早日让他把爱的福音洒向这片没有被天神护佑的土地。   胤礽进钦天监的时候,南怀仁正在用母语背诵《圣经》。   胤礽默默听了半天,怀疑自己学了个假英语,“他是在说英文吗?孤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系统解释道:“不是的殿下,他是比利时人,他们的语音要比英语复杂一些。殿下有兴趣,我也可以教您。”   “算了,当孤没说。”   胤礽立刻拒绝了系统的提议。他现在的课程已经够多了,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   因为不知道南怀仁要背到什么时候,胤礽也没打断他,自己在屋子里转悠,四处打量。   钦天监在紫禁城的东南角,这里官舍狭小,南怀仁的屋子布置的倒也简单。   屋里只摆了一张架子床,靠北墙摆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是两个花樽,正中间放着一个座钟。   桌子上方挂着一张发黄的地图,地图旁边是基督教教皇油画画像。   胤礽盯着那副教皇的画像看了半天,觉得很新奇,画上人的服饰他从未见过,“原来泰西之人的装束打扮是这样的,确实与大清十分不同。”   “他们的衣料不用丝绸,大部分是亚麻布或棉毛织物。”   “果然粗鄙落后。”   “殿下不要小看他们,再过不久,他们的纺织业就会迅速发展。”   “你说,孤若能差遣人把丝绸卖给他们这个所谓的教皇,是不是能大赚一笔。”   “殿下这个想法不错。殿下可以甄选通识水性之人,效仿郑和下西洋之法,到欧洲去做些置换生意。”   “这个也得等到孤入朝听政之后才行,不过或可借此向汗阿玛建议…”   他年纪小,步履也轻,南怀仁一时半会也没察觉到屋子里有其他人。   背诵了小半个时辰,再睁眼,南怀仁就看到太子站在那副他画的地图前,看的十分认真。   相比那副画,胤礽确实对这个地图更感兴趣。   地图是羊皮做的,上面还有英文标准。   到大清之前,南怀仁游历过许多国家。他也有绘画天赋,他去过的所有的国家,这份地图上画的都十分详尽。   因为是他手绘,这幅地图与后世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而且也还算不上世界地图,图上现在也只有大清及周边附属小国,和欧洲的位置而已。   胤礽一边看,一边在和系统交换意见,对屋内的摆设一一评价。   “殿下,我刚看到他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座钟,那个用来记时很方便。”   “出息。汗阿玛的库里也有,比这个精美多了。改天孤去讨要过来,摆在书房里,你想看随时能看。”   “殿下,他这里竟然还有试管!”   “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几个玻璃制品,想要的话孤命人去做。”   “看来看去,他画的这幅地图最不错,殿下上地理课说不定能用到。”   “嗯,这个确实不错,一会儿孤想办法把它搞到手。”   这个胤礽认可,能得到这份地图,他就省得自己画了。   每次上地理课,系统要求他画疆域或海域图,胤礽都很头疼。要么是比例不对,要么是位置不对。眼前有个现成的,他自然要想办法得到。   这一人一系统,丝毫不觉得随意惦记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这上面全是英文,正好殿下可以扩展下课外知识。”   “就这个还难不倒孤。”   胤礽把地图上的单词读给系统听。   系统对胤礽的英文水平给予肯定,同时不忘自夸,仿佛教给胤礽英语是它最大的功劳。 第15章第15章   胤礽的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叫人挪了些绿植在院子里,左看右看觉得不够顺心,差些意境。   他对着园子叹气。也就是这个时候,胤礽格外盼望他四弟早些长大。   以胤礽前世的眼光来看,所有兄弟里,他四弟的品味是最好的。   可惜,四阿哥现在还是个小奶娃,刚刚学会走路。   赶走南怀仁之后,胤礽还如约去德嫔的宫里又看了一回他四弟,这次倒没把人吓哭。小孩子没什么记性,四阿哥当然也不知道,他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个对他笑得一脸好哥哥模样的人,差点要掐死他。   所以他对胤礽没有防备。甚至张开小手要抱抱,比三阿哥对胤礽还亲近些。   当然胤礽这次也不做什么,就只是把四阿哥抱在榻上,拉着他四弟的手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他声音小,几乎是凑在四阿哥耳朵边上说话。四阿哥觉得痒要躲,还被他圈在怀里不让。   德嫔等人站的远,也不敢往前凑,所以都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只有系统清楚,这位太子爷说的是:老四,你给孤的园子提个意见呢,孤该如何布置才好。   说了半天,也只换来四阿哥咿咿呀呀的回复而已。   最终当然是以胤礽满脸黑线结尾,放弃了与他四弟交流艺术探讨的好机会。   过了八月,天气转凉。毓庆宫的绿植渐渐有变黄的趋势,胤礽有一日早起,见一地落叶,还对着园子伤春悲秋了一阵。   八月中秋,又是一次宫宴。这年中秋宫宴有两件事儿值得一说,一个是去年新进宫的宜贵人显出害喜的迹象,招了太医当场诊脉,果然是。   喜得康熙当场多喝了好几杯。   宜贵人自然被视作完全无行为能力的娇贵人,带着康熙给的一堆赏赐,回了自己宫里安养。   胤礽算了算,这应该是他五弟。胤礽向他汗阿玛祝酒时还有些庆幸,幸好这个弟弟没啥竞争力,不然他现在就想找点事儿让宜贵人滑胎。   另一个事儿,就是会走路又会说话的三阿哥,在宜贵人离开之后,成了宴上最受关注的奶娃。   三阿哥趁他爹高兴之际,背了一首称颂太平盛世的五言绝句,惹康熙龙颜大悦。不住的说要赏他,又问儿子是谁教的?   三阿哥频频看向太子,康熙也练出了跟儿子心有灵犀的叠加技能,最后连胤礽也得了厚赏。   这首诗是胤礽教的,但是这个表现方式,是荣嫔教的。她知道太子一贯爱与儿子亲近,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太子示好。   这个好胤礽记下了,但是他同时不忘对着系统得意的说:“为人师表真是好,等孤以后桃李满天下,说不定还能挣得更多的束脩。”   系统在胤礽脑海里化成身穿长衫,手拿折扇地先生模样笑问:“太子殿下,那我算您的老师吗?”   “你?”胤礽撇嘴,“勉强算半个吧。”   毕竟从他重生开始,他也从这系统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既然我也算殿下的老师,那请殿下也为我准备好束脩。”   “你要什么束脩?你连人形都没有,孤如何给你准备呢?”   “钱财我肯定是要不到了。但是如果可以,将来请太子殿下带我走遍大清,算作束脩如何?”   “这恐怕有点困难。”   胤礽犹豫道。   若他没有被废,将来顺利登基,将来国事繁忙,肯定不能轻易离开京城。若他被废,左右还是逃不过被圈禁,将来更是寸步难行。   “殿下别灰心,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努力的动力。”   “你努力什么?”   “努力教殿下学好数理化!”   “…”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更冷了些。   系统坚持建议胤礽往院子里种些能结果子的植物,说这样来年就能吃到了。胤礽一直装着没听见,但巧的是这一日他在书房上地理课,对着南怀仁的地图,他记不清楚具体位置,就想翻出《地理志》来对照着看。   抽《地理志》的时候,却带出一本诗集来。   诗集掉在地上的时候,翻开的那一页是的陆游的那首《闲咏》。胤礽低头一看,便看到那句“小麦饶村苗郁郁,柔桑满陌椹累累。”   于是他突发奇想,决定往园子里种些麦子。   “种麦子?”   系统知道胤礽的想法之后,大吃一惊。它劝胤礽种果树,是觉得又能开花又能结果,春秋都有收获,不打击胤礽动手的积极性。结果,这位殿下还异想天开地想种麦子?   即使系统是个思想超前的系统,他也想不出,他的宿主、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能挥着出头在太阳底下种地。   “孤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就是很好奇,这小麦绕村是个什么景象。”胤礽拖着下巴,思索道。   “好吧,就当是动手实践课程吧。”   说到底,这位殿下是换了个玩乐的方式吧。 第16章第16章   小德子走的急,凌璞没办法,只能拿着图纸去找工坊的匠人商量。   制作玻璃的师傅年纪不大,不过三十来岁。拿到图纸之后,他问了几个问题,凌璞都说不清,师傅只能自己仔细看着图纸,揣摩做法。   好在胤礽的图纸画的不算粗糙,具体的数值都用字写的一清二楚。   因为在数学上学过厘米,毫升之类的单位,他在画图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标注上去。但又一想,这也不对,大清朝现在除了他,恐怕也就那个被赶走的洋人知道这是什么计量单位。   于是落笔的时候,胤礽就把单位换算成了尺,寸。一张图是一个器物,标的清清楚楚。   看清图上的东西,又在心里比划过之后,工匠觉得难度不大,告诉凌璞说可以先做几件来试试,若是太子爷不满意咱们再换。   凌璞心说,如果咱们这位爷不满意,你我二人脑袋都不一定在,哪还给你再换的机会呢。   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由着匠人试了。   化学的试验器材还在做,但是这个课程,胤礽到一直没耽误。他已经基本理解了什么是物理反应,化学反应这样的概念了。   各种课程一直重复的上着,胤礽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毓庆宫小花园里种着的麦子不几天就发芽,然后就一日一日的渐渐长起来了。   进了十一月,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起初胤礽还担心,这雪会不会把他的麦子冻坏了。   他每日都要亲自去看看麦田,还考虑要不要让人找布把麦田盖住,免得冻坏了他的麦子。日日想这些事,上课的时候都在走神。   系统安慰他:“太子殿下不用担心,瑞雪兆丰年。有这一场大雪,来年您的麦子肯定丰收。”   “真的吗?大雪不会冻坏了麦穗?”   胤礽还是有些不放心,前几日他去看,大雪把那些新长出的麦穗压得都快贴地了。   “我怎么会骗殿下,即使是后世,大家种麦子也没有见下雪就把麦子盖起来的。冬日天干,雪水融化之后就灌溉麦苗了。”   听系统这样说,胤礽才放下心来。   小花园里种麦子的事儿,因为他的师傅们已经通了气儿,一起帮着胤礽隐瞒,奴才们也都被胤礽叮嘱了不许议论,再加上最近大事不少,国事确实很忙,每日查问胤礽的功课时都是让他去乾清宫,所以康熙现在还不知道。   堂堂太子爷后院种地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被隐瞒下了。   除了麦子的事情,现在胤礽心里最大的事儿,就是他要的玻璃烧杯,试管之类的。   内务府为皇家做事,一向是精益求精,高标准严要求。所以玻璃作坊用时半个月才做好。送过来的时候内务府派了几个小太监,一人捧着一个,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毓庆宫。   玻璃很脆又易损坏,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自然要谨慎着点。   小太监们奉上之后,胤礽一看,跟他图纸上画的相差无几,心里满意。   他连连夸赞:“真不错,难为他们还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你刚跟孤说这个的时候,连孤都怀疑你是故意为难人的。”   系统笑嘻嘻的说:“殿下要对咱们大清制造里有信心啊。”   胤礽挑眉,“咱们大清?”   “大清将来肯定是殿下你的啊,你的就是我的。所以是咱们,有错吗?”系统理直气壮。   “…”   既然器物都送到了,那这实验课程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实验的第一课,提炼食盐。   胤礽照着系统的要求,让人去小厨房拿了小半袋食盐。   盐拿回后,还缺一个酒精灯。   灯盏倒是好说,内务府烧制好了,早就送来了。   但是里面的酒精,不太好得。   先不说现在大清朝有没有浓度那么高的酒精,退而求其次,用酒精度数没那么高的白酒代替,也不太容易。   胤礽毕竟年幼,即使是他的奴才去买酒,可能也会引人怀疑。他身边的大太监别的宫都熟悉。小太监呢,一问是他宫里的,肯定有人第一时间就报给康熙知道了。   儿子的身边有好喝酒的奴才,康熙必定容不下这样的奴才。   跟系统学习时间长,越来越有人情味的太子殿下,现在也学会考虑太监们的生命安全了。   所以,胤礽也不好为难他们去想办法。为了这个,他又开始发愁。   胤礽现在是真觉得,从他重生开始,一直就愁不断。远没有他前世幼年时那么快活。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还没思考出原因,他的愁很快也被解决了。   说来也是巧了,缘故是,康熙的孝召皇后三周年忌日就快到了。   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康熙这边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去祭拜,便命胤礽代他前去祭拜。   十一月十三,年仅七岁的胤礽坐着马车,带着亲王以下的一众大臣,到皇陵去祭祀孝召皇后。   这祭祀的礼仪行程他自然也熟悉,前世都是做惯了的。所以祭祀过程中,胤礽的表现相当可圈可点,郑重又不失皇子风范,表情恰到好处的哀而不伤,赢得了一众亲贵大臣的好感。   祭祀嘛,自然有各种瓜果点心,也有酒。   礼仪结束之后,在下人收拾东西时,胤礽要求留下一壶酒。奴才们很是不解,太子爷小小年纪,难度已经开始爱好喝酒了?   胤礽很淡定,表示祭祀他的生母孝诚仁皇后时,他心里就十分哀痛,想留些东西在身边,以作纪念。   但是当时他不知留些什么好,现在想起来颇为遗憾。   如今他想起,留一壶酒在祭拜过额娘的酒在身边,身边才是正好。这样可算作他们母子二人共饮一壶酒,也是全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情分了。   奴才们还要再拦,说这样十分不吉利。   胤礽怒道:“孝召皇后也是孤的母后,有何不吉!”   见他已经发火,奴才们便不敢再阻拦了。   大臣里,有机灵的已经开始适时夸赞“太子纯孝”了。   胤礽给了他们一个“做的好”的眼神。   站在人群里的明珠神情晦暗不明,索额图却已经涕泗横流,拿袖子抹眼泪了。   自从上次康熙生辰之后,索额图还是第一次再见胤礽。   他也不敢再上前请安,怕太惹眼。只能站在人堆里悄悄打量着胤礽。   “太子殿下看着长高了”,索额图颇有吾家子弟要长成的欣慰之感。   至于胤礽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回去之后反复思索,终于悟到一点胤礽的苦心。   自从索额图打发了一众门客,老老实实的办差,再不敢跟康熙对着干。连佟国维每次见他不再顶牛,都诧异了好一阵。他萎靡,明珠一党很是高兴了一阵,在朝堂之上渐渐嚣张起来。   祭祀回来之后,因为有这一坛酒,酒精灯的问题也解决了。   倒了一点在灯瓶里,叫下人准备粗粗的一根棉线做捻子放在里面,酒精灯就做好了。   哦对了,还没有放置玻璃杯的铁架子。   这个就不太好做了,铁这样的东西清朝也有,但多用于兵器上。现在让胤礽想办法去弄点铁来,难度还真不小。   没有铁架子,他就找木匠做了个木头的代替了。只是这架子做的比铁的要精美多了,木头也是上好的梨花木。   系统在胤礽的脑袋里直呼奢靡浪费。   它嚎完以后,胤礽的第一堂化学实验课,就正式开始了。   先把盐放在水里溶解,然后把水倒入烧杯,搁在架子上,下面点好酒精灯,实验开始。   酒精灯燃烧的慢,胤礽托晒盯着烧杯看的仔细。等了半刻钟的时间,烧杯里的水开始咕嘟嘟冒泡。   胤礽等的有点无聊。   又过了半刻钟,里面的水烧干净了,一点点的食盐开始冒出头来。   胤礽看的面无表情。   等水彻底干了,杯底只剩下食盐。胤礽照着系统教的方法熄灭酒精灯之后,他立刻就吐槽:“你说要做实验,孤还以为是什么。孤废了那么大力气,搞了半天,你就拿这个糊弄孤?”   “殿下是觉得这个实验毫无意义吗?”   “孤觉得你在浪费孤的时间!”   胤礽气呼呼的,亏他忙的团团转的去收集这些,到头来就是从盐水里炼盐。   系统不慌不忙的说:“殿下错了,实验的目的不是为了逗殿下玩,而是为了让您明白其中的原理。化学是一门很有意思的课程,往后实验做多了,您就知道了。”   胤礽脸色不见好转,系统只好放弃现在就说服他。反正日久天长,他保证,这位太子殿下迟早一定会像爱数学那样,爱上化学的。   这节化学课是在傍晚上的,胤礽在自己的书房里捣鼓这些的时候,一般是不让奴才守着的。   他正打算把酒精灯收拾起来,就听外头奴才急慌慌的过来禀告:“太子殿下,皇上朝着咱们毓庆宫过来了。”   胤礽差点一个咧踞,汗阿玛不该在乾清宫准备翻牌子吗?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康熙这次突然到访,是因为总算是忙过来朝政事,想起儿子前一阵代自己去黄陵祭祀,特意来慰劳儿子来了。   “殿下别慌,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藏好就是了。”   胤礽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就急急往外走,“孤不是因为这些仪器,是因为院子里的麦子。”   哦对了,还有院子里的麦子呢。 第17章第17章   胤礽藏好了酒精灯和其他东西,出了书房正迎上康熙。   “汗阿玛万安”他心中暗道幸好藏的快,同时麻利的撩袍跪下,“汗阿玛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用晚膳了?”   “起吧。”   康熙不看儿子,反而皱眉看着小花园里的麦子,“这又是你亲手种的?”   他又想起上次来毓庆宫,亲眼看着儿子撅着屁股刨地的情景了。这孩子,实在是有失储君风范。   “是儿子叫奴才们弄的。”胤礽嘴里答着话,脑子里正在飞速想借口。   “怎么想起种这个了?”   “儿臣读前人所做诗句”胤礽压制自己扣手指的冲动,极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盛景,所以才自己在园子里试试。”   康熙看了儿子好半晌,怀疑道:“不是因为贪玩?”   胤礽一口否定,“自然不是!汗阿玛怎么能这么想儿子。师傅教导儿臣说民生多艰,儿臣想自己身在皇家,不能随意出宫体验民间疾苦,也只好找个其他的办法试试。”   说罢,还故意眼含委屈的噘嘴看着康熙。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就在胤礽以为要瞒不过去,都做好心理准备受罚了,就听他汗阿玛又问:“知道什么时候收吗?”   “应该是,明年的小满前后收吧…”胤礽不太确定。   他是根据以前户部年中时计算朝廷税收的时间推断出来的。不管年景好不好,地方知抚或总督总要等百姓们庄稼丰收后才好开始征税的。   而他自己从前只管看账目,哪里晓得种地的事儿呢。毕竟种小麦也是临时主意,怎么种都是慢慢摸索来的。   “还算知道”康熙笑着看了儿子一眼,弯下腰去看那些麦苗,“《诗经》云:‘芃芃其麦,我行其野’,你在自己宫里种这些,倒也算野趣。”   胤礽憨笑,“只要汗阿玛不觉得儿子玩物丧志就好。”   “叫奴才们好好种,只是你不可再像上次种花那样亲自动手了。”   胤礽挠了挠鼻尖,收割时不动手,打麦子的时候他还是想试试的。自从这麦子种下去,他吃饭时还曾好奇这饭是不是就是那些麦子打出来的。   系统还因此笑话了他半天,笑够了才纠正他说:“殿下,米饭是水稻出来的,面条倒是麦子磨的粉做出的。”   胤礽被笑话了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想,收了麦子之后是不是也要种点水稻。   但眼下他正被汗阿玛盯着,也只能顺从的答应:“是,儿子记下了。”   这话题到此算是说完。   康熙也不再纠结儿子到底有没有犯错,牵着胤礽的小手进了端本殿:“朕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汗阿玛要说何事?”   “朕想着,是该给你找个伴读,来陪你一起读书了。”   康熙忙完了三番的事儿,忙完了孝召皇后的祭祀典仪,听臣子们来汇报的时候才想起,胤礽今年已经七岁了,该找个伴读来陪着他读书了。   他自己也是开始读书不久后,先皇就为他选了伴读来陪着一起的。这所谓伴读,就是读书时有个作陪的,好歹能在读书枯燥时相顾照应一下。   不,有时候也是找人为了衬托一下。   康熙登基之前一直是个不受宠的阿哥,他的伴读也只从包衣奴才里选。   如今胤礽贵为皇太子,以康熙求全责备的习惯,他自然是不想再从包衣奴才里挑。   现在朝中重臣家里,年长一些的已有了孙子,年轻一些的,也有小儿子可做选择。   但康熙还是想问问儿子的意见,毕竟是要长久陪着儿子的人,品性上他可以把关,但其他的都要胤礽亲自看过才好。   一则是因为伴读可直接可算是将来胤礽听政之后的直接派系,二则,他知道儿子其实有点轻微颜控,如果选出的伴读长得不十分如意,他还真怕儿子会想着法儿的折腾人家。   毕竟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子,还是不要轻侮比较好。   胤礽却不大愿意找个伴读。   他不记得自己前世读书时有没有伴读,但是他确信他的弟弟们都有。他见识过猪跑,所以很清楚伴读要整日跟着他。   胤礽是不太乐意找伴读的。有人跟着,他还如何好好学系统给的课程?   但是现下找不到理由拒绝,他观察了一下康熙的神色,瞧着不像是已经定夺好的样子,索性直接问道:“汗阿玛已有人选了?”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说:“辅政大臣的孙子都与你年岁相当,朕一时还拿不准注意。”   事实上他心里是有几个人选的,也早就查好了,佟国纲佟国维家里都有孙子,明珠,索额图,李光地,家里也都有孙子,任意选谁家的都可以。   若按照远近关系,索额图的孙子自然是最佳人选。   但康熙不太想选,虽然他今日看着索额图在朝堂上老实了不少,也听说了他遣散门客的事,但本心里,他看索额图依旧不太满意。   思维惯性让他笃定了连带责任,索额图不好,他的孙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选了进来,指不定会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太子。   胤礽转了半天眼珠子,笑嘻嘻的出了个主意:“那不如,汗阿玛将与儿臣一般大的都叫进来,咱们考一考他们。谁得了头榜状元,就选谁给儿臣当伴读可好?”   “考?”康熙有些惊讶,“你怎么想着要考他们?”   “这有什么?”胤礽不以为意道,“师傅们教导儿臣时说,天下读书人都要经过科举才能入朝为官。儿臣的伴读,将来即便不是七品,将来至少也得是个九品。所以儿臣就提前替汗阿玛考考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有真才实学,适不适合入朝为官。”   听完这话,康熙来了兴趣,“那你说,咱们怎么考他们?”   胤礽小大人一般背着手走了几步,然后说:“咱们就考最简单的,背书。汗阿玛从四书里选些内容,让他们默写上一句或下一句。”   “好”康熙抚掌大笑,“那咱们就考考他们。”   其实他心里有数,重臣家的孩子哪能真和普通学子一样要考科举,他一道恩旨就可以给个官职。   所以现在打着给胤礽选伴读的名义先看看天赋如何,也不失为提前为朝廷选贤取士的一种办法。   “那咱们定在什么时候?”康熙越想越觉得儿子这个办法不错,他很乐意捧场,“不如就定在开春之后如何?”   “日子汗阿玛定”胤礽眨巴着大眼认真的说:“不过儿臣也要参加。”   “你也要考?”康熙诧异道。   他倒不知道这孩子竟还有如此争强好胜的一面。   胤礽理直气壮,“儿臣自然要考!他们是儿臣的伴读,如果儿臣连他们的学问都比不上,将来怎么做汗阿玛的左膀右臂?”   康熙有些犹豫,这孩子的功课他都是亲自考教过得,自然知道是什么水平。至少在同龄的孩子里是拔尖的。他自己小时候读书都没胤礽这么好的记性。   臣子们家的教育康熙不太清楚,但能比的过胤礽的,估计不多。本来只是一次简单选拔,但胤礽一参加,搞得像他故意晒孩子似的。   “汗阿玛,太笨的伴读儿臣可不要。”胤礽一脸认真,“笨蛋不配给儿臣做伴读。”   康熙有点犹豫,“让朕想一想啊…”这要不要晒孩子呢?   胤礽也不急,等着他汗阿玛好好想。   这就是他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办一次考试,他通过自己的实力考过一众小屁孩拿个头名,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嫌弃这些小屁孩们水平都太差了,不适合做他的伴读,想来到时候汗阿玛也说出什么。   康熙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搞个笨蛋过来说不定还拖累儿子呢。于是干脆应下:“好,那咱们就选在明年开春。若他们真的考不过,那咱们自然也不用他们。”   “汗阿玛英明!”胤礽笑呵呵的拍马屁。   大事儿说完了,康熙又关心过儿子的其他一应事物,便回乾清宫继续去批折子。   第二日,他一道圣旨传下去,为太子选伴读考试的消息,也就很快传遍朝野了。 第18章第18章   大阿哥胤褆自然也听说了康熙给胤礽挑伴读还有考试的事儿。他的伴读是从包衣里挑的,自然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动静。   有了前几次几番被忽视,胤褆虽然镇定的没有发脾气,但上课时又开始经常走神。   离年关不差几日,这几天宫里已经开始大扫除,前朝的朝政已经都停了,从腊月二十六到来年正月十五,算是春节假期。康熙的日子也开始悠闲。   每天早膳前定时去皇太后宫里请安,上午看看各地呈报上的年终总结或者述职报告,下午去胤礽宫里陪着儿子学习,晚上看心情翻牌子,可谓是最顺畅舒心的。   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要插一下,康熙现在不止四个儿子了。年初宜贵人生下了五阿哥,年中德嫔又生下了六阿哥,所以现在他已经有六个儿子了。   最大的大阿哥今年八岁,最小的六阿哥不过六个月。   说起六阿哥,着实让胤礽心里难受了一阵。因为他刚出生,就得了个极好的名字,胤祚。   胤礽还跟系统抱怨:“国祚绵长,看来汗阿玛是对六弟寄予厚望了。”   系统只有一句:“殿下,请不要怀疑您的父亲对您的宠爱。”   胤礽叹了口气,汗阿玛对他的每个儿子都宠爱。他们兄弟后来的明争暗斗,未尝不是汗阿玛的宠爱给的底气。   说起来,康熙作为一个君父,确实要比其他皇帝都慈爱许多。他最近经常来毓庆宫陪儿子,有时倒要比胤礽更关心他宫里小麦的长势,隔三差五还要亲自查看一下麦穗的饱满程度。   腊月二十九,康熙一身常服,半蹲在麦田里,看着麦穗颗粒饱满,还问胤礽:“看着长势不错,是谁教你种的?”   胤礽恭敬的递过帕子给康熙擦手擦手,“儿臣自己翻看《天工开物》等杂书,还问过了奉辰苑的匠人,琢磨着胡乱种的。”   “种的不错”康熙接过帕子,又教育胤礽:“民以食为天,粮食的收成好,来年百姓就不会饿肚子,国库也可充裕一点。”   “汗阿玛说的是。”   胤礽看着小半亩的青青麦田,很有成就感,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啊。   父子二人聊着麦子的耕种,如何播种,如何施肥。正聊到兴起,有奴才来报大阿哥过来给康熙请安。   “保清来了,快传他进来。”   “嗻。”   不一会,大阿哥胤褆就进了小花园。   康熙挂着温和笑容,对大阿哥招手,“过来看看,你弟弟在园子里种的麦子。”   大阿哥请过安之后走到康熙身边,低头看了看被分作两边的麦田,眼神里都是嫌弃。   老二真实没有审美,别人的园子里都是奇石花草,他偏偏在园子里种庄稼,真实粗俗不堪。   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说的话可是十足的口是心非:“甚好。儿臣觉得二弟的园子别有一番风光。”   胤礽听的嘴角微微抽搐,二弟,大哥你的语气腻歪的让孤惊心。   康熙擦干净了手,一手牵一个儿子在廊下的石椅上坐下,问大阿哥:“朕有几日没问你的功课了,如何,可还用功吗?”   朝臣们都放假,胤礽和胤褆的师傅自然也都放假。康熙也不像之前日日都检查,所以他们两人这几天全学习功课全靠自觉。   胤褆自信道:“汗阿玛尽管考问,儿臣都能答的上来。”   他今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大阿哥后来打探到胤礽挑伴读的考试自己也要参加,所以他决定,今日来向康熙请旨,想要一起参加考试。   康熙扫过大阿哥的志得意满的小脸,笑着说:“朕现在不考你,留在过了十五之后。”   “你们这几日虽都有假,但功课绝不能放松。学问重在日日学,才能记得牢学的扎实。”   “是,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顿了顿他又说:“听说,二弟的伴读考试他也要上考场,所以儿臣特来请旨也上场试一试,汗阿玛许了儿臣吧。”   “你也想考?”康熙惊讶道。 第19章第19章   这场考试于巳时整开始,考场就设在太和殿。   一贯严肃的上朝之地突然进了几个小萝卜头,场面一时看起来也颇有喜感。   小萝卜头们来之前都被家长们着重交代了许多规矩,不可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好好考试。所以进了大殿之后有偷偷打量,看起来都还算守规矩。   空旷的大殿上放置了十几章书桌,分成两列。考虑到小萝卜头的年纪,书桌的摆放也不像正经殿试那样隔开,只是放的有些距离。   胤礽和胤褆随着康熙一起迈入大殿,小萝卜头们齐齐跪地请安,稚嫩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康熙坐上御座,没有特别训示,眼神示意后,梁九功代他宣布考试开始。   胤褆和胤礽都坐在最前面。   大阿哥胤礽脸上崩的紧,坐下之后就谁也不看,等着发卷。胤礽叫了一声大哥,却连个侧目都没换到。他还觉得奇怪,按照他大哥的脾气,至少该给他个不屑的眼神才正常。   大阿哥心里想的是,赢了考试,被汗阿玛表扬之后,再好好嘲讽老二。   考试开始,卷子由值守太和殿的奴才发下来,时间设置为一炷香。   试卷是康熙亲自出的。题目相对来说也简单,都是从《四书》中挑选出来的。一部分是六十个短句,空着前半句或者后半句,写对空着的句子就可以。   另一部分是文句释义。找的都是平日里朗朗上口的句子,只要写出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就好。   两部分题目加起来不过一百道题,对于这些从走路开始就听着师长们念孔孟之道的小萝卜头们来说,难度不大。   当然,这是其他人的卷子。   实际上,康熙出了两种试卷。胤礽和胤褆的,难度就比其他人的大多了。康熙直接挑了去年殿试中的一道题,“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简单做了个题意讲解,要求儿子们写出一篇不超过一千字的文章,来论述这两种朝代特点的优势和劣势。   作为监考的熊赐履事先虽然事先得到通知,但一看卷子都懵了,直言道:“皇上,臣相信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都非常聪慧,可这难度会不会太大?”   康熙微微一笑:“就是要有点难度,你们日日在朕面前夸他们兄弟,朕倒要试试他们兄弟二人到底学的如何。”   而胤礽和胤褆自然都不知道,这样的卷子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作答。只能说,两个人同时都被康熙给坑了。   他们兄弟两个拿到卷子之后的反应出奇一致,都没有立即奋笔疾书。大阿哥是一直发愣,胤礽则是皱眉看着卷子。两人都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   但有两人这个反应的原因却不一样。   大阿哥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写。他前段时间为了不被胤礽比下去,虽然也埋头苦读了许久,但那是针对死记硬背来的,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要做文章。   差别上简单来说就是,他以为自己默写出《大学》或者《中庸》就算出彩,但是他爹却让他用辩证法分析一下《四书》在生活中的实际应用。   胤礽不知如何下手则是因为,这题他太会了。   正是因为太会,所以反而不知道如何写。你让他按照自己正常水平发挥,他绝对可以写出一篇万字以上,观点清晰条理明确的锦绣文章。   但问题是,他不能按照正常水平发挥啊。   这里就不得不说,藏拙对现在的胤礽来说,真是个需要经过多次演练才能熟悉的事情。   因为重生前他完全不需要做。康熙对他的教育一贯都是,做到最好,做到最好,做到最好!   他要是知道什么叫藏拙,前世也不会被连废两次。   重生后他倒是知道何为藏拙。但是截止到这场考试前,都还没机会把理论引申到实践中。听课的时候不算,那会儿他都在走神上系统给的其他课程。   所以,拿到试卷之后,胤礽很紧张。答的太好了,他汗阿玛绝对会疑心。答的不好,他汗阿玛又会生气,认定他玩物丧志。毓庆宫那半亩小麦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这分寸没拿捏好,免不了都是一次严厉的“父爱教育”。   胤礽不得不仔细回忆,他前世八岁的时候,是怎么写文章的。   一炷香过半,熊赐履请示之后,开始在考场里转悠。   先走到自己的学生跟前,看看试卷,空的。   熊老师眉头当时就立起了川字,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那柱香过半了。”   胤礽抬头看了眼燃着的香,没给其他反应。   熊老师心里叹气,这难度对殿下来说果然还是太大。   然后他又走到大阿哥跟前,低头一看试卷,竟然已经写了两段了。   熊老师接着叹气,殿下虽然平时要比大阿哥聪明,可这基础看起来还是差很多啊。   殊不知,胤褆这两段话,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憋出的成果了。   龙椅上,康熙自然也看出来熊赐履在为胤礽着急。他心道,保清看起来没事,难道真的把保成给难住了?   事实当然不是。   胤礽在熊老师巡场结束之后,就开始动笔。想好了怎么写后,就写的很顺畅。   时间紧,任务不算重,他奋笔疾书到了那烛香燃尽的最后一刻。   熊老师收回了其他小萝卜头的卷子,最后看了看亲学生的卷子,松了口气。   好歹殿下写完了,而且字迹工整卷面整洁,看来是对这道题很有把握,心里有数。 第20章第20章   胤礽挠了下鼻尖,避重就轻地说:“师傅教导儿臣要读常读史书,儿臣也不过是从书中借鉴前人之语罢了。”   “不错”康熙的眼神中透出赞许,“但切记不可因此骄傲,往后更要跟着师傅们好好学才是。”   “是,儿臣定不负汗阿玛所望!”   一场考试结束,胤礽领着熊师傅回去毓庆宫继续上课。康熙对着十几分试卷,看了又看。   没哭的那两个小子的卷子他已经看过,答的都不错。只是,这两个都不适合给胤礽做伴读是真的。   多铎系虽然前朝时就不受重用,但到底是铁帽子王,来的又是嫡子,给胤礽当伴读不免会让朝臣议论。而明珠的孙子,给大阿哥当伴读还可以,给胤礽当伴读就不妥了。   康熙心里遗憾,要是索额图的孙子也来,直接给胤礽做伴读就省下许多麻烦。   这一场伴读考试,只让康熙得到了一个他儿子确实聪明的结果,完全没有像当初预期的那样,真的给胤礽选个伴读来。   满朝大臣都等着看哪家的孩子能得太子青眼呢。康熙也不明确说为何不选,只下了一道明旨:“此次参与者能先入官学,将来都可直接入国子监!”   国子监,仕途通达的开始。这一下悠悠众口倒是堵上了,来让孩子参加考试的大臣再没什么可抱怨的。那些没参加的还有些泛酸,比如索额图的儿子格尔分,就直接抱怨:“我就说应该让孩子去试试的,阿玛您还说他病了,偏拦着不让。”   “你懂个屁!好好让孩子读书,别什么热闹都跟着凑。”   “阿玛您…”   自从索额图被胤礽几次敲打,现在除了一心办差之外,旁的任何事他都不想的。   正好,他最近得了一份顶要紧的差事,烦心事一堆,哪里有时间想孙子要不要去给太子当伴读。   说起索额图的这份差事,就得往前说一下,被胤礽赶出宫的那个洋人,南怀仁。   他不仅没有如胤礽所想,在京城里活不下去后被迫返回自己的国家,反而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心里的愤怒,一路北上,坑蒙拐骗,走到俄国的境内去了。   到了俄国之后,他又靠着自己的传教士身份,和强大的语言天赋,轻而易举说服了俄国教皇,把他收编成了小弟。   教皇觐见沙皇时,还带着他。   南怀仁找到机会便游说沙皇,南边距离咱们不远,有个国家十分富饶,那里金银成堆,但人们愚蠢落后。沙皇陛下正可以派兵攻打他们,抢他们的粮食和金银。   沙皇对此十分感兴趣,正好他刚刚继承皇位,十分需要做成一件大事来稳固自己的实力。打了胜仗也能要到金银来充盈国库,简直十全十美。   于是,在南怀仁的蛊惑下,沙皇决定派使者前往大清,先来探探大清的底细。   这位使者去年冬至时节从俄国境内出发,只以马车为工具,走了好几个月才走到了大清的边境。因相貌和穿着,还差点被蒙古部落的给扣下了。   使者来跟南怀仁学了一段时间的汉语,语言上算是勉强过关。   蒙古的王爷们从他大舌头一样别别扭扭不成调的话,和各种连比划带猜的手势,理解了他的目的和目的地。   蒙古王爷和手下一番商量,最后派人一路护送这位使者到京城。   使者一路风餐露宿来到京城,见百姓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十分有钱的样子,心里不由怀疑,那个沙皇面前十分得意的小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进了紫禁城,使者由蒙古王爷领着觐见了康熙,上交国书,使者表示他们俄国的沙皇早就听说了大清的盛名,十分向往与大清成为盟友国。   康熙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但把人这么放回去没个回话也不妥,毕竟大清是大国,康熙向往的又是唐皇万邦来仪的气势,索性就让这使者先在驿馆里住下来,容他考虑之后再决定。   这招待使者的差事,落在了索额图的头上。   出了俄国的使者,现在京城里还有一拨人,也住在驿馆里,等着康熙接见。   这拨人,更令康熙厌恶,因为明明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故意的安排在驿馆里晾着。   选伴读的事情过去了,胤礽的读书生活恢复如常。没有伴读,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学系统的课程了。   六月,天气日渐炎热。   再过几日就是胤礽同学八岁的生辰,他园子里的麦子也接近该收获的时节了。   收麦子这一天,胤礽同学还特地跟师傅们请假,专门等着看奴才们如何收割。   他的小尾巴,三阿哥胤祉也过来凑热闹。   三阿哥已经五岁了,因为还没到该读书的年纪,所以也不太受拘束。   他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金黄色的麦田问:“太子哥哥,那是什么?”   “麦子”胤礽下巴高昂:“孤叫人种的。”   “能吃吗?” 第21章第21章   “为何磨个麦子你也能借机给孤增加课程?孤又为何要因为一袋麦子给自己多添事端?”   它为什么总能这么见缝插针?   不过是磨个麦子,多挑几个奴才去做就是,大不了再去找个石匠做个大点的磨盘。   系统不疾不徐的说:“殿下回忆一下您为何要学化学?”   那是去年的事了。胤礽回想了一下,是因为他一时贪玩想在院子里种花。   说起种花就想起肥料,他又想到那些麦子被收割后,荒突突的园子,到头来自己好像做了个无用功?   胤礽气愤的说:“你还敢说,孤连麦子都收完了,至今也还没做出你说的代替肥料!”   是谁当初说学好这么课程就可以做出肥料的?   “那是因为殿下学的还不深。而且殿下不是说过,有用的都要学吗?”   胤礽被噎的无力辩驳,他是说过这句话。不过当时答应,是没考虑好自己现在的年纪,也想到确实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学。   再聪明的脑袋,动脑太多也会因为体力受限制。最近学习课程的难度越来越大,饶是他现在已经很努力跟上进度,但还是很吃力。   系统假装没看到他的窘态,调侃道:“殿下这么排斥新课程,是不是只想学自己喜欢的课程,比如数学?”   它与胤礽相处日久,最近才发现这位太子殿下的学习习惯不太好,竟然还有偏科的迹象。   喜欢的课程从早到晚一直学都可以,但不喜欢的,就稍微有些厌学。   英语倒还好,学了两年,已经可以熟练运用日常口语对话。化学课的学习进展尤其缓慢,连小的试验都没再做过几次。   问原因,这位殿下说理解不来什么分子原子,化学元素合成。   地理课程甚至已经开始明显的抗拒。最基础的知识学完,讲到更深层的,直接以“听起来像是钦天监才需要知道的东西,孤为何要学会看天象?”为理由拒绝。   再劝就是,“孤的时间紧张,不如先让孤学点其他的,融会贯通之后再来学这个?”   然后转过头就自己去做数学题。   系统也很发愁,它从来没有给人当老师的经验,又有胤礽十分聪明,一学就会的印象在前,所以自然以为教的东西胤礽通通都能接受。   胤礽摔回床褥之中,有气无力的说:“剩下的麦子叫奴才们慢慢磨着,你说的这门课程先缓一缓吧。”   系统检测到他的心态,判定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排斥所有学习。   于是它改变方式,诚恳的保证:“我向殿下建议的每一门课程都很重要,若想改变大清的结局,殿下将来必然要用到这些。”   根据时间来看,欧洲现在应该有了资产阶级,有了他们的资本积累,再过不久,很快就会爆发第一次工业革命。如果大清不能及时搭上甚至领跑这列快车,那么依然逃脱不了落后就要挨打的命运。   所以即使系统明白现在胤礽很累,也要让他早点学会这些。因为他是唯一能够改变大清命运之人。   胤礽正要再说什么,肚子突然开始咕噜噜的叫。他这才想起,下午在御膳房枯坐半天,如今外面天都快黑透了,他还没用晚膳呢。   又累又饿。   胤礽吩咐小德子去传晚膳后,与系统分辩:“孤懂你的意思,也与你做过保证,所以你说的课程孤迟早要学。不过要先等等,至少等到孤陪汗阿玛北上之回来之后再开始。”   “殿下可以出紫禁城?且您怎么知道您的父亲会带您出去?”   之前是谁说的一辈子可能都会被关在这里呢?   胤礽根据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分析道:“孤的生辰将近,汗阿玛交代了内务府要大办。准噶尔部的使者借着给孤贺生辰的名义到京城,已经住进了驿馆。”   “准噶尔部一向狼子野心,对大清图谋不轨,他们一直在找机会,想趁虚而入。这次汗阿玛北上,是为了暂时震慑他们。”   “最晚过了中秋,汗阿玛肯定要北上联络蒙古各部,也是为了看看他们的态度。若是蒙古王爷们的态度不明,也好另做打算。”   不用想胤礽也知道,驿馆里的使者,现在肯定在不断通过秘密渠道把打听到的各种消息传回他们可汗手中。   前世准噶尔有没有派人来过京城,他没有太深的印象。大约是出阁议政之后,汗阿玛才把准噶尔的不忠之心和种种表现仔细分析给他听的缘故。   就算汗阿玛没有说会,胤礽也能猜到不久之后自己会随他汗阿玛北上。原因无他,师傅们最近突然开始进行蒙汉双语教学。   蒙语自然早就印在了胤礽的脑子里,不必再重头学习。   但是师傅们教学方式很灵活,蒙语也不是单独挑时间来讲的。为了提高他的求知欲,会在讲课时突然使用蒙语。   胤礽还要表演没有听懂蒙语,让师傅们再用汉语讲一遍,还要再复读一下蒙语。更要一心二用跟着系统学习化学或者其他课程,这无形之中就加大了他在课堂上的糊弄师傅的难度。   对现在年仅八岁的胤礽来说无疑有点困难。因此系统说的新课程不是不学,只是要给他个适应时间。   最起码要等他这次跟着汗阿玛在蒙古王爷面前表演完之后。   系统也知道太急,“既然殿下这么说,那这门课程就等殿下准备好之后晚些开始。”   “一言为定。”   一人一系统聊的差不多,小德子端来晚膳,胤礽边吃边问:“你一直说有用,那孤学的东西具体有何作用?”   系统想了想,看来不说清楚,这位殿下以后的学习热情还是不可能提高。   它就边在胤礽脑海里演示了一下,便解释道:“那您现在学的缓慢的化学来说,学好它做出化肥,可以提高庄稼的生产量。做出其他化学药品,也可以更具杀伤性的武器。”   “武器?”胤礽来了兴趣,“孤听说先祖攻入关内时曾用红衣大炮破坏城墙,火力十分巨大。你是说学好化学,能做出比那个威力更大的东西来?”   “自然可以。”   胤礽放下筷子,“你若是这么说,孤可真要好好学。你说的那个磨麦子的机器是什么样的?”   系统又在他脑海里给出简易机器的图样,“殿下请看,这种就是机器,完全不用人动手操作,可以自行运转,而且效率很高。”   “有意思。”胤礽看的双眼放光,追问道:“如果学好了你说的那个物理,孤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肯定可以的。”   胤礽激动的站起身走了几个来回,语气压制不住的有些兴奋:“照你这么说,你教给孤的果然都有用。等随汗阿玛北上回来之后,孤一定认真跟你从头学起。”   系统笑了,哪有男孩子能拒绝机器的诱惑。   “好,等殿下回来,我们再好好学习。”   小德子看见主子饭吃到一半突然起身,连忙过来问:“主子,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他双眼一错也不错的看着胤礽,仿佛只要听到一句不合口味,下一秒就要去御膳房找事。   胤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动作过猛,让小德子退下后,他继续用膳。   喝完小半碗粥之后,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让孤学的这些东西,若是换你说的后世人来学,大概要多久才能完全学会?”   系统从程序里搜索到后世学校的课程安排,“所有的课程始从最开打基础到完全融会贯通,大概十年左右吧。”   “那他们也是跟孤相同的年纪就开始学?”   “他们大概十五六岁才会开始学习化学和物理,对了还有一门课程叫生物,殿下日后也要学。”   “…”   你这是压榨! 第22章第22章   胤礽的生辰虽然要大办,但他到底还小,因此内务府也只照着最高规格办了一场家宴,没有像康熙的千秋节那样大办。   后宫的嫔妃和阿哥格格们自然都来,但外朝大臣们只送了贺礼,并不曾入宫祝寿。   因去年大选,宫里的人比胤礽刚回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且毓庆宫地界狭长面积不大,摆不下那么多席面,所以这场宫宴摆在了乾清宫。   宫宴的规矩繁杂,奴才们从早晨布置到午后。   但下人的繁忙丝毫影响不到主子,康熙还是要照旧上朝处理政事的。   今年截止到现在的一件大事,从春天开始雨水就不多,过了立夏,甚至连一直多雨的江南地区也渐渐有干旱的趋势来。   除了两广地区之外,全国其他州府连供上年中的税收都有些吃力。京城中的粮价都已经隐隐有受干旱牵连之意,开始小幅度的上涨。再这么下去,恐怕今年会成为一个大的灾荒之年。   康熙这几日都在为此事烦忧。   他问过户部,国库现在委实不算充盈。前两年的税收银子都用来对付三番,但今年若真是有大的灾荒,那么这笔赈灾的银子从哪里筹措,还是个问题。   银钱上捉襟见肘,康熙愁的好几日没翻牌子。这几日早朝,朝臣们也都因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大致分成两派。   一派以明珠为首,觉得现在就应该免去今年的税收,以免百姓食不果腹之后还要为交税发愁。   另一派以佟国纲为首,认为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旱灾。各地报上的折子只说可能会有干旱,还没说粮食减收,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康熙坐在龙椅上,敛着神色听下头站着的大臣们喋喋不休的争论,一时觉得哪里有点怪。   他扫视一眼群臣,眼睛微微眯起,对了,还有到现在还没发表意见的呢。   索额图完全没有听到其他同僚的讨论,他现在正在缕清自己最近手里的几件事。   头一件是康熙交代的让他负责招待俄国人的事。   这差事交到他手里有几天了。俄国人不好伺候,仗着自己侍者的身份知道他们不敢怠慢,吃不惯大清的食物,隔三差五的找事。把索额图愁的三天就添了好几根白头发。   另一件事,是自从他听了太子的话,不跟皇上反着来,不跟明珠作对之后,他觉得自己手里的权力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那个笨儿子隔三差五的回家抱怨,说自己已经被明珠的手下弹压的动弹不了,再这么下去就要远离中枢了。   康熙盯了索额图半天,见他一直不说话,像是对此事漠不关心,索性直接问道:“索卿,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话音落了好半天,没听到回答。   索额图还沉浸在自己的事儿里,压根没反应过来。还是佟国纲小幅度推了他一下,他才知道康熙在问他话。   大臣之间互相递眼色,高士奇脸上已经挂上了冷笑。   索额图抬眼去看康熙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跪下请罪:“老臣刚才在思考对策,一时没听到皇上所言,请皇上恕罪。”   明知道他所说不一定是朕,康熙也没跟他较真,等着他回答。   索额图这会儿脑子转的飞快。   他细细回想,刚才耳朵里只听到明珠和佟国纲两个人说话,只要顺着他们其中一个说就是了,一般这样的时候明珠鬼主意最多。   索额图动完了全部脑筋,很快给出回答:“老臣以为,明珠大人所言甚是。现在减免税收或可缓解灾荒,否则将来灾荒更大导致民力危殆,怕不能及时挽救。”   这句话刚说完,朝臣们惊的下巴颏都快掉地上了。高士奇的笑僵在脸上,好半天才收回来。   佟国纲微微向后扭头。   他想看看外头的天现在是什么颜色。跟明珠作对小半辈子的索三,竟然还有顺着明珠说话的时候。事出反常,必有妖异啊!   被附和的明珠眉头上挑,倒是一直没做声,只等着康熙做决断。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索额图。 第23章第23章   胤礽左右看了看,花园里没有,回廊里也没有。   几个小鬼去哪儿了?   他正想命令奴才们都去找,小德子已经很有眼力见的上前禀报:“太子爷,奴才刚瞧着几个小阿哥往您的书房去了。”   小德子之所以会这么留意,是因为他知道主子向来重视书房放着的东西。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一般不会轻易被允许进入主子的书房。   胤礽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大步去追弟弟。   他表面镇定,实际手心已经出汗。这两天系统安排给他的课程进度紧张,有些东西没及时收拾,弟弟们往书房里去,该不会是因为他想的那样吧?   三阿哥把弟弟的乳母都打发了,命令他们不许跟着。然后带头进了胤礽的书房,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把房门关好。   小阿哥们手拉着手跟着他绕过屏风,站在书前,等着三阿哥拿出他说的好玩的东西。   胤礽的书房,三阿哥也只进来过一次,他想找到东西在哪儿,记得并不十分清楚。他在书架上左妙右瞄半天,才直奔着从下往上数第二格的一个枣红色木匣子而去。   垫脚去拿,匣子刚到手,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扥住。一回头,只见他的太子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胤礽似笑非笑:“老三,在孤的书房敢什么呢?”   三阿哥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表情特别无辜:“太子哥哥,我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太子哥哥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才还是应该让乳母在门口守着,见有人过来先警示他们才对。   这话胤礽半点都不信,他从三阿哥手里接过匣子,若无其事的放在书桌上,“这个不好玩。走吧,太子哥哥给你们找点更好玩的。”   三阿哥被胤礽捏着小脖子,和其他阿哥一起呗灰溜溜的赶出了书房。出书房前四阿哥还追问:“太子哥哥,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胤礽皮笑肉不笑的吓唬弟弟:“是毒药!”   四阿哥瞳孔瞪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向面无表情的小脸上也被吓出惊慌:“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胤礽半弯腰盯着四阿哥的眼睛,假装恶狠狠的说:“是吗?”   四阿哥小脸煞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哥哥好吓人,不要吃他,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   眼见他们家老四真的快哭了,胤礽哈哈大笑:“四弟,孤吓唬你呢。”   原来老四这么不经吓,看来以后可以多逗逗了。   四阿哥把眼泪憋了回去,也不敢再回头看,老老实实的跟在胤礽后头。   好玩的没看到,三阿哥很失望。但很快,他就被胤礽拿出的其他小玩意糊弄住了。   这小玩意是胤礽自己找木匠做的益智玩具,九连环。   这东西也是系统贡献出的。   宫里对皇子的课程安排的非常紧张,肯定也不会提供什么玩具。胤礽平时学业繁重,经过前两天的物理课程推销,系统也做出反省,确实不该在他这年幼之际过于压榨。   于是它在胤礽脑海里展示里几样古人用来休闲的小玩意,还把图纸给了胤礽。   其中九连环胤礽最感兴趣,就让奴才们找工匠去做了来。本是想要用玉石材料做一套,但系统提供了大清今年的经济报告后,他就改用木头打了。   在他生辰前一天,这东西刚刚做好被送来。正好,可以用来哄弟弟玩乐。   几个阿哥一见就都起了好奇心,争着抢着要试试。小孩子记性短忘性大,有了新玩具,不一会儿就忘了刚才书房里的事儿了。   胤礽叫奴才们看好弟弟,自己又回到书房。   他把装着化学试管的匣子重新放到最高处。放好后才觉出后怕来。平日除了他,鲜少有人进他的书房,都不知道老三什么时候记住这东西的。   本来不该如此大意,但经过系统诱导,胤礽突然对化学提升了兴趣,做实验的次数比以前频繁,所以懒得再放回去。   没想到这就差点被发现了。   胤礽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书房里除了屏风也没有暗格,保密的程度还是差了一点。如果继续把东西放在这里,迟早有一天连汗阿玛都会知道。   系统告诉过他,后世化学专家们做实验都需要一件专门的屋子放置仪器。看来他还得专门给这些个东西找个地方放置才可以。 第24章第24章   消息是第二天一早报上来的,但是早朝时朝臣们却并未针对这件事进行特别讨论。   实在是因为,最近各地汇报粮产的折子流水一样往上递。从上到下,大家或忙着统计,或忙着想法子补救灾荒,一起忙了个人仰马翻,实在无暇顾及这一件小事。   就连康熙刚听到,那拨远道而来的俄国人在跟准噶尔暗中接触时,也未放在心上。   准噶尔的目的他很清楚,至于俄国人,他虽然暂时不清楚,不过也没放在心上。照康熙自己的理解,这个俄国不过与大清其他众多藩属小国一样,是来投奔且指望着得到大清庇护的。   防备他们,还不如招揽他们。大清现在的藩属国数量不少,再加一个,他也不会嫌多。所以一开始索额图上报此事时,康熙明显不以为意。   最终留意到此事不太正常的,还是老狐狸明珠。   俄国使者第一天觐见时,明珠暗暗观察过。这个使者不像其他小国使者那样,觐见时畏畏缩缩。他的眼神中,反而透出一种高高在上,对大清不屑一顾的蔑视。   而且说起代表沙皇与大清缔交盟约国,他的表情不仅对大清毫无仰慕之意,甚至还有几分鄙薄。   明珠当时就起了疑心。   因为害怕索额图办事不靠谱,他还在驿馆中安插了人手,暗中监视俄国一行人。据他的探子回报,这帮洋人明显不怀好意。   散朝后,其他人陆续往太和殿外走,明珠却迟迟不动。   眼见着康熙从御座上起身,要往后宫去,明珠才道:“微臣有本启奏。”   其他还没退出的朝臣纷纷诧异的回头。   “何事”康熙拧眉道,“怎么现在才说?”   明珠躬身道:“微臣也是临时想起,此事又实在要紧,请皇上恕罪。”   “随朕来。”   康熙虽然不悦,但到底还是给了明珠一个面子。   生辰过后,胤礽一直在等着他汗阿玛确定何时北上。   对康熙来说,北巡的政治意义大于游玩。但是对于胤礽来说,这次北上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旅行机会。这次不出去,以后他能出紫禁城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他隔三差五就兴奋的跟系统念叨,草原的天是如何蓝,风景是如何美不胜收。   系统也不阻止他说,只是默默的放了一首,《天堂》。   胤礽:“…”   好的,孤闭嘴,你快把这玩意关了。   只是他刚消停没两天,就又开始了。   这天,就寝前背完英语,胤礽又忍不住说起北上:“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北边没有修建行宫,大军这一路都得在野外扎营。”   野外条件艰难,有水之地还好。若是碰上旱地,洗澡都是问题。他生□□洁,实在无法忍受间隔多天不能沐浴净身。   系统:“您的父亲以后会北上数次,应该很快也会发现这个问题。然后他会在北边的热河一带,修建一座后世人尽皆知的行宫。”   胤礽声音不减:“你说的热河行宫吧?孤知道那里。”   那座行宫应该还要好久才会开始修建呢。   “热河,后世称承德,热河行宫后来会更名为承德避暑山庄。按照记载,它始建于1703年。现在是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所以预计二十年后,您的父亲会派人到热河开始打地基。”   “…”   胤礽大字型摊在床上叹息道:“希望汗阿玛能把修建行宫的事尽早提上日程。”   他也知道这是妄想,毕竟近几年国库收支不多,刀刃上的钱都不够使,哪里有钱建行宫。   他们爱新觉罗家,现在很穷。   “太子殿下,提高国家收入也是您任务的一部分。”   说起任务,胤礽来了精神,从床上弹起握拳道:“那孤就好好努力,让这座行宫提前修建!”   确定了奋斗目标,剩下的自然就是为了目标努力,考虑他到现在个位数的年纪,努力自然指的是,学习。   系统的课程先放到一边不说。   胤礽正常的课程中,师傅们也早看出,普通难度已经难不住他。所以在请示康熙后,师傅们偶尔也会把朝堂上一些遗留问题,在上课时讲给自己的学生听。‘   ’   现在朝政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旱灾,熊师傅上课时直接就把这事说了。   说完后问胤礽,若他是执政者,该以何种方式解决此问题。   熊师傅自然不是真的指望他能给出解决方案,不过是把这个问题当做对学生的一种考验。   胤礽听完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师傅,今年各地粮产比之往年如何?”   熊师傅估算了一下:“较之往年,恐怕折损大半。”   户部还没有把所有的数据都统计完成,不过根据现在已经汇总的数字来看,粮产对比往年确实减少很多。   胤礽又问:“各地官仓存粮可还多?”   “各省官粮内存粮,最多只够当地百姓食用半年。”   听完熊师傅的话,胤礽陷入沉思。   缺粮确实是个大难题,收完这一季的粮食,即使马上播种,下一季的粮食收割也要到入冬之后。且今年又是大旱之年,下一季也不能确保丰收。   前世,胤礽也曾在康熙御驾亲征出征准噶尔时,代他汗阿玛坐镇后方安排前线的粮草供应,自然也碰上过几次粮食短缺的问题。   但那是因为京城的粮仓存粮稀少,只需从其他地区调配粮草就好。不是因为干旱没有粮食导致的。   而且,从他被允许在朝堂上听政直至被废,大清丰年居多,甚少有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他几次安排赈灾,赈的也多是洪涝灾害,还甚少安排过旱灾的救济。   所以这个问题,真的把胤礽给难住了。   熊师傅也不着催促,只等着学生想好之后再回答。   胤礽自己想不出,急的直接向系统寻求解决办法:“孤该如何做,才能不使民不果腹?”   系统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在他脑海里调出一组数据:“殿下,这是历史上几个朝代天下大旱的记载。”   “你给孤看这个做什么?孤问的是如何解决!”   系统不慌不忙道:“调出这些是为了让殿下知道,大清现在的耕地已经比前朝时多出数倍。如果现在开始为以后做准备,那么前朝时干旱所导致的饿殍遍地,在本朝极大的概率不会出现。”   “说这么多,你还是没告诉孤解决方式?”   “大清生产力有限,眼下想考自己度过这次危机,大概率是办不到的。但大清藩属国众多,您可以建议先向他们暂借粮食。等来年风调雨顺,丰收之后再还就是。”   胤礽默默比对了几个小国这几年交的岁供,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眼正想告诉师傅这个答案,他又突然想到:“那以后呢?如何保证粮食丰收。那些小国本就指望大清庇护,若我们在粮食之事上失去信誉,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反叛。”   小国虽小,但如果联合在一起人数也不少,也会给大清边境防御带来很大考验。   “殿下忘了,您最近不是一直在研究种地用的肥料吗?若能研制成功,以后粮产翻倍,何愁不能还上欠债。”   系统说到这个,胤礽才想起,他最近确实是在研究肥料。   因为最近他对化学的兴趣提升,系统又说火药制作若是防护不当危害太大,一不小心甚至连屋子都能炸毁,建议他暂时先研究别的。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年纪,胤礽接受系统建议,把火药火器的研究都暂缓。   但他又不想自己这份学习的热情被打压,所以目前的替代方案,还是接着他没有完成的化学肥料继续研究。   “照你提高的方法,真的可以研究出吗?”胤礽怀疑的问道。   这也不怨他怀疑,实在是他进行这项研究的第一步,系统给的方法在他看来就不太靠谱。   系统告诉他,制作新型肥料第一步,得先储存一点,飞禽类的粪便。还强调,这些粪便必须要密封处理。 第25章第25章   胤礽之前种小麦时,也曾按照系统的要求制作过简单的土肥。当时虽然也吩咐下人收集那些秽物,但系统也并没有要求是人还是禽类的。   那次对他来说都有心理障碍,更何况这次系统还强调一定要是鸟类,不能再掺杂其他动物的粪便。   胤礽听完就直接拒绝,“还像上次那样制作土肥不行吗?”   土肥的制作相对来说简单多了,而且从毓庆宫收获的小麦来看,土肥对小麦的生长也很有帮助。   系统马上就驳回了他这个偷懒的想法:“土肥当然也可以。但是不同种类的肥料对庄稼的作用不一样。打个比方说,我们上次制作的土肥就像殿下每日要使用的饭菜,可以帮助殿下填饱肚子。”   “但是这次要制作的肥料就像殿下填饱肚子后,还想尝一尝的点心,可以满足在殿下的口腹之欲时,也满足您的心里需求。”   “…”   胤礽面无表情:“你下次给孤换个比喻。”   这以后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系统毫无悔改之意,笑嘻嘻的说:“好的殿下。那我们就以美人来做比喻。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是大丈夫三妻四妾缺一不可。我这样说您理解了吗?”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孤已经下定决心,为保全自己,以后远离女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殿下,我是让您理解肥料。   因为聊天不能共鸣,关于化肥制作的讨论暂告一段落。前头熊师傅还在等着学生回答,如何在旱灾期间粮食减产时赈灾。   胤礽结合系统给出的建议,和各个藩国的年产粮的实际情况,把这个借粮的方式当做回答告诉了师傅。   熊赐履略一思量,便捋着胡须说:“这或许是现下最简单的办法”   但他又说:“只是这个办法殿下还须考虑其他后果。小国虽小,但正如蝼蚁团结一致也可馋食大象一般,这些小国的力量加起来,也是十分强大的。”   而且大清去向附属小国借粮,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丢脸。   这一点胤礽早就想到了,“师傅的意思孤明白,如果还不上,自然还要考虑将来要起的战事。所以,勤加练兵,强大我大清力量之事迫在眉睫!”   熊赐履:“...”太子殿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能不借最好不借。   熊赐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照直说:“若是大清真的沦落到向小国借粮的地步,恐怕我大清国威也早就沦丧殆尽了。   “师傅说的很是”胤礽点头附和,又出主意道“那便不以借的名义,不若直接叫他们纳贡?”   “...”还不如借。寻常强盗抢劫银钱还得说留下过路费呢,您这个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但又怕打击学生思考问题的积极性,熊师傅把这句话吞了下去,师徒俩这一次针对时政问题的讨论勉强算是有个结果。   下课后,胤礽回去接着忙活系统告诉他的研究肥料之事。   上课时间短暂,现在有了空闲,他正好细问系统所说的不同肥料之间的区别。   系统接着分析说:“后世关于庄稼所用肥料的研究颇多,但都是在祖先们已经使用过的基础上进行的。比如现在让殿下收集鸟类粪便做的这种,叫做磷肥,史册也有记载早就有人用过。”   “它的作用是可以帮助植物根系抗干旱,提高庄稼的产量。”   胤礽追问:“你是说,像今年这样的旱灾,有了这个肥料就不用发愁庄稼在旱灾中绝收?”   “我不能向您保证绝对的结果,毕竟真实的数据我们还要经过试验才能得出。庄稼是否抗旱除了肥料之外,还有它本身植株根系是否强大的因素在里面。”   它调出一组数据,向胤礽展示后世人们是如何为小麦选种的。又解释道:“除了肥料,选育更加优良的品种也是至关重要之事。”   胤礽逐渐看的入迷,“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第26章第26章   索额图进了大殿,跪下请安后斜视旁边的明珠,眼神毫不掩饰的就带上了怀疑。   互相敌视的时间太久,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怀疑对方在搞阴谋。   明珠任他看,坦荡荡的模样真是完全有恃无恐。   康熙命索额图起身,问最近俄国的使者可有什么异常。   “回皇上,那使者最近总与准噶尔的人勾肩搭背,看起来关系甚密。”索额图恭敬的回道。   胡集贤报上来后他本不以为意,没想到今日正好被问及。索额图一时还很庆幸,幸好他还是记在心里了。   康熙垂眸:“这几日他是否借机总往骁骑营营地跑?”   索额图仔细回忆这几日他陪着那使者都去了何处。   现在想想确实不对劲,安排的酒席那洋人也不吃,有事没事就想往军营跑,聊天时还总想向他打探军营建制。   这样想来,那洋人确实有图谋不轨之意。   索额图十分干脆道:“皇上圣明,那洋人心怀鬼胎,恐怕不是来与我大清结盟的。”   康熙对他的结论没有多余表示,只是点点头,思筹片刻,又吩咐梁九功道:“把张英跟熊赐履几人给朕叫回来。”   梁九功领了旨,叫小太监再去跑腿。   小太监一张脸皱成苦瓜:“师傅,皇上刚才怎么不一齐吩咐了。”   现在外头太阳正大呢,乾清宫离午门又远,这一趟跑下来,能把人累虚脱了。   梁九功手里的拂尘毫不留情抽在了徒弟身上:“啰嗦什么,皇上的事儿也敢推脱,脑袋不要了!”   小太监被抽的身子瑟缩,也不敢喊疼,撒腿就往午门的方向跑。   一路上累的呼哧带喘汗流浃背。好在他腿脚也快,总算在午门截住了张英几人。   说的也是巧,熊赐履,张英,汤斌三人都还没出午门,正扎堆讨论胤礽最近的学习情况。   午门的侍卫免费旁听了一会儿,心里很无奈。几位老大人您回家讨论成吗?外头太阳这么大,一会你们中暑晕倒在午门前算谁的啊。   但他们还得值哨,没人敢这会儿上去劝解。   张英听了熊赐履转述的,胤礽关于最近旱灾的处理方式。汤斌也说,从胤礽上课时的表现来看,《二十四史》像是早就熟读的样子。他们几个讨论,要不要再向康熙请旨,可以适当减少一些课程,让胤礽开始上手接触一些政事。   小太监干咽了几下口水,稍微顺了口气后说:“皇上请几位大人回去。”   张英正要问何事,见小太监累的都要站不起身了,只能作罢。几人又顶着大太阳往回走。   到了乾清宫,一起跪下请过安,明珠简略了把事儿说了一下。   张英虽然年纪大,但脑子活泛,很快就明白康熙为何忧心。   简单打了个腹稿后说:“皇上,老臣以为,还是尽快把这洋人使者打发了为好。”   再让他在这京城内晃悠下去,恐怕京城布防都被他摸清楚了。   康熙没说许不许,挑眉看了一眼张英。   以什么理由赶走?   张英认真道:“皇上,那使者初次觐见时便说,愿代表他们沙皇与我大清互结为盟国,守望相助。不如皇上就答应此事,签了国书,也好早日放那使者回国。”   言下之意是,不管他是哪路神佛,先送走再说。这也是最简便的方法。   汤斌对此话不太赞同,否定道,“不妥吧,大清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盟约国...”   从来都是周边小国依附于大清,这盟约国,便是允他和大清平起平坐了。   熊赐履眼珠转了一下,没有发表意见。   他刚想起,自己的学生,太子殿下上课走神时画过一张地图。初时他以为是大清的舆图,却不想上面画的是周边小国的国土面积。这地图最上边,面积最大的一块写的就是这个俄国。   他有点怀疑,太子殿下会不会,知道这个俄国究竟是个什么国家?   康熙有些犹豫,大清确实没什么盟约国。这头开了,以后再有,怕不好收尾。   熊赐履接话接的也很含糊,“说到底,是咱们不了解这俄国国力究竟如何,若他强于大清,恐怕真的要从长计议…”   只是这句话刚说完,殿内霎时间安静。   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俄国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家,才如此发愁。   气氛静了一阵儿,索额图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皇上,除了之前被赶出京城的南怀仁,钦天监里应该还有一个洋人传教士。不如将他叫来,问问他是否知道这个沙俄?”   康熙听完几人的分析,也觉得现在最重要是知己知彼,正想点头应允,不料明珠却突然正色道:“臣以为,不论这俄国国力如何,皇上都不应该签署这盟约国书。”   “这是为何?”汤斌惊讶道。   “臣以为,若皇上未加任何条件便签署这国书,只怕俄国更会以为咱们大清羸弱可欺。到时候狮子大开口肆意索要财物,我们会更加被动。”   索额图心底不屑,但还是摆出了不耻下问的态度,:“依大人所言,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他虽然最近不爱明面上与明珠对着来,但是说话时总忍不住挑衅。不过这挑衅的意思最近压的很淡,除了明珠,旁人还真不一定听的出来。   明珠完全不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仍旧恭敬的朝着康熙道:“臣请陛下再召见那俄国使者时,表示大清同意与他们结盟,但结盟必须按照大清规矩,他们每年都要向大清献上岁供才可。”   殿内几人听完后互相对视了一番,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认为这个办法不太行。   熊赐履听完就摇头:“那使者的态度高高在上,显然不把大清放在眼里,他们都不同意,那所谓的沙皇肯定也不会同意。”   其余几人也点头附和。   明珠嘴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无论他同意与否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此事关系重大,这个使者绝不敢自己拿主意,必要回去请示他们的国君。臣听说他们的国家距离大清山高路远,这一来一去路上必定耽误不少时间。”   重要的才不是他同不同意,是拖延时间。拖过了今年,明年国库宽裕,要打还是要做盟约国,一切好说。   “明珠大人此言极是”张英略微一想,跟着附和道:“这样一来可以保存我大清颜面,二来也可让这使者早日出京城。”   “那准噶尔要如何?”汤斌问道。   康熙的眼神里露出明晃晃的厌恶之意:“他们来不过是想伸手要钱罢了。朕答应给,但只会给他们一半。”   想到赈灾的银钱还没着落,却要白白给准噶尔一笔钱,康熙气的咬牙切齿。   张英察觉到他的面色,郑重劝道:“请皇上为天下计,暂时忍耐以图谋来日报偿。”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一齐道:“请皇上为天下计。”   现下朝廷绝不能与准噶尔开战,国库银子或许能勉强撑过一次旱灾,但完全支撑不起一场战争。准噶尔更像是一群茹毛饮血的亡命之徒,一旦前方粮草运送补给跟不上,战事溃败,那么京城危在旦夕。   京城安危有失,则整个大清危矣。   正是因为清楚后果,康熙才气的面色铁青,堂堂大国竟被一个小小部落逼迫至此,怎能不叫人心里气愤。   他沉声道:“朕心里清楚。过两日,朕会命他们开宴,同时召见准噶尔和洋人。”   忍一时之气,换来时间以图来日。作为一个胸怀天下的帝王,这个气他必须要忍。   汤斌顺嘴来了一句,“所能再凑一波人,说不定能来一个二桃杀三士…”   见众人视线集中在他脸上,他讪讪的解释道:“皇上恕罪,臣有口无心。”   康熙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事情商议罢了,他便示意众人可以告退了。   几人齐齐退出殿外。   这天商议罢,又过了几日,康熙果然同时召见了格尔丹和俄国使者。并直接以圣旨宣告了对两方的不同态度。   俄国使者涵养功夫不到家,当时脸色就黑了,声音尖利的说要回去请示他们尊敬的沙皇陛下,然后愤然离开。   格尔丹则心里早有准备,来之前他们可汗就已经嘱咐过,大清不可能完全按他的要求给钱,能要到所求的一半,今年冬天他们部落就能过个安稳年了。   他以部落的礼仪谢恩之后,也很快离开。   康熙脸色淡淡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去,只吩咐让驿馆把他们的房间调换的远一些。   等人走了之后他还想,汤斌的话对也不对,少一波人,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离京之前,这两位代表着不同阵营的使者,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而胤礽这边,把系统要求的东西都弄好之后,他又让人去新做了一些试管。然后把自己寝殿最近的一间偏房清空,改成了实验室。   许多功夫都做完了,现在就只等着他汗阿玛说什么时间北上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北上的计划康熙已经在心里默默取消了。取消的原因也很简单,赈灾的银钱再加上赏赐准噶尔部的那些钱,他们父子两人的差旅费,被别人敲诈了,没有了。   胤礽就这样等啊等,没等到出门旅游,却等到了他上辈子第二讨厌的兄弟,八阿哥胤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胤礽(眼泪汪汪的看着康熙):汗阿玛,我想出去玩~   康熙(欲哭无泪脸):汗阿玛也想,但是咱们家没钱...   胤礽:...   钱呢,汗阿玛?说好了要让我继承的小钱钱呢? 第27章第27章   八阿哥胤禩,生母卫氏,位份过低,肯定是不能抚养他的。   因为卫氏与惠嫔同住一宫,所以康熙下旨,八阿哥暂由惠嫔代为抚养。种种缘由叠加,他的洗三礼办的也不太隆重。   胤礽只叫下人去送了礼,自己并没有亲自去看他生平第二讨厌的兄弟。不用去他也知道,现在他那个傻乎乎的大哥肯定比人家生母还高兴,以为自己将来多了个帮手。   殊不知,到时候最看不上他的,就是这个他以为的“好帮手”。   八阿哥的洗三礼之后,过了七月七,仍旧未下一滴雨,天下旱灾已成必然。   前朝忙做一团,胤礽近来倒比之前时间更充裕了些。   原因无他,他的师傅们因为事情太多,被康熙暂借去筹备赈灾了。除了下午那骑马射箭的功课,其他课程全改为自习。   因为时间相对来说比之前自由,系统又怕胤礽再度沉迷数学,所以制定了完整的课程表,要求胤礽一定要按照课程表的时间分配来学习。   胤礽抗议之后无果,只能乖乖照着课程表上课。   但这样的清闲日子没过多久,张英就正式上折子向康熙提议:太子每日的课业可以稍微减轻,他是时候开始接触政事了。   康熙再三考虑后,也觉得眼下正逢大事,是锻炼儿子好机会,所以欣然应允。   不几日,胤礽得到通知,上前朝给他爹做童工。   知道这个消息后,胤礽亦喜亦忧。   喜的是终于可以找到机会接触其他朝臣。索额图萎了,必须早点找到个能代替他的人。所以越早接触朝政,其实对胤礽越有利。   忧的是,他以后的时间,注定要比之前更加紧张。再想按照系统的课程表上课,就不可能了。   胤礽自问自己的演技也没有好到,可以糊弄住他汗阿玛的程度。他汗阿玛可不是熊师傅,不会由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神。   根据系统的课程安排,他未来至少还有两门课程还没开始学习呢。如果再加上这些课程,胤礽觉得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真的完全不够用。   任他再忧心,康熙的旨意已下,是不会随意更改的。   七月十八这一天,胤礽重生后第一次随着康熙上早朝。康熙把大臣上的折子仔细看过,再递给他。胤礽就这样一边旁听,一边帮他汗阿玛看折子批折子。   除了赈灾会议,各地的军营调度,任职人员更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处理。   这些事胤礽前世都是做惯了的,不觉得困难。早朝之后,康熙问及胤礽有何感想,他甚至连停顿都没有,提了个不错的赈灾建议。   如一县之内应该开放多少粮仓,要根据当地的实际受灾人口做出推断。又如,安排赈灾的银两不应直接派发到州府衙门,而是应该由朝廷派人监管之类。   康熙欣慰治愈连连点头,儿子有这样的政治天赋十分难得,大清后继有人。   他一高兴,就给胤礽安排了更多的工作。   从这一天开始,胤礽每天都要比前一天看更多的卷宗,批更多的折子。当然,这些都做好了,功课也不能落下。   原本他每日作息十分规律,即使再忙,戍时末也该上床睡觉的。开始上早朝旁听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要加班到亥时才能睡觉。   众所周知,康熙是个完美主义者,儿子做的不好,他就从各方面想办法把儿子培养好。儿子做的好,他又想从各方面下手,把儿子培养的更好。   有一个求全责备的爹,真的把胤礽累坏了。个位数的年纪,心累的程度比康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为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胤礽自觉这些都不算什么。   更让他心里难受的是,他越接触朝政越发现,他们爱新觉罗家,竟然做不到,得民心。   得出这个结果的,是因今天刚收到的一封折子:湖广地区赈灾开放粮仓之时,竟有大批黎民直接冲进官仓,妄图暴力抢粮。   胤礽为此事陪着康熙忙碌了一整天,累到刚沐浴就打盹。好在他及时惊醒过来,避免了自己溺死在浴桶里的一场祸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十分无力地跟系统抱怨:“要做到万民归心实在太难了!朝廷已经尽力补救灾情,但地方百姓对这个做法根本不认可!”   前世他安排赈灾时可没发生过灾民冲抢粮食的事。他印象里,大清除了外敌干扰,一直都是天下升平海清河晏来着。   胤礽把头枕在浴桶边缘,口齿不清的嘟囔:“先贤说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孤看他们覆舟的劲头倒要比载舟还大。”   “殿下不该抱怨,反而应该反省”系统不慌不忙道:“执政者为天下计,收服人心靠的不该是政治手腕,而是为百姓做实事才对。”   “朝廷上下,人人为赈灾之事忙得脚不沾地,难道还不算为百姓做事?”   胤礽一把扯下帕子摔在浴桶里,愤愤不平的说:“确是百姓太贪心之故!”   “非也,非也。”   系统在他脑海中变作成人模样,特别认真的问:“殿下为何不想想,即使天灾为祸,为何各地官仓内的粮食只够当地百姓食用半年?”   胤礽转动酸胀的肩膀,又从浴桶边拿过帕子擦拭身体,跨出浴桶时心不在焉的说:“你告诉过孤,大清生产力落后,耕种的方式太原始,一亩地的粮产量太少。既然收获少,那么屯粮少也可以理解。”   这话系统说过很多次,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对肥料研究那么用心。   如果这个肥料真的能提高产量,到时候让百姓们种地时都用上,收获之后多存一点,也可避免今日这样的灾情。   系统不疾不徐道:“是,也不全是。我希望太子殿下好好学习后世知识,但我更希望殿下明白,无果是选育更好秧苗,还是施用更好的肥料,甚至是农具的更新换代,这些都只是辅助手段,都不能根本上改变大清落后的生产力。”   “哦?”胤礽穿好寝衣,脚步拖沓的往寝殿里走,“那你说,怎样才能从根本上改变?”   “殿下不妨想想”系统不答反问:“现在百姓手中的土地有多少,王公贵族和官僚手中的土地有多少?”   胤礽脚下一顿,圈地,哪个王公不圈地呢?   八旗,从入关到现在多了多少人口。他们不事生产,只能人廷养着。为了养活手下人,各个旗主,哪个不是捡着良田像看见了金山,可劲往自己家里搂。   “你说的孤都懂,可说到底,八旗跟着先祖打江山,功绩是抹不掉的。汗阿玛不能放纵他们权力,总不能连地也小气的一点不给吧?”   用一点土地换人心所向,他们家不亏。   “所以后果就是,良田都在他们手里,百姓可耕种的土地少的可怜。殿下,恕我直言,这个规矩若不改,您学的再好大清也逃不开亡国的命运。”   “制度改革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古今多少贤达妄图变革,不过都是白白摊上性命罢了。”   正因为他也安排过赈灾,所以更知道朝廷花大把的银子在这上头,其实根本起不到最佳作用。这些银子起码有一大半会落到灾区州府官员的口袋里。   他清楚,他的汗阿玛作为上位者,也清楚。   无奈,可用的人太少了。   这些官员虽然贪婪,但朝廷还要靠他们做事。所以明知他们贪,却不能都赶尽杀绝。就因如此,所以吏治才一年比一年更浑浊。到最后,想整肃也整肃不清了。   “人才可以通过考试选拔,也可以从现在就培养。制度改革虽然难,但也能从小事上慢慢着手。”   系统循循善诱道:“所以因为这一点难度,殿下要放弃吗?大好江山,您不要了?”   胤礽的脸瞬间垮下,赌气似的说:“孤没说不要,只是万事都要循序渐进。孤才刚刚接手朝政,总不能现在就去劝汗阿玛,把那些被圈的土地全部还给百姓吧?”   隔了一小会儿,他又小声补了一句:“这样孤还不被那些铁帽子王给活吞了?”   系统寸步不让:“殿下已经看到弊端,所以更要致力于改革才对。”   胤礽叫人进来收拾了浴室,打了个哈欠,擦眼泪便含混不清的说:“徐徐图之,才是良策。”   系统也明白这不是借口,也没再接着说,只温声劝道:“殿下累了,这两天的课程我们先停一下,殿下好好休息吧。”   孩子累坏了就不好。现在累坏了,将来就没人办事了。   难得见它这么体贴,胤礽心里因刚才的争执压着的火一下烟消云散了。   入睡之前,他因为心情放松,顺嘴问道:“你只让孤看了大清亡国之前,还没告诉孤,大清亡国之后如何。”   “殿下好奇?”   “有点…”胤礽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断断续续的说:“孤很好奇…大清灭亡后,难道没有…特权阶层?这些良田…应该属于谁?”   “这些日后可以给殿下看。后来有个伟人提供了一种很简单的思路,打土豪,分田地。把地从占有他的地主手里抢出来,都还给老百姓。”   系统关上了所有程序,也准备进入休眠状态。   胤.土豪.礽:“...”   瞬间清醒! 第28章第28章   胤礽惊的从床上弹起:“你说什么?”   “该休息了殿下,我们改日再讨论这个问题。”系统不往下接话,关闭了所有程序,进入休眠状态。   “...”话说一半也太讨厌了。   但无论他如何追问,系统都坚持一言不发,最后到底是胤礽撑不住放弃。   第二日,胤礽起床后哈欠连天,眼下隐隐有乌青。   他做了一晚上梦,一晚上没睡好。   梦里,紫禁城里冲进了一大帮衣衫破落的穷苦百姓,他们气势强悍,侍卫们没人能挡住。那些人提着镰刀和锄头一路从太和殿跑到毓庆宫,把吓得缩在角落里的胤礽一把拽出来,不断朝他又劈又砸,边砸边大喊:“把地给我们!把地还给我们!”   这个梦境十分清晰,即使胤礽现在已经醒了,仍是一阵后怕。   小德子看出他精神头不好,出主意道:“殿下身体不适,不如今日先向皇上告假?”   这几日主子早出晚归的,小小年纪就每日如此疲累,他们做下人看着都心疼。   胤礽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才去了几日就告假,朝臣们会以为孤娇弱不堪大任。去沏碗浓茶来。”   有盏浓茶提提精神,他好歹把早朝撑过去。   “咱们宫里没有备茶…”小德子支支吾吾。   主子还小,现在饮茶对身体不好,所以毓庆宫一向是不备茶的。   胤礽动作一滞,差点忘了,毕竟现在不是前世。   “罢了,早膳可备好了?”   “是,已经备好了。”   小德子对外面招呼了一声,下人们把膳食端进寝殿,在桌子上一一摆好。   “早啊,太子殿下。”系统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什么,招呼打的活力十足。   胤礽气闷,端起碗筷来专心吃饭,没有搭理它的打算。   因为昨晚没睡好,他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半块奶饽饽,就再也吃不下其他。   勉强用完早膳,困意还是不断上涌。胤礽用手打了几下脸,视线在寝殿里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角落的冰盆,猛地弯腰把脸贴在了冰块上。   小德子吓的声音都变了调:“太子殿下!”   冰块的凉意顺着鼻息传到全身,胤礽被这股凉意冻得哆嗦了一下,随后精神抖擞。   他现在彻底清醒。   “殿下何必自苦!”   小德子把帕子递给胤礽,说话时声音哽咽。   “无妨。去传轿撵,孤要去乾清宫给汗阿玛请安。”胤礽接过后简单擦了下脸,不以为意道。   小德子去办差。   胤礽深吸了口气,才问系统:“昨晚上你跟孤说的,可确有其事?”   “我为何要骗殿下”系统笑意不断:“殿下因为这事没休息好?”   “废话!”   讲故事的轻描淡写丝毫没放在心上,他这个听故事的做了一晚上噩梦。   “这可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即使它又把那些画面调出来,胤礽还是不信。“那照你所说,地主富人们眼见着自己家的良田被分,却毫无反抗?”   那些人都是傻子吗?有良田意味着有钱,万贯家财却连个护卫也请不起吗?朝中大臣哪个家里没几十个看家护院的,他可从没听说哪个下人敢不护着主人家的。   “殿下,自古造反者难道都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吗?”   系统再次变作成人模样,摇着一柄羽扇,悠悠道:“天下终究是穷苦人占了大多数。若到时民怨沸腾,万民皆反。那只占少数的富贵人家当真能挡住吗?”   看来它以后得好好把“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事跟太子殿下讲一讲。   胤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说到底,“愚民”就是防止百姓心生反意。   “不把土地分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反?”他说话时语气很轻,眼神中透着空洞,仿佛再次看到了系统让他看过的,大清衰落亡国的景象。   “殿下有信心能让他们吃饱饭,没人会想着造反。”系统信誓旦旦。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讨论仍旧没有得到准确回答,胤礽只能暂时放下。但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没藏好,被康熙一眼看出。   康熙以为儿子是累的,大手拍着儿子的肩膀,慈和的说:“这几日事忙,等赈灾之事过了,朕许你几日假好好歇一歇。”   “儿臣没事”胤礽脸上撑起笑意:“倒是汗阿玛,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国事再要紧,也比不上您自己身体康健要紧。”   父子两个会心一笑,大手牵着小手一起上了御撵。   到了太和殿,众臣早就站好。今日要讨论的,还是昨天接到的民众冲击官仓抢粮之事。   大臣们意见不统一,两派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有人建议重重处罚,有人说灾民情有可原,是安排开仓放粮的地方官员考虑不周到的缘故。说来说去,原因不过是灾民太多,粮食太少。   众人讨论之声快把太和殿的房梁都掀翻了,康熙却一直面色沉沉,从头到尾没打断过。   直到两派吵架吵的差不多,他才道:“传朕旨意,冲击官仓的百姓扣押三日,每日只给一餐,三日后赶出城门。”   他刚说完,反对派中站出好几个大臣直接道:“皇上仁慈,但此法做不到以儆效尤,万一那些暴民…”   很明显,他们都觉得康熙处罚的太轻。   胤礽作为只有旁听资格的人,也没插话,反而一直在看明珠。这个老狐狸从头到尾都没参与争论,他很好奇老狐狸此时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汗阿玛处罚的太轻?   他在看明珠,索额图在看他。   索额图急的想给胤礽使眼色。   太子殿下上啊,此时正是表现的好时机,若是由您直接否定反对派,一来可以得个仁慈的好名声,二来可以让皇上高兴,以后更得圣心。   无奈二人脑回路没在同一频道上。   不只索额图,张英和熊赐履几个也在看胤礽。他们两人站的比较近,抬头看了眼胤礽,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疑惑,怎么今日太子殿下一直神情恍惚?   难道真的是这几日累坏了?   张英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建议皇上让太子旁听了,看给孩子累的,眼圈都黑了。   两位师傅同时心疼了。   这场关于如何处罚的争吵进行了有一个时辰。最终,还是康熙耐心用尽,盛怒之下拍板就照这样处罚。反对派还是有眼力的,不敢在再逆龙鳞,关于赈灾的其他讨论继续。   早朝散后,张英想上前拦下胤礽,自己却被汤斌拦住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张英急的胡子乱抖,“太子殿下今日看着不好,我还得问问…”   “张大人”汤斌拦着人不放,“太子殿下那里自有皇上,咱们还是谈谈这直隶地区的粮仓调度吧。”   眼下北方地区的存粮不多,直隶的粮仓还得从京城调过去。汤斌这几天因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很需要找个人商量。   散了朝,胤礽又跟着康熙回了乾清宫。   康熙叫梁九功把没批的折子都分好,才有空分心看儿子,“如何?今日之事你也觉得朕太过宽纵他们?”   胤礽欲言又止。这事要换作从前,他确实会觉得汗阿玛的处罚犹如隔靴搔痒,过于宽纵。   但有了和系统的一番对话,再加上昨天的那个梦,他不仅不觉得汗阿玛宽纵,反而还觉得这个处罚有点太过。   “汗阿玛…”   “朕怎么教的你,有话直说。”   刚才被朝臣们吵的头疼,康熙说话时还带着微微怒气。   “汗阿玛处罚得当,儿臣心悦诚服。”胤礽有些气虚。刚才早朝这番事,让他更加忧心。   如果要把土地分给百姓,即使汗阿玛下旨,这些官员真的能照办吗?   或许是他心口不一的太过明显,康熙冷哼道:“你还是觉得朕处罚的不够严厉?”   他往日聪明的儿子今天怎么了?饿极了的灾民岂能严办?此时严办,灾民们连锁反应下,才是要出大乱子的。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胤礽被瞪的连连摇头,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汗阿玛,此次灾情,除去天灾之故,是不是也有老百姓无地可种…”   说到后面,他不敢再说下去。很明显,这话题有点越界。   皇家自己也圈地,而且所圈之地比其他皇室宗亲圈的都要好。别的不说,胤礽自己也知道,景山猎场如果换成地来种,一年少说也有上千斗的粮食。   康熙没想到儿子不跟着自己的思路走,反而一下子拐了大弯,把事情拐到百姓种地上面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胤礽好几眼,直到把胤礽看的不自在,才放缓了语气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圈地之事非朝夕能改。”   其实照康熙看来,百姓受灾这事说不到圈地上面去。不说宗亲,就是边境将领,有功总得赏,赏赐难道不是良田最实际?宫里的阿哥将来分府,除了银子,难道不该有块地做点其他营生?   他自己就是从皇子熬过来的,自然知道没有地,只靠月例银子有多难熬。   “可是…”   胤礽尴尬的挠了挠鼻尖。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汗阿玛堵回来了。   殿内气氛降到冰点。   系统突然插话道:“殿下您自己也说了要从长计议的,我们慢慢来。”   胤礽又想翻白眼了,还不是你昨天吓唬孤,让孤做噩梦! 第29章第29章   康熙看着心不在焉的儿子,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这孩子对民间疾苦有基本认知是好事,懂得朔本逐源也是好事。但是看事情只追究其根本,不看结果,可不是好事。尤其是这样事关所有人利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他不欲在此事上过多说什么。孩子还小,学习帝王之术为时尚早。   父子两个只僵持了一会儿,康熙便以政事为由,让胤礽回毓庆宫去继续读书。   胤礽走出乾清宫,心里微微烦闷。   汗阿玛不知道大清将来灭国的结局,也不会想到正是他不愿谈及的根本问题,导致了这样惨淡的结局。   所有的原因和结果只有他一人知晓。一时间,胤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正午的日头很大,他被晒的有些恍惚。   无论胤礽心底如何愁闷,时间并不会因他一时受挫而停止前进。   灾情面前需要的所有大局观,朝廷众人还是有的。赈灾之事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七月中旬到八旬底,朝廷一共调拨出上万斗的粮食和几十万两的银子来赈济灾情。   粮食进了各州府,短时间内都被消耗完。银子却都如流水一般,过了一遍大小官员的手,陆续在全国各地之间周转。今日还在陇中,明日可能就到了湖广。   赈灾不只需要粮食,对灾民的安置和配套处理,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才能安排好。时下各地官员还没有如日后那般贪腐,所以落入官员口袋里的银两,比起用于百姓身上的,已经是少之又少。   各地官员的大力的运作和配合下,灾情总算勉强得以控制。各地在八月末上报受灾人口的统计折子上,因灾情而饿死的人,数字被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朝廷上上下下今年的政绩,也因这一场旱灾,算是都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   进了九月,下一个冬耕又要开始准备了。   天上照旧是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储水量小的湖泊早已枯竭。河流密度较大,水系众多的南方,冬耕播种尚可以支撑。但北方本就少雨少河流,别说播种,育秧都十分困难。   政事的讨论不知为何,开始莫名跑偏。熟读儒家著作的官员们,在民心影响下,竟不由得都想尝试鬼神之说。每日早朝所讨论之事,不知为何潜移默化中从赈灾转移到了如何求雨之上。   甚至有言官私下讨论,是不是该由皇上亲自祭祀天地,再发一道罪己诏来请求上苍明示何时会有雨。   实在是大家早就被这场持续不断的旱灾拖的身心俱疲,都想从中早点解脱。   这本是一二官员之间私下的无心之言,却不知为何慢慢传开。大多数臣子对此事的态度颇为暧昧,但没人敢在明面上提及。   到九月底,流言竟然已经隐隐有沸腾的态势。现在就只缺少一个捅破窗户纸之人。   康熙早在流言传开之前就知道,有官员想让他“罪己”。他心里生气,却不能因此而明着处罚说话之人。越是处罚越显得欲盖弥彰,必然引得百官非议。   但让他自己亲书罪己诏,他也十分不愿。自古以来所有掌握实权的帝王,没有人喜欢罪己诏这东西。   除了生气,康熙还稍稍有些委屈。他八岁登基十六岁亲政,自认为为天下黎民尽心竭力。每日勤勉为政,不敢有一丝懈怠。不说有十分功业,但何至于就到要罪己的地步。   因为这份无法言说的委屈,皇帝本人一直不发话,祭祀之事也只得暂缓。   这事酝酿到九月底,官员们与皇权之间渐渐有了一种默契。不过这默契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对峙,比之于之前一起合力赈灾,现在则更像是看谁忍耐不住,先低头认错罢了。   表面上这事情被搁置。   但暗地里已经有不少官员串联,准备上个百官联名的折子,找准时机递上去。甚至连佟国纲,几次私下面圣也多是欲言又止。   因为已经开始接触朝政,胤礽自然也听说了。但说起“罪己诏”,他头一个替他汗阿玛打抱不平:“这些大臣实在过分!为人臣子不尽力替君分忧便罢了,竟还想联手逼迫汗阿玛。实在可恶!”   系统没有为此事过多发表意见,而是实事求是道:“雨是一种自然天气,以现在这样落后的手段,人为无法更改。”   胤礽:“…”   谁能把这一直和他唱反调的东西从他脑子里摘出去?   他气呼呼的说:“汗阿玛如今却被百官辖制,处境十分艰难,孤哪里还有心情跟你玩笑。”   鉴于他最近时常生气,系统保持着一个精密程序应有的理智,“不过是利用人心控制舆论,殿下何须紧张。相信您的父亲会有办法的。”   或许觉得是胤礽最近心情波动太大,又为着“圈地分地”的事情揪心太过。为开导他,系统觉得有必要把这旱灾好好说一说。   “事到临头抱佛脚,还不如未雨绸缪。殿下觉得,为防止以后还有这样的灾情,现在应该做什么准备?”   胤礽闷闷道:“除了想办法让粮食增产,还有什么?”   “天下大旱,水源枯竭。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水源也该提前储备?”   “如何储备?”   “今年干旱是特殊情况。但南方厉害多洪涝灾害,若是能因地制宜修建一座水坝,洪涝时泄洪,干旱时灌溉,殿下不觉得可预防很多吗?”   闻言,胤礽精神一震。 第30章第30章   就算已经想好了人选,但准备践行计划时胤礽才发现,他每天见到朝臣的时间,也就是跟着他汗阿玛上早朝那几个时辰之间。除此之外,压根没办法直接跟他想聊天的人单独接触。   本来以为散朝后或许可以觑个空闲找人,结果散朝后还要被迫当小尾巴。有一次他只慢了两步,就被他汗阿玛催促快点跟上。   多次图谋不得逞,胤礽每日望着那人悠然离开的背影,眼神都好像想调戏良家妇女却被壮汉拦住的流氓一般,已经隐隐开始冒出绿光。   胤礽很郁闷,以前他想找索额图聊天也没这么困难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都是他汗阿玛默许的罢了。   愁了几天后,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还是被他找到机会。   十月初五,福建总督姚启圣上了一封折子,奏请扩大沿海地区的兵役建制。早朝时众臣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散朝后康熙召集了中枢几个大臣继续开小会。   与会人员除了固定的张英三人小组,还有基本可以默认结成一党的明珠,高士奇。另有现在孤军奋战哪里都无挂靠,一门心思只当差的索额图,清流斗士王掞。以及看不上在座所有人的佟国纲。   要特别说明的是,前番因举荐将领施琅有功而备受重用的李光地,也在不久前进入了中枢机构,得以参与此次会议。   会议的重点就是接着讨论,对于姚启圣增兵制的要求,是许还是不许。   其实与会的各位心里各自有谱,三番被灭,但是琉球依然被郑氏占据,迟早要派兵收复。这一仗无可避免,姚启圣增兵制的要求在情理之中。   但是让大家发愁的是,增兵制就意味着,又要花钱。   不用听户部尚书汇报,在场的各位也都知道,朝廷现在真的是十分缺钱。收复琉球,要花钱。将来还要打准噶尔,也要花钱。更有每年南方修河堤,北方抚蒙古。总之,各处都非常非常缺钱。   而且还有之前的灾情。为避免百姓饥荒,今年的税收肯定是也要免去。这就意味着,国库空荡荡的情形至少要持续到明年,甚至后年。   这场只有核心人物参加的会议,一直从巳时初开到未时末。   几位重臣顶着饥肠辘辘,从暂不建议增兵制讨论到,如何布防以防止琉球反攻内陆福建。又从调兵增员福建,讨论到沿海的经济现状。   论着论着,话题最终不可避免的回归到,朝廷如何开源节流这个问题上。   虽然是只有几个人参加的会议,但参会人员之间立场分明,争执和反驳不断,意见根本无法统一。   一场会开到一半,众人面上的疲累之色不用细打量就很明显。   胤礽也从一早陪到了现在,自然也是又累又饿。   见他汗阿玛正与大臣们讨论没工夫看自己,他走到角落冲梁九功招手吩咐道:“去叫御膳房备些膳食,几位老大人想必都饿了。”   梁九功刚听他说完,还呆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太子爷竟然也会心疼人了,真实稀奇。但是短暂恍神之后,他便赶紧去外面让小徒弟往御膳房去传旨。   交代好备膳的事儿,又叫人另准备了茶水,胤礽乖乖走回原来的位置。汗阿玛没有问他有何看法的意思,他就继续当装饰。   康熙这边听着众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头疼的厉害。再加上他刚才说话太多,现下又口干舌燥,只觉十分郁躁。正想叫人续茶,抬头时却没看到一贯守在身边的大太监。   得力的奴才突然没眼力,他的火气蹭蹭上涨,“梁九功人呢?”   胤礽端过一盏茶碗递到案桌上,挂上乖巧的笑脸,“儿臣见汗阿玛疲累,刚才吩咐他去传话备膳食,想必他一会儿就进来了。”   得益于系统的全方位教育,他最近的情商增加不少。   康熙见儿子懂事,火气降了一半。端过茶水抿了一口,温度正适合入口,剩下的一般也灭了。   眼见下面的几人还在争执,便打断道:“先停下。午时已过,众卿也累了。太子叫人去备了午膳,用膳之后咱们再接着讨论。”   几人先后谢恩,又一起夸赞过太子仁德之后,各自落座等着发工作餐。   胤礽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向他汗阿玛请旨之后,说想找明珠聊聊。   康熙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儿子,“你找他何事?”   怪了,难道不该是找索额图吗?   胤礽一脸努力求学上进好学生的模样,“他刚才说的增兵制的问题儿臣不太懂,所以才想再问问。”   随后也不管他汗阿玛同不同意,径直走到明珠身边,“孤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眼见他过来,众人都准备起身相迎。但站到一半,看他走向明珠,各人脸色的变化差别十分精彩。   张英三人皆是不敢置信,一贯讨厌明珠的太子殿下今日竟然还能带着笑脸跟他说话。不信的同时,心里还微微泛酸。太子殿下,您的老师都在这坐着呢,为何要装着看不见我们?   同样属于老狐狸的李光则笑眯眯的说:“太子殿下一心向学是好事,皇上教子有方。”   佟国纲瞥了几人一眼,嘴角轻蔑的笑容完全不隐藏。   王掞属于完全置身事外的一派,老神在在的喝茶吃点心,完全不管众人如何。   高士奇好似挑衅的看了一眼索额图,呵,你被太子殿下抛弃了。   情绪最外漏的自然当属索额图。他大受打击的表情太过明显,导致连康熙都有一瞬间不自觉同情他。   与众人不同,明珠淡定的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太子殿下有何问题?臣定当竭力为殿下解惑。”   胤礽脸色的笑意不减,“刚才几位大人争执是否从北方调兵道福建之事,大人说,福建因地势和环境原因,并不适合从北方调兵,反而更应该从当地募兵的原因,孤还不是十分理解。还请大人再为我细细讲解。”   借口是随便找的,但他眼神真挚,嘴角的笑容也十分有说服力。就像是真心求学,完全没有其他谋算。   这个微笑他可提前对着铜镜练了好天,保证在任何人看来都坚定可信。   “既然太子殿下有疑惑,明珠,你就好好解答!”索额图咬牙切齿道。   他心里别扭,但同时也猜测胤礽可能有其他计划,所以只能忍着膈应想助胤礽一臂之力。   明珠抬眼看向御座,无声请示。   康熙的子控属性发作,觉得儿子勇于提问是好事,自然同意。   得到示意后,明珠在起身,为胤礽一条条的分析原因。   胤礽听的认真。这个问题得到解答,马上又追加了新的问题,总之就是不让明珠闲着。这一问一答的之间,两人仿佛货真价实的良师益友一样融洽。   旁边几人越发目瞪口呆。   这下索额图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殿下,您怎么能对明珠这货另眼相待呢?   一对伪师徒说的差不多,膳食也被小太监传上来。   胤礽感觉时机正好,便又贴心的亲自端了粥放在明珠的旁边的小桌上,“难为您如此劳心还为孤解大,这碗粥代酒谢您。”   明珠一脸惶恐,嘴里直道:“太子殿下严重了,微臣不敢承受。”   戏到这里还不算完。   胤礽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走回到康熙身边后,被他汗阿玛用探究的眼神打量时也不心虚,又追加了一句让众人更震惊的话:“汗阿玛,儿臣觉得明珠大人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请汗阿玛下旨,许他也给儿臣做师傅好不好?”   索额图的下巴颏已经掉在地上,熊赐履刚进嘴的粥好险就要喷出来。佟国纲扭头看外面,天不错。   淡定如王掞,也不禁用奇怪的眼神瞧了一眼胤礽。   古怪的气愤没有感染到明珠,他双手捧过温热的粥碗,只当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   没听到他汗阿玛说同意,胤礽就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仿佛不达目的是不罢休。   康熙微觉意外,玩笑似的说:“怎么,是你的师傅们教的不好吗?”   “师傅们都很好”胤礽摇摇头,“只是儿臣觉得明珠大人于人情世故上更有心得。”   明珠:“...”   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不怀好意,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给我下绊子。   大殿里安静的针落可闻。胤礽还怕自己说的理由不够打动人,准备舍了脸皮上手拽着他汗阿玛的衣袖撒娇。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明珠拽到自己这条船上。他是不是真的上船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定要是一条船上的。   康熙的视线在几人之间巡视了一圈。突然联想到儿子之前问他的,是不是百姓无地可种才导致的灾荒。他恍然间觉得,或许真的需要有个人教太子一点政治黑暗法则之类的。   这些人里,张英的人品他最信的过,但他最不适合教这个。剩下的,心机与明珠差不多的就是李光地。   康熙看了一眼躬身立着的李光地,先自我否定。不行,还是明珠吧。不过又一想,真教坏了可怎么好。   再看一圈,他心头一动。既然已经加了一个,不妨再加一个。   “你既然想多学,师傅不嫌多。明日起,明珠和王掞就都是你的师傅了。你急着,要像尊敬朕一般尊敬师傅们。”   “是,谢汗阿玛!”胤礽高兴的毫无形象的咧开了嘴。   第一步计划达成。明天你成了孤的师傅,后天孤就有把握一步步把你变成孤手里的剑。   熊赐履与张英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五味杂陈。 第31章第31章   明珠对此事倒没太大反应,他直觉太子应该另有所求。但拉拢还是算计他把不准,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一场小会开到晚上,大家又一起吃另了一顿工作餐后,众人才散去。   会议的结果,自然还是同意了姚启圣的请求,明他即刻开始着手准备扩建兵制的相关事项。   康熙暗暗决定,从这个月开始,后宫的每个人的月例银子都要减半。   后宫如何暂且不提。   索额图可能是受打击太多,匆匆行礼之后就先出宫去了。胤礽目的达到,准备回毓庆宫时,却又被张英几人一起拦下。   熊赐履最是着急,不等出了乾清宫大门就直接问:“殿下为何想请明珠做师傅?”   他急得额角满是汗。他可是个危险分子,殿下您跟着他会学坏的。   胤礽自然知道他为何忧心,但有些话不能明言。他只能含糊带过:“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孤请他做师傅,自然是觉得他过人之处。”   “可是…”   “师傅不必多想,孤自有计划。”   熊赐履还要再问,被张英眼神制止,只能把其他问题咽了回去。他一口气叹的十分不甘。罢了罢了,只要殿下有心中有数就好。   三人一起目送胤礽坐上轿撵离开,便各自怀揣着不同想法回去各自府邸。   因为目标达成,及时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又被系统催着背了一刻钟的英语,胤礽这一晚睡的也香甜。   第二日,新添的两位老师教的课程,康熙也做了安排。王掞主讲律法,明珠则负责讲现在朝廷的各种制度。   多了两门课,胤礽的时间再次被调整。早朝时跟着旁听,如无紧要事就可以回去跟着师傅上课。   五个师傅平分他一上午的时间。下午的骑射课程倒没受影响,上完骑射课程,晚膳前后他还要去各个兄弟那里走动。   这也算是最近才养出的习惯吧。毕竟之前完全没什么友爱手足的想法。   三阿哥自从胤礽入朝听政的开始,见他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他明年就要开始读书,因为有胤礽半强迫式的填塞,所以对读书之事颇为向往。   四阿哥早在两岁时就被抱养在到了贵妃佟佳氏这里。他自小性子冷淡,不爱说话,只有在见到胤礽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两个笑脸。佟佳氏乐得他跟太子亲近,因此每次胤礽去都格外受欢迎。   五阿哥被养在太后宫里。太后出身蒙古,年轻时就因为语言障碍与先帝关系十分一般。现在年纪大了,更不爱说汉语。受她的影响,五阿哥对胤礽的汉语聊天方式简直一头雾水。   胤礽连比划带猜的,勉强能跟他五弟聊些非常不知所谓的话题。   六阿哥,七阿哥那里,胤礽没怎么走动过。其实其他兄弟都还好,最让他发愁的是他们家老八。他在每个兄弟那里都能待些时候,唯独八阿哥这里,他连进门的借口找的都艰难。   他甚至开始谋划,怎能才能让汗阿玛把这些兄弟都凑在一堆儿养,省得他东奔西跑的,今天看这个明天看那个的。   时间因他的忙碌过的格外快,一转眼,康熙二十年已经到了年末。   因后宫的所有份例减半,这年的跨年宫宴办的史无前例的寒酸。宫宴上一贯的乐舞都没有了,例菜还少了十几道。   各宫的赏赐也比去年少了许多。连一贯受宠的佟佳氏那里,也没有例外。   爱新觉罗一大家子凑在一起用过晚膳,康熙甚至没有跟儿子们一起守岁,就又回到了乾清宫继续处理政事了。   康熙二十一年,朝廷的银两紧缺已经到了一种,大家伙再不发力想办法,大清很有可能要破产的地步。   胤礽旁听朝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在他看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税收的力度提上来以弥补国库的空虚。   大清现在的税收制度,延续明朝时的规矩,以“丁银”为主。但这样的制度下,交税人口的基数比起实际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交钱的人少,国库自然就不富裕。   要改革,肯定要先把这一项给修正。   为了帮助胤礽开拓思路,系统把后世常见的几种税收方式一一在他意识里列举。   “殿下请看,这些收税的模式或许您都可以参考。”   胤礽得到详细的解释后,又把这些方式一一否决:“按照你所说的,大清现在还十分落后,根本无法推行这样的方式。”   “单说根据人的收入比例来收取税银这一项,就可使整个大清都翻了天。” 第32章第32章   父子两个话题说的差不多,只等着其他大臣入宫再仔细商议。   等人的间隙,康熙细细打量起儿子来。又过了一年,这孩子比去年又长高了些。   想起自己独自养儿子的这些年,他不禁心生感慨。   皇后,咱们的儿子长大了,如今十分乖巧懂事,已经懂得为朕分忧。你若在九泉之下有知,可要保佑他一直这么顺遂安乐啊。   胤礽喝完茶水,解渴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把他汗阿玛的茶全给喝了。   有机灵的小太监已经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又端了新的茶盏上来。   胤礽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茶盏,顾不上茶水滚烫,亲自端给康熙后,十分不好意思的说:“汗阿玛,刚才儿子一时着急…这一杯是儿子向您赔罪的。”   从他入朝听政开始,日常都是着太子服制入乾清宫。今日杏黄色的太子蟒袍穿在身上,加上多年被养出的太子威仪和矜贵气派,康熙看着看着,颇有一种我家皇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他接过茶盏,笑眯眯的说:“说什么赔罪,咱们父子何用分什么。”   胤礽也跟着笑。您现在不跟我分什么,以后可就不一定了。父子温情,那抵得过皇家权力诱人。   气氛正融洽之时,被宣召几人都进了乾清宫。   除了之前开小会的几位,因这次商讨事本是户部的职责范围内,所以这次还多了个户部尚书。   看着人都到齐了,康熙把胤礽刚才的提议简略说过,便让众人商议此策略是否可行。   “直隶?”明珠抬眼看向站在御座旁边他的新晋弟子。   直隶总督是他从前的门生,升做总督还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的缘故。现在任职不过两年,政绩上倒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不过无功无过罢了。   太子这?是故意推举此地,还是凑巧选定此地?   明珠心中升起警惕,他们这对师徒几个月来面上和平,从没有直接过招。难道之前都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好对他下手?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熊赐履很捧场的连声赞同:“太子殿下这个主意真是不错!直隶离京城近,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监管起来也甚是方便。”   就算太子不提,他们几人之前也商量,要上折子建议各地组织人手开荒。眼下国库空虚,实在得想个法子多些进项才行。   “可是已经三月,现在开垦荒田,再种麦子怕是已经晚了…”明珠捋着胡须,故作不经意的说道。   “这个师傅不必担心”胤礽换上对师傅们的一贯招牌微笑,“除了麦子,这季节可种的粮食还有很多。如番薯,花生之类的,最适合春季种,成熟期又短,种出后收获量又大,正好给开荒的百姓果腹。如今才是二月,这些东西三月中旬中下也不晚。”   明珠一下被噎住。   太子被皇上娇养着长大,因为身份矜贵,从来目下无尘。如今是怎么知道这些俗务的?   胤礽看够他惊讶的表情,淡定的继续提议:“汗阿玛,儿臣查阅过古书,书上说这些农作种植前施肥最是要紧,不如在开荒之前组织人手好好宣讲如何施肥,也好为那些辛苦劳作的百姓省些心力。”   这下连康熙都忍不住对儿子另眼相看:“你如何连这个都知道?”   这孩子最近的变化大的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年前后宫用度减半克扣了这孩子的膳食,逼的他自己琢磨起来了?   胤礽面带羞赫,“汗阿玛忘了,儿臣去年不是曾在自己宫里种过麦子吗?当时为了养好他们,自然费过些心思。”   说罢又好似更不好意思的说:“初时还怕汗阿玛怪罪儿臣玩物丧志,请师傅们帮儿臣隐瞒过一段时日来着。”   康熙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   他心里默默肯定,看来这几个师傅是挑对了。   张英震惊的不知作何反应。   那会儿太子殿下说为黎民不受苦才想着种的麦子,三人都以为是个借口。如今看他说起耕种之事头头是道,没想到竟是真的。   熊赐履反应最为夸张,激动的眼眶含泪:“殿下小小年纪,就有竭尽全力为苍生谋福祉之心!对比殿下,我等真是妄为人臣呢!”   他用衣袖擦去眼角滚落的泪珠,还小心的吸了一下快要掉落的鼻涕。能辅佐这样的太子,真是他们几个老家伙三生有幸。   胤礽在一旁看的嘴角微微抽搐。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心虚,他其实很想凑过去说一句,师傅,够了够了,戏有点过了啊。   “臣以为”一直在一旁未置一词的李光地突然插嘴道:“还是选定别的地方比较好,直隶虽环卫京城,但大多数地区近海,当地百姓更为依赖渔业谋生。”   这次倒真不是他想着明珠说话。   皇上可能一时没想到,直隶地区多为皇家所圈之地。畅春园,皇陵,景山猎场。这些皇家所必须的之处可占了不少好地,即使再开荒,空怕也开不出多少地方来。   “臣附议”高士奇紧跟着说:“且直隶地区较为富庶,空怕少有闲田。不若暂且换作其他荒田较多之地,更适宜推行此策。”   这句话几乎算是明着提示。   康熙听完眉心微皱,心里换算过李光地没有明言的地方,暗道直隶确实不适合开荒。   胤礽心里稍微有些不痛快。直隶总督是明珠的学生,是他特地选过的。只要有明珠在,想必他们也不敢太过阳奉阴违。   到时候这方法在直隶推行的好,汗阿玛看到成果喜人,他就可以建议在多地同时推行了。 第33章第33章   户部的进度还算快,整个户部所有官员没日没夜的忙了三天。三天之后,户部侍郎就把康熙要的五年内所有关于河南现有耕田的统计,拟好奏章放在了乾清宫的案桌上。   奏章详细的说明了,现在登记在册的河南的人口,包含农籍,商籍,工匠籍以及官籍,总数量为九百八十万。因公务人员少,河南的总面积无法确切丈量,但已知登记在册的现有良田是六百七十万亩。所有持有者的具体姓名也有具体的典册。   有了详细的数据,再开会时制定相关政策效率就高多了。   康熙拿到户部上报的折子,看过之后,心里大概有数。第二日一早,就把此事在早朝上宣布,让朝臣们讨论是否有其他要补充的。   有耳报的朝臣已经通过了一些渠道听闻,但没有的则尤其惊讶。更令众臣震惊的是,朝廷竟然允许百姓持有开垦出的荒田。   当即有人站出来反对,认为现在默许百姓持有开垦后田地,会让百姓升起贪念导致互相倾轧,恐怕一乡或一村之人会因此而内斗。开垦出的田地应由当地府衙统一分配管理,则更利于朝廷税收。   除此之外,反对派认为,利用当地科考学子监督政策执行这事,同样有待商榷。以科举学子作为朝廷喉舌,恐会引得学子们反感,更不利于招揽人才。   有人反对,自然也有人赞成。赞成者认为这是为民谋利的好事,以耕田做奖励,更能激起百姓开荒的劲头。   对于利用学子监督之事,赞成派同样认为,学子们参加科举考试就是为了入朝为官,为天下百姓谋生计。考试之前监督官府做事,可以当做提前入官场的历练。   这样更利于成为百姓们的父母官。   两派之间不能互相说服,争吵程度堪比巨浪击石。到最后,还是康熙亲自发话此事已成定局,反对派才渐渐安静下来。   没有了反对之声,众臣把此事仔细商量过,又在胤礽原来的建议上补充了数条规矩。   具体补充如下:   第一,现在已经耕田超过五亩之上的农户不得再参与开荒,每个参与开荒的人必须在当地官府核对,并登记好户籍之后才可以开荒。所有外省百姓,无论何籍,皆不得开垦荒田。   第二,已有耕田或者原本耕地现已荒凉的人家,如想参与开荒,原持有田地不得超过3亩以上。原有土地也要有当地府衙所开具的书册才可以申请。   第三,所有商籍人口不得参与开荒,所有官籍三代内宗亲不得参与开荒。   第四,所有开出的良田全部由当地府衙进行登记,并且造册在案。所有田地从开荒之日起,不得擅自买卖或转增他人。   第五,所有商户现有田地,不论是否隐田不报,都按照现有数量合算。如日后再发现其隐田,则按照重罪论处。   以上种种规矩,皆由公文形式通知到各府。河南地域内所辖九府,必须以公文上的规矩作为开荒守则,若有违背,同样以重罪论处。   之所以设定这样的规矩,一是怕因为初步尝试,步子迈的太大会导致结果并不那么喜人,二是怕其他省人员听闻有这样的政策,会通通涌入河南地界,间接使外省人口大量流失。   要知道,去年一场旱灾,各地的人口变化之大,可要比丰年大的太多了。   当然,朝会时除了讨论规则,顺便也确定了,开荒之后暂时先种植番薯,种植时应由府衙宣讲如何施肥等小事。   这场朝会,同样是从日头初升,开到了正中午太阳高挂天穹。散朝后,内阁把会议讨论出的内容全部总结,预计将会在两日后,把这些公文由专人快马加鞭递到石文辉手中。   因为一直陪着听政却又插不上嘴,胤礽从早晨站到中午。还是康熙听取意见时余光瞄到儿子不停的转换重心,才意识到孩子可能是站的腿麻了,让人搬了椅子给他,这才没让胤礽干站一上午。   前朝事他现在因为年龄限制,参与感极低。但这次给他汗阿玛提建议的成功例子,还是给了胤礽一些鼓励。   这件事让他明白了,他汗阿玛是不介意儿子出于公心的立场为百姓谋划的。   同时他也在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拿捏分寸感,所有的计划必须一步一步来,宁愿慢一点,也要稳一点。   虽然插不上嘴,但他的脑子也没闲着。做好“花瓶”工作的同时,也在默默听着系统讲今天的物理课。   物理与化学不同,化学好歹还让胤礽能动手做做实验,有点参与感。但物理,尤其前期都是死记硬背,还要自己理解并融会贯通的知识点。   所以胤礽的物理课程进度相对比较慢。   更惨的是,这门课程所有的知识点,通通与他前世几十年,加上重生后几年的人生认知完全相悖。   别的不说,就光“运动是宇宙中普遍的现象”这一条,就让胤礽连着琢磨了好几天。   不是琢磨运动,而是琢磨“何为宇宙”。   系统解释过“宇宙”的概念之后,胤礽怎么想怎么觉得,结合他之前上过的地理课程,系统很可能还是在忽悠他偷偷学习钦天监观测天象的技术。   当然,最后他在系统的解释下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这相悖的结果,就是系统不得不把每一个知识点拆开了揉碎了,再加上动画掩饰,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的讲。   这样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好歹让一贯自诩为大清最聪明皇子的太子殿下,在物理的大道上,勉强开了一点窍。   开窍之后就好说了,按部就班的上课就是了。但比物理课还让胤礽震惊的,是去年冬末系统新给他增加的,生物课程。   还记得第一次上这门课,系统把在显微镜下放大的细胞拿给胤礽看的时候,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是说…包含孤在内的每个人,都是由这些,这些小玩意,组成的?” 第34章第34章   石文辉承袭石家传统,为人低调但能力出众,接到朝廷公文之后,布置下去的也很快。到二月底,河南整个省内,几乎一半的农籍人口,就全部投入了到大开荒的运动中。   百姓们自然是高兴的。这次不比以往,要从富商或官府手中租地来钟,开荒之后,土地完全属于自己,只需上交三成收入即可。   又有官府为政绩四处派人宣讲如何开荒,如何耕种施肥。放下官府的信誉如何不谈,刚刚经过一场旱灾的百姓,为了自己填饱肚子,也得挥开膀子好好干活。   有作为的官府和肯吃苦的人民,齐心协力之下,这块曾亲眼见证千年战火,饱经风霜又屡屡新生的中原大地,果然在不久之后重新焕发盎然生机。   若是天上真的有神仙,站在云端向下看,真可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当然,朝廷所担心的私下交易新田的事情确实偶有发生,不过当地举子们还来不及上报,就已经被官府查实,并实施处罚了。   毕竟大家都清楚,谁现在出事,谁就是那个被“杀鸡儆猴”的鸡。   没有人想当这出头的鸡,自然要严防死守,有罪及时罚。   及至三月底,石文辉向上报的折子里,已开垦的新田数量,大约在700万亩左右。   这封折子同样是快马加鞭,有河南传到京城,只用了一天时间。   康熙接到折子时,早朝还没散。今日这早朝议论的,还是福建总督姚启圣所报的,观察到郑氏正在集结练兵的事儿。   朝廷跟琉球这一仗迟早要打,这事儿自然又引起一阵渲染大波。众臣再次为,是现在出兵攻打一举拿下琉球,还是静待时机,等调遣过去的士兵熟悉水性之后再做打算而吵翻了天。   不过这次,到底还是主战派居多。因为琉球那边的形式,可要比去年的形式明朗多了。   康熙自己也明白,现在不打,不过是朝廷没钱而已,所以就在不久前,去年被李光地举荐得用的武将施琅,被他下旨认命为福建水师提督。   有了姚启圣和施琅两员大将,倘若现在就有一笔军费,他肯定会立刻下旨,命姚启圣带兵冲进琉球的。   现在没有别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的解决就递到了他手里。他接到了石文辉所报的河南全省开垦荒田的折子。   早朝时临时得上报的折子也是有的,康熙从梁九功手里接过,翻开折子粗略一看,当即震惊道:“这么多!”   这新田的数量,可比原来所报上的良田的数量还要多啊。   听到上头的声音,原本还争执不休的群臣瞬间安静。站在前头的明珠笑呵呵的说:“看皇上如此惊喜,想必是河南荒田之事有了结果?”   康熙将折子反复看过,又在心里比较多河南现有的人力后,才说:“是石文辉的报上来的折子,说河南全省已开出荒田七百余万亩。他还在折子里跟朕保证,如果能放松条件,后续肯定可以开垦出更多荒田。”   “这次皇上可要给石大人记个大功了。”佟国维玩笑道。   刚才怒目相对的群臣也纷纷跟着附和。明珠则低眉盘算,有了这项功绩,看来过了今年,这石文辉就要调回京了。   “汗阿玛要应他所请吗?”胤礽好奇道。   他离得近,稍微侧下身自,就看出了这折子上写的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看完这个数字,胤礽越发盼着他汗阿玛早点松口,下旨把开荒的事儿传到全国去。   系统同时开始计算:“七百万亩田,按照现在的生长力,一亩地大约能收获六百斤的番薯,也就是大约四石。七百万亩就是两千八百万石。一石米现在大约是一千文,番薯肯定没有米那么贵,按照一半的价格计算,这些番薯大概也能换出一千四百万两银子。”   “这么多!”这回轮到胤礽大惊失色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只是河南一省,只是召集人手开荒而已,就能换出这么多的银子来。   “若是整个大清全部开荒,不知道能换出多少银子…”胤礽喃喃自语道。   眼见他高兴地失神,系统又笑着说:“自然不在少数,而且我敢保证,河南地区最后可开出的荒田,至少要比现在多上一倍左右。但是殿下别忘了,这是河南多平原地区的缘故。川贵之地要开荒,可比河南开荒的难度大多了。”   “能开出河南的一半也值了!”胤礽兴奋的双拳攥紧。   一千四百万两,就算只交给朝廷三成,也有四百二十万两呢。这还只是一省,还只是有很多限制条件背景下的开荒。   如果全部放开呢?   “此事朕还要再想想。”康熙手指摩挲着折子上的数字,他那肯定有八核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系统算的他刚才也默默算过了,数字大差不差的,少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而且,这次开垦人的肯定多是农籍,按照农籍占到总人口数量的七成算,还是有很多劳动力没有参与的。若是能把匠籍身上强制的劳役拿掉,又许他们自由耕作,或许还能再多上许多良田。   另外,这新开出的荒地土地面积征收税金的方式也证明了,丁银的改革迫在眉睫了。   如果能把全部省府的税收方式,从丁银换成按照土地计算,可想而已朝廷将会得到多大一笔税银了。   但这事儿须得循序渐进才行。   他坐在龙椅上思索,等把这开荒征税的方式普及到所有大清所辖之境,到时候“丁银”不换也得换了。而且这样看来,阻力将会小很多。 第35章第35章   胤礽整个人是懵的,尤其是当他的腿上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弟弟的时候。   说好的兄弟宴呢?怎么成了抱娃大会了。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胤礽领了旨回到毓庆宫,当即就安排人布置,又亲自去了兄弟们那里一一邀请。他亲自去,不论是当人亲娘的,还是暂时给人当后妈的,都得给面子才行。   于是这一众兄弟无论大小,都按人头聚齐到了毓庆宫。但等人都到齐之后,一开宴,胤礽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其实问题还是在他这边。   胤礽总是下意识的想到,这些兄弟们之前是多么的,互相看不上。从而忘了以他的兄弟们现在的年纪,想互相给彼此翻个白眼都费尽。   现在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他的弟弟中最大的那个刚过六岁。最小的那个,刚刚能抱出门,连走路都还没学会呢。   所以一开始,就没什么兄弟宴,换个名字叫奶娃宴还差不多。   不过这场宴会进行时,连他在内的几个阿哥,可真是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龙生九子,各子不同。   从踏进毓庆宫的门,臭脸就从来没缓和过的大阿哥,因为即将一起读书所以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的三阿哥,以及极力板着脸掩饰,但笑意明显比以前多很多的的四阿哥。   还有胤礽自己,在其他奶娃对比之下,勉强能算作“有话语权大人”组。   其次,因为听不懂汉语,但想跟哥哥们说话,却插不上嘴急的一直在哭的五阿哥。还有侧着脸,只要偷看到四阿哥就傻乐的六阿哥,两人一起被分配到“可以聊天,但一定要一个字一个字来”小组。   再其次的,刚会走路的七阿哥和还要吃奶所以抱着奶妈不撒手的八阿哥,一起被分配到“别指望他们说话只要不哭就行”小组。   就这么几个兄弟凑到一起,再加上他们的嬷嬷和哈哈珠子,这宴的热闹程度光想想就可见一斑。   胤礽作为主人家,想象中的够筹交错场景破灭之后,就彻底变成了操心老妈子,他自从宴席开始嘴就没停过。或是在说:   “小德子,去给五阿哥换了勺子来,他不会用筷子。”   “你们,上心看着点老七,别让他把脸掉汤碗里…”   “六弟,别看着你四哥傻乐了,快吃饭。”   又或是   “大哥别板着脸了,咱们自家兄弟该好好一起乐一乐。来,孤以茶代酒敬你。”   “老三,别跟老四咬耳朵了。吃完回去温书,以后不许带着老四混玩。你功课要学不好,二哥第一个罚你。”   甚至为了表现亲近兄弟,他还让嬷嬷们把七阿哥八阿哥都抱到他腿上。   于是就有了胤礽和他前世“宿敌”世纪大和解的一幕。但不巧的是,八阿哥刚吃饱,有点吐奶…   胤礽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己被老八的口水濡湿的衣袍…想把这小鬼扔出去…   大阿哥胤褆僵了好久的脸,看到胤礽难得的吃瘪场景时,终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总之,这是一次无论主人家还是参与者,散席之后都身心俱疲的短暂宴席。   人都走了,胤礽对着一桌子残羹冷炙叹息:“孤宁愿去前朝讨好明珠,也不想再哄孩子了。”   “看来现在还是太过勉强了。”系统在胤礽脑子里化成人形,感慨道。   谁能想到,这后世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九子夺嫡”,现在竟然大部分跟普通熊孩子没什么两样。   “你知道就好。”胤礽无奈扶额。   和兄弟们联络感情这事,还是要等到兄弟们能把话说的利索之后才行啊。   宴会第二日,胤礽在早朝前到乾清宫给康熙请安。自从康熙许他旁听早朝之后,这也是他的习惯。   “昨日你们兄弟几个处的如何?”康熙揶揄的看着胤礽。   从他的表情看,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昨天晚上就听说了毓庆宫的一场热闹。今日是特地说来取笑儿子的。   “呵呵”胤礽脸色尴尬,“大哥和弟弟们,都很好…”   “哈哈哈!”康熙一点面子也没给,笑的极为痛快。   笑够了才说:“可用早膳了?”   “还没”胤礽换了脸色,笑嘻嘻的说:“儿臣每日就等着到汗阿玛这里蹭饭呢。”   自从他在系统的培养下提高了情商,他们父子两个一起吃早饭也快成了彼此的习惯了。   “蹭了朕的饭,可要好好给朕干活才行。”   “是。”   父子两个在饭桌前落座,乾清宫里下人们把早膳一一端上。   胤礽刚拿起筷子,就听康熙沉声说:“有个事儿昨日早朝朕没让他们议,昨晚上自己琢磨半宿,还是没能拿准主意。你替朕想想,这事儿究竟怎么办。”   昨天早朝,仅是否立即发兵琉球这一个话题群臣就吵翻了天,何况后来又说到河南开荒之事。所以这事儿就来得及议论。   “儿臣一定尽力为汗阿玛分忧。”胤礽放下筷子,作倾听状。   他们父子两个共同用膳日久,倒逐渐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了。 第36章第36章   等胤礽吃完了,康熙没让奴才另外备撵,照旧是父子两个一起坐上御撵去太和殿上早朝。   刚才等儿子吃饭的功夫他已经想好了,原本的规矩不变,但开荒的范围要从河南一省,扩大到周围直隶,山西,山东三省。   但早朝开始后,康熙把这事儿一说,群臣脸色古怪。   直隶?那还有多少可开的荒地。不都被圈的差不多了吗?当即有臣子站出来,建议要不要换成其他地方。   康熙冷笑,随即下令:严查圈地之事,包含所有皇亲国戚在内,从今往后不得再随意圈地。从这次开荒他算是看出来了,好地北宗亲大臣们占着,他们等于是在吃国家的空饷。   群臣里还有想再上荐的,但瞧着康熙阴沉的脸色,唏嘘着没敢说下去。   胤礽在心底腹诽,汗阿玛正因为缺钱不高兴呢,得多没眼力的才敢在这会儿说话。   没人反对了,康熙又吩咐拟好公文,同样发给山西和山东两地的巡抚。   直隶这边,他准备叫人亲自过来面谈。去年冬天一场大雪,棉价贵了好几成,直隶就别种番薯了,改成种棉花吧。   今儿这早朝时间短,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时辰。散朝后,胤礽没在跟着康熙,自己回了毓庆宫。他看了看寝殿里摆着的座钟,默算是否还来得及上师傅们的课。   他现在的上课时间完全跟着早朝的时间走了,因为师傅们也都是要上朝的。早朝时间长,上午就没课。早朝时间短,每个师傅还能分到半小时。   胤礽等师傅来上课的期间捋了一下,现阶段该缠磨的事儿他都说完了,如今只等着六月里荒地有收成,他才能看下一步怎么跟他汗阿玛讨论彻底改革税收的事儿。   他想的出神,还是系统提醒,才知道师傅已经进门了。   胤礽抬眼一看,第一节竟然是明珠来上。当即站的笔直,恭敬道:“师傅。”   奇怪,怎么会是明珠,熊赐履呢?   明珠受了他这一礼,笑着说:“熊大人还有公务事,换我来为殿下授课。”   顿了顿,又说:“如今皇上下令直隶省开荒,殿下也算得偿所愿了。”   可能是他今日眼神太过凌厉,胤礽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知道他早想利用直隶。   他镇定了下心神,也笑着说:“师傅玩笑,直隶开荒是汗阿玛下旨,与国有利的事儿孤自然高兴。”   两人心照不宣,还是表面师徒就别互相拆穿了,互相打着哈哈一笑而过就是了。   这课上的也简单,明珠自从给胤礽上课以来,很早就发现,他似乎已经没什么能教给这位殿下了。别看他表面上温和无害,其实要学的这些东西估计心里早就有谱了。   康熙二十二年,因为北方四省的大开荒,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进了六月。   六月底,河南,山西,山东,三地基本大丰收。种出来的番薯被官府统一收购,然后大批量销往南方。   这建议当然还是胤礽提出的。   番薯刚丰收时朝廷上下都甚是高兴,但后来大家几乎同时发现,粮食丰收了,地养出来了。然后呢?   百姓已经上交了三成,但家里番薯堆成山,可着全家所有人上也吃不完呢。当初大家怎么为荒地发愁,如今就怎么为堆成山的红薯发愁。   胤礽也在愁,种番薯的提议是他最早说的,现在呢,汗阿玛还等着他出下一个主意呢。   不过好在他还有个系统可以帮着出谋划策。   系统建议:“如果是后世,执政者会统一收购百姓家中的农产品,然后帮大家找到销售渠道,再由销售地其他百姓分购。”   “官府统购统销,价格有保障,运输成本也低。”   胤礽细想,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因南方还没有大面积开荒,百姓粮食还是很成问题。他已经了解过,番薯不同于其他青菜水果,易储存却不易坏,即使长期存放也没问题。   “如何是走京杭大运河,可直接到苏杭一带。走海运,连福建也能到。”   “也可以挑拣出品质好的,和品质一般的,分成两种,按照不同价格销售。”系统继续提议。   胤礽却连连否定,“又不是玉器,有钱人家谁会在乎这东西是值一文钱还是两文钱?至于穷人,能吃饱就不错了,谁会在乎品质?”   想问题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才对。现在搞商品分级,还早的很呢。   系统窘住,这还是它第一次反过来被胤礽教育。   除了这个,他们又谈起其他细节,比如番薯应该改斗卖还是按斤卖,当地官府销售之后,是否还要再另交税金之类的。   都商量妥了,胤礽把这个建议提供给他汗阿玛。   朝廷中自然又是场大辩论。   有人提议,先选取小部分,早熟的那些运到南方试试水。南方虽然没有大开荒,但保不齐早有人种了。别到时候都拉过去,却卖不了,免得一场空欢喜。当即换来大家一致同意。 第37章第37章   康熙听完这话,心里猛的一紧。再看胤礽的目光就多老几分审视。   总觉得说出这话的太子,不像他以往认知里的儿子。更不像个年仅几岁的孩子,似乎…似乎更像个沉浸玩弄权术多年的狡猾老人。   “这话谁教你的?”康熙沉声问道。   “没有谁教”胤礽无辜的眨眨眼:“儿臣只是这样建议罢老,用与不用,自然还要汗阿玛做主才是。”   怎么说着说着到谁教他的话题上老?他只是提供老一个解决思路,为啥他汗阿玛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康熙自然不信。   收回放在胤礽身上的视线后淡淡的说:“这话别再说老。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改制税制,不是科举。”   这孩子太敢说,是他过于宽纵的缘故?   不过就算否老儿子的想法,康熙心里也清楚,自然是让群臣把圈到家里的土地吐出来,更难。下面站着的这群人里有一个算一个,连买带忽悠的,仅仅在直隶圈的地都不会少于上百亩。   康熙心里同样清楚,儿子说的办法未尝不是最快速的,让乡绅都支持的解决办法。但他得好好衡量才行。   且不说让商人之子参与科考,不是一两句话或是仅仅利益相搏就能决定的事情。自隋朝有科举开始,可从来没有过许商人参加科举的前例。   就算是他答应老,议政大臣,满人官员都答应老,汉人能答应吗?   自他们爱新觉罗氏带领满人打入关,虽表面上辖制住老汉人。但到底,大家不都在被汉人的同化吗?   前朝万历皇帝与满朝文臣作对最后是个什么下场,明史上写的清楚。想到文官不好掌控,以及去年他们间接逼迫自己“罪己”,康熙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到老冰堆里。   他又看老胤礽一眼,目光比刚才更加幽深。   这孩子从前十分守规矩,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学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胤礽没把他汗阿玛的态度完全放在心上。   他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办成。改制本就是场持久战,两拨人相互磋磨,就看两边儿谁能更稳得住,谁先筋疲力尽老。   大臣们的争吵还在继续。   胤礽被否老主意,索性暂时也不关注朝臣们如何互相说服。反而在脑海里与系统聊天。   “太子殿下说服失败老?”系统把父子俩的争论从头听到尾,一直作壁上观。   “孤早就料到老,汗阿玛哪有那么好说服。”胤礽深吸老口气,语气故作轻松。   “殿下放弃老?”   “早呢,你等着看吧,这事孤迟早要办成。乡绅没得利,绝对不会支持。朝臣们不肯让步,也是因为没有更大的利益诱惑。说来说去,得赶快找到一个利益平衡点才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殿下心里有谱老?”   “这是自然,你以为孤的数学是白学的?”胤礽胸有成竹。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数学上老?   许商人参与科考这主意,自然是胤礽跟系统商量过之后,才跟他汗阿玛说的。   拿科举诱惑乡绅是第一步。如果成功,就可以再借民意威胁朝臣。两边都说服,税制改成功,下一步就可以再引他汗阿玛重视商人,改变长久以来“重农抑商”的格局。   他早就通过系统的计算,知道到开荒之后新田比过去旧田多上许多的事实。有老土地基础,改税制肯定是越快提上日程越好。   而且,早在他汗阿玛下旨全国各省开荒的时候,胤礽就在脑海中与系统模拟过,开荒后改制会遇到哪些阻碍。   最后盘算下来,发现最大阻力,就是在开荒前拥有最多土地的各地乡绅。至于其他的得利者,无外乎各级府衙的线官或者巡抚。   相对来说,反而是那些官员好对付。官员有无形的束缚,升官和地之间二选一,他们肯定更愿意选择拿政绩换官位。既然官员好说,那么向来重利的商人,用更大的利益来交换就是老。   胤礽盘算好老,只要他汗阿玛同意商人之子参与科举,那些乡绅别说统一改制老,即使要他们供上半数家产恐怕也愿意。   在百官那里眼下最重要的统一税制,在胤礽这里,眼下最重要的是他汗阿玛答应许给商人这个特权。   胤礽的视线在大臣里转老一圈,揣摩着该先说服下面哪个人,才能达到最终目的。不过眼看群臣吵来吵去每个停歇,他同时又很烦躁。   这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从来只会吵来吵去。   意见不同的两派人吵的热闹,户部侍郎却缩着膀子一声不吭。他很想一声大吼让这些人都闭嘴。   心里同样欲哭无泪。皇上您快拿个准主意吧,两种税收方式太麻烦老。咱们为着算盈利,加班加的快猝死老。您早日拍板,咱们早日解脱啊!   康熙看着下头乱哄哄一片很不成样子,索性直接让梁九功传旨,“散朝。”   再吵下去太和殿真成菜市场老。   梁九功拉高调门一声喊,尖利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众臣瞬间安静。众臣顾不得自己还处于精神兴奋的状态,齐声谢恩之后,又齐齐躬身往后退,慢慢退出老太和殿。   人都散老,胤礽也想跟他汗阿玛告辞,回毓庆宫筹划先说服自己哪个老师才好。还没张嘴,就被康熙叫住。   “太子,随朕来。”   “是。”胤礽摸老摸鼻尖,快步跟上。   这下不太好,汗阿玛连保成都不叫老。看来刚才话说的太突然,让他起老疑心。今天这场审问是跑不掉老。   但他不后悔,话是迟早要说的。并且他已经想好老后续该如何做,才能让这群思想腐朽的老臣答应此事。   康熙坐上御撵,皱眉看着眼儿子。   朝政杂乱无序,心烦。儿子开口出乱招,心更烦。这孩子心是好的,他能理解。但这想法就…很难说好或者不好老。   给人的感觉像是乱拳随便挥,打到谁算谁的样子。   康熙心里叹气,看来教育儿子比理顺朝政更艰难。   他今日一定要审出来,这孩子里的鬼主意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要是让他知道谁教坏他儿子,一定严惩不贷。   回老乾清宫,梁九功很有眼力见的把守着的小太监都支开,让父子两个细谈。   即使看出他汗阿玛可能正在气头上,胤礽也一直很绷得住。背挺直,脸上的笑意都没减少半分,“汗阿玛这么看着儿臣做什么,儿臣还有课业,今日可不能陪着您闲聊的。”   “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康熙面色阴沉道。   胤礽缩老下肩膀,嘟囔着说:“汗阿玛好吓人。儿臣年幼不懂事,一句玩笑话而已。”   “玩笑?”康熙冷哼,“你这玩笑关系天下读书人,朕听起来可不觉得好笑。”   眼见着是糊弄不过去老,胤礽索性认真道:“天下读书人也是人,又速来爱借用圣人之言把别人高高架住,要反驳他们,简单的很。”   他早就看明白老,所谓读书人,枯名钓誉都很拿手,真要办事儿可指望不上。而且现下要紧的,不是如何税吗?   “你!”康熙震惊的指着儿子,“朕都不敢想,如今你竟是想着和天下读书人,天下士人作对?”   胤礽扁扁嘴,“汗阿玛冤枉儿子,儿子是帮着您想如何改税制,才有此招儿的。可不是为老跟谁作对。”   他以为,只要利益足够诱人,天下读书人没有道理不答应的。他与汗阿玛之前不是还默许老,读书人只要能侧目监察官府作为,就可以再科考时加分吗?   当时汗阿玛也同意的。   那么大的事儿都能让步,怎么如今提到商人子参加科举,火气就这么大老?   说不通打不得,康熙气的一口气梗在心头,憋的脸色酱紫。   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天下士人的可怕之处呢?士庶之别横亘千年,有眼睛的人哪个看不出来。那是仅仅一时非议吗?那是要被史书工笔记下,搞不好就遗臭万年的。   胤礽吓老一跳,赶紧上前来递茶,轻拍他汗阿玛的背帮着顺气。却被一把挥开,康熙咬着牙问道:“你说,你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念头?”   “汗阿玛”胤礽双膝跪下,极为严肃的说:“请汗阿玛明鉴,儿臣以为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让一时之利换区大清富裕,百姓安居,儿臣以为并无不妥!且朝廷正在用人之际,那些商人子之中,未尝没有被忽视的可用之人。”   说罢,以额触地,“请汗阿玛为天下百姓计,放开科举限制,早日完成税制改革,改丁银为入土地输老收税!”   “你以为,你说服老朕,此事就能办成?”康熙冷哼道:“不如先去问问你的师傅们,看他们同不同意此事?”   即使熊赐履汤斌能同意,他料想王掞那个老顽固也会站出来反对。也罢,这孩子自从入朝听政就没经历过事儿,如今让他去碰碰壁也好。   “汗阿玛说真的?”胤礽惊喜道:“只要儿臣能说服师傅们,汗阿玛就考虑此事是否可行?”   这就跟他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老。要说服师傅,难度可比说服他汗阿玛简单多老。   康熙瞬间噎住,怒道:“滚回你宫里去,好好反省你今日说过的话!”   真想请祖宗家法打孩子啊。   胤礽径直站起来,“儿臣这就回去,跟师傅们讨论此法是否可行。”   说完就小跑着出老乾清宫。只是先找谁呢?王掞,还是明珠? 第38章第38章   胤礽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先从王掞下手。   系统对胤礽选王掞说服很是担忧:“太子殿下,我觉得他的难度比明珠大很多啊,您真的不考虑换个人选吗?”   他在自己的程序里调查过此人,认定这个人食古不化,要说服他太难了。   胤礽不在意难度,反而劝系统:“明珠才是更难对付的老滑头,油盐不进,跟墙头草没什么区别。”   根据他的经验,明珠最会顺风倒,他只要把其他几个师傅都说服了,到时候再去哄好他汗阿玛,明珠自然不好反驳。这会儿与其费尽心思磨明珠,他还是更想选王掞。   王掞此人,也是前世胤礽的师傅之一。   在他印象里,这位老师一贯不争不抢,是朝中为数不多的清流派。且为人清正廉明,性格忠直又讲究实干。更妙的是他不搞派系,不参与党争,对任何人的招揽都不当回事。   除了思想较为固执,爱较真,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儿,谁要想改他的主意难于上青天之外,没什么大缺点。   但要说好对付,那绝对是看轻他。   可偏偏,胤礽早就摸准了他的脉。   王掞这人还有个特点,因为饱读诗书,所以被圣人所言洗脑时间长。而他又想集众家学说之所长,所以把各家先圣之言都当做金科玉律。   早些年他外派做地方官,多研究儒家。因为不受重用,有研究老子来放宽心胸。后来终于做出点成绩,别调入京中负责主持修订律法,他又默默开始研究法家之长。   总之,他也算个博采众家之长的奇人了。   有这个特点放在这,胤礽相信只要另辟蹊径,从他所坚信的学说里找到能抨击他的观点,那么必然能辩的这位老师哑口无言。   说服之后再趁他含混之时稍加影响,就完全可以拿下。   系统听他完全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发表意见。只是默默感慨,这位殿下越来越诡辩的能力了。   胤礽既然打定主意,在王掞来给他上课时,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面色上也比之前更加恭敬。   求人办事,姿态是要放低的,态度是必须要真诚的。   王掞看到他的表现,挑了下眉,面上依旧淡定。太子这是明显有事相求。他也不急着开口问,只把今天早就备好的教案放在了书桌上,清清嗓子准备开始授课。   “师傅且慢”胤礽一副急于求教的姿态,“孤有一事想问师傅,请师傅稍作指教。”   “太子殿下何事?”自他给这位殿下上课以来,他少有主动求问的时候。一贯表情都是刚开始讲就全懂,让王掞特别没有成就感。   难得今日有问题,王掞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师傅,今日朝廷辩论,诸位大人说到改税制一事,求问师傅,可有改革之良策呢?”胤礽笑眯眯的说道。   “臣无能,暂时想不到良策,为皇上革除弊病。”王掞不由面带愧色。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惭愧。   这也不是他故意不做上荐或是谦虚,而是因为专业不对口。他研究律法日久,说到改革吏治或许还能提点专业意见。但是改税制,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那孤再请问师傅,若有人可拿出良策来促成此事,是否该大力支持?”胤礽继续下套。   “自然应该。税法将乎国本,若此事成,则我大清百姓皆能受益。”   “师傅既然如此说,孤就安心了。孤这里有一策,师傅可否一听?”   “太子殿下有办法?”王掞惊奇道。   他有点怀疑。朝中大臣都束手无策,殿下小小年纪,真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吗?   “早朝时诸位大人已经说过,改丁银为按亩收税,最大的阻力在乡绅。孤想,乡绅重利是因为永远不能在官场上有出头之日,若是解了这个限制,许他们的后人参加科举,他们是否也该让步呢?”   “这如何使得!”   王掞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不就是等同于拿朝廷公职谋利吗,与那些奸商有何区别?太子殿下若说的是这种办法,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师傅为何如此惊讶?”胤礽故作天真的说:“您研习大清律法已久,孤想问师傅,大清律里可有那条律法说,商人子不许参与科举?”   刚才他还翻了翻前世记忆,确定过没有哪条明确说过不许的。   “这…”   王掞张嘴几次,却接不上话。大清律里的确没有这一条。   而且,他在地方任职时也听说多,各县里也不乏地方豪绅使足了力气捐银子,为自家幼子买官籍的。只不过是各省巡抚没有严查,睁一眼闭一只眼罢了。   王掞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商籍乃是贱籍,怎么能…”   “师傅熟读名家宿儒著作,孤十分敬重您。请师傅回忆,儒家所说,仁义礼智信,哪一条里是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呢?”   “自然没有,可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就是对的吗?”胤礽越说口齿越发伶俐,“师傅为孤讲解律法,不也常引用法家之言?但师傅可知,法家除了要求治国严苛,还有“不别亲疏,不疏贵贱”之说。所谓律法能约束百姓,自然也能造福百姓。”   “纵然殿下如此说,那天下学子,岂能忍着与商人子同一考场?”王掞急道。   “天下学子?”胤礽冷哼:“魏晋时朝廷施用九品中正制,完全阻断寒门上进的路径。自隋朝始兴科举,寒门才有上进的途径。天下学子里有大半出自寒门,曾经他们被别人堵住路,多少先圣改革换来此通途。如今他们自己上来了,也要去堵别人的路吗?”   他观察了一下王掞的面色,确定他的老师没有因为思想被冲击而失态后,才接着说:“况且,汗阿玛不是也许了他们,监督当地官府作为可做加分项吗?在孤看来,实在已经够宽纵了,他们还不知足,难道还想上天不成?”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王掞面色呆滞,喃喃的说。   今日这些话,他得好好回去捋一捋。   “不瞒师父,孤这个主意,刚才汗阿玛已经同意了。”   “皇上也同意了?”王掞更加震惊!   系统忍不住吐槽,您这是准备要同时骗两边吗!跟师傅们您父亲同意,,到时候再跟您父亲说师傅们都支持?而且,给学子加分这一项不是您提的建议吗殿下?   反正这课是上不下去了,王掞索性告假:“殿下容臣回去想想,今日就…”   “师傅慢走。”胤礽完全不理会系统,笑着说完后转头又吩咐小德子:“好好得替孤送师傅出去。”   小德子搀扶着身体微微晃动的王掞出了毓庆宫,胤礽松了好大一口气,两头骗又怎么了?说服一个容易吗。   “殿下好棒!”系统很给面子的鼓掌。   “先别着急夸,接下来还有四个。”胤礽一脸轻松道。   不过既然最难的已经拿下了,排除明珠,其他几个师傅不在话下。   然后,接替王掞来上课的张英,汤斌,熊赐履几人,都先后受到了胤礽的思想冲击。当然,胤礽都跟他们强调,康熙已经在考虑这个办法了。这几位也都跟王掞一样,完全懵的状态下走出了毓庆宫。   三位大人告别课堂,坐在一起后一对词儿才发现,胤礽说服他们的话竟然都差不多。   张英最先叹气,“没想到咱们这位殿下有如此好的口才。”   几句话就说的他们几个哑口无言。   熊赐履和汤斌对视一眼,同时颔首道:“殿下确实能言善辩。”   他们三个同一年开始给胤礽讲课,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师生之情远比后来的两位浓厚的多。   张英又说:“我也看出来了,殿下现在是一心想促成此事,需要咱们助他一臂之力。”   否则干嘛费那么大力气与他们几个说那么多。不外乎是想办事罢了。   熊赐履再次点头,“可光是咱们几个同意也不成啊。文武百官那么多,难道殿下要与他们一一辩解?”   殿下毕竟年纪小,又听政不久,还是不明白这朝政中腥风血雨的可怕之处啊。   汤斌比他们两个想的开,笑着说:“殿下刚才不是说,此事皇上已经许了。有皇上呢,其他人为难不到殿下身上去。”   “皇上真的同意吗?”张英问。   其他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殿下还是骗他们的不成?   还真被张英猜对了。   接连说服了四个师傅之后,明珠那里胤礽索性连嘴都没张。下午的骑射课程也不上,直接就奔了乾清宫去找他汗阿玛。说自己已经说服了师傅们,大家对这个主意十分赞同。   康熙当即眯起眼,一脸不信:“当真?你的师傅们都同意了?”   “儿臣自然不敢骗您”胤礽毫不心虚,“儿臣一说,师傅们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就同意啦。”   “都同意了?包括明珠和王掞在内?”康熙又追问。   这孩子说话真的可信吗?张英他们几个同意,他还能理解,毕竟这几年的师徒情谊肯定是有的。但是王掞能同意,他十分惊奇。   那可是老古板王掞呢!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儿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的。   胤礽早知道他汗阿玛会怀疑,却始终淡定如初,“汗阿玛不信,把王掞叫过来一问便知。”   他是不怕露馅的,说不定这位师傅脑子到现在还迷糊着呢。   “你是如何说服他的?”康熙好奇的问。   “儿臣没说什么,只是把书本上的话换了个方式而已。”胤礽当即把他跟王掞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后,便自信的看着康熙。   “难怪”康熙情不自禁笑了,“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指桑骂槐,说王掞想堵住寒门学子上进的路。”   王掞重视声誉,自然不会愿意被人如此说。这恐怕不是被说服的,而是被激的不得不同意了。   他又问:“那你是如何说服明珠的?”   “明珠对汗阿玛忠心耿耿,不用儿臣说服,汗阿玛同意了他自然就会同意。”胤礽对自己刚才撒谎毫无愧疚之心。   康熙瞪大了眼睛,这孩子是把明珠看透了啊。   儿子聪明,当爹的自然开心。于是笑骂道:“你倒好意思。”   胤礽扁扁嘴,“儿臣也是为了替汗阿玛出谋划策啊,又不是为自己。”   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康熙也好再说什么,便痛快答应会好好考虑此事。另外还说,对于他上午情急之下责骂儿子的事情,希望儿子不要放在心上。   胤礽呆愣了一下,“汗阿玛上午骂过儿子?”他怎么不记得此事。   转过头还安慰康熙,“儿子那会儿没听清,汗阿玛别放在心上。”   目的达成,他可没时间在这磨蹭,还得回去继续上系统安排的其他课呢。   胤康熙欣慰的看着儿子大踏步走了出去,然后就在心里谋算,明日早朝也该把此事定下来了。 第39章第39章   第二日早朝,康熙过然在朝堂上,将许商人子参与科考之事说了出来。   话刚说完,众臣便如沸水入油锅一般,炸开了。大部分人都是持反对态度,少数几个没发表意见,就是事先被胤礽谈过话的师傅们。   王掞站在人堆儿里,一张脸苦巴巴的。心道原来不止自己觉得怪异,这就好这就好。   张英和熊赐履则一起看着胤礽,眼神里也满是担忧。   众臣反对的意见出奇一致,无外乎是说,大清开国以来,哪里有许商人子正式踏入科考的前例呢?   康熙由着众人说了半个时辰,直到大臣都说的差不多,来回来也就那几句话了才表示,朝廷为改革税制,决心是强劲的,无论谁反对都无用。更强调,这绝不是拿官职讨好乡绅,而是为给那些还没被发掘的人才一个上进的途径。   他早就料到朝臣们不会同意。之前自己都没想好就算了,但他既然已经拿准了主意,这事必须执行。   天子气象威严,□□势就把众臣震的禁声。   朝臣们虽然被他的强势态度噎的呆愣,但反应过来仍然不死心,纷纷紧追着求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三思...”   这不是拿官位开玩笑嘛?大家族动多少人情才能进官场,竞争本来就够激烈了,如今还要再多些对手。大家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做官了?   康熙当然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毫不妥协的厉色道:“前朝尚有许商籍买官入考场的先例,怎么我大清倒不如他们气度宏大?”   一个个提反对意见提的倒是多,若不是他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推进税制改革,他也不必用此办法绕过那些乡绅。   刚才声音最大的官员被他盯的打了个寒颤。立时降低了音量,懦懦道:“皇上圣明。”   皇上一贯不爱说前朝事,如今自己都要拿前朝举例来对比了,想来这事确实无法更改。   胤礽也松了口气。刚才众臣群情激奋那情形,他都准备好了要挺身而出,替他汗阿玛舌战群儒了。没想到他汗阿玛只是发发龙威,三两句话就给压下去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去给他汗阿玛拍马屁。   汗阿玛不亏是天子!有汗阿玛镇住场子真好,省得他再废口舌。   既然大事一定,其他也没什么好讨论的。接下来就是发公文传到各省,命他们及时再把这消息散发下去就是。   说到公文,胤礽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新奇想法。早朝散了之后,他又变成了小尾巴,跟着康熙一路乘坐轿撵回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康熙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这是又准备逃课?”   “儿臣哪里敢”胤礽站在他身后替他揉捏着肩膀,讨好的笑着说:“关于官府的邸报,儿臣有个想法。”   “你如今哪里来的这许多想法。”康熙头疼道。   他现在听到儿子说有想法,就止不住心头警铃大作。昨日刚把这许商人子科举的事说成,今日就又来说有其他想法。   “到底是谁教你的。”康熙扭过头,盯着胤礽的眼睛追问。   若真是些正经主意就罢了,偏偏这些想法都像是巧立名目一般,歪的很。   “明珠大人是个能人,儿臣一向敬重他。”胤礽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这言下之意,听起来就像是这些主意都是他受了明珠的启发一样。   康熙意盯着他味深长的说:“你以为朕看不出,你想往明珠身上赖吗?”   他不拆穿,这孩子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过真是怪了,自从这孩子认了明珠当老师,像是完全忘了有索额图这个人是的。   胤礽:“…”   被拆穿了。怎么办?他又不能说是因为脑子里有个系统。难道要说,这些都是做梦梦到的?或是上天启示?那汗阿玛会不会找太医给他看脑子啊?   这事儿得先糊弄过去才是啊。   胤礽索性厚着脸皮耍赖:“汗阿玛一贯知道儿子,总爱胡思乱想的。”   他摆出这样无赖的表情,康熙反倒教育不下去了。   能多想点也好,总比以后被人当傻子糊弄强。   于是问:“你又有什么想法?”   “儿臣想,既然朝廷能把邸报发到各地官府,不如也让各地官府再多加印些,堆在书局里,让百姓买回去?”   “嗯?”康熙诧异道:“让百姓买朝廷官文?”   这是什么鬼话,朝廷官文一贯都是只有各地府衙才能看到,恨不得再加密几层以防止那些宵小盗窃去。还要让百姓买?这不等同于把两军交战时,把战术布置交到敌人手里吗?   “并非直接的官文”胤礽眼见他汗阿玛明显已经不高兴,便急忙解释:“儿子的意思是,把官文内容择些简洁的,翻译做朝廷有利于民的新策,印在便宜的纸上供各地百姓购买。”   “朝廷的新策?”康熙面色不见缓和。   自古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历来各朝帝王只怕黎民知道太多,哪有主动说的?   康熙直接否定道,“此事别再说了。”   看来这孩子课业还不不重,才有这么多功夫胡思乱想。   即使他态度坚决,胤礽仍不放弃说服,“儿子知道汗阿玛的顾忌,但堵不如疏。。把朝堂的中讨论的良策及时告知百姓,不正好告诉他们朝廷正在努力为百姓做事吗?”   “你说出花来也无用。说到底,百姓中识字的也不多。”康熙意见不改。   各地官府现在都还忙着组织百姓开荒。   “先试试不行吗?先少印些,或许有读书识字的人买去了,回乡里在乡邻之间说了,百姓们不就更感激朝廷了吗?”   “天下臣民归心,对汗阿玛治理天下不是更有益处吗?”   眼见康熙迟迟不答应,胤礽急的已经手心冒汗。汗阿玛您快点想通啊,这不就是宣传朝廷为百姓做了哪些事,占领舆论高地的好办法吗?   他有这个想法,还是受系统启发而来的。   在日常的各种课程上,尤其是现在系统课时,胤礽总比在师傅们的课堂上活泼。他习惯多问。总是上一句还在讲知识点,下一句就拓展到了别的方面。   特别是现在学物理时,系统讲到的那几个学者,或是研究发现这些东西的人,胤礽总忍不住问来问去。   一来二去,系统被他打断时就必须要讲讲同一时间的欧洲,美洲,非洲,各国人都在做什么。   有的国家正在向外用兵,有的正在进行内部改革。有的正在发展生产力,有的正在被被人欺负。   胤礽听到想听的就特别专注,不想听的就会忍不住走神。走神时就会想,如果派人把各国现在这些事儿记下来,或是相互告诉他们一声,不知道会如何?   这倒很有意思的。他想到此就忍不住笑出声。   “殿下”系统发现他走神,大声提醒道:“您这个想法很有趣,但是欧洲还好,南美洲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想知道世界上的新鲜事儿,就只能等侵略者告诉他们了。”   胤礽当即撇嘴。没意思,这呆瓜真是没意思。   “外面是不能了。但是如果殿下想办法,把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告诉百姓,说不定难度会小很多。”   胤礽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跟他汗阿玛刚听他“胡说八道”差不多。   “把朝廷的事儿告诉百姓?你疯了还是孤疯了?”   系统化成书生形象,悠然道:“殿下不用急。这是政策宣传,不是泄露朝廷机密。”   这也难怪,古人把圣旨看到比天大,自然理解不来何为舆论宣传。   于是它再次打开自己的程序,向胤礽展示后世大家是如何利用各种方法,利用人心宣传自己的。   胤礽看的呆滞,这…这就是…宣传?   “你们竟然,把这些话写那么大的字贴在墙上?”   他忍不住捂脸。如果孔子和老子,看到自己说过的话被印的满墙都是,是什么感受。反正如果他看到自己写的诗或者公文不是在纸上,而是被别人贴在墙上,肯定会浑身不自在。   “殿下别惊慌”系统收回程序,“这只是普通效果的,信息爆炸的时代,你入目所看的一切都是别人故意说出来的。”   胤礽呆呆的点头,“孤懂了…”   其实他还是丝毫不懂,这是个什么古怪办法!   “印发政策只是其中一种,日后殿下也可以鼓励那些学堂印点名人名言什么的,鼓励学子们努力学习。”   “你先,让孤缓一缓…”胤礽有气无力道。   于是他就缓了好些天,如今才能淡定的在康熙面前说出去这个提议。甚至见他汗阿玛明显不赞同的时候,还能喋喋不休,词都不重复的劝解:   “让百姓们知道朝廷的好,总比任由那些人胡乱猜测强啊,汗阿玛。”   “您想想,之前百官间接逼迫您‘罪己’,不就是笃定了您怕天下人议论您吗?”   “纸张如今便宜,朝廷也花费不了几个钱的。”   “罪己”这事戳到了康熙心里的敏感点,于是他当即黑了脸。“朕会好好考虑,你先回去。”   胤礽如今已经很有眼力见了,很快就明白他汗阿玛现在处于压着火的状态,再说下去就等于主动点火了。   于是利落的告退。   他走后,康熙抿了好几口茶才把火压下去。 第40章第40章   胤礽的提议康熙肯定是要暂时搁置的,他不可能因为儿子两句话就额外再给地方的各省巡抚增加工作量。   朝廷的税收改革在多方势力相互磨合了三个月之后,终于在金秋十月里,正式开始实施。百姓因为已得良田,所以反对之声倒不大。乡绅因为朝廷新政,所以也没什么话可说。   至于天下学子,因为地方巡抚还是在应许商人子参与科举这件事上,耍了个小聪明,所以学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自身利益已经受牵连。   至于小聪明,各省巡抚处理的方式也不一样。多数省份是没有把朝堂许商籍参与科考之事大肆宣扬的,只是派官员私下通知了一些有头有脸的巨擘名商。   有的省索性决定,到时候就把商籍安排在统一的考场。有的则默认,即使考过了乡试,也会想办法限制他们再参加会试。   他们拿准了上头既然没有特别规定,那么这些暗箱操作也没人特地再报上去。   只是,这个小动作可谓是在后面朝廷推行的其他改革里,埋了一个不小的雷。   税制已定,大开荒进行中,朝廷的财务报表上显示国库现在余额充足。康熙终于有心情,着手准备他的背上会见蒙古计划。   正在他要出巡之前,宫里的又有两件事拦住了他旅行的脚步。一直以来都颇为受宠的宜嫔,传出了即将生产的喜讯。康熙得知消息,自然大喜。心想如今风调雨顺朝政顺遂,这孩子来的可真是锦上添花。   于是大加封赏宜嫔,并许她亲自养着九阿哥。   更巧的是,贵妃钮祜禄氏,在宜嫔生下九阿哥后没多久,也传出有喜讯,生下了十阿哥。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但就在大喜的顶峰上,康熙收到了一封密折,请他清算各地官员隐田不报,和以家奴充良籍私下开荒之事。   这封折子是谁上的呢?   是我们太子殿下早就疏远的,现在脑回路终于正常不再属于拖后腿行列的前队友,索额图。   索额图会上这封密折,真的是纯属偶然事件。   自从胤礽赖上了明珠当老师后,索额图老先生心里分外悲凉。他自觉自己在朝中地位直线下降。虽然朝廷几次制定新政,他都是跟着大旗的顺风倒下,但也不是十分受皇上器重。   他现在的风光,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   当然这只是索老先生自己的感慨而已。实际上他仍是稳当当的议政大臣。之前还因为接见俄国使者有功,被封赏了许多的金银。   可是,现实的对比挡不住他内心,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尤其他日日上朝,看到宿敌明珠比自己更得太子重用(假的)之后,他内心逐渐升起一种很想辞官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家养大的娃,虽然明知道他可能不是亲生,但仍在他身上倾注如此多的心血,结果回头来他立刻就管别人叫爹。   就是在这辛酸加压力下,索额图难得的病倒了。   他虽然与胤礽联系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密,到底还是朝廷重臣,告病的第一时间就被康熙获知。   康熙也念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命他先搁下公务,在府里好好休养。   病了三天,且迎来了各方几轮探病之后,索额图在床上躺的脑子都僵了。他也不想回去销假,索性就在自己府里遛弯。   溜着溜着,无意之中就听到了家里两个负责采买的下人的聊天。这两人恰巧偷懒,背着人躲在小花园里找了个阴凉地儿扯闲篇。   “小六子,我刚才出去采买,碰见在查哈大人家里做厨子的乡党了。”   “您又大惊小怪。去年旱灾各地逃荒投奔到京城的人不少,您碰上一两个老乡也没什么稀奇的。”   “碰上老乡是不稀奇,可是我问他在京城待的可习惯,他竟然跟我说,他过几日就回老家帮查哈大人开垦良田去。”   “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查哈大人是京官,又没有外放,朝廷的政令里不是说,只有当地属良籍百姓才能开荒吗?咱们可是都跟主家签了契的奴才,官府都有备份的契,他还能私自改动?”   “自然不是他改的。我听那意思,是查哈大人帮着改的。过几天他就要回去了,问我有没有要捎带的物件,他帮我带回家去。”   “这查哈大人胆子可真是够大。”   “嗨,人家是大官,这事又做的隐蔽,到时候只说是调家仆回老家,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索额图只听了一半,后边这两人再说了什么,他就没坚持着听下去了。   不过这事让他看到了自己可以发挥更多的光和热,在朝堂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转机。   于是第二日,他就上了密折,向康熙禀报了此事。所谓密折,即是由特殊人才传递上去的,且除了写折子的人,只有康熙一人知晓的其具体内容的折子。   作为议政大臣,索额图肯定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渠道才能把这封折子传上去的。但要问为何他敢连隐田之事都请旨查?   那纯粹是顺带一说。 第41章第41章   两位妃子终究也没将这桩“怪事”上说给康熙,但胤礽悉心准备的洗三礼,究竟能不能在九阿哥和十阿哥六岁的时候摆在他们的书桌上,这就只能到时再细谈了。   过了两位阿哥的洗三礼,年关差不多也近了。   这一年朝堂上下发生了许多大事,台湾被收回,大开荒成绩显著,朝堂的税制改革推进顺利,虽然也小有坎坷,但总的来说,康熙二十二年这一整年,大清还是在有序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国库有钱,康熙的私库也有点存款,所以这一年的宫宴办的格外热闹。宴席上,胤礽得到了康熙赏赐的一个大大的红包。除了胤礽,其他的阿哥也都得了不小的赏赐。   已经读书的添了几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没有读书的,赏赐玩器也不少。后宫里妃嫔们原本减半的用度,也被正式宣布恢复如常。   一时间,从上到下都挺开心。不过最开心的应该是五阿哥,自从上次兄弟宴之后他回去后,就连哭带闹的,让皇太后找师傅给加强了汉语培训。现在他终于可以听懂兄弟们说话了。   宴席上众阿哥们友好和睦的气氛十分显眼,连大阿哥都难得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脸。   大臣的坐席离着阿哥的地方不远,明珠远远看着这一众兄弟们笑闹,心里感觉十分怪异。明明去年这大阿哥还视太子为眼中钉一般,今年看起来,怎么反倒亲近了许多?   如果他们兄弟二人关系真的缓和,他这边倒还要再做些其他准备才是。   与明珠不同,索额图唏嘘之感更胜。太子殿下眼看着真的是长大了,看来是没有自己护着,也能顺顺当当的。   至于其他,佟国维还是处于不站队,只观望的状态。除了多敬康熙几杯酒,明显跟谁也不亲厚。   因为还要一起守岁,宫宴散后还有一场家宴。过了子时,众人才都各自散了,回到自己宫里。   胤礽再次被宴上大阿哥缕缕端起的果酒灌了个半醉。迷迷糊糊的被下人抬回了宫里,连沐浴都没顾上,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清醒,已经是初一的卯时末。   胤礽还有些轻微的头疼,正要从床榻上坐起,就听脑海里系统笑着大声说:“新年好,太子殿下!”   “新年好。”胤礽含糊的回了一句。   若不是老大故意灌他,他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胤礽两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没有半点缓解,正想叫下人备点醒酒汤,就听外头来报:“太子殿下,梁谙达过来代皇上传口谕,说若是您醒了,请您过去乾清宫与皇上一同用早膳。”   “孤已经起了。”胤礽扬声说道。   听到里头有了动静,外面排队站着的小太监鱼贯而入,伺候他梳洗更衣。   都收拾好了,胤礽上了撵轿到了乾清宫。   康熙已经等了一阵儿了。按照规矩,他除夕当夜是要宿在皇后所住的坤宁宫的。但是自从胤礽的额娘,孝诚仁皇后去世,后来连着两任皇后也殒身后,他在除夕当夜都不翻牌子,自己宿在乾清宫的昭仁殿。   等胤礽落座,康熙看看他的脸色,温声问道:“头可还疼?”   胤礽笑说:“谢汗阿玛,儿子没事。”   其实还是有点,但是他不太好意思说。   康熙仔细打量后,也觉得他不像身体不适,又嘱托:“用完早膳,去给你额娘上柱香。”   逢年节去奉先殿上香,也是历来规矩。   “是,儿子知道。”提到额娘,胤礽笑意收敛,心里一酸。   年节里说起已故之人,父子两个心里都有些难过。再开口怕彼此更添伤心,所以父子两个沉默着一同用了早膳,就各自去办各自的事。   虽说十五之前不开朝不办公,康熙也总有些其他琐碎政事,因此没有让胤礽待在乾清宫陪他聊天。   而胤礽,去奉先殿里上香陪他额娘说话后,就回到毓庆宫里,跟系统盘点他过去一年所有课程的学习进度。   这所谓盘点,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   最开始是胤礽喜欢的数学,系统从后世的高考试卷中出题,答题时间是一个时辰。胤礽奋笔疾书,只用了一多半的时间就答完了题,结果当然是,满分。   数学之后是英语,也是按照高考的试卷规格来。结果当然也是一样。   后来的地理,化学,物理,生物,考虑到他现在最多高一的进度,难度都减少了许多。不过结果是一样,都是满分。   考完了所有科目,系统不吝夸赞道:“太子殿下太厉害了,所有科目都满分。”   胤礽对它的马屁已经很习惯了,混不在意的岔开话题:“你之前说要调整课程,还要调整什么?” 第42章第42章   京城果然因着这刚出炉的“报纸”热闹了好一阵,街上的百姓在谈论,买东西的小商贩在谈论,就连说书先生,也不再就着以往的故事往下讲,反而说起了这样新兴事物。   内务府印这些,可是没有对外宣称的。所以可见百姓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有多大。   国子监那里,有了带头的,其余的学子刚把这别样的征稿文件拿到手,也立刻就各自去写了一篇文章。只是大家都还没投递呢,国子监里就先限期了一股文试风潮,在内部搞出了一场小型比赛。   文体不限,字数不限,大家自由发挥。国子监的夫子作为评审,学子们也都有投票权力。比赛虽然没有说明具体规则,三天之内,大家却把这比赛的冠亚军都确定了。   被评审出的好文章,就贴在了国子监的门口布告板上。   但文人皆有傲气,又有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所以落败的学子不甘心,自觉自己的才华不应该就此埋没,还是白算把写出的文章公之于众。这“报纸”上不都写了吗?人人皆可以做文章。   可,上面光说要收,却没说投在哪里?   因为没有明确交代,有大胆的学子,竟直接把自己的文章放在信封里,搁在了顺天府的衙门外。   有带头的,自然也有跟风的。于是国子监学子们好像统一找到了迷失的方向一般,变着花样的把自己的文章扔进了顺天府衙门里。   学子们这么大阵势,可把顺天府尹吓坏了。他还以为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百姓们变着花样投“万民书”呢。   他也不敢耽搁,在学子们集中投递的第二天,就把此事上报了。   胤礽听到消息时,内心颇为尴尬。失误啊失误,光想着怎么征稿了,竟没想到怎么安排收上来。   无论过程们有多搞笑,总之结果是喜人的。   国子监的学子们也确实有些真才实干,他们所写的文章中,或是针砭时弊,或是贡献解决问题的方法,大都非常实用。尤其是其中一篇,讲到了王公贵族们在京郊圈地之事。   整个行文十分大胆,文辞锋利,条理清晰。还着重强调,各地百姓都在开垦良田,整个直隶地区竟无多少新田可供开垦,岂不知这堂堂天子脚下,竟如此堕落,难道不令人汗颜?   所以一定要严查。   学子们所做的文章,自然也在正式开朝时引起朝臣们的不同讨论。特别是这篇关于圈地的文章,引发了最多的口水战。   康熙甚至怀疑,索额图自己上了折子没等到结果,又找人专门写了篇文章来说此事?不过他很快又否定自己的猜测。   据他所知,索额图在密云附近有几百亩良田,自己都是隐田之户,哪里会真的请求严查隐田呢。   他最后断定,索高额图写折子里告发人的事儿是真,请旨严查隐田,不过是顺带的。既然不是他,那这文章自然就是代表民意了。   隐田,圈地之事,迟早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的。但却不能是现在。   在康熙看来,现在整个朝廷基业未稳,内忧暂时可放下,但仍有重重外患。现在又是用人之际,此时严查,就等于是把人往外推了。   所以就算要给交代,那也得等白服了准噶尔才行。   既然已前拿定主意,康熙也没叫人多议论这篇文章,而是轻轻带过,然后让朝臣们讨论,大理寺少卿勾结官员,私自开荒之事。   此事果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大臣们几乎是有志一同的建议从重处罚。   康熙当即下旨:“主犯大理寺少卿和礼部侍郎,抹去官职发配边疆。其余配合官员,抹去身上职务,终身不得重用!”   众人一致道:“皇上圣明!”   求情是不可能求情的,这位罪臣平时人员就一般。而且处罚明显就是杀鸡儆猴啊。谁求情,再给算成同党怎么办?   这桩事敲定,胤礽才明白了,为何他汗阿玛会突然同意尝试朝廷发“报纸”之事了,原来是想借着这个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紧接着他就听康熙问,最近京中新兴的“报纸”,是否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尝试。   朝臣们也都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您想出来的。当然新鲜事物大家自然都觉得好奇,所以就一致同意,可以在各省找出几个试点来,推广看看。   这件大事落定,康熙仍旧没说圈地隐田之事,反而说起另一件事。   此时已是康熙二十三年的正月底,年彻底过完。去年的前验要总结,新一年的财政计划要开始做。   早在正月十七早朝正式恢复以后,京城内顺天府尹新递呈的工作总结报告,报了两件事。   一个是他发现,最近京城中的婴幼儿人口数量,前过去年一年的时间,大幅度增加。   人口多是好事,如今满汉不能通婚的规矩摆在那里,还有各种天灾。这样的情况下人口都有增加,可见这开荒的功劳是实白实的。   不论是不是平常年份,汉人自然是不怕人口减少的,但是满人的人口却一直是皇室顶要紧的大事。   甚至有大臣曾建议,不如放开满汉通婚的限制,以保证满人的人口数量。但当即就被其他大臣怼回去,直言不可轻易破坏祖宗规矩。   如今人口增加,实在是大好事一件。康熙当即宣纸,让顺天府尹清查在京城内的满人和汉人,数量各有多少。 第43章第43章   “朝廷出资经商?”胤礽追着系统疑问,“那这钱是该从国库里出?还是内务府出呢?”   “赚了钱,是走户部的账?还是内务府的账呢?”   “到时候言官如果知道此事,会不是全部上折子弹劾说汗阿玛利欲熏心,再逼着汗阿玛罪己?”   系统:“...”   它就是提个建议,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胤礽就知道它没想那么多,索性也不再问了。后世控制商品涨价的经验无论多么丰富,他都觉得,依照大清的现状肯定是无法从中吸取的。   所以系统说完这个建议后,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岔开话题说:“你确定孤真的有必要学俄语吗?这弹舌发音比英语难多了。”   “殿下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而已。”系统知趣的没有接着往下讨论,其实它也清楚,依据清朝现在的经济基础,照办后世的社会模式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事着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但它在最后还不忘提醒:“我的提议殿下现在可以不做,但请一定要记下。目前只是在京城,还好控制,以后若是蔓延到全国,那么的商品涨幅过高问题对大清危害不亚于战争。”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因为经济危机破产的国家可有不少呢。   胤礽敷衍的点点头,继续低头做他没做完的高等代数。   他的题目解到一半,熊赐履就已经到了。   熊师傅的课程一贯进行的顺利,概因胤礽浑水摸鱼的功夫见涨。等这课结束了,他那道做了一半的题目也得到了解答。   胤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回去用午膳。见熊师傅还没走,索性邀请他一起。   “臣那里还有公事,就不耽误殿下用膳了。”熊赐履客气道。   “天大的事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那些事师傅吃完饭再去办也是一样的。”胤礽半拉半拽的,把熊师傅请到了惇本殿的花厅。   作为太子,他的每一餐饭食都有定例的。一顿饭多少斤肉,多少样菜,多少样面食,御膳房那里都是定好的。午膳流水一般的端上来,熊师傅对徒弟的奢侈程度没发表意见,师徒两个开始用午膳。   吃完饭,胤礽还不打算放他回去,样提议道:“不如师傅在这里小憩一会儿,也好养足精神在下午办公?”   熊师傅推脱不得,无奈样睡了半个时辰。临走前样喝了徒弟的茶,才算彻底从毓庆宫脱身。   他走后胤礽还挺后悔,刚才用膳时忘了跟师傅探讨一下,对他提议汗阿玛印发的报纸怎么看,是不是还能提点意见什么的。怪可惜的。   不过他下午还要上骑射课程,没时间再多想其他的。   睡足了午觉养好了精神,胤礽来到靶场时,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在等着他了。   去年他们兄弟俩个同时开始读书,但因为四阿哥年纪小些,所以这骑射课程两人一直没被安排上。直到过完年,康熙算了一下,四阿哥也到六岁,身子骨看起来也可以,应该能承受骑射的课程强度。所以就让两人再次结伴,一起上骑射课。   教学用的靶场地方很大,装下上千人都不在话下。也是为着他们几个兄弟关系,所以两个阿哥的和胤礽的骑射就凑在一块了。   但各自的布库师傅时分开的。毕竟孩子年龄不一样,能拉开几力的弓,射几步远的靶子,跟各自的个头和力量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所以要因材施教才行。   胤礽的弓箭之术即使没有前世记忆加持,仅靠他现在的力量来说,也挺够看了。靶子放在三十步开外,他十箭里有八箭都能正中红心。至于马上功夫,他可能还差点,想要不靠马鞍稳稳坐在上面,基本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年纪放在那里,这不是练习多少的问题,而是身体承受能力的问题。但跑起马来的基本控制,他还是能控的有模有样的。   胤礽自己先跑了一圈。   现在还没开春,日头是有的,但风也挺大。所以这一圈下来,他倒是没出多少汗。稳稳的停在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跟前,看到四阿哥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调笑道:“老四,射一箭给二哥看看。”   他印象里,兄弟中老四的骑射功夫是最差的,不知道现在从头开始能不能再改善一下。   四阿哥冷静的点点头,照着布库师傅刚才教的要点,稳稳的拉开了为他特制的牛角小弓,搭上箭对准红心,右眼紧闭。   靶子放在距离他十三步之外的地方。步子是按照布库师傅的步子来算的。 第44章第44章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以往人数最多时也不过几百人,今年竟然多达数千人了。   且在以往,各省参加人数最多时也不过百人。而今年仅仅直隶省,人数就多达一百五十人。所以总得来说,各省今年统计报上的总人数,是要比往年多上许多的。   科举考试时间较长,从三月初的乡试开始,一直延续到六月末。   科举对于普通学习来说,不仅是入仕途的必经之路,也是各种意义上的心智磨炼。乡试到殿试这一路选拔下来,不仅脑细胞耗费不少,体力也是各种耗费。   能靠自身毅力把一整卷试卷答完,还在考场里坚持三天不倒下的人,可谓真的人才。   系统还对这个科举选拔方式进行过评价:“这也是德智体美的间接锻炼吧”   胤礽想了半天,觉得它评价的十分精准。   总之,层层选拔又层层淘汰下来,最后参加殿试的也不过二十几人。胤礽之前所提议的,通过学子们都当地官府的监察加分这一项,在乡试中的效果还是不太明显的。   但是在殿试时,入选的二十几人都拿出了相对来说很独到的意见。这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他们的加分项。   殿试结束后,康熙看过众人的试卷,颇为满意。这些都是将来可用的人才。朝廷这些年为拉拢南方学子,已经大幅度提高了他们的中举比例了。   如今看着殿试名单里大半的汉人,他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好歹汉人对目前的朝堂是认可的,忧的是,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满人官员越来越少该怎么办?   与大臣们商议后,康熙一一定下状元,榜眼,探花等人选出来。   嗯,都是汉人。   可最后定下名单时,康熙才发现,这所有入选殿试的学子里,并无一人是商籍。他原先也并未对商籍寄予厚望,因此并不觉得可惜。甚至已经在心里为找好了借口。   或许是因为朝廷第一次许商籍参加,因此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为朝廷培养出可用的人才。   总之,各省府的在背地里的手段,因着各种巧合下的侥幸,并没有直接暴露出来。   科考的大事落定,但即便是中了状元,也不是一定能从高阶官员做起的。无论你有何才能,在官场上,熬资历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因此今年的新科状元在短暂庆祝自己的好成绩后,在翰林院里报了道就回到自己家乡走马上任,做了当地一个小县城的知府。   放下这些学子们不提,我们先来说一下朝政中另一件引人注目之事。   年初,康熙下旨让直隶巡抚统计直隶所辖地区的所有人口,在历时长达半年之久的艰苦筛查工作后,直隶巡抚终于得到了具体的数据。   这个数据在六月底的早朝中,被报上来。在李光地的意料之中,在康熙的意料之外。   满人的人口数量,果然是远远要低于汉人的。也就是说,这去年一年的新生婴儿数量,大半都是汉人。   几个汉臣私下对视一眼,全部都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感觉像是炫耀啊。   康熙看着统计的折子直发愁,满人为何就这么不能生呢?明明已经被默许不用怎么参与劳动,生活又十分安稳,整日遛鸟赏花的,连税都不用交,都被朝廷养着了,为什么就不能努力生孩子呢?   直隶地区环绕京城,整个国家的满人都聚集在此了。这么下来,他们满人还是被汉人环绕。   胤礽旁观了他汗阿玛为此多了好几根白头发后,忍不住问系统:“后世满人也这么少吗?或是比现在还少?”   根据系统给他看过的那些后来发展历史,他很担心后来这个国家还有没有满人。   系统温声安抚他:“殿下别慌,后来这个国家还是有很多满人的。不过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分什么满人汉人来了,我们一直都说,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一家?”胤礽迟疑的问道:“汉人也是这么认为?”   他完全想象不出,汉人和满人真的亲如一家的情形。他们爱新觉罗的老祖宗带人入关这么多年,爱新觉罗式对汉人的忌惮可从没有一日减轻的。   系统极为肯定的说:“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受这样的教育。所有的民族都是同胞和手足兄弟,一定要相亲相爱。”   胤礽努力想象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出这满汉,甚至所有部族毫无芥蒂,相亲相爱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胤礽掐指开始算,朝中谁是汉人来着?   李光地,熊赐履,王掞,这些都是。甚至他一直都不太喜欢的佟国纲,虽然自己是满人,但是还因为被记入汉军旗,背地里发过牢骚呢。   可见满人对汉人的感情,一边防范,一边轻视。   师傅他们能成为太子太傅靠的是学识,所以没有被汉人的身份限制,才被他汗阿玛高看一眼。那些没有身份的汉人,怎么会被人重视。   如果满汉真的一家,也就是说,这些皇亲和大儒们,就和平民百姓就没什么区别了?   系统:“……这个思路不能说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45章第45章   系统无视他的表情继续游说,“会计这门课程很必要的殿下,学好之后大有用处。以后您开始办公,不管是户部还是内务府的账,绝对都瞒不了您。”   “以前也瞒不了”胤礽面无表情的继续写堪比画符的俄国文字,“孤连假账都做过,难道会连账本都看不懂?”   他读完书开始办差之后原本就需要常看账本的,哪里能那么轻易被糊弄。   “殿下还做过假账!”系统惊讶道。   这可真是惊天奇闻,堂堂太子竟然还敢做假账。要是放在后世,或他并不是这太子的身份,肯定得好几年刑期。   说起假装,胤礽不自在的歪了下脖子,“那会儿孤的零花钱少,少不得要找个其他方法填补下空缺…”   被迫回忆起自己的黑历史,他的表情扭捏。但当时的账本是他叫下头人做的,不是他亲自动手。   系统兴致勃勃的追问:“被人查出来了吗?”如果这假账能瞒过去,那么殿下确实也不用学会计课程了。   “嗯”胤礽快速点了下头,脸色涨的通红,更加尴尬。   还是被他汗阿玛亲自查出来的。当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那么厚的账本就摞在太和殿上,他上辈子能丢的脸在那天都丢尽了。   胤礽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如果他当时能对这个账本上点心,仔细核对一下,也不至于那么快被查出来。   “所以啊殿下,学好独家定制的会计课程,更方便您以后做假账。”系统像是个卖假药的推销员,“不会做假账的会计,可不是好太子。”   胤礽气的咬牙,“孤以后再也不会做假账了!”   私吞国库银钱这事儿,干过一次就够了,他这辈子是决计不会再干了。   “那学好之后也能防止别人做假账。”系统紧追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最终,胤礽在它坚持不懈的说服下,还是妥协了。   不过这课程刚开始,系统放出学子资料后,胤礽就懵了,“借贷,是什么?”   他记得账本上不是这么写的。账本上一般都是,“进”“缴”“存”“该”四项。这“借贷”他实在看不懂意思。   “借指的是收入和费用或者成本的增加,贷指的是负债或者收入的增加。现在的记账方式太过简单,一项收入或支出只有一个账本。在后世的会计账本中,一项收入或支出至少要同时记入两个账本。我论用借贷表示每一项账目应该同时记入哪两个账本”   “这样不是更乱吗?”胤礽觉得自己已经听晕了,进和缴各有一本账,对账时把两本账本拿出来一对就能清楚明白,这一项收入记入两个账本,对账岂不是更麻烦?   “我论把这样的记账方式称之为复式记账法。这么做的目的是既是为了让账目更清晰,也是为了让算账的人知道具体的收益和对应的物品,还有相对应的负债。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和现在的单式记账法相比,效率更高,等您学的更深入就明白了。”   胤礽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也不再继续问了。反正系统提供的课程刚开始他学的都是迷迷糊糊的,以后学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懂了。   这天开始,他的课程不只是增加了一门会计。   在其他的课程里,比如化学,已经具体的分化出了有机化学和无机化学两个方向。还有物理,也具体到了是学习光学还是热学动力学的方向。   胤礽只在物理课程上的选择上犹豫了一下,所谓光学和热学最后的应用对他来说,实际操作性不大。相比来说,将来朝廷要规划修桥之类的,他还能插手一二。   所以最终选择了继续学习动力学。   其他的,虽然课程最终细化,但是所有的知识的概念他还是要了解的。所以目前也没有做具体选择,只是又根据课程分支来调整了一下时间而已。   他算了一下,再过两年他在朝政上就不只是旁听的身份了,汗阿玛应该会开始给他一些简单任务来练手。到时候他会比现在还要忙,所以这些课程,他的学习时间真的不多了。   现在自然要尽力,能多学点就多学点了。   胤礽开始会计课程后没几日,康熙又收到了姚启圣上的一封折子,是关于福建水师的建制规模的一些汇报。   折子里具体写了,在为扩建之前,福建水师总人数在八百左右,总共有船只五艘。船还只是普通的船,无法架设火炮。   水师扩建之后,姚启圣先是在福建征兵,把水师人数增加到了2000。后又花大力气制造船只,现在可参战的船只数量达到了五艘以上。虽然不是每艘船都有火炮,但船只配置已经比过去强大许多了。   康熙看到折子时很欣慰,还道钱果然是没白花。   不过姚启圣的折子里还写,“据水师里的兵丁回忆,他论曾听一个泰西传教士说,在西边的某个国家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水上军队。所以臣的目标,是把大清水师建设成超越这个国家的水上力量。”   康熙:“...”说来说去还是暗示他,要钱。   不过看完折子他也起了好奇心,这所谓西边的国家指的是哪里?泰西之人果真如此厉害吗?   想起宫里也有其他泰西人,康熙便叫梁九功去跑一趟钦天监,把这人叫人过来问一问。 第46章第46章   本以为收复了台湾,打完了准噶尔,大清就可以享万事太平了。但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番邦国家,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康熙一人坐在偌大的乾清宫里,盯着案桌上成堆的折子深思,若是将来这徐日升所说的葡萄牙带着军舰打到了大清的边境,那福建水师,是否有能力与之一战。   仅靠姚启圣那五条船吗?自然是不能。他也知道自己或许是一时胡思乱想,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此时不先图谋布置,这以后当真发生此事,则后患无穷。   眼下,还是要先想办法使大清军力更加强大才对。   练兵,就是花式的花钱。军费素来是国库开支中占最多的一部分。康熙一想到现在国库的银钱应付一次准噶尔都岌岌可危,就觉得特别发愁。   还是要想个法子为国库赚钱才行。是巧立名目收税?还是另想办法增加收入,他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想来想去,为太清万世太平计,舍下一时的面子也不算什么。康熙想,不如就以内务府的名义做生意,摊子支的小点,只做些新奇的玩意往南方卖。收支单拎出来做一个账本,收入以半年之期为准,慢慢并入国库。   想到自己身为堂堂天子,竟然有一日为了金银,为了军费煞费苦心了,康熙不禁苦笑。   不过想通后,他也没在在这上头再废心思,转而又处理起其他政事来。   这一日他忙到近晚膳,也无心翻牌子进后宫,想起因为政事好久没问过儿子的功课,索性就叫下头人摆驾毓庆宫去看儿子。   胤礽自然提前收到消息,还叫人备好了晚膳。   因为他最近实在表现太好,师傅们已经很久没有另外布置功课了。他只能把自己从前写过的作业准备好,预备着一会儿他汗阿玛查问。以他对汗阿玛的了解,只要是突发奇想来毓庆宫,多半是想着检查作业来的。   果不其然。   康熙踏进毓庆宫,胤礽刚一迎上,就被查问了最近学的什么书。他们父子俩走了一道儿,胤礽就把最近看的书背了一道儿。   等康熙听的都满意了,功课的问题都查完了,父子两个才一起用晚膳。   刚才走的一路上,小太监手里引道的宫灯不够亮,所以落座之后胤礽才发现,今天他汗阿玛似乎特别疲累的样子。   胤礽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他汗阿玛的碗碟里后便试探着问:“早朝散后汗阿玛是不是又在乾清宫看了一天的折子?您总是这样忙于朝政,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儿臣瞧着您近来真是清减了许多。”   “无事,可能是最近暑热之故。”康熙自己并不当回事,笑着安慰的儿子。   胤礽没把这糊弄小孩子的话当真。   他也是日日都要上早朝的,自然知道朝政繁忙时有多费精神。但想了想最近朝政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是满人人口的事儿。   可这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汗阿玛不该如此忧心才对?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他紧追着问:“儿子又不是别人,汗阿玛有什么烦心事,不能说给旁人听,难道还不能说给儿子吗?”   康熙嗔了他一眼,“食不言,你连顿饭都不让朕好好吃了。”后示意立在一旁的梁九功给他夹些青菜。   胤礽只得住嘴,打算吃完饭再问。   终于吃完饭,康熙漱过口,父子两人在园子里遛弯消食。   胤礽见他汗阿玛疲累之色比刚才减少些许,说:“饭也吃完了,汗阿玛尽可以告诉儿臣,有什么烦心事了吧?”   “你呀你”康熙被问的急了,忍不住嫌弃儿子,“你也日日跟着朕上朝的,难道就没发现,国库的银钱又开始不大够使了。”   反正自己憋着发愁还要被烦,这小子又非得自己送上门来。教训儿子散愁气,正好了。   胤礽心里一松,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钱的事儿。   知道了原因,他反倒有心情开玩笑了,“国库哪一年没有缺过银子,汗阿玛怎么今日特别发愁?”   一点没有被劝慰到,康熙孩子气的嘟囔了一句:“自然是今日特别缺的缘故。”   胤礽忍着笑,“国库银子不够使,汗阿玛让百官一齐使力想办法就是,您独个儿发愁算,岂不是愁坏了自己。”他汗阿玛生闷气的样子真有意思。   “朕指望的上他们,还用自己发愁?”康熙叹气道。   说是百官,真正指望的上的没几个。不仅指望不上,反而还要上来拖后腿。   玩笑够了,康熙开始说正事:“准噶尔始终时大清心头大患,不想办法彻底平定,则大清永无宁日,朕也无法安眠。”   胤礽恢复认真,“汗阿玛深谋远虑,想必已有计划。”   “三番和台湾都收回,朝中又暂无大事。朕计划,最迟两年后,一定要发兵攻打准噶尔部。”   “蒙古王爷们那里?”胤礽语带不确定的问道。   汗阿玛几次北巡计划都被搁置,蒙古王爷的态度没确定之前就发兵,或许有些不妥。   说起蒙古,康熙倒比他有信心,“咱们大清和蒙古各部向来交好,他们即使不帮忙,也不会站在准噶尔那边。现在朕唯一不确定的,是不知道国库是否能支撑这场战役。”   一场大战少则半年,多则数年。若打到一半粮草供应断了,则大战必败无疑。 第47章第47章   这消息刚宣布,他的话没没说完,下头就全是反对之声。   连张英都是一脸明显的不赞同,“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要插手经商之事,还要背着点人呢。皇上您好好想想,这落在史书上,难保不会被后世口诛笔伐。   胤礽挑眉,他的师傅们鲜少多这样旗帜鲜明的时候。尤其还是反对。   他把熊赐履和汤斌几人的脸色挨个看了一遍,没及时跟师傅们通气,看来这事难办了。   再回头去看他汗阿玛的脸色,明显已经是在生气了。   胤礽免不了心里嘀咕,为什么现在汗阿玛提个什么新政,朝臣们总是一致反对呢?明明前世大家还没多这么…齐心协力…   反对的朝臣们各执一词,但话说来说去总归就是,朝廷怎么能做生意呢,这不是破坏规矩吗?   “皇上,前番为着改革税制,朝廷费心笼络商籍。如今事过,皇上难道打算过河拆桥?”张英振振多词道。   这话听起来表面上颇为几分极力维护商籍的意思,但最终目的还是反对。   朝臣交头接耳,议论不断。太和殿里又逐渐像菜市场的气氛转变。   众臣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康熙很是头疼。   明珠从头到尾没说什么,只在大殿里快乱的不成样子时才高声问道:“皇上为何执意要以户部之名另从商?”   要赚私房钱钱难道不该是内务府的名义更好用吗?   康熙脸色沉沉,“你们以为,这是朕的本意?”   他一说话,群臣霎时间安静。   “朝廷这几年战事不断,左支右绌下国库几近亏空。为着将来再战准噶尔,朕总要想些法子填补亏空。”   群臣相互对视,多几人嘴唇蠕动,想着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理由是个好理由,可是说服力总觉得差一点。   “去年年终时户部不是上报过国库充盈…”多人小声嘟囔。   王掞之前默听了许久,终于憋足了气,迫不及待站出来继续反对,“即便国库空虚,朝廷多加征些农税弥补便是。”   如今天下良田比过去至少多了上百万亩,一亩地多征收几十文钱,这国库的钱不就出来了。   康熙冷声道,“开荒之前朕曾许诺天下百姓,新田永不加赋。你是要朕失信于民?”   “臣不敢”王掞犹自不服,“新田不加赋税,不是没多旧田?”   明珠侧目而视,“王大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还要别人说给您吗?”   王掞顿时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他刚才那话是多的不过脑子,现在正心里懊悔被人拿住了话柄。   半天,只能不甘愿的憋出一句,“皇上堂堂天子,不该与民夺利。”   康熙冷笑,趁热打铁,“若众卿多其他好办法充盈国库,朕自然打消这念头。”   其实他更想说,不行你们就交钱,不然就别拦着我赚钱。   众臣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佟国维见众人不再说话,站出来问道,“皇上是想先做哪一桩买卖?人手是从户部里抽调,还是另寻?”   在他看来,既然想做,与其另支摊子,不如直接收购。正好没省了人手,少费些心思。反正他家里都是这么干的,收购现成的铺子,又省心又省力。   不说别的,大臣们虽然家里都多铺子,还都大概的翻过账本,可若说这做生意的头脑,肯定是通通都没多。   康熙:“…”   就是发愁不知道该卖啥,才想让你们跟着出主意的。结果还没说到那一步,你们就先反对起来了。   康熙不禁乱想,难道真的要听儿子的,找人在报纸上鼓吹一下好处才行?   气氛比刚才大家集体反对时还古怪。张英几个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想好,那或许没多挽回的机会。   早朝便在这样的尴尬里散了。   胤礽心里可惜,最终竟然没能把这事儿彻底定下来。昨天应该跟汗阿玛商量好再说的。   他跟康熙告退后,才出太和殿,就被几个师傅拦住了去路。   张英忧心忡忡,“太子殿下,皇上果然多心使户部经商?”   三人小组的其他两个还眼巴巴盯着胤礽,期待从他嘴里听到反对的话。   “师傅这么发愁做什么?”胤礽笑,“汗阿玛并非一心为利钱,不过是为着几年后大准噶尔,早做准备罢了。” 第48章第48章   乾清宫里照样是开小会。   康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色带着笑意。   他也以为朝廷要做买卖的事儿曝光,京中百姓会极力反对,结果只有大臣们在义愤填膺,还只是针对私下印发文章之人。让他连查核是谁惹事都觉得多此一举。   那散播消息的人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教,泼脏水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提前帮朝廷宣传了。   与他表情心情完全相反的来参会的这帮心腹大臣。几个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原本无奈下已经接受了皇上一定要开门做生意这个结果,如今只想着怎么帮君主实现目标了。   不料现在却听到君主被污蔑,叫他们如何不气。   胤礽迈进昭仁殿,想象中汗阿玛的怒火中烧的场景没有,他也没敢放松,小心翼翼的问:“汗阿玛,儿臣听闻有人在京城百姓中无端散播谣言生事…”   他话说的含糊,在场几位都没纠正什么。   康熙眼神示意儿子上前,“不过是胡言乱语,朕已经叫人去探听,百姓并无怨怼之言。”   众人听他这话,显然是不打算计较了。一时只能自己尽快把怒火压下去,细想事情该如何善后。   张英甚至连怎么找到此人的办法都想好了。   只有王掞,因为一时还没想通,所以脸色尤其不好看。他满心都只想着,这事儿关乎朝廷脸面,皇上怎么能如此不重视。若再不给个说法,他可要发挥“长跪不起”的本性了。   只不过,到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更想改变君王的注意,还是更想让皇上处置那个散播谣言的小人。   “如此便好”胤礽松了口气。若京城里当真议论纷纷,那此事保准是做不成的。   他又想到,“那散播消息的人,汗阿玛可有查到?”   “查不查的,也没什么妨碍。”康熙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更换的王掞一声冷哼。   他才要开口,便被明珠截去话头,“民意未有反对之势,想来京中百姓苦物价已久。皇上既然有心整治,那这铺子要开在何处呢?”   他一番话,这做生意的性质就从皇家自降身份经商,变成了为民谋利了。   胤礽斜视他一眼,心道不亏是汗阿玛多年宠臣。   明珠只当没看见,还在静等回复。四九城的热闹街道都被占的差不多了,黄金地段的铺子租赁价格可不低,难道要先赶出谁去?   康熙提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他叫人调查过的,进项不错的生意,“朕再想想,你们也替朕想想。”   他这会儿心情不错,抬眸看着几个心腹,笑意里难得外漏的带着几分精明算计,“朕记得诸位在京城应该都有铺子,想必也都有管事的和账房,不如各推荐一个贤能之人给朝廷用?”   毕竟是要做买卖,户部调人未免有点大材小用。内务府可用的人又多是内官,不太适合出面,从外面找人他又不放心。刚才忽然想到,这不有现成的能提供人才的吗?   他可是知道,在场的佟国维和明珠,索额图几个,都是家中在京城里开铺子的。   胤礽差点笑出声。   他怎么觉得他汗阿玛现在是在空手套白狼呢?瞧着那几位的脸色都僵了。   索额图好像被人提醒了一半,难得这么有眼力见,先站出来道:“臣回去问问府中管事,明日就将可用之人选出来。”   他表现的太过积极,明珠和佟国维连推辞的话都没法再说。对视一眼,只能也回禀说要回去准备,明天把人送进宫里先让皇上过目。   张英三人组向来廉洁清正,从没在这上头有什么心思,于是都没接话。准备告退时又被拦下,“你们帮朕想想,这铺子的名字改叫什么?”   只有王掞还在纳闷,所说朝廷被小人污蔑,是彻底不查了是吗?另外这朝廷要抢生意的事儿被捅出去了,为何百姓们却毫无动静?   其实这个吧,还是得从京城中的物价说起。   自从大家越吃越饱,这京城里的物价就一天比一天贵。百姓被越来越高的物价搞的苦不堪言,可不是格外盼着朝廷出手压制吗。民意就与康熙的想法奇妙的合在一起了。   熊赐履听着张英一会儿一个名字的出主意,在心底叹气,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大势已定,众人都散了。康熙继续批折子,胤礽回去继续上课。   父子俩都以为会在不久后收到一批伙计名单。结果第二日,索额图不仅送了管事掌柜,送了账房先生,机灵嘴巧的伙计,甚至直接送了铺面。   起因是他回到家里一想,反正这些商铺原本都是给太子准备的,现在他不能跟太子走的太近,还不如直接送给皇上。   于是索额图把地契和房契准备好,就直接带着上朝了,当着众臣的面,直说要把这铺子上交给朝廷以示忠心。   这话自然把众臣都给惊着了,心道您要表忠心能不能换个委婉的方法?这不就是直接送钱吗? 第49章第49章   康熙自然纳闷原因。   他在各地商铺开门之前就叫人在报纸上做过宣传,按理说皇家供销社的名声早就传遍各地才对。且所售商品通通低于当地物价,为何利润为这么少?   不过初时他只以为是因为离了京城,这铺子经营不善的缘故。毕竟京城里各个朝臣家里商铺用的多是老仆,能在京城的地界帮自家主人站住脚的,可见能耐也非同一般。   而这供销社开到了外地,所用之人鱼龙混杂,朝廷也不好为了一两个铺子再费力气逐个甄别用人,毕竟又不是选用官员。   想起要仔细查询原因,还是因为康熙忙于政务时随手把账本放在了昭仁殿的书房,胤礽去请安时多看了两眼的缘故。   他这一日下课下的早,想着到乾清宫去陪他汗阿玛一同用午膳。   或许是因为最近正跟着系统加紧学习会计课程,胤礽对那几本放在显眼处的账本特别好奇。眼见着汗阿玛无暇顾及自己,他便拿起翻看,同时也在心里比对这账目有无差错。   康熙忙着看折子,余光瞄到儿子的举动,惊奇道:“你看的懂账本?”   “儿子不大懂”胤礽面带腼腆,“不过一时好奇,这账本究竟是什么样的。”   康熙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他可没派人教这孩子看账本,若是看的懂才是奇怪。   越近年底朝政越是繁忙,六部所有人员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自然也有堆积如山的折子要处理。正要开口跟儿子说若无事就回去继续读书,却见胤礽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康熙沉声道。   胤礽思索了一下,还是直言:“汗阿玛,儿臣虽不大看的懂具体意思,但这账目上,前几月的数字和后来相差甚远。虽说可能是生意不好,但差这么大,会不会还有其他缘故?”   “除了京城,其他各地商铺皆是利润微薄”康熙下笔未停,“想来是下头人经营不善。等过了年朕再派人去严查。”   事关国库军费,他自然要详细探查原因。   胤礽没再多说什么,既然他汗阿玛心里有数,他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说是过年,但是康熙还是在年前就抽派了人手,去各地详查。   十一月十五,密探们回报,朝廷所开的铺子生意刚开始不错,但不知为何,各地商人联合起来与朝廷由对,极力把物价往下压。百姓在物价的诱惑下,纷纷倒戈,于是皇家供销社的生意岌岌可危。   康熙得到密报,第一反应便是此事应该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有皇室名义保驾护航,商人为逐利赶在暗地里使些手段也罢,明面上也不会如此大胆针对。   肯定有他不知的缘故。   于是他又继续叫人详查,强调要从这些富商的家事和关系各个层面入手。   半个月后,康熙得到消息,原来商人愤慨不仅是为了朝廷插手经商,还是因为去年科举考试,他们的孩子在乡试阶段就被以不同的方式刷了下来。   各地富商皆以为自己被朝廷戏耍了。   百姓都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因常年逐利更是懂得其中道理,所以才让自己强压下了不满。   但是朝廷又插手经商,正好压住了他们的底线。利益被夺子孙后代又上进无望,富商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被赶尽杀绝,于是所有的忍耐就一起爆发了。   这事原因查出了,怎么处置当然是第一要务。   康熙在早朝时说起密探查到的情况,当即大发雷霆。商籍上进之路如何被阻倒不是他生气的主要原因,他气的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又各自勾结,以至于影响朝廷筹措军费的大计。   朝臣们也很震惊,他们当初虽然反对商籍参加科举,但还真没敢在这上面动过什么心思,毕竟大家都是京官,有的时候真的犯不上。   站在大殿最后的官员小声感慨,果然天高皇帝远,真没有地方官不敢干的事儿啊。然后就被身边的同僚捅了一下,示意他声音再小点。这官员当即禁声,再不敢说下去。   康熙发完了一通火,便准备下明旨,要把各省涉事官员全部处罚一遍。   但这意思刚说完,便立刻有人劝诫道:“皇上,地方官员虽有能力不及,但皇上罚俸几个月,小惩大诫便也罢了。”   不是不能罚,只是这人数实在太多,要是罚的太狠,朝廷去哪里找这么多替代之人呢。   康熙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好歹没让火气盖住了理智。仔细一想,发现朝臣所言确实不差。罚俸降薪倒没什么,真要把这些官员轮换一遍,那朝廷的损失也不小。 第50章第50章   胤礽放下账本,若无其事的请旨告退,说师傅们留的功课他还没做完,要回去继续用功了。   康熙没说什么就让他退下了。   出了乾清宫,胤礽才有工夫细想,既然国库有钱,那被汗阿玛搁置许久的北上计划,或许也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   想到马上可以出京城,他眼前仿佛又是昔年所见塞上风光。   系统知道他心情不错,玩笑似的说:“盼了这么多年,殿下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孤又不是你,一心只想着玩”胤礽语气轻松,“最迟明年四月,汗阿玛必会北上。”   系统委屈,我一心帮您学习,哪有空想着玩。   不过说起蒙古,它赶忙找出程序中的各地资料,“可是四月时蒙古的风大,草还没长出来呢。春天江南风光最好,应该去江南才对。”   胤礽无语,“孤都不敢这么想,你真的以为汗阿玛也是为了出去玩?江南风光虽好,此时却不是去处。”   武将们的对敌计划列了好几年了,兵书恐怕都要翻烂了。与准噶尔一战近在眼前,汗阿玛怎么会有心思去玩?此次北上,不过是想拉拢蒙古,再通过蒙古王爷更了解些准噶尔罢了。   要南行,也得等平定了准噶尔才行。   “除了您,您的父亲会带别人吗?”系统好奇道。   胤礽想了一下,“应该还会带着大哥。还有后宫几个妃子吧…”   汗阿玛会带哪个后妃他不确定,但其余兄弟们都还小,到蒙古须得长途跋涉,肯定是带不了的。此次是为正事,应该也不会带太后。   他一想到到时候一定会跟大阿哥朝夕相处,心底就一阵别扭。虽然之前关系缓和很多,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在意。   察觉到他的别扭,系统笑的更欢,“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哦。”   胤礽撇嘴。只要他大哥别故意找麻烦,他自然不会故意找架吵。   时间过得快,一晃眼又是新年。   过完年,即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康熙带着大阿哥和胤礽,和几千御林军,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一路北上。   重臣们除了佟国纲和索额图明珠几人,大都被留在京中。内阁暂代管之之职,小事可自行批准,遇大事就快马加鞭汇报。   虽是抚蒙古,但蒙古诸亲王早就得到消息,各部落王爷也早在得到消息时动身,在坝上草原一起迎驾。   出发前三阿哥和四阿哥来送行,两人眼巴巴的看着胤礽,“太子哥哥,我们也想出去玩。”   胤礽毫不客气的照着两人的脑门轻拍了一下,“就知道玩。在家里好好学习,等二哥回来查你们的功课。”   拍完之后他就心情大好。馋着老三不算什么,连老四都馋到了,挺不错。   上了马车,见他俩还不走,胤礽招手让他们俩上前,“等二哥回来,给你们带好玩的。”   “二哥说话要算话,千万别忘了!”三阿哥大声道。   胤礽掐了掐他的小胖脸,“忘了谁的都不会忘了你的。”   四阿哥只差眼泪汪汪了。   胤礽看着就想乐,也掐了掐他的,“出息劲儿。老四,二哥也忘不了你的。”   心里还比较了一下,没老三的手感好。   兄弟俩这才一起欢呼起来。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送行队伍。   大军开始动身。   康熙所乘御撵宽大,十六驾奇骏拉车,不仅床榻,连书柜都放的下。胤礽虽有自己的马车,但平日无事就陪着他汗阿玛一起坐看书。路上走的时间久了,越往北景色越一般,胤礽看惯之后愈发觉得无聊。   无聊到他早忘了自己下过的决心,绝对不主动找事。   行至热河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了。   御林军分作前后两队,护着御撵走在中间。后面还有后宫嫔妃的马车,和其他随行的装备。   胤礽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不错,天高云阔。又看了看御撵前后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心里丈量了下距离,可以,适合跑马。   再看眼他明显也安耐不住的大哥,笑眯眯向康熙请旨,“汗阿玛,儿子坐的乏了,不如您放儿子和大哥出去跑跑马?”   大阿哥胤褆听完他这句话,立时双眼锃亮。他从未见过如此贴心的弟弟。   随即也眼含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汗阿玛。   康熙面无波澜,眼神在兄弟两个间巡视,“你们兄弟俩都想去?”   “自然想!”胤褆激动道。   他向来好动,若不是为了在汗阿玛面前留个听话懂事的印象,早就跑出去了。   康熙沉吟了片刻才同意,“别纵马跑的太远,朕叫侍卫陪你们。”   “不用侍卫”胤礽笑的温和无害,“有了他们在身边反而拘束,儿子跟大哥一会儿就回来。”   有人看着还怎么放肆。   “康熙想了想,御驾所过之处必早有暗卫,也觉得没什么。便道:“去吧。我满族男儿,该在马上好好驰骋一番。”   得了允准,兄弟两个一起下了御撵。各自的奴才牵了马来。   胤礽的马不再是他六岁那年所乘坐的那温驯的小母马匹,出行前他出御马监亲自选了一匹枣红色的公马。   这马按照年龄算已经成年,胤礽特也意嘱咐了别骟。   它脖颈短粗体型高大,四肢强健,浑身肌肉虬髯。前蹄不耐烦的在地上轻踏,一看就知是一匹可行千里的良驹。   胤礽摸着马的鬃毛,看着大阿哥提议道:“大哥,绕着御驾一个来回。谁先回来便算胜出,可好?”   胤褆高扬之着下巴,“你确定?输了可不好看。”   他的马虽不是自己亲自挑的,但比胤礽的也不差。加上他自己好胜心强,自然口头上分毫不让。   胤礽最看不惯他这种张扬,“还没开始,大哥怎知输赢?”   因为毕竟年龄还小,身量还没长开,兄弟二人都做不到自己翻身上马。   胤礽踩着马镫上了马,双腿夹着马腹高声道:“大哥,输了怎么说?”   胤褆眼神略带挑衅,“若你输了,便给爷抄半个月的书。”   他出京之前被揆叙布置了好些功课,都没写完。   “好,如大哥所言”胤礽一口应下,“大哥输了,也不用抄书。便给弟弟提一副‘甘拜下风’的字可好?”   胤褆犹豫了片刻,才把心一横。课业比不过老二,这骑射他还能比不过?于是痛快答应。   大队人马不停,但兄弟两个的马绕着御驾跑的飞快。   胤礽甩鞭纵马,仗着他控马的功夫强些,一路遥遥领先。   胤褆咬牙直追,马鞭摔得垮下马匹不停嘶鸣。   兄弟俩都想赢。这时候倒不像比骑术,更像是比谁会摔鞭子了。   虽然御驾走的路没有多少尘土,但二人跑马的动静不小,随行的文臣们纷纷把头探出马车来看。   知道是他们兄弟俩跑马,还在纷纷下了赌注。   胤礽听见议论,头也不回的大声笑着说:“大哥,你的马还跑的动吗?”   “操心你自己吧!”胤褆被颠簸的一脸大汗,嘴上仍不服输。   他的马被主人欺压出了全部力气,四蹄跑动的飞快,跟胤礽的距离只差半个马身。   胤礽回头一看,距离是拉不开了,他只能控马阻碍前进之路。一大圈跑下来,终于靠着最后距离险胜。   他扯紧缰绳让马停下,大笑道:“我赢了!大哥,别忘了欠我的字。”   胤褆气的狠夹了下马腹,“你也太无耻了,知道赢不了竟然挡着路。”   “兵不厌诈啊,大哥。”胤礽挤挤眼。随后笑着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小德子。   这么多人看着,胤褆面子上虽不好看,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愿赌服输。”   胤礽闻言挑眉,没想到他大哥竟然没死赖着不认,真是进步了。   “回京之后别忘了写,大哥。”没意思。   既然闹过了,他便又回到御撵上。兄弟二人前后上了车,梁九功立刻递上帕子让他们擦汗。   康熙笑问:“如何?”   “大哥故意相让,儿子险胜。”胤礽仗着他汗阿玛没看到结果,故意谦虚道。   然后转头就看到他大哥正在瞪他,胤礽报以微笑,完全不放在心上。两人擦完汗,一左一右坐在康熙身边。   康熙拉着两个儿子的手感慨:“你们兄弟若能永远如此和睦,朕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胤礽一愣,只觉心头缠绕了好些年的东西忽然都被放空了。从前多年计较,重活一世后兄弟重见。原来所有计较,此时仿佛都成了一时意气。   他停了片刻,才看着康熙的眼睛郑重道:“汗阿玛说道那里话。儿子与大哥是至亲手足,必会永远友爱。”   随即他就看到自己的手被他汗阿玛握住,跟他大哥的放在了一块。而他汗阿玛一脸欣慰。   胤褆不自在的歪了下身子,心道老二今天真是矫情。   大队人马又走了几日后,终于与蒙古王爷顺利会师。但蒙古王爷领着人请安之后,随即便报上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准噶尔部的营地不久前来了一波生人。他们似乎与外人勾结,正暗自密谋着什么。   来见康熙的是科尔沁部的王爷。蒙古四十九部中,科尔沁部与大清关系最为紧密。这位王爷原比其他部落首领更得康熙信任。   他的话,康熙也不得不多加琢磨。被蒙古部族都没见过的生人,一时半会真想不到会是何人。   “那人样貌如何?”   “与咱们蒙古人都不同”科尔沁王爷仔细回忆,“挺高,脸特别白,好像刷了层浆糊。头发是金黄的,高眉大眼,眼珠子还是蓝色的。看着自带一股悍匪之气。”   他没亲自见到人,是手下的探子回报的消息。不过越说,他越觉得也样貌好似在哪里见过。   康熙心里咯噔一下,这模样,听着像是他在京城里见过的俄国人。 第51章第51章   康熙虽然心里已有判断,但还想再核实,便叫梁九功准备纸墨,亲手画下俄国使者的大致模样。   他拿着画像,脸色郑重地问道:“可与此人模样相差无几?”   科尔沁王爷只看了两眼,想都没想便十分肯定的说:“不会有错。”画像虽然潦草,当时回报的探子报的急,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我想起了,这人就是那个俄国来的!”   他记得两年前,画像上这人带着人从他们部落的营帐之地过,还向科尔沁的族人问过路。   康熙心里一沉,为何俄国人为何准噶尔的人搅和在一起?他回忆起当时在京城里,驿馆总管胡集贤上报,俄国使者与准噶尔同住驿站时,好似确实有私下勾结。   难道当时俄国使者便心怀不轨?而非是因为不想成为大清属国和准噶尔结盟?   他左思右想,到底不能确定具体原因。不过既然已经确定准噶尔有异动,那么此次北上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   康熙虽然脑子里想法已经百转千回,但当着科尔沁王爷,面色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他故作不在意的豪迈一笑:“罢了。迟早要打,一个两个有什么差别。”   随即又对科尔沁王爷道:“你我难得一见,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科尔沁王爷是个外粗内细之人,很快明白其意思,也答的痛快:“都听皇上的!”   接下来几日,康熙忙着领着两个胤礽和胤褆,会见蒙古各旗王爷,台吉。再根据其部落大小,与大清的关系远近,颁发给他们不同的赏赐。   蒙古不缺牛羊,赏赐就不外乎是蒙古地界少有的金银玉石之类。   在草原这些时日,会盟两边人马的行程都被排的满满当当。   白日里御林军与蒙古部落一起行猎,侍卫们与蒙古的搏克庆比武摔跤,晚上康熙大办宴席,与蒙古王爷们够筹交错醉酒笙歌。   表面上和平会盟的祥乐,暂时压住了即将面临与强敌不可避免的战争的紧张气氛。   热闹了十天之后,康熙召集大军开拔回京。   大军动身后,胤礽没有陪着康熙同坐御撵,而是窝在自己的马车内。   他毫无形象的瘫在床榻上,和系统说自己积压多日的牢骚:“终于要回京了!再待几天,孤都不一定能靠自己在马上坐稳。”   这几日他的脸都笑僵了,再待下去,迟早会像他们家老四一样面瘫。不只是脸,他的胃也迟早会被蒙古王爷们的花样灌酒给灌伤。   系统默默启动程序检查完胤礽的身体才说:“刚才检测到您的肝脾已经受损,需要尽快调理。”   胤礽有气无力道:“不用你说孤也知道。”调理也只能回京之后再说了。   因为身体实在太累,回京的路上他倒没有再去找他大哥的麻烦。当然,大阿哥跟他的情况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会见蒙古各旗对康熙来说是一次政治需要,对胤礽来说就是一次额外的继承人考核。   所以这几日康熙日日宴待蒙古,日日招胤礽在身边作陪。   为了给他汗阿玛争面子,胤礽不仅要拿出皇子气度,端稳了皇室风范。还要表现的亲切有礼,待所有人一视同仁。   王爷们自然很给面子。无论谁来敬酒,敬过康熙之后,第二杯绝对会把目标转移到他这里。   胤礽知道蒙古部落向来不拘小节,尤其喝酒之事向来豪放。所以每次宴饮之前,都叫人备足了醒酒的汤药。即便如此,他也快被蒙古王爷的轮番敬酒给敬的肠胃失和。   当然,若不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那些王爷们敬酒可能直接就上坛子了。   十天下来,他为了把上辈子能端出的架子全都再次端稳,真是从里到外各种意义上的劳累。   从结果来看,胤礽这次考试明显是及格的。蒙古王爷们对着康熙不住口的夸赞,太子真有储君风范,皇上教导有方,大清后继有人。   这夸赞是真是假无所谓,最重要是态度很到位。   大军又走了半个月,才回到了京城。胤礽受到了两个弟弟的热烈欢迎。   除了给三阿哥和四阿哥的东西之外,他也没忘了给他的其他弟弟们准备礼物。一回宫就叫人收拾好了,送到各自的嬷嬷手里了。   他准备的都是自己亲手猎出的,狼皮狐皮之类的皮子,还有些蒙古王爷们孝敬的上好的锻刀弓箭。皮子现在是穿不了了,但是到冬季时做个大氅防寒却是不错。   至于弓箭,到时候阿哥们能有了骑射课程,用来练手也比宫中糊弄人的弓箭强很多。   北上计划成功,又从蒙古王爷们那里得知了准噶尔的准确消息,康熙现在只想着如何派军与准噶尔一战了。   开战之前,粮草调度自然要与朝臣们好好商议。回京后的第一日早朝,说的便是此事。 第52章第52章   清军与准噶尔部又周旋了几日后,眼见着只能是白白浪费时机,费扬古即使再不甘心,还是选择带着人马撤回大军驻扎的营地。   人马损伤很快被统计出来。   己方人马损伤总有五千之数,另有损坏的兵器和铠甲,比死伤的人数还上多上数倍。   此一战准噶尔的骑兵占尽优势,仗着自己在马上得力,砍人时先砍武器,几乎是不计代价毁损清军将士保命的兵器。   夜深,已过子时。   费扬古坐在自己的将军营帐内,皱眉看军士统计出的战报。   与准噶尔交锋时,那高眉大眼的洋人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   他率领先头军掠阵,进攻时太着急,看的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东西比他手里的银枪还上厉害,可在百步之外飞速击中士兵的胸口或是脑袋,且被打中的人大半会立时殒命。   而那些没有被打中上害的伤兵被抬回来之后,军医细细检查后发已,伤口压根不是流矢或寻常兵器可造成的创伤。那东西被射出之后,好像还隐隐有烟?   他越想越是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一见那东西就叫人后撤。   不过费扬古心里很清楚,再后悔下去也是枉然,输了就是输了。   他把战报放下,提笔另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写罢请罪之言,又详尽叙述此战失利的原因。写好后,便连带着被统计出的军报一起放入信封之中,用火漆密密的封好,随后吩咐人传了军侯入帐,嘱咐将其尽快送回京中。   军侯领命而去。他连夜纵马疾驰,替换了几匹快马,终于在三日之内将这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京城。   康熙看到战报后,脸色极其难看。   他原本想着,大军十万人马,无论怎么打都能拿下准噶尔。只上收服准噶尔,大清便再无外敌,往后四海平顺。   但是谁能想到,十万大军竟然能被仅有一万人民的准噶尔耍的团团转。   这一仗,清军输的实在窝囊。   康熙心生凉意,心道八旗如今难道当真如此不堪用?   胤礽见他汗阿玛脸色不善,立时上前劝说:“汗阿玛,当务之急不是处罚费扬古将军,还是先处理军务上紧。”   大军还在乌苏雅里台晾着呢,是留是回还是上下个决定才好。   康熙压了压火气,沉声道:“传旨,命费扬古率军暂撤回至甘肃玉门处,整军!待朕旨意。”   军侯急忙记下旨意,一路小跑的出了紫禁城,随后又骑马飞奔出京城,将这旨意传往乌苏雅里台。   康熙又去翻看折子,不忘心里猜测,此仗之所以会输,恐怕就是太过轻敌之故。准噶尔骑兵强悍,又对地形十分熟悉,还有俄国人的帮助。   想到俄国人,他很快便又找到折子里写的俄国人所用的武器那段,指甲在纸上轻轻划出印记。   那到底是何物?   康熙再三看过后,才放下折子扬声吩咐:“去传戴梓来。”   朝中可能知道此物之人,恐怕只有爱钻研此道的戴梓。   梁九功的小徒弟领了旨意去传人。   戴梓来的也快。   他以为自己是被叫来问火炮的研究进行的如何,来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是被拉过来当军事武器顾问的。   “伤口小,射出之后会冒烟?”得到肯定之后,戴梓很快陷入沉思。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皇上,大将军所形容之物,会不会是火铳?”   康熙摇头否定,“若是火铳,射程不该有那么远。”   前明时关内就已经有火铳。他初登基时,鳌拜为了引诱他玩物丧志,还叫底下奴才特地找了来给他玩儿。   他见过那样式,也壮着胆子亲手试过,射程最多不过三十步之内。不仅装填□□麻烦,而且准头还没费扬古所描述的那么大。   戴梓又低头沉思了一阵,谨慎道:“皇上方才不是说,那是俄国人所用。那会不会是被俄国人改造过的新式火铳?”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别说俄国人,就是他自己,研究火器这多年都一直在找机会,想试试能不能把前明时期的火铳改的更便利些。   康熙听罢,脸色更难看。   若俄国人真有如此能耐,那他们对大清来说,可是上比准噶尔更令人疼的强敌。   想到俄国人已在就和准噶尔搅和在一起,康熙焦急的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紧盯着戴梓问:“你已下正在研究何物?”   “臣正在尽力尝试新式的火炮。”   “火炮固然好,可是拉不到边疆去”康熙急道:“若是你,能否将火铳改良为更趁手的兵器?”   火炮用来攻城固然是利器,可是保养同样费时费力,且两军在草原腹部,压根不能直接作战。   他知道戴梓对火器之物十分有兴趣,不只是火炮,其余兵器在他被传进南书房当值之前,也私下研究了多时。   戴梓心头一凛,皇上这是,指望他做出更厉害的火铳来压制准噶尔?   他打了马蹄袖跪下后郑重道:“臣会先停下研究火炮,尽力改进火铳。臣愿倾尽所学尽力一试,必不叫皇上失望!”   旁听了全部的胤礽:“!”   机会来的如此快吗?化学课程没白学,实战制作火药的机会近在眼前,能不用利用起来就靠自己一张嘴了!   瞧着戴梓已经站起来卷袖子了,胤礽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他背过右手去偷偷攒拳,刻意忽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稳住心神后伺机插嘴道:“听闻火药之威力巨大,大人一般在哪里试做?”   戴梓没想到他对这个有兴趣,抬头看了一眼康熙,见主子并无怪罪才答说:“臣恐怕伤及他人,只在自己家中研究试做。”   “恐怕不妥”胤礽露出忧心之色,“汗阿玛,戴梓大人是朝廷可用之大才,若不能保证其安全,差错之下恐怕会痛失良臣。”   他说话的语气刻意加重,好似戴梓窝在自己家里研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康熙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依你之见呢?”总觉得这孩子说出这番话别有目的。   “依儿臣之见”胤礽眼珠子转的快,“不若就在钦天监里,找个空阔的屋子,加固修饰一番,准备出来给大人用。”   钦天监好歹算是宫内之地,这样他也能找到机会偷偷溜过去。   “太子殿下”戴梓急忙打断,“火药所用硫磺之物甚是危险,若在宫里,恐怕于皇上龙体有碍。”   系统跳出来跟着劝:“殿下,您的父亲应该不会让您接触这么危险的东西吧?”   胤礽完全不当回事:“自然上瞒着汗阿玛为上。”   他又不是第一次骗人。之前瞒着汗阿玛学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一直都瞒的好好的吗?   系统:“...”   它很怀疑,按照这位殿下的时间表忙碌的程度,真的能瞒住吗?而且,学习只在自己的毓庆宫里,旁观别做火药可是上出宫的。不知道谁之前去钦天监看南怀仁,被多次逮到。   胤礽没管它,那是他故意被发已好吗?   他仍旧好奇的看着戴梓,“大人做火药时,为防伤到自己,是不是还得备着防护用具?”   这还是他除了硬背化学配比公式之外,离火药最近的一次。心情激动之下,掩饰自己的兴趣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戴梓脸色尴尬:“为了方便配置火药,臣一般不佩戴用具…”   他在家里研究入迷时,经常忘了佩戴防具。为此还总上被发妻埋怨,直道他哪一日当真丢了性命才甘心。   “那怎么能行”胤礽一脸不赞同,“硫磺有毒性,硝石吸入后会伤肺腑,木炭也对发肤有碍。这几样东西聚在一起,威力更是可怕。大人若日日研究,至少改带个面具遮挡才是。”   “是,殿下所言极是…”戴梓懦懦应是。   正在他之际,一个疑惑的念头很快闪过,火药所需材料,太子殿下为何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康熙的眼底也极快的闪过诧异。火药的配置并没有人教过这孩子,他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胤礽背对着他汗阿玛,对此毫无察觉,反而紧追不舍的继续劝戴梓:“大人一定上好好爱惜自己,至少该备个纱布捂住口鼻才是。” 第53章第53章   胤礽想好了替“罪羊”,再一想戴梓和火铳,火药,还是觉得心里头痒痒。他学了那么久的理论知识,就这么跟实践擦肩而过实在可惜。   无奈他汗阿玛连偷师的机会都不给。   新调入毓庆宫的小太监看到自己主子一直站在园子里愣只,壮着胆子过来问胤礽是否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胤礽被这声音叫回了游只,猛地一拍掌后兴冲冲的说:“你说,孤如果自己试做这新式火铳,会不会比戴梓先做出来?”   他也不等系统回到,便自我鼓励道:“孤觉得自己一定能!兴许还能比他做的更好也不一定!”   “太子爷说什么?”“殿下想自己试?”   内外一惊一乍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胤礽听到这炸雷般大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不太理智。他先呵斥小太监,“嚷嚷什么,孤又没聋。”   看奴才被吓得离得远远的,他才理直气壮的跟系统说:“孤跟你学了那么久,做个火铳而已,有何不可吗?”   反正赖在谁身上他都想好了,到时候若做出来还能给汗阿玛一个惊喜。若做不出来,就当他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就是了。   “可是这火铳难度系统很大的…”系统很不给面子的打击他,“先不说您能不能做出来,就是原材料您都不一定能搞到。”   不是做不做的出来的问题,主要是这危险系数太高了。如果这位殿不小心把自己伤出个好歹来,那到时候它的任务该找谁完成啊。   胤礽比划着手指一样样重复,“火铳中要填装的火药,原材料不就硫磺硝石和木炭这几样吗?”   木炭他轻易就能拿到。已经快要入冬了,他只要说自己怕冷畏寒,再派人去内务府说一声,内务府自然会把上好的木炭送上门来。   硝石也易得,在宫里找几间偏僻且年久失修的房子,自然就能刮下些硝石粉末来。   不过年久失修的房子,恐怕只有冷宫才会有了。堂堂太子,要找到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跑到冷宫去抠墙?   看他还是不死心兴致盎然的要亲自动手,系统不得不再次普及盲点:“殿下说的那只是初代的火药,材料简单,把握好装填的分量就可以了。”   “那不就得了,只要孤能弄到这几样东西…”   “殿下”系统干脆的打断,“火铳不只是火药这一部分,还要有可以填装的地方才行啊。”   胤礽恍然大悟,“你说的对,还得考虑火铳的管体和引子才行。”   如果再加上管体,难度确实挺大了。据他所知,火铳的管体一般是铁芯铜体。要找铜还简单些,宫里随便一个小太监身上就有铜钱,他拿银子去跟他们换铜钱就是。   要找铁就有些麻烦了。   胤礽急的搓手,难道要他想办法去偷侍卫的佩刀吗?   真叫人发愁。   系统见他这么发愁还不打算放弃,索性再放大招,“殿下说要改良火铳,不先想想要改成什么样子吗?”   胤礽眯眼,“你有什么建议?”   系统:“...”你这是想套路我吧。   “你不说算了。孤得问问小德子,在冷宫里有没有熟人。”   小德子可是他身边最得用最机灵的太监,一定能想方法帮他先搞到硝石粉末。   胤礽不再搭理系统,招手让刚才叫他的小太监上前,“去把小德子给孤叫来。”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断断续续的说:“师傅…不,怀庆公公刚才去了内务府。说您交代了…要他看着内务府做好您要的琉璃瓶子,现在还没回来呢。”   胤礽愣住,“怀庆公公?”这名字好陌生,他宫里有这人吗?   小太监紧张的打了个哆嗦,“就是…小德子。”   胤礽这才想起,对了,小德子原来叫怀庆来着。小德子这个名字,还是他刚回来时给改的。   主要是因为他那会儿太讨厌老四了,顺带就讨厌上了老四的生母德嫔。为着自己心里痛快,他就把身边太监的名字改成了小德子。   现在他没那么讨厌老四了,小德子这个名字再叫就不合适了。   想起来缘故,胤礽冲小太监示意,“那就叫他回来之后麻溜儿的来见孤。顺便告诉他,以后他不用叫小德子了。”   他一句话说的太平,小太监却下意识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连累师傅。   不然怎么连名儿都不让叫?   等胤礽走了,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去毓庆宫门口等自己的师傅。   办完差事的小德子脚哼着小调回到了毓庆宫。一回来就被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告知,以后他没名字了。   小德子傻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徒弟,“你说什么?”   徒弟垂丧着脸,“师傅,太子爷就说您以后不叫小德子子。其他的…”   “别哭了,你好好说话。”小德子不耐烦的说道。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徒弟吸溜了一下鼻涕,用袖子蹭干眼泪,眼眶红红的看着师傅,“哦对了,太子爷说如果您回来了,让您麻溜的去见他。”   小德子拍拍胸脯,暗道菩萨保佑。还好还好,主子还肯见他,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师傅,是不是我连累了您了?”徒弟被他的脸色吓得又想哭。   “没出息。滚一边去,别耽误我给太子爷办差。”   小德子一脚踹开徒弟,然后一路小跑到了端本殿,猫着腰进了主子的寝殿。   瞄一眼,主子悠哉哉的在看书。   他又静悄悄的退出去,端了份点心重新踏入胤礽寝殿,脸上略带谄媚的说:“奴才刚才去内务府耽误了点功夫,好歹没误了差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胤礽放下书却不拿点心,语气认真的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在冷宫里当值?”   “这…”小德子支支吾吾。   难道太子爷这是准备把他赶到冷宫里去?   他把脑袋压得更低了些,故作凄楚的说:“奴才没什么亲戚,就孤零零自己一个人在宫里。”   “没有亲戚”胤礽觉得可惜,“那有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在冷宫里当差的?”   小德子心里发苦,怎么今天主子就跟冷宫干上了。   他一咬牙,“奴才知道新来的柱子原本是在冷宫里当差的。奴才也是看他还算能干,就把他调到咱们宫里来了。”   这话纯粹忽悠人。   柱子就是刚才等他的那个徒弟。   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胤礽六岁的时候去看他四弟,从延禧宫回来时,使唤他跑过腿。那会儿柱子差不多十岁左右。人不算机灵,但是确实跑的快。   就是因为那次夹道上的事儿,原本带着他的总管太监觉得他反应太慢得罪了太子,就把他给发配到冷宫当差了。   现在他被调到毓庆宫,也确实是机缘巧合。   追根究底,是因为小德子的干表叔叔的外甥的亲弟弟,跟柱子同在冷宫当差。因受不住冷宫的苦,花钱托人找关系,想被调出冷宫换个好差事。   这钱花了关系也找到了,可办这事儿的人当时记差了,阴差阳错之下就又把柱子给调到毓庆宫来了。   调来之后,他又因为跑的快,经常被小德子使唤着跑腿。一来二去,就混成了师徒。   “柱子?这名字听起来也挺熟的。”胤礽小声咕哝着说。   系统吐槽:“该熟的不熟,不该熟的您倒挺熟。”   胤礽继续无视它,“既然他在冷宫有人就好办了。你去告诉他,去冷宫看看有没有那种年头长点石头,如果有,把上面那层白色粉末给孤刮下来。有多少刮多少,多多益善。”   “殿下要那个做什么?”小德子好奇道。 第54章第54章   有了系统的这次特殊演练,胤礽明白了什么叫做差距。再加上他手上确实缺少原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法子,所以不得不暂停对火铳的研究。   既然暂时放弃此事,他就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听政读书了。   前线的战事进入僵持状态。   费扬古又派了小股部队去试探了几次,发现准噶尔之狡猾越来越甚,几次尝试交战都没有达到目的,也不得不暂时放弃,只等新的旨意了。   到了仲冬下旬,早朝的重点逐渐由杂事转移到了军事上。朝臣们围绕对大军是否还继续驻守玉门一带的讨论,又分成了不同的几派。   上折子说要让大军暂时回拔的,和建议增兵继续驻守的人数相平,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每每在朝上互相驳斥,热闹的像是随时能打起来。   胤礽倒是很想建议他汗阿玛先把人马调回来。   他觉得最好等明年,戴梓的新式火铳研究好之后,再派军与准噶尔重新开战。但他知道之前,自己的表现已经屡屡引得他汗阿玛疑心,所以现在也只能在早朝时继续当装饰,不敢随意发言了。   朝臣们吵得太过时,胤礽愈发觉得无聊。掐指一算,明年他便十二岁了,想到只要过了年关,他的师傅们差不多也该请旨让他正式参与朝政了。   胤礽心底隐隐有些期待。   在太和殿当花瓶当了这么久,终于要有话语权了。到时候,他就能用话语权当筹码,想办法把明珠彻底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同时还要汲取教训,绝不能让他汗阿玛知道,他急着培养自己的班底。一定要有点实际攻击,再做其他动作。   等培养了自己的班底,就照着系统说的,想办法把处他汗阿玛之外圈的地全部分出去,让百姓们先富裕起来。等百姓们手里有钱,大清有了经济实力,他再去考虑如何造出系统所演示的所有武器。   想到以后能把那些东西抵在欺侮大清的洋人的脑门上,胤礽眼中兴奋之色大闪。   下头站着的明珠察觉到他神色,直接投来关注的目光。   胤礽神色一僵,若无其事的收敛了兴奋之情。对着明珠微微一笑,随即就把头低了下去。   生气,这老狐狸怎么能这么敏锐。   朝臣们说到口干舌燥,康熙也觉得不胜其烦。干脆的命令所有人闭嘴后,他直接下旨,派索额图到前线去做监军。   索额图算是武职出身,于领兵之事也有些经验,派他去做监军也无可厚非。朝臣们不论是与他关系近的,还是和远的,都无异议。   这旨意一下,胤礽几乎立刻又察觉道,兴许这做火铳之事,自己还有机会。   只有系统被噎的彻底无语。难道是之前刺激太过,所以这位殿下怎么刺激都不打算放弃了是吗?   索额图整装出发之前,到宫里谢恩。   在乾清宫见过康熙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另外请旨,想到到毓庆宫见太子做参战前的告别。   这些年索额图逐渐老迈,鬓角明显有染上风霜之意。   康熙见他如此,心里忽然颇有触动。   自从那年太后生辰,太子不知与索额图说了些什么,原本极其依赖太子之势的他竟学会了主动避嫌,与太子越来越生分。   看在索额图现在有功也不自满,更不会仗着功高得势欺人,且越来越懂事的份上,康熙决定,给他一份体面,到时候让太子亲自去给他送行。   索额图谢了恩,便到了毓庆宫来见胤礽。   他行了跪拜之礼后,胤礽亲自将他扶起,“叔公,边塞苦寒,多带些厚衣服,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是。”   索额图郑重道:“多谢太子!”   他明白这些年太子为避嫌,刻意与他疏远。但是通过这两句关怀之语,他便听出了殿下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并没有彻底忘了他们有血脉之亲。   胤礽表达完了关心请索额图坐下,又叫下人端了茶来,才开始问起正事:“叔公,此去玉门,可想好了要走哪条路?”   索额图虽然坐着,但上半身依旧微微躬着,并不去端茶水,而是笑着说:“皇上方才特意交代了老臣,一定要从蒙古边境入甘肃。”   “从蒙古入甘肃?”胤礽挑眉,“直隶到甘肃就有官道,叔公若带的人马少,快马加鞭不过几日就能到。特意绕道蒙古,可是有特别之事?”   蒙古地域广阔,距离乌苏雅里台至少要半个月的路程。从直隶绕道过去,路程远了一倍不止。   索额图抿了一口热茶,“皇上大约是让老臣探查一下,现在蒙古各部落态度如何。”   此次对上准噶尔的,只有清军十万士卒。蒙古四十九旗没有派一人参战。   而且,此战还是清军败于准噶尔。   皇上此时吩咐他绕道蒙古,未尝没有明着试探蒙古王爷的意思。   胤礽挂上笑脸,“叔公要在蒙古多待几日吗?”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吗?他要的原材料说不定就能直接搞定了。   索额图放下茶盏,恭敬道:“皇上的意思,是让老臣在科尔沁王爷那里多待几日。”   “哦?”胤礽笑得更加灿烂,“既如此,孤有个事情,想请叔公顺便给办了。”   “殿下有何事直说便是,您这样可是折煞老臣了。”   他这么说,胤礽就不打算跟他客气了,“蒙古境内有硫磺矿,叔公在科尔沁部落小住之时,能不能寻个时间派人替孤开采些来?”   “硫磺?”索额图皱眉,“皇上是否知道此事?”   他实在想不到殿下要硫磺有何用,据他所知那东西是有毒的。   胤礽坐的离索额图更近了些,“为难之处就是这个。叔公,你一定要帮孤保密,不能让汗阿玛知道。”   索额图有些为难,“殿下,派人去采倒是不难,即使没有这趟差事,只要殿下您吩咐,老臣即刻派人去也没什么。但硫磺气味之大,一般很难瞒下。即便老臣找人运回京城,到时候该怎么进宫带给殿下呢?”   胤礽早就想好。他压低了声音说:“不要带进宫来,到时就放在你府里。”   “那…”索额图疑惑道,“殿下是想老臣帮您处置这些?”   胤礽探身看了看外面,挥手让怀庆几人站的更远些,又凑近索额图说:“汗阿玛不下旨意,大军在玉门一带不知还要待多久。眼看就要过年,你此行只为督军,汗阿玛一定不会让你在军中过年的。”   索额图捋着胡须点头附和,这个是自然,他心里也清楚。   正要问接下来呢,就听胤礽又道:“年前汗阿玛必下旨宣你回来,等你回京之后,不要亲自复旨,就说一路行军艰难,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到时候孤便请旨上门去探病,顺便给放在马车上带回来就是。”   索额图听到胤礽让他装病,脸皮微抽。   “怎么了?”胤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难道装病这事儿有困难?”   不该啊,他记得前世时候索额图特别擅长装病的。   “殿下,这是谁教您的?是明珠那个老货吗?”索额小心翼翼地问道。   胤礽见他始终不能痛快答应,耐心很快告罄。索性用身份直接威逼:“你甭管是谁教的,你就说能不能把这事儿给孤办成?”   索额图无奈的连连作揖,“好好好,殿下莫生气,老臣一定帮您办妥就是。”   到底是疏远了几年,以往每次太和殿上见,殿下都是一派储君风范。他竟不知道,私下里殿下是这般的孩子脾气。   胤礽听他答应了,才又重新挂上笑脸,还把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叔公即将远赴边疆,还是要吃的壮实一点才好。”   索额图心情很复杂,殿下,你是不是真的被明珠那老货带坏了?   如果他知道有系统的存在,他也一定能听到那句:“你想多了,你的殿下是自学成才。”   毓庆宫告别后,索额图第二日就带人出发了。   出发前,胤礽领了他汗阿玛的旨意,出宫来送行。   索额图心情很复杂,因为他又听到他追随多年的殿下郑重其事的说:“叔公别忘了,回来要好好装病,别被汗阿玛发现了。”   出征的道路仿佛比以前又艰难了几分。   送行后,胤礽回宫里向他汗阿玛复旨。   康熙正在召集户部,工部,和兵部的侍郎们开会,听取他们为保证在外打仗的大军粮草都做了哪些准备。   “回禀万岁,粮草还在从河南,山东等地征调,未来两月之内的粮草无碍。军士们所需的铠甲和棉衣,也在加紧着人购买。”   “皇上,臣已经收到边疆急报,将士们毁损的武器数目不少,即便命令所有工匠加急赶工,也要半月才能全部补上。”   “兵部仍在募兵,以补充边疆缺失的兵力。不只是京城内,臣已经派人通知其他各府,让他们也都在官衙门口张贴募兵的告示。”   三位侍郎各自汇报完,康熙颔首后又问:“国库现在银子可够?”   户部侍郎顿时心里发苦,“回禀皇上,现在国库账上的盈余,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康熙不解道,“朝廷今年征收的商税比之去年已有加重,所开设的皇家供销社也有盈余,为何还会有这么大的缺口?”   户部侍郎双手呈上早就准备好的账本,“请皇上明察,账目分毫不差。只是,入账比之大军所用花销,差的实在…”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低。   康熙心底猛地一沉,果然,西北的战事若不赶快结束,继续拉扯下去,南边福建姚启圣训练水师也不停滞,两件大事同时进行,花销太大了。 第55章第55章   遣退了三人之后,康熙自己坐在乾清宫里继续查看户部交上来的账目。他一一翻阅,又仔细核实过,确认账面上没有差错。   这就只能说明,皇家供销社现在确实利润微薄。   果然,即使十四省内至少有上百家的皇家经营的这样的供销社,仅靠这点营收就想供起一张战争,无异于痴人说梦。   康熙铺开纸张,把朝廷现在的主要营收项一样样写下。农田,新田和旧田都已经改成了上交三成收入,这些收入还要再下拨到各府去修桥补路。并且朝廷还许诺了永不加赋。   朝廷这些年并不鼓励经商,商税的科目就没有太细分,只是笼统的按照一定比例收税。   现在该找个什么名目加重商税,大概就是破解困境唯一的办法。   胤礽来回禀时,也正看到他汗阿玛正看着账目出神。他走上前恭敬道:“汗阿玛,儿臣已经送了索额图出京,他叫儿子转达忠心,说必不负汗阿玛所望。若您这里没有他吩咐,儿臣就便回去补课业了。”   康熙看着儿子眨眨眼,回过神来说:“好,他的忠心朕心里知晓。”   “索额图也算看着儿子长大,如今看他虽然年迈,但是还有老骥伏枥之志,儿子也颇觉欣慰。”胤礽故作感慨道。   先给他汗阿玛做个心理暗示,到时候索额图若说病了也好有个依据。   康熙不接这茬,“你今日骑马疲累,午后就不需再去练习骑射。”   “儿臣哪有这么娇弱”胤礽笑说,“儿臣刚才进来时间汗阿玛脸色疲惫,可是有发愁事?”   “左右不过是朝政上的事”康熙甩下账本,揉了揉眼窝。   胤礽猜测道:“难道边疆又有急报?”   “费扬古那里没有急报,是国库之事。”   胤礽顿悟,原来又是钱的事儿。   他笑道:“儿子左右无事,不如在此替汗阿分忧。”说着便走到康熙身后,准备下手帮他汗阿玛揉捏肩膀。   揉捏了一阵才问:“汗阿玛有何打算?”   康熙因为儿子变相的“贿赂”而感到熨帖,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看着儿子搬了椅子在身边坐下后才说:“朕许了百姓永不加赋,但没有许商籍。朕想,不如再另找名目试着从商税着手。”   “汗阿玛所想甚好,只是…”胤礽犹豫道。   康熙眉心聚拢,“别支支吾吾,做小女儿情态。”   胤礽斟酌了一下,说:“儿臣想,朝廷预加商税,不如先从鼓励经商下手,这样名目找起来也好听。”   “之前朝廷开铺子,已经有与民争利的罪名,间接得罪了不少南方富商。”康熙刚听完便直接否定道。   虽然他早就下旨,让各地官府印发文章在报纸上造势,间接夸赞朝廷经商的好处,但天下学子们的嘴堵住了,那些市侩商人的嘴可堵不住。   “眼下就是挽回的好机会”胤礽瞧着他汗阿玛神色平缓了,才继续说道:“百姓虽靠土地果腹,但是日常所用也离不开商铺。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撑不起国库,不如咱们换个经营之法?”   康熙明显不认可儿子这个说法,“你初时建议朕开那个皇家供销社,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信誓旦旦说供销社一定能盈利,现在又说小打小闹。   胤礽脸色一窘,此一时彼一时啊汗阿玛。   当时他也想过,直接请他汗阿玛搞个大规模的。但毕竟朝廷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实践就直接铺张,弄不好就名利两不得。所以他才建议用供销社的模式试探一下。   主要也是想看他汗阿玛能不能为了天下,舍下皇家脸面。   还有这文人的口舌,是不是能被报纸所造之舆论压得住,不掀起波澜。   如今看来他汗阿玛远比他想的还要心态开放,没有为了所谓颜面故步自封。天下学子也没有借此对朝廷口诛笔伐。   既然这两样都不是问题了,自然要放大胆量,继续往前迈步了。   他干笑道:“汗阿玛既然已经迈出供销社那一步,何惧把步子迈的更大一点呢?”   康熙撩起眼皮睨儿子一眼,“又怎么说?”   胤礽绕过案桌,撩起衣袍跪下,叩首后郑重道:“为天下计,儿臣以为,朝廷既然已经插手商事,那汗阿玛不如换个想法,搞些大动作来。”   “说清楚点。”   胤礽目视前方,重复着早就跟系统对好的说辞:“百姓生活不过衣食住行而已。‘食’在于农事,朝廷可以让百姓将一半土地耕种些其他作物,以换取钱财。就如几年前朝廷为鼓励开荒,派人统一收购那些番薯一样。将百姓所种植物统一收购,再批发给下头的商人。”   “至于‘衣’,江南富庶,江南织造所产衣料又专供皇家所用。儿子建议,许他们找些品性端正的江南富商,做皇家代理之人,售卖些纹饰不出格的,但百姓们平时也不能缺少的衣饰或物品。”   “官窑的所烧瓷器天下皆知,儿臣以为,可以将那些略有瑕疵不做皇家御品的瓷器售卖给富商。”   “以上种种,最好再分派出不同的衙门,由专人负责。汗阿玛许过那些商籍,可叫他们的儿子都有官做。眼下这些事,他们正是最恰当的人选,朝廷中再没有比他们更懂经商之人。”   胤礽这番话总结下来,就是请他汗阿玛想办法,把朝廷从二级代理商,直接变成出厂厂家。但是这身份具体如何转换,他就没继续说了。   他一番话说得口干舌燥,康熙却不为所动,“你这么说来,朝廷岂不是事事都要插手?”   胤礽又是一拜,“儿子以为,这是鼓励商业发展最好的办法。当然,这只是儿子的无知之策,用不用在于汗阿玛。其他的儿子不敢置喙,”   康熙边低头沉思,边在屋内踱步。儿子的主意不错,好处也很是诱人。就是执行起来可能阻碍可能会比较大。   只是这次,他不打算跟朝臣们再商量了。   康熙招了梁九功上前,“去派个人查一查,如今苏杭二洲有名望得民心的商籍,都有哪些人。”   梁九功领命而去。   胤礽听到他汗阿玛的话,心知此事大概已经成了一半。   他忽的又想到,“汗阿玛,前方兵士武器多有毁损,是否该多派些人手,加大挖掘铁矿的力度,以保证早日把兵器做出来支援费扬古将军?”   兵器制作需用铁,戴梓造火铳也需要,如果有他汗阿玛的旨意,那朝廷派人挖掘铁矿时,他说不定能想到办法去蹭点。   这也是胤礽能想到的,唯一能继续自己做火铳的办法了。   康熙弯腰把他拉起,“地上凉,下次有事直接说,不用跪。”   胤礽憨笑,“儿子刚才僭越。汗阿玛别生气,儿子是一时情急才跪的。”   “朕已经命兵部加派人手去做了。”康熙走到书桌旁,顺手在刚才的写过字的白纸上,写下刚才胤礽所说的几样事情。   都写好后才道:“戴梓去景山之前也跟朕说过,新式的火铳需要大量冶炼过的铁。”   胤礽刚听完这一句,就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该找谁偷运点铁矿石给他。   父子俩对话后没过几日,扬州富商杨衍裘便被一道圣旨召入京城。   从扬州入京城本可以走水路,从运河一道直接向北的。但是入冬后北方有些地区因天气而导致河道结冰,所以水路倒被陆路更难走些。   杨衍裘坐在马车上,心里略有忐忑。   他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家业是从祖上继承的。但是他为人机敏又颇懂经营,所以原本就不薄的家业他手里更是壮大。   初接到圣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扬州知府,如今突然天降圣旨说他有机会直接面圣,对他,不,对整个杨家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不仅是喜事,简直就是光宗耀祖。   不过高兴之余,杨衍裘还多了个心眼,朝廷无故找上他,不知到底所谓何事。   他私下与夫人商量,难道是皇上看上他的家业,找借口侵占不成?   杨夫人虽然也不知为何,但是很清楚自己这点家底对天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所以很干脆的告诉夫君,你想多了。   虽有夫人宽慰,但随着进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杨衍裘的担忧与日俱增。还是知府看在圣旨的份上,着人对他一番安抚,才叫他放下心来,明白朝廷绝不是借机找事坑害他。   杨衍裘跟着去接他的御林军乘坐马车,在官道上快马加鞭的颠簸了十天,终于在他被颠簸的骨头散架之前,赶着腊月二十三的年景儿进了京城。   一入京城,便被皇墙下的繁华富贵迷了眼。直到康熙传召时,他整个人还是晕陶陶的。   腊月二十五,杨衍裘入宫觐见。   他这些天一直暂住在驿馆里。被驿馆总管胡集贤进行了一番礼仪培训后,才被安排入宫觐见。   只是,进了乾清宫后他紧张过头,跪下时差点平地上摔跟头。   他稳住身形时,只听到上头一声略带童声的轻笑。   杨衍裘头也不敢抬,慌忙跪下行大礼:“草民杨衍裘拜见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瞪了儿子一眼,才道:“起吧。”   胤礽抿紧下唇,硬把那声笑吞了回去。实在不怪他,这个人刚才可是差点就“五体投地”了。 第56章第56章   杨衍裘懦懦的从地上爬起,“不知皇上昭草民入京所谓何事?”   他也不敢抬头,站起时余光瞄到上方的一抹杏黄色衣角。   有之前这么多天的培训,杨衍裘仅仅通过这一抹杏黄色就判断出,刚刚轻笑出声的就是当今太子。   康熙看他站稳了,才示意梁九功上前与他分说原因。   梁九功道了声“嗻”,走到杨衍裘身边与他把朝廷与跟他做笔生意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杨衍裘听完,惊的目瞪口呆。夫人,天下掉肉包子,现在正砸在为夫的手里头。爹,娘,你们快去咱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吗?   若不是身在皇宫,还被人看着,杨衍裘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对着天大声欢呼。他不仅想欢呼,他还想打滚了。   皇上要与他们杨家做生意!江南那么多富商,皇室竟然选了他们杨家,竟然要和他们杨家做生意!皇上竟然要许给他,以后江南织造造出的,以往仅供皇家所用的布匹让杨家的铺子代售!   这么大的喜事,不值得他打个滚吗?   不,不仅要打个滚,等他回去之后还要大摆七天的流水宴席,让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他,杨衍裘,是皇上认定的可靠之人!   杨衍裘的兴奋的整个人身体微颤,但他始终急着,殿前面圣不能失仪。他快速喘了几口大气后,冷静了下来。   但他之后转念一想,历代以来,哪里有皇家与普通百姓做生意的事儿?朝廷已被逼至这个地步?难道…   杨衍裘拱手一礼,头都快埋到胸口了,颤颤的问:“草民愚昧,请皇上明示,可是现下朝廷急用钱?若是真如此,草民原供上所有家产,为天下尽绵薄之力。”   即使江南据京城遥远,但是杨衍裘早就从官府印发的报纸上听说了,朝廷的军队在西北打了败仗,与准噶尔的军队僵持了两个月了。   想来,是不是早就粮草用尽,而国库太过空虚的缘故,才致使朝廷如此自降身份?   胤礽勾起唇角,这人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他突然很好奇,他汗阿玛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听说这杨家是扬州首富,整个江南的富商们家产加在一起,勉强能与他家抗衡一二。若是他真的供上所有家产,不仅十万大军未来几年的伙食费都有了,戴梓的研究费用,福建水师的军费,通通都有了。   胤礽侧头偷瞄了下康熙的脸色,见他汗阿玛一直面无表情,顿觉十分无趣。猜不透,汗阿玛的心思猜不透。   他索性直接盯着杨衍裘说:“你这句话可是真心?”   杨衍裘立刻又是一跪,“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胤礽收起脸上的玩味,先不论这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有他这句话,已经叫人刮目相看了。   系统倒可以理解,别说此人,就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相信,朝廷竟然能跟百姓做生意。   康熙脸色有些不自在,本是些派人去跟这个杨衍裘谈的。但怕下头人自作主张,吓住了他,所以才把人叫到京城里来。   却没想到,招人入京之后才是吓到了人。   康熙笑的温和,“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但你不必害怕,朕不会用你三代人撑起的家产来填国库。”   “皇上圣明!”杨衍裘道。   “你起来说话就是。”   康熙命小太监搀起杨衍裘,继续说道:“朕倾慕江南风土已久,此番叫你来,也只为与你商讨生意之事。”   上位者有意放下身段,杨衍裘只觉如沐春风。他站起后躬着身脊背,听康熙又问:“现在扬州布价如何?”   说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了,杨衍裘也不再紧张,开始滔滔不绝道:“回皇上,寻常粗布衣料最多十文一尺,但草民家里的铺子大多出售手绸缎,绫罗料子,供的也大多是官家或富商之家。所以粗布售卖的不多。”   “且绫罗的纹饰不同,料子的价格也不同。若是普通些的,二百至三百五十百钱一尺。若是织花精密的,六百文一尺也有的。绸缎的价格自然要比织锦还要贵一些。寻常人做一身衣服至少需要二十尺的布,若全用绸缎做,大约要三十两银子。”   康熙听的频频点头,百姓的衣料多用粗布,一个普通人家,若是一家四口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大约就是几百文钱。   “棉价如何?”   “回皇上,棉花每斤约五十文左右。”   虽然杨家不做廉价粗布,但是这些基本的市场价格,杨衍裘还是一清二楚的。   康熙想起胤礽之前建议,若是粮食够吃,便让百姓家中种些其他农作物之事。或许正可以使北方的农户先种些棉花。不论是军中做棉衣,还是普通百姓家里,总少不了棉花的需求。   他默默记下此事,准备再与朝臣们商议。 第57章第57章   杨衍裘离开京城后没多久,被派去做督军的索额图回到京城。   他并没有一回京就如当初跟胤礽保证的那样,立时装病。不是他胆子大了,不受信用。而是康熙急于听他回禀战事具体情况,还有蒙古王爷的态度,所以在他回京当晚就召见了他。   胤礽暗叹失算,谁能想到他汗阿玛连一晚上都不能等呢。   不过在收到索额图传来消息,知道他确实从蒙古带了几大包的硫磺回来后,胤礽悬着的心也稍微踏实了一点。   原料搞到就行。   索额图连夜入宫觐见,带回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俄国人不知为何,已经从准噶尔部撤军。另一个相比此消息,就有些无足轻重。蒙古王爷并不会主动派兵帮费扬古。   康熙听完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蒙古王爷的态度还算在他意料之内,但这俄国人突然撤出,才真是叫人纳闷。   难道是回去补充火铳?还是再继续叫人?   无论是哪个原因,朝廷都必须要慎重应对才是。或许该派人催问一下戴梓进度如何?   康熙又问了费扬古那里人手如何安排,前线粮草可还够,士兵们士气如何等事,得知一切还算平和之后,才放了索额图出宫。   其实不是他想不明白,而是细究这俄国人撤军的原因,实在令人喷笑。   三个月前,俄国被派出帮助准噶尔的五千人弹尽粮绝。他们就派人与准噶尔部的首领商量,想暂时借粮以供军队生存。谁想到,准噶尔首领找遍了借口,就是不想提供粮食。   两边因此谈崩,随后便很快决裂,俄国人抢了些牛羊后,没耽搁多久就从准噶尔撤离了。   费扬古派出的探子没能深入敌营,因此自然打探不到这样的消息。   索额图出宫后第三日,遵照胤礽当初的吩咐,上报请了病假。   胤礽也如愿找到了借口,出宫去探病,并从他府上偷运回了几斤硫磺。   毓庆宫里没有暗室,硫磺就被他放置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因为气味重,毓庆宫又不备熏香,他还私下去找三阿哥和四阿哥,想办法从荣嫔和德嫔那里搞了许多熏香,才勉强掩饰住了气味。   有了硫磺,硝石也到手,现在就只差铜铁两样了。   就在胤礽以为自己马上可以动手做火铳之时,系统又跳出来提醒:“殿下是不是忘了,还有膛线,还有准星?还有…您到底要做哪种?”   胤礽才检查了硫磺是否受潮,正被熏的头晕,撑着脑袋勉强道:“不知道戴梓研究的如何。”   系统翻出资料,“他现在应该正在试着研究连珠发射式的火铳。”   胤礽猛地甩了甩脑袋,稍微清醒后又问:“你能不能,把你那个什么库打开,让孤再看下?”   “殿下,之前展示的那些您做不出的”系统劝道,“您第一次做,还是先挑个简单点的开始吧。”   胤礽考虑下自己的动手能力,实验他是做过,但是要打磨铁器,他还真有些发憷。他妥协说:“孤先从火药做起吧。火铳之事,等戴梓做出后再说不迟。”   系统深以为然。它默默找好了火药调配的方法,以备到时候及时给胤礽提供后备支持。   不久后胤礽就会知道,火药调配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杨衍裘回到扬州时已过新年。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了扬州城最好的石匠,把康熙御笔亲写的“合同”找人镌刻下来,供在自己的祠堂里,并且命下人日夜焚香。   年前他被召入京时,扬州已经有不少人知道。   扬州城内百姓众说纷纭,有说是杨家获罪,杨衍裘被抓走,即将要下狱的。也有说杨家家产太多,朝廷是想办法栽赃罪名,借此来侵吞他家产的。   不过杨衍裘回来时,是康熙派人送他回来的,也算声势浩大。无形中就破了之前的种种猜测。   杨家搭上与皇家合作的快船这事,没多久就在扬州城内传遍了。   康熙原本想的,先让曹寅派人做些普通衣料的想法,并没有得以实现。   康熙二十五年,三月。江宁织造曹寅,找到江宁知府,在官府报纸上登出一则消息,出高价聘江宁府所有的绣娘。   此事一出,甚至有扬州其他府的绣娘看到消息,举家搬往江南府。   三月中旬,杨衍裘动身赶往江宁见曹寅。杨家在扬州也是几代经营布料,在丝织品改进上倒与曹寅有不少共同话题。绣娘的工钱成本,迫使曹寅想尽办法说服了杨衍裘,直接从高价衣料开始进货。   四月底,第一批由江宁府做出的皇家同款布料,被搬到了杨家商铺里出售。   不过一开始,皇家同款的市场打开的并不顺利。   扬州百姓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能穿上与皇家同款的料子。只以为杨家骗人,甚至有人道官府举报,说杨衍裘为一己私利污蔑皇家名声。   但杨衍裘为求快速打开市场,直接把原本放在自家祠堂供着的碑文,摆到杨家名下最大的店铺。这碑文一摆出,再加上扬州知府亲口作证,这皇家同款才在整个扬州城引起了轰动。 第58章第58章   胤礽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放弃挣扎。   反正他说辞都准备好了,只要汗阿玛问,他就照着想好的说。无论汗阿玛信或不信,他都咬死这个说法不改。   系统见状安慰:“没关系的殿下,即使您的父亲发现您撒谎骗人,但是距离您被废还有至少二十五年呢。”   胤礽:“…”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好吗?   既然肥料有解决,前线又无战报传回,朝臣们再无其他大事要上奏,早朝便就此散了。   胤礽的课程结束,师傅们的教书职责虽然没有了,但是又多了一项太子府詹士的工作,总得来说,还是胤礽这边的人。其他师傅都还好说,唯有明珠,胤礽到现在也没想好与他拉进关系的办法。   没了功课,也没有被他汗阿玛交代其他事,这大概算是胤礽回来之后最清闲的一段时日了。   见大臣们都已退出大殿,胤礽转了个方向,回去继续研究他的火药配比。他脚都抬起,就却被他汗阿玛叫住,要他留下说话。   偌大的太和殿只剩父子两个。   康熙走下龙椅,盯着儿子问:“你可知道磷矿的具体位置?”   “儿臣不知。”胤礽摸了摸鼻尖,错开了他汗阿玛的视线。   事实上,他不仅知道磷矿的位置,还知道如何从矿中提取磷粉的详细办法。   康熙调侃似的说:“书上没说?”   这孩子每次说谎必摸鼻子,不知道他自己发现了没有。   “儿子看书向来不仔细。”胤礽继续逃避。汗阿玛不直接拆穿,他绝对不主动招供。   康熙又打量了胤礽几眼,才大步离开。   “恭送汗阿玛。”胤礽低头道。   系统吹了个口哨:“只有一步之遥哦。”   “闭嘴!”   切后余生的感觉大概如此吧。胤礽摸了把汗,预备回毓庆宫研究火药。   火铳他是暂时做不了,但是先把火药配置好,也是可以的。   回到毓庆宫后,胤礽径直进了自己的实验室。进门前还特意交代了怀庆,不许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怀庆公公亲自守在实验室的门口,见到有往这边来的小太监,提前用恶狠狠的眼神驱离。   这间屋子自从被当做实验室之后,胤礽又找了借口让内务府从里到外修缮了一番,把原本的房子里的东西搬了个干净,只留下了柜子书桌等家具。   柜子书桌也是系统提供图纸,他画了图特地找人另做的,和后世的操作台书柜没有其他差别。除了没有化学试剂,也没有显微镜,这间屋子算是基本满足做实验室要求。   胤礽从里面锁好了们,又从书柜里拿出存放的几样东西,和一个乳白色瓷钵。他带好了防护用具和棉质手套,才小心翼翼的从棉布包裹里取出一块硫磺来,放在瓷钵里,准备研磨成粉。   他脸上戴的防护面罩,是吸取了之前种花时期的经验改良过的。   材料特意用的上好的棉纱,完全不影响呼吸,又能防止吸入烟尘。棉质手套则是听从系统建议,做来代替后世的一次性手套,防止皮肤接触粉末。   这两样东西,为了胤礽的保密原则,并没有另找内务府要,而是出自毓庆宫小能手怀庆公公之手。   东西一样样放好,胤礽开始一心一意的研磨。   硫磺材质没那么坚硬,稍微用力便可碾压成粉末。为怕粉质太粗影响火药效果,胤礽特地多磨了一会儿。   一刻钟之后,硫磺粉末研磨好了。胤礽又取出早就备好的硝石粉末,还有木炭粉末。   正要将其所有混合在一起时,他却突然犹豫。   “紧张吗殿下?”系统问道。   胤礽不自觉点头,“有点。”   想到如果自己不小心,手里正在做的东西就有可能直接爆炸,胤礽突然有些退缩。可事到临头退缩不是他的风格,胤礽提了提精神,准备继续混合。   系统又突然出声:“友情提醒,殿下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胤礽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器物,“粉末准备好了,虽然不能过筛,但是孤已经磨的足够细。为保证这屋子干燥,孤也叫人提前打开所有门窗暴晒过了。还缺什么?”   知道存放火药最忌讳有明火,他连一样木质的器物都没敢放,就连书柜和桌子都叫人用石头做的。   胤礽怀疑,他脑子里这家伙该不会是看劝不住他,已经开始变着法儿的忽悠他了吧。   系统好以整暇,“殿下有没有觉得,自己手里和心里,都缺杆秤?”   “称?”胤礽疑惑,“你在说什么…称!”   要完!   配比分量他知道。但是,这关键时刻他竟然忘了,混合之前是要称重的!   胤礽看着瓷钵中的硫磺粉末,不知道具体分量如何,这样贸然混合,一会儿该不会直接爆炸吧?   “要不我们改日?”系统建议道。   “不行”胤礽一口拒绝,“今日事,今日毕!”   箭在弦上,现在不发,以后再发还得另找时间。   “...”倒也是大可不必的殿下。   胤礽稳住了手,把三样不同的粉末混合在了一起。   又拿研磨用到小锤仔细混合好。将所有粉末倒在了纸上。   做完所有,他长出了一口气问:“接下来就可以直接点火了吗?”   系统化作成人模样,在他脑海里托着下巴道:“理论上来说,火药一般是装着容器里,再配上捻子,用火点燃才行。”   胤礽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间房子空空荡荡,除了他脸上和手上戴的,实在没有其他棉线。   他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站岗的怀庆道:“去拿棉布和剪刀来。”   刚想关门,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火折子。”   怀庆道了声“嗻”,赶忙去寻他要的东西。   胤礽关好了门,凑近桌子,半弯着腰将纸慢慢折起,把一小堆儿的粉末往中间聚拢。   看着粉末聚拢后,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些威力如何?”   “炸不掉这间屋子。”系统肯定的说。   它刚才扫了一眼,这点粉末最多烧一下,要说威力肯定是差的远。正因为知道威力不大,它才没再劝阻胤礽。   有些苦头总要自己吃过才知道苦到什么地步啊。   “是吗?”听它这么说,胤礽刚才的紧张劲头一散而光,眼神里还有些跃跃欲试。   “东西取来了殿下。”怀庆轻拍着门喊道。   胤礽回身走过去,拉开了门,接过东西后又嘱咐:“怀庆,站远点。”   怀庆点头,小跑着一路到了小花园,隔着回廊问胤礽:“殿下够远了吗?”   胤礽顺嘴敷衍他:“够了,站着别动。”   随即便拿出剪刀,把棉布裁成一条条的长线。三股混做一股,拧成了一条细细的麻绳做捻子。他把麻绳的一头塞进刚才包好的那包火药的粉末里。又把这包粉末放在地上,自己则拉着棉线另一端走到门口。   为防止动静太大,他没敢开门。   胤礽半蹲下来,捏着火折子对系统说:“你来倒计时,孤来点火。”   “好。”系统答应的痛快。   “三…”   胤礽咽了下口水。   “二…”   胤礽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一!”   “等等!”   他们两个同时喊道。   系统:“...”临门一脚不踹了?   胤礽用袖子蹭了下额角的汗水,“孤怕汗滴下来影响效果。”   说完,不等系统再说什么,他就用手里的火折子对准了棉线。   火苗不大一会儿就吞噬了棉线的线头,又顺着线头一直往里,缓慢的一路燃烧。   胤礽的心跳的极快,眼睛一错也不错的盯着火苗。除了火苗燃烧的声音,整个房间只剩下胤礽咚咚咚的心跳声。   快了,那包火药马上就要燃烧了。   胤礽不由的憋住了气,用双手捂好了自己的耳朵。   火苗很顺利的烧到了火药的粉末堆儿里。   胤礽瞪大了双眼,等着看它如何炸起。   可是…   他蹲到腿麻,那火苗在火药堆儿里却渐渐熄灭。   不对啊,胤礽凑上前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原本被聚在一起的一小堆儿粉末“崩”的一下炸起,喷了胤礽一头一脸。   “咳咳咳…”   胤礽快速跑出来屋子,扶着回廊的柱子猛咳。   眼见主子一脸漆黑状,怀庆赶忙跑过来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去打水…”胤礽又咳了几下,把气儿穿匀了才说:“去打水来给孤洗脸。”   “是是是”怀庆忙不迭应了几声。   有其他下人听到动静,吓得都围过来,想看看主子出了什么事儿。   胤礽站直了身体,环视了一圈之后厉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半个字!若是让孤听到外面半句流言,小心你们的脑袋!”   小太监们吓得立时跪了一地,“谨遵殿下吩咐。”   胤礽摘下面罩,正想扔开,又怕被奴才们捡去说嘴,只能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心里暗道好险,幸亏刚才混合的分量不多,不然他这张脸算是毁了。也幸亏分量不多,这屋子墙壁厚实,这点动静估计就只有毓庆宫能听到。   系统适时出声:“殿下现在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了吧。”   “知道”胤礽抹了把脸,“刚才孤不该马上凑过去,该再耐心等会儿的。另外,下次实验还是要备一杆秤。”   而且,他凑近后才察觉,其实配比分量上还是不对,不然不该是个闷响,应该直接有火光然后再炸才是。   系统:“…”您这叫知道了? 第59章第59章   虽然第一次做火药失败了,但胤礽并没有打算放弃。   他已经知道,之前自己对材料配比没有完全掌握,贸然尝试,所以才导致了失败的结局。吸取这次教训后,他当即吩咐怀庆去内务府搞一杆秤来。   还特地交代了,秤不要太大,所能秤起的重量最好连一斤都不超过。   怀庆领命而去。秤这东西宫里也常有,所以连图纸都不用,直接去了要回来就好。   谁知他转达了胤礽的意思后,内务府总管凌璞没有干脆利落的叫人拿了秤来。反而楞在那里想了半天,告诉怀庆两日之后再来取。   怀庆只当他要找人做新的,没说什么便回了毓庆宫。   等他走后,凌璞又自己想了半天,但怎么也想不出主子突然要秤做什么。到最后,只觉得主子应该是一时兴起,要拿来赏玩的。以前不就是吗,那些个玻璃做的怪玩意,一般的主子想都想不出的新奇样式,太子殿下就想出来了。   这次肯定也和之前一样,用来赏玩的。   肯定了这种想法后,凌璞为着增加主子的赏玩雅兴,索性叫工匠做了个纯金的出来。   不仅秤砣就连秤杆都是纯金的。   两日后,怀庆从内务府取了东西回来。   胤礽拿着这纯金的秤砣,只觉得自己压抑来了许久的暴脾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怀庆。”   怀庆立刻上前,“奴才在呢,太子爷。”   “凌璞说这是照着孤的吩咐做的?”   “是”怀庆抬眼瞄了下主子的脸色,颤颤的说:“凌总管说,太子爷若是觉得小,还能叫人做的再大些。”   老实说他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太子爷要秤,用来秤什么毓庆宫上下都知道。但主子下令不让往外传,他也只好由着凌璞自作聪明。   “他还要做大?”胤礽颠了颠手里实心的黄金秤,给气笑了。   “给孤…”他刚想说退回去,又一想,这凌璞自作聪明做成金的已经够扎眼了,现在退回去,这一来一回说不定更叫疑心,再传到他汗阿玛的耳朵里,更显小题大做。   为着不叫他汗阿玛再怀疑,胤礽只能忍着气收下。   他的实验做的如何我们先暂且不提,只说前朝的一件大事。   费扬古率领的大军在玉门驻扎已有一年,期间也不断又小的交火,但一直不能彻底拿下准噶尔。   七月,费扬古派人回京,带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请旨,士兵们思乡情急,已经出现营啸,是否先带回军队。   康熙与朝臣们商议后不下,对他此次所奏也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同意。   此战之所以失败,一是武器不如人,二是对地形不甚熟悉。虽然清楚如此僵持下去,对士气不利,但是他还是想命费扬古带人再历练几个月,至少要彻底熟悉了西边的地形才行。   就在康熙犹豫不决之时,前方探子回报,准噶尔欲借此战胜之机,勒索大清,。   收到消息时,康熙怒摔了手中的茶盏。   窝囊,实在窝囊!   胤礽忙上前看了看他汗阿玛有没有烫伤,随后才打了手势让梁九功尽快收拾了碎渣。   乾清宫的下人手脚一向麻利,奴才们用最快的动作收拾好,又极快的上了新茶。   胤礽上前劝:“汗阿玛息怒,准噶尔向来无耻狡猾,您不必为他们气伤了自己。”   “朕一向知道他们阴险”康熙脸色不见缓和,“我大清竟被他如此羞辱!”   “儿臣以为,准噶尔一时贪心不是坏事。”   康熙怒道:“你的意思是,要准了他们,任由他们坑害我大清?”   胤礽连忙否定,“儿臣是说,准噶尔如今被这一时小胜冲昏头脑,汗阿玛只需派人前去假装和谈,他们若因此而得势张狂,对费扬古将军日后再与之对战,更加有利。”   这话听着倒有些道理。康熙收敛了怒气,考虑儿子所说是否可行。   胤礽又道:“儿子并非建议汗阿玛真心顺从他们。如今俄国人已经与准噶尔关系破裂,他们没了外援,被我大清收复是迟早的事儿。但现下大军正在回撤,为了稳住准噶尔,不如我们先派人与之交涉,拖延他们,再另寻时机。”   康熙眼神一凛,“若是戴梓能研究出新式的火铳,下次我大清再与准噶尔交战,就不必如此被动。”   胤礽同样深以为然。若不是有俄国人的火铳,费扬古率领的军士第一次与之交战绝不会如此狼狈,就不会导致后面的士气萎靡。   虽然被准噶尔勒索威胁实在让人生气,但运气到底还是站在大清这么的。   康熙决定要和准噶尔假装和谈没多久,戴梓派人上了一封折子,回禀说新式的火铳已经研究成了。折子中还说,京城地势不适合示范其威力,还请皇上亲去景山观看。   康熙大喜过望,接到折子的第二日,就带着胤礽和几位亲信大臣奔赴了景山。   胤礽也十分惊讶,没想到戴梓竟如此神速。他的火药配比还没研究完,这新式的火铳就已经被戴梓做出了。   有了这个好消息,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光。   御林军护着康熙和胤礽,及一众大臣景山,戴梓也没耽搁,直接就拿出研究成果,一把耗费了他一年精力才做出的,可连珠发射的火铳。因怕擦枪走火伤及龙体,所以他一直没有将火器拿给康熙,而是自己紧握着展示。   康熙望向他手里的火铳,好奇其威力究竟如何。   胤礽同样紧盯着戴梓手中的火铳,不过他不仅没有好奇,反而有些失望。这看着也没什么不同啊,只有一根管子,和一根火线,连最基本的扳机都没有。他还以为戴梓能做的更精密些。   系统提醒他:“殿下,请不要用我向您演示过的那种对比。”   虽然它这么说,胤礽的失望之情还是没有减少。   等御林军放好了靶子,戴梓恭敬道:“皇上,请站远些,此物威力很大,以免伤及龙体。臣来为皇上示范。”   康熙和其他几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戴梓见其他人都离的远了,目测好距离,右手握紧火铳端起,火线被他拉扯紧,火星照着三十步之外的靶子急速而去。然而里面喷出的火药却并没找准红色的靶心,而是直接将靶子炸开了。   康熙只觉眼前光亮大闪。他瞳孔微震,扬声道:“竟有如此威力!”   戴梓受此赞誉却并未分神,快速填装好了火药,照着第二个靶子又射了过去。靶子同样被炸裂。   胤礽站在他汗阿玛的身后,稍微往前探了探身体,仔细盯着戴梓手中握着的火铳。   果然还是要分次填充火药。与系统展示给他的那些,还有很大差距。   “好!”康熙欣喜若狂,“戴梓,你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微臣谢皇上夸奖!”戴梓脸色倒是很平静。   他不是不想高兴,实在是右手已经被火铳震的有些发麻。   佟国纲有些眼热,想上手试一下这火铳的威力。但又害怕自己上手控制不住这么危险的东西,一时间表情纠结。   胤礽也很纠结,他在想,要不要找个时机与戴梓再探讨一下,他做出的这东西还有许多可以改良的地方。   系统对他这个消费不置可否,反正露馅只有一步之遥了。   很快就被他找到了机会。   康熙因为太过欣喜,所以下令众人今晚先在景山扎营,明日再往回返。   他还想明日再试试用戴梓做出的东西狩猎。   这也正和胤礽的心意。于是当夜,他背着人,偷偷的摸进了戴梓的营帐。   “您这样子怎么这么…”系统欲言又止。   胤礽一脸黑线,“闭嘴!”   这破系统每天不调侃他几句是不是不痛快?   戴梓受到的惊吓不比他们两个少,他刚才透过火光看到自己营帐外的身影,还以为营地进贼了。正想叫人来捉贼,却不想进来的是太子。   “太子殿下,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胤礽淡定的拿出在自己早就画好的图纸,“孤来找你商量,你做的那个火铳。”   “殿下请坐。”戴梓赶忙让出位置,请胤礽坐下。   “先生请看,这是孤画出的图。”   戴梓本以为他开玩笑,想着主子今日刚看过火药的威力,可能是一时兴奋,他敷衍两句便可接过。   谁知他拿了图纸一看,立刻这图的精细程度震惊了。   “这是殿下您画的。”戴梓不可置信道。   胤礽颔首,“今日孤看了先生做的火铳,与自己设想的有几处细微的不同,所以来找先生商量,看孤画出的图是否也能做出来。”   这图自然是胤礽凭借系统给他看过的火铳样式,自己画出来的。因为今天看了戴梓用火铳,他太馋了,所以后来又磨着系统要了更精密的构造图纸。   戴梓眉头紧锁,“这图上的样式,微臣确实没有见过。”他是内行,一看就知道这样的火铳威力必定不小。   他又指着图中的子弹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子弹”胤礽凑上前解释,“火药是极危险的东西,填充在火铳里,一不小心就为填充太多,若是太少又没有威力。今日看先生用火铳,孤就想,不若固定分量,再把它们装到一样较硬的器皿里,再填充到火铳中,肯定要比直接填充火药省时省力。”   戴梓听的仔细,边听边看着胤礽画出的图纸。   又指着扳机问:“殿下,这是做何用呢?”   “孤还是一样样给你解释吧”胤礽从他手里接过图纸,从左到右一一指过去说:“这是扳机。先生做的火铳,需要拉扯火线,劲大了小了的,可能还没个恒定的准头,要是在火铳上加了这个,直接用劲就扣它可以。”   “这是膛线,类似于火线,也是为了控制火铳发射的。”   “这是准星,先生研究火铳,自然知道如何瞄准。但是有了这个准星,即使是没有用过火铳的寻常人,稍加训练也能打的十分精准。”   “殿下大才!”戴梓一脸佩服,“微臣自愧不如!”   胤礽笑道:“孤是来跟探讨的,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   戴梓认真的说:“微臣并非刻意逢迎殿下。实在是殿下的设想太多厉害,微臣心中佩服至极。”   “你说,这样的东西能做出来吗?”胤礽连忙追问。   理论知识他有,但是实际操作,还是戴梓经验丰富。   戴梓又看向图纸,心中衡量了好一阵才说:“可以做!”   这些东西如果不做出来,实在是浪费殿下一番苦心了。   胤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戴梓是武器专家,他说能做,就一定能做。   他又郑重道:“孤还要再托先生一件事。”   “殿下请讲。”   “明日还请先生向汗阿玛请旨,说火铳还有可改进的儿方,继续在这里做孤给你的这种火铳。但是做出来之后,还请先生保密,不要说孤给你的图纸。”   “这是为何?”戴梓疑惑道。   “向来汗阿玛并不想让孤玩物丧志,所以请先生一定要保密。”   他这么一说,戴梓也开始纠结了。答应吧就是他冒名顶替领功,不答应,这东西不做出来又实在可惜。   胤礽也不着急,就等着他慢慢想。   考虑了好一会儿,戴梓才开口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帮您!”   既然殿下也是同道中人,他一定会帮殿下保守这个秘密。   胤礽听他答应,笑得十分开心。太好了,图纸没有浪费。   二人却不知道,这番谈话早被站在营帐外的康熙,从头听到尾。 第60章康熙之所以会站在戴梓的营帐外,说来真的是凑巧了。   虽然夜深,但他一想门以后有了火铳这样的利器,再对付准噶尔时胜算加大,就兴奋的难以入眠。   正因为难以入眠,所以想起把儿子叫过来聊天。因为想叫儿子来聊天,所以就派梁九功去传旨。   谁知梁九功回来之后慌慌张张的说:“皇上,太子殿下不在自己的营帐内,下人也都说不知殿下去了何处。”   “不在自己帐内?”康熙猛地起身,“派人去找!”   景山虽是皇家猎场,但也有虎豹等猎物。若是这些畜生发狂,难保不会奋起伤人。   谁知这口谕刚下,御林军还没出发,就听有个小太监来报,说看到太子往戴梓大人的营帐去了。   康熙听完便起了怀疑,不会是白日里这孩子好奇火铳,所以才晚上偷偷去找戴梓要试试吧。   又派人叫御林军散去,康熙亲自过来找儿子。   他刚到戴梓营帐外,就听里面讨论的热闹。梁九功要上前传唤,还被他示意退下。   胤礽和戴梓这两个武器迷,则完全沉浸在火铳的世界里,完全不知外面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他们终于讨论完了所有细节,胤礽跟戴梓讲完了图纸中的所有细节,心满意足的走出了营帐。   刚撩起帐帘,就看到他汗阿玛负手站在营帐外,看着他的目光意味不明。   “汗...汗...汗阿玛。”胤礽被吓得浑身一僵,结结巴巴道。   都这么晚了,汗阿玛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不该在自己营帐里吗?   他后悔了。早知道该让怀庆跟着他,在帐外守着站岗才对。   戴梓听门动静,也赶忙出了营帐。看门康熙站在不远处,他连忙跪下:“皇上。”   胤礽心道完了完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殿下别慌”系统比他镇定多了,“您不是早就想好说辞了吗?”   胤礽紧张的手心冒汗,“假设是一回事,假设成真是另外一回事。”   康熙的眼神在儿子和戴梓之间巡视了几回,又看门戴梓手里的东西,压着怒气说:“跟朕来。”   胤礽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汗阿玛回了营帐。戴梓手里的图纸都没顾得放下,也跟在后面。   刚才御林军出动的动静不小,跟着来的朝臣也纷纷惊醒,出了营帐来看发生了何事。众人都以为营地进贼,还道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夜闯营地。   出来之后却都看着胤礽一脸委屈的跟着康熙进了营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子殿下犯错,要被皇上教训。   不得不说,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现下这个场景,众人的远近关系就看的很分明。佟国维是一脸事不关己,明珠一如既然的平静,索额图则面带忧色。   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但康熙没传他们,这几人也不敢擅自跟着。   进了营帐,奴才们都退了出去。   康熙眼神示意戴梓把手中的图纸上交,接过图纸后,他翻看了几遍,才冷冷的瞪着儿子,意有所指的说:“这些东西也是从《天工开物》学的?”   胤礽干笑,“自然不是,儿子是从其他的地方学的。”   是从一个说出来您也不信的系统那里学的。   康熙果然不信:“何处?”   胤礽心里略有犹豫,还在考虑该不该说。又瞄了一眼他汗阿玛手里的图纸,目光游移了一阵,感觉到康熙眼神中逼迫之意加重,才说:“汗阿玛还记得几年前被赶出京城的那个洋人吗?”   刚被逮到时他很慌,但现在被他汗阿玛摆开架势严审,他反而不慌了。   “南怀仁?”康熙记性一下很好,“他被赶出之前,所有东西都被查抄,朕可不记得那堆东西有教如何做火铳的。”   “并非是他的那堆东西”胤礽脸色笃定,“在他出京之前,儿子不是有一阵差点被他教歪,信了他们那个什么主。他那时为了哄骗儿子,私下教了儿子不少东西。”   康熙嗤笑,“从朕发现你与他走的近,到他被赶出京城,至多不过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学的如此精细?”   说着还气的抖了抖手里的图纸。   “汗阿玛知道,儿子读书向来过目不忘的。”胤礽厚着脸皮道:“儿子从读书开始便是如此,师傅们皆可作证。”   不管,反正南怀仁不在这里,赖死了也要赖在他身上。   康熙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戴梓,“你说,这些东西若是要学,需花费多少工夫?”   戴梓没想到突然会转到这个问题上,一时语结。   他自己处于爱好研究这个,倒真没想过要花多少功夫。不过估摸了一下自己当时所花费的时间,他只能含糊道:“寻常人或许要花费不少时间,但太子爷并非常人,聪慧异常,在短时间内触类旁通也未可知。”   “触类旁通”康熙冷哼,“朕看他是早有准备。”   能把图纸画的如此精细,私下肯定不少下功夫。   想起儿子这些年背着他摆弄这么危险的东西,他只感觉心里异常难受。   如此危险之物,这孩子不知道偷偷试了多久,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康熙扬声道:“梁九功。”   “奴才在。”   “派人回去,去毓庆宫搜一搜,看太子都藏了什么‘好东西’在自己宫里。”   “汗阿玛!”胤礽急忙要拦。   听到他汗阿玛要去搜他那里,他慌了。   因为这次来的急,他实验室里那些硝石和硫磺还没用完。书房里的算纸上还有一道题目没解完,所以也没来得及烧。还有寝殿里枕头下默写的俄语单词,以及床头挂着的画了一半的世界地图……   康熙声色俱厉,“你宫里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   火铳已经够吓人了,难道这孩子还藏了其他更危险的东西?若真是如此,那必须得重重处罚。   胤礽懊悔的低下头,“儿臣知道错了。”   早知道会这么快露馅,他出来之前应该把那些东西用完,再把其他的都收拾好才是。   “还学了什么?”   “还有…”胤礽脑子转的飞快,他在考虑该不该把自己学的所有东西都赖在南怀仁身上。   他就见过南怀仁几次,只从系统这里知道他会做兵器,还不知道汗阿玛对南怀仁所学到底了解多少。   见他始终不答,康熙怒喝:“朕在问你,还从南怀仁那里学了什么?”   胤礽试图再挣扎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   “你休要拿话糊弄朕,说清楚!”   “就是些,天文地理之类,算学,洋文之类的。”胤礽含糊的挑着说了些。   康熙心下稍安,还好,这些都不是危险之物。又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才问:“他是如何教你的?”   胤礽眼神躲闪,“他被赶出京城之前,送了儿子一些书…”   南怀仁的东西都被他汗阿玛搜走了,他想不起来那些东西到底都有什么。   “书呢?”   都是系统提供的教材,哪里可能真的有。胤礽索性开始胡说八道:“儿子怕汗阿玛知道,以为儿子不学无术,看完没多久就烧了。”   “很好”康熙的目光蒙上一层冷意,“你既然学的快,就把你从他那里看过的书,通通给朕抄写下来。”   “啊?”胤礽心虚道:“都要吗?”   这些年他从系统那里学了不少东西,都写的话他得写到什么时候去。   “全部写出来!”康熙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系统:“…”刚才还是问罪,现在怎么感觉秒变大型检查作业现场。   “完了”胤礽偷偷哀嚎,“孤的手要写废了!”   “殿下想开点”系统笑着安慰,“就当复习吧。”   “倒不是你来写。”胤礽委屈的撇嘴,“你把之前给孤看过的东西,从头到尾通通再放一遍。”   没道理他这无辜受罪的得出力,罪魁祸首反而比他清闲。   系统憋着笑,“是,谨遵殿下吩咐。”   康熙眼见儿子不些悔改,怒火更重,厉声道:“传旨,太子为修明史,禁足毓庆宫,两个月内任何人不得去打扰。”   胤礽心底忍不住泛起哀怨。两个月太短了,他写不完的。   “皇上”戴梓突然出声,“臣有一事请奏。”   胤礽闻言扭头去看他。太好了,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求情说话的。   “何事?”康熙只盯着儿子,心不在焉道。   “既然殿下要写,不若把火铳的制作和材质炼制写的再仔细些?”   刚才他们只讨论组合了,还没来得及说做火铳的材料从何而来呢。殿下被禁足了,以后他遇到难题找谁问去。不如就直接写清楚了,还省得他到时候再遇到难题找不到人问。   胤礽:“…”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   康熙也是一口气堵在心头。若不是要靠着戴梓做火铳,真想现在就把他打一顿。   他又拧眉看了戴梓几眼,才刻意加重尾音对胤礽强调:“听明白了吗?写的仔细些!”   胤礽垮了肩膀,神色颓废道:“是。”   系统早就乐的在他脑子里打滚了,“戴梓大人真是大好人!”   胤礽气的握紧了拳头,狗屁的好人!   第二日一早,众人开拔回京。   回了京城之后,胤礽明面上“修书”实则被“禁足”的消息,当天就在朝臣里传遍了。   朝臣们都在忙着打听,太子殿下到底犯了何事才被禁足。耿直如王掞,甚至想到康熙跟前要一个说法。其他师傅们也都在想办法,看如何上谏才能救出胤礽。   没道理这太子殿下刚刚能参议朝政就被禁足啊。   几个阿哥们听到消息,也想来毓庆宫看胤礽,只是都被侍卫们挡在了门外。   外头的热闹与胤礽无关,他只觉得吵闹。   因为他正苦哈哈的窝在自己的书房里,默写自己从六岁开始跟系统学过的所有东西。 第61章第61章   不过在开始写之前,胤礽还稍微纠结了一下,具体应该从哪个科目开始。   他跟着系统学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自己学过的这些东西是真正有用,甚至要比那些史书经策对大清有用的多。   正因为知道有用,所以他也不再他汗阿玛让他修书当做惩罚,反而更想好好的把所学过的东西整理出来。以后留给后人,还能帮助大清。   打定了主意要整理成册,胤礽自然就想列个计划,要怎么写才能浅显易懂。   他对数学的兴趣最大,最想先从数学开始写。但是一想到自己学过的那些公式,公式里包含的那些英文或其他符号,他就觉得即使写出来,他汗阿玛看过也只会说一句不知所谓。   除了数学,化学和物理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但这两门课程也是奇怪符号居多。只是起了头,胤礽就愁的已经开始挠头。   怎么把英文符号整理成汉字,这是第一大难处。   怎么写才能让他汗阿玛知道,他学过的所有东西确实有用,这是第二大难处。   他自己做学生的时候被难住过好一阵,现在换他讲给别人听,感觉比做学生还难。   就在胤礽边挠头边整理的这段时间,他的禁闭,却没有关满两个月。   中秋家宴,他的兄弟们齐齐求情,请康熙把他们的太子哥哥早日放出来。其中三阿哥和四阿哥跑的最勤快,几乎是一天一趟的往乾清宫里跑。   胤礽知道后甚是感动,不过直到中秋当晚,他被一堆兄弟们围着嘘寒问暖时,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几个阿哥聚成一堆儿,几乎是按照大小个头排开的。胤礽一个个看过去,一直都挂着笑脸,直到他看到六阿哥。   “六弟怎么在这儿…”   确切的说,令他感觉怪异之处不是六阿哥为什么还在,是六阿哥现在为什么还活着。胤礽记忆里,他六弟应该早就薨了。   因为最近太忙,他也是忙得昏头,竟然忘了,上一世他六弟去年就应该不在了才对。   而现在,六阿哥就一个孩童的标准来说,长得十分健壮,一点没有要早夭的迹象。若是按年纪算,过两年可以开始读书了。   “殿下可以获得第二次机会,为何别人不可以?”系统淡定的说。   胤礽皱眉,“你的意思是,六弟也是…”   难道六弟和他一样,也是重生?   “殿下误会”系统否定了他的胡乱猜测,“殿下的机会改变了原本的历史,所以从此往后所有的事情都与您的前世不同了。”   “也就是说,大清不一定会被灭亡。”   “只要殿下努力。”   听系统这么说,胤礽痛快的自己闷了一口酒。可惜这种喜悦无法与其他人明言。他又与其他兄弟们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去给他汗阿玛敬酒。   胤礽亲端了酒杯走到康熙跟前儿,羞赫道:“汗阿玛,儿臣知错了。”   错在当时太馋,不然肯定还能瞒一段时间。   康熙的气还没消,看都不看他,“书抄的如何?”   胤礽羞窘,“差…差不多了。”   事实上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很多。所有的科目都要写出来,实在太难了。他憋了一个月,也只把数学中几何类最基础的东西整理完。   康熙仍旧不看他,“先把那些放一放,火铳的那些先仔细写下了。”   “汗阿玛想先看那些?”   “不是朕看”康熙终于侧过脸瞥了儿子一眼,“是戴梓急着看。”   康熙原本就不想催。火铳那东西危险,他巴不得儿子拿出一张白纸跟他说,汗阿玛儿子不知道什么是火铳,那些都是旁人诬赖儿子的。   尽管知道这就是在自欺欺人,他心底依旧忍不住这样期望。   可是架不住在景山负责做火铳的戴梓,一直不放弃的催。   他们离了景山之后,戴梓知道要太子写出详细的制作过程,还需要许多功夫,于是便拿着胤礽留下的图纸自己先做尝试。   康熙对火铳之事格外看重,他那里又是研究中心,所以一应物件,铁器,甚至工匠都是齐全的。   正是东西齐全,所以戴梓多次尝试后,做出的东西始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不是火铳炸膛,扳机的作用约等于零,就是子弹中填装的火药分量控制不住。   他废了好一番功夫,废寝忘食的不断做了又做,实验几次却还是失败。眼看着靠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出来了,戴梓索性就写了折子来问康熙,太子殿下何时才能把精细废方法写出来。   若是只催一次还好,康熙不会这么不耐烦,只当他心思直率。当谁知他隔三差五就写折子,明面上问安汇报进程,实际就是催要。把康熙搞得不厌其烦。   胤礽想到戴梓为了火铳那个耿直狂热的劲儿,便忍不住想笑。亏的是他现在受汗阿玛重用,否则还不定被怎么贬斥。   “儿子明日便先整理火铳的东西,写好之后派人给戴先生送过去。”   康熙颔首,又看了儿子略有些消瘦的脸,便止不住有些心疼。他嘱托道:“戴梓那里不急,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胤礽憨笑:“谢汗阿玛。”   他又与康熙说了些其他事,顺便得知这段时间索额图又被派去和准噶尔和谈。   说是和谈,不过索额图临行前也得了旨意,无论胡搅蛮缠也罢,找借口拉扯不理也罢,一定要拖着,拖到准噶尔没了耐心。   父子俩闲聊至家宴将散。   胤礽正准备回宫,却见他大哥脸色略带忸怩的走过来。   “大哥可是来灌酒的”胤礽玩笑道,“如今天色已晚,你这杯孤可是不敢再喝了。”   胤褆看了看左右,屏退了下人后才上前,凑在胤礽耳边说:“听说你在跟戴梓捣鼓火铳?”   胤礽失笑,“大哥听谁说的,我不过是问过他几句话而已。”   这宫里的留言传的真快。景山离京城那么远,那天猎场的事情竟然已经不是秘密了。   “少糊弄我。”胤褆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他抬头觑了眼康熙,又说:“若是你真的会做,到时候想着给我留一把。这事儿别告诉汗阿玛,否则也就告状说你…说你不学无术。”   老二想要藏私,他可是头一个不答应。火铳那东西有多难得,人人都知道。若不趁机要一把,可亏了他思量再三今日放下面子来讨好。   胤礽只觉身心疲累,哪有求人是这个态度的。但看他那个这个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劲头,他只能含糊道:“是是是,若是戴梓做出来了,孤叫他给大哥留一把。”   完了,光是应付他汗阿玛已经够心累的,以后还得应付他大哥。   胤褆听他终于答应,心满意足的走了。   胤礽摇了摇头,心想谁能料到有一日,他跟老大的关系能好到,自己被威胁了还连告黑状的想法都没有的地步。   眼见着都散了,他汗阿玛也早就离了宴席,胤礽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吩咐跟着自己的怀庆去传人抬撵。   他喝了酒,浑身懒洋洋的,实在不想自己走回去。   一路被下人抬回毓庆宫。   胤礽半摊的倚着座椅,忽的想起几年前,他汗阿玛生辰时,自己也是这样被抬回来。彼时下人抬着他,路过端本殿前的园子,他蹲在地上心疼了好一阵自己辛苦种的花。   堂堂太子亲自种花,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现下花园里的花儿,依旧是奉辰苑的花匠精细繁育出的品种。   叫人在书房里点了灯,胤礽想趁着自己的困劲儿不大,把戴梓催要的火药和火铳的东西整理好。   月上中天。奴才们都退下,只有怀庆留在书房里伺候。   怀庆边替他磨墨边劝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胤礽没理他,笔尖沾满墨汁后,只忙着低头提笔写东西。   他给戴梓的那份图纸是从系统这里抠出来的,用的是最早的米尼弹丸火铳。考虑到现在工匠的制作水平,和戴梓的理解能力,他并没有选取后世中更先进的火铳样式。   太过强大的火铳,如   K之类的,即使他能写的清楚,工匠也未见得可以造的出来。   这米妮弹丸的可怕之处,就在与不仅能实现弹药连发,杀伤性还十分高。举例来说,现在戴梓所能做出的火铳,最多能在五十步之外射中猎物的话,这米妮弹丸的射程就远了一倍还不止。   其次就是,虽然火铳的样式不能再先进,但做这火铳的材料,却可以更好些。   胤礽仔细的把做火铳的材质写下,想了想,又把从铁矿中炼铁,然后进一步炼钢,以及可能会用到的合金冶炼的方式也写了下来。   直到子时又过儿多半个时辰,他才写完所有的东西。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与系统核对了一遍过程,再检查一遍自己写的是否有错字后,胤礽才放下笔回寝殿就寝。   这些东西第二天一早被送到康熙手里。   虽然中秋家宴上,康熙短暂的允许胤礽解禁出来跟兄弟们团圆,但他到底还是没有下旨让儿子回去上早朝。   所以胤礽窝在毓庆宫继续修书。   康熙则拿着儿子写的东西反复看了几遍,只看得一头雾水。随后才吩咐说:“着人快马加鞭送去给戴梓。”   梁九功领了旨去办。   康熙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戴梓总算能安生一阵。谁知胤礽写的东西被送到景山没多久,戴梓又写了折子来问。   这次他不再问火铳了,反而改问,炼钢的方式上是否还有额外要注意的,合金的制作所需的矿材从哪里挖合适。   康熙翻看后怒道:“把戴梓从景山给朕叫回来!”   他还得寸进尺,没完没了是吧! 第62章第62章   当天夜里,戴梓就奉命从景山赶回京城,并连夜入宫觐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见也是异常着急。   康熙在昭仁殿见他,眼见他这幅稍显邋遢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他喜欢脚踏实地办事的臣子,戴梓这醉心公事后凡事都顾不上的态度,还是很符合他对臣子期待的。   但态度归态度,想到他做事完全不懂变通,三番四次一直催,康熙还是想发火。他这火一发就不小,数落了戴梓小半个时辰,才勉强算教训完。   戴梓垂手而立,沉默的听了半天。直到康熙没什么可说了,他才憋出了一句:“皇上教训的是。”   康熙稍有安慰,正想再表扬他一下,充分发扬给一个巴掌要马上补个甜枣的精神时,又听戴梓问:“皇上,太子殿下现在何处?臣有几个问题,想当面与殿下问个清楚。”   康熙:“…”朕为何刚才想不开与这厮多费口舌?   下次该叫人先把他打一顿再说!   眼见殿内的座钟已经指向亥时,外头天色已晚,而下头这实心眼还一幅“今夜不见太子誓不罢休”的脸色,康熙无奈扶额,“着人去毓庆宫问,太子是否已经就寝。若是没有,就叫他来。”   梁九功叫小徒弟去跑腿,自己则又端了盏茶递给康熙,“皇上,您消消气,戴大人也是一心为公事。”   戴梓又特意觑了眼康熙的脸色,看完后更是一脸纳闷,皇上刚才生气了?   大殿里安静了一阵,康熙嫌弃的看了戴梓几眼,就不再理他,而是自己去翻看折子。   过来半刻,胤礽姗姗来迟。小太监去传旨时,他刚刚沐浴。匆忙穿了衣服就过来了。   他先是看到直挺挺仿若雕塑一般立在一边的戴梓,心下大概明白了他汗阿玛深夜传召他所为何事。   即使明白是为何,他也只假装没看见,径直跪下向康熙请安:“汗阿玛万安。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着?”   “起吧”康熙眼皮都没撩起,指着戴梓说,“具体何事你问他。”   “戴先生何事?”胤礽客气道。   戴梓转过身来朝胤礽拱手一礼,“殿下,您写的新式火铳的制作方法臣已经看到,尚有几处不明,还望殿下指教。”   胤礽瞥了一眼康熙的脸色,眼见他汗阿玛没有阻止,便笑说:“先生何处不明?”   戴梓从袖中拿出图纸和胤礽写的法则,又请旨道:“皇上可否再赏臣一方书桌?”   康熙刚消下去的气又堵了回来。这厮岂止得寸进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他正想再教训几句,又见儿子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怕再耽误下去再冻着儿子,只能僵声吩咐:“去抬张桌子来。”   梁九功憋着笑,招收让伺候的小太监抬上书桌,放在大殿的正中央。   戴梓道过一声“多谢”,把手中的两张纸展开放在书桌上。   他指着其中一张的图样跟胤礽说:“殿下曾与微臣说,这火铳的腔管最是要紧,普通的铁质不能承担火药射出时的冲劲。微臣与工匠商量,在冶铁时对熟铁多加锤炼,再卷起铁管,可多次试做后效果还是不行。”   “具体如何”胤礽盯着图纸,“难道是火铳炸膛,或者威力不够?”   虽然明面上不显,但其实他还是很乐意跟戴梓聊聊火铳这事的。他手里有理论基础,戴梓则有实践的经验,这次两人交流,说不定还能擦出新的火花。   戴梓想了想自己造出的那些失败品,认真道:“殿下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发生。臣试了多次,都达不到那日殿形容的威力。”   “你是如何造出火铳管的?”胤礽好奇道。   “这管子没有固定模具,臣便叫工匠一点点捶出腔筒。”   胤礽微微点头,具体尺寸他在图上标注过了,若是戴梓照着做,制作的上倒没有问题。他已经从系统那里又详细的了解过一次火铳的工艺,知道没有所谓机器帮助,人力打造腔管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阵儿,又指着图纸又戴梓将,“那冶铁时,可有加入木炭或是其他矿石?”   “这正是臣要问殿下的地方”戴梓明显振奋了几分,“臣看了殿下所写的将生铁或熟铁冶炼成钢的方法,也叫工匠按照这办法试了几次。但工匠们以前从未用过此法,所以总是掌握不好火候。殿下可有办法?”   听胤礽说完腔管的问题后,戴梓同时还想到,这火铳内膛线他之前也是用生铁做的,想必也是因为材料问题,才导致的威力不足。   他急忙说:“这温度事关重大,还请殿下一定要想办法。”   胤礽同样着急,心思略一转,自言自语说:“这还得找个工业温度计测量一下才行。”   他相信工匠们造高炉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淬炼矿石的温度至少要两千度以上,火候的掌握也很关键。以往工匠们还可以根据火苗的颜色判断个大概,但高炉是密封的,肯定是看不到颜色的。所以一定的辅助测温手段很有必要。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工业温度计呢?   戴梓头一次听说这个词,一脸疑惑的问:“殿下说什么?” 第63章第63章   费扬古感觉心太累了,收到旨意后,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实在是他这么的状况太混乱,乱到无论是换了谁来,都会被气的额上青筋毕露。   事情的原委还是要从和准噶尔的拉锯式谈判说起。   索额图索大人自从被派遣到军营里做和平使者,费扬古给他的待遇是最高的,给他做的任务是最少的。索额图心里也有数,他不过是编外人员,所以一应的军营事物他是绝对不会插手。   可那是对内,他好歹还能保持个进退有度。对外,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索额图作为一直颇受重要的朝堂重臣,本身就十分瞧不上茹毛饮血的准噶尔,所以在与准噶尔谈判时,他不免有些端架子,态度上呢,也不免有些许的嚣张。   正是因这份嚣张,导致他在两方和谈时,被准噶尔使者狠揍了一顿。   这位揍人的使者大家可能还有点印象,他就是曾经代表准噶尔,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找康熙要善后费用的格尔丹,那会儿还跟俄国使者一起狼狈为奸的潇洒过一些时日。   不过因为俄国撤军,他被自己的主子疑心,最近境况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前因加上后果,人性和利益又完美碰撞,再对上索大人那目中无人高高在上态度,可想而知格尔丹下了多大的狠手,索额图被揍的有多么惨。简而言之,索大人最后是被担架抬回来的。   因为索额图是代表大清去和谈的,打了他实际就是在打朝廷的脸。所以军营上下都憋着一口气,想找个机会为他报仇。   不只是清军,准噶尔那边也憋着一口气。   准噶尔本以为,他们占了胜场优势,靠着这点优势好好的讹诈一大笔钱。他们也不贪心,够全族明年一整年的生活费就可以。如果朝廷再懦弱点,能让他们再讹诈几块地,给族里的羊群增加点吃草的范围,那就更美好了。   前程是美好的,想象是美丽的。但现实是务必滑稽的。准噶尔人民没有想到,清军对于和谈十分消极。具体表现为,你要谈我就谈,但配合不配合是两说。   你要打我也能打,但我说的是你把头伸过来让我打。   准噶尔惊讶的发现,清军的使者变脸快的像他们家还没长大的奶娃。   四月初就说好的两方和谈,结果就这么赖着赖着,时间又一直从五月拖到了八月。   直至八月末,两边才真的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坐到了一张桌子旁。当然,这平心静气的后果,就是肯定又谈崩。   索额图挨了打,自然也是生气,可这本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是的,精明的索大人从一开始,就是为挨揍才拿捏出了那么嚣张的态度。   正是以为索大人的这份“舍己为人”,准噶尔原本的胜场优势,消散了至少一大半。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您把这来和谈的使者揍一顿算怎么回事呢?   于是和谈是谈不成了,两边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继续僵持,也算是达到了康熙要求的“能拖着绝对不主动”的目的了。   清军拖的起,准噶尔可拖不起。眼看着又要入冬了,他们如果在入冬之前拿不到清军的一部分赔偿物资,那么部落里的老弱病残这个冬天多半要过这无比艰辛。   为了这些老弱病残,准噶尔的士兵又开始像苍蝇一样,隔三差五就骚扰打劫个边境线,或者偶尔深入敌营,试图诱骗费扬古派人追击。   费扬古对他们这样的操作实在烦不胜烦,敌进我退是正常的,但是我疲敌扰,就实在是恶心人。   就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皇上还下旨让他派人去挖矿。你看看,当将军的成了免费的矿工工头,这换了谁能心里痛快呢。   就是这么不痛快,也这硬着头皮上。费扬古只能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尽力安排人手,去玉门周围找寻锡矿。为了不叫准噶尔探知到具体目的,他还这吩咐士兵们挂着巡防边界线的名义。   费扬古有多痛苦,胤礽是想不到的。即使是他想到了也管不了。因为他现在还有自己的一件大差事。   自从那日与戴梓讨论过高炉的温度问题后,胤礽现在一心都扑在了如何制作出一个温度计来。   温度计这个物件,胤礽早在刚开始学习化学课程的时候就见过。不仅见过普通的,他还见过系统刷出的其他各式各样的温度计。民用的,工业的。甚至在学生物的时候,系统还给他看过那种给动物用的。   所以刚听戴梓说测温有困难的时候,胤礽第一个想到的是做一个工业温度计。   可这工业温度计需要机器,于是四舍五入下,胤礽只能选择先做个简单的普通温度计。   这样的温度计,宫里内务府兴许就能做出来,无非就是耐高温的玻璃管和水银组合到一起,想点招儿把它们密封在一起而已。   为怕怀庆传话传的不到位,胤礽亲自跑了一趟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凌璞听说太子来了,扔了抽到一半的旱烟,麻溜的过来请安:“太子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胤礽没空理他,只吩咐人,把制作玻璃的工匠找过来。   凌璞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赶紧叫人去传工匠。工匠到了,胤礽连请安的时间都没给他们,单刀直入的说自己想要做一种双层玻璃的厚管子。   工匠们面面相觑。他们给胤礽做了这么久的化学器材,管子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不是不会做,只是都在纳闷主子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即便他们只是为主子服务的工匠,身份上远远够不上能把玻璃随意摆在自己家里当装饰的资格,可在这些他们眼里,那是不是玻璃,那是“琉璃”。   “琉璃”,那就是越薄越好看,越薄越能彰显审美,越能说明地位。   工匠们不敢相信,这位主子之前要做那些什么管子的时候,品味还是正常的,怎么才过了两年,就反过来了呢?   见他们犹豫着不答应,胤礽心里不痛快。他不痛快,说话的语气就憋着火:“做不出来?”   凌璞长久的职业习惯告诉他,此时必须这说点什么。于是他狐假虎威的恐吓工匠:“太子爷要的东西做不出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胤礽自从被系统板正了思想,现在极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简单来说就是双标)。他听完凌璞这话,直接就是一个凌厉的眼刀甩了过去。   无奈凌璞公公正忙着吓唬工匠,压根没接收到讯号。   工匠们不是很怕胤礽,却有点怕凌璞。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所以他这几句吓唬还是很管用的。一群工匠当即便点头如啄米:“做的出,太子爷小的们都能做。”   他们说能做,胤礽就放心了。所以在他离开前好心的替工匠们报了仇,他以同样恶狠狠的语气威胁内务府里说一不二的总管:“再借孤的名头吓唬人,小心你的脑袋!”   凌璞听到这句话,一身的肥肉至少抖了三抖。   无论如何,玻璃管有了,接下来就差水银。   胤礽回了毓庆宫,翻了翻自己实验室里的存伙后又吩咐怀庆:“去,给孤找些朱砂来。”   上次做实验他这里就剩了点硝石粉末,之前又从来没打过其他主意,所以别的化学材料都没有拿来常备。   怀庆本想问主子,您要哪个做什么,但是想了想刚才工匠们的表情,把这个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他麻溜跑向太医院。   朱砂可入药,所以太医院里一般都有备用。怀庆公公连勒索带敲诈,毫不手软的带走了太医院大半的库存。   好有半麻袋那么多。   备用药品被人拿走,太医院院首自觉这事儿非比寻常,值这他向上报告说明情况。当然,汇报情况的言下之意是,皇上,以后您的能看着点太子让他别去太医院捣乱吗?   朱砂这东西太医院里缺不这,这库存一下都被拿走了,他们再想采买还这去批条子走程序,十分麻烦。   但大多数溺爱儿子的父亲一向是不讲道理的,康熙听完院首的诉苦之后,想都没想就说:“太子要必是有大用,随他去吧。”   他儿子再过半个月,就要为了朝廷去玩火了,现在要个朱砂有什么的。   太医院院首嘴唇抖了抖,再没说其他什么。   一场谈判,三方里有两方很满意,就是场很成功的谈判。   胤礽看着怀庆带回的战利品,捉摸了下用量,心想暂时是够了。他让怀庆把东西提到自己的实验室里,然后穿好了装备,准备开始动手从朱砂里提炼汞。   汞,即是水银。用蒸馏之法就可以这到。   胤礽穿好了防护套装,带好了特制口罩,开始小心翼翼的操作。   等待固化的过程是十分漫长的,连番动作和神经紧绷,再加上防护装备,他被捂出了一身的汗。   胤礽盯着手机液体的蒸馏瓶出神,为打发时间,他嘴里还不忘自言自语背系统教过他的化学公式:“C   C2+2H2O>C2H2↑+C   c2(OH)2”   背着背着他就忍不住越想越跑偏,脑袋里止不住的发散思维。这个公式应应该可以配置出乙炔。乙炔可以当作燃烧的气体,如果要烧纸什么东西,这种气体说不定可以加快速度。   胤礽又顺着乙炔开始念叨:“乙炔,乙炔,乙…”   因为意识比较散,所以他念着念着就变调,开始念成“乙醇”   “乙醇,乙醇…”胤礽汗淌过脸颊有点痒,他又不敢摘口罩,隔着口罩挠了挠脸,继续喃喃的背:“乙醇加上水银,会有什么反应来着?”   这孩子从开始就被系统折磨着背化学元素周期表,折磨的时间长了,他养成了把一个化学公式在嘴里反复嘟囔加深印象的习惯。   他偶尔还自我否定:“不对不对,这两个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应该是…”   念叨到这里,胤礽顿了一下。如果他没带着口罩,各位应该能看到他脸色越来越古怪。   “乙醇加汞没什么反应,再加上硝酸那可就不一样了。”胤礽双眼一亮,“对啊,孤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还能顺便做那个东西啊。”   他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呢?是手榴弹。   这个东西吧,跟火铳一样,太先进的肯定也是做不出来。但系统给他展示说明的时候,用的是木柄手榴弹。木柄手榴弹,各位想必也听过,是后世某兔国某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做法简单,威力也不小。   胤礽很想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鼓掌。对啊,在他跟戴梓一起做出火铳的同时,这东西的制作也可以提上日程啊!   木柄手榴弹制作,最大的难度就是其中的雷*。而这个雷*,原材料就是硝酸*汞。   对做过多次试验的胤礽来说,硝酸*汞其实做起来难度不大。   先用硝石蒸馏提炼出硝酸,再加上汞和乙醇,只要把握好分量,制作□□简直易如反掌。   想起能做手榴弹,胤礽心跳如雷,登时十分雀跃。   等着吧,孤做出来,将来炸死你们这边王八蛋(此处的王八蛋指其他不列颠之类的)。 第64章第64章   畅想归畅想,现在还是要以实际为主才对。胤礽表达完了美好畅想,继续专心干活。   桌台上的锥形瓶已经把液化的汞收集的差不多了。因为只是实验,他这次蒸馏用的朱砂不多,所以瓶里的液体也不多。   胤礽拿起锥形瓶晃动了一下,水银随着他的动作在瓶底滑动。   “银瓶?”胤礽自言自语。   系统接着他的话往下:“银瓶乍破水浆迸?”   胤礽嗤笑:“下里巴人,你在这儿跟孤玩文字接龙吗?”   系统撇嘴。它是看这位殿下太紧张了,好心说个笑话让他放松一下。结果好心没好报,还没嘲笑了。   胤礽可没心情跟它开玩笑。   他放下了瓶子,准备继续做点别的。虽然实验成功,因为内务府暂时做不出他要的双层厚壁玻璃瓶,所以大量蒸馏朱砂往后缓缓。   但既然汞都有了,胤礽觉得不如今日就把硝酸*汞搞出来。所以他又开始洗刷器材,准备先搞点硝酸。   他还有点硝石粉,剩的不多,勉强只能够提炼一次的剂量。   胤礽把试管和蒸馏工具仔细的洗刷干净,又用帕子仔细的擦干所有水分,为怕不彻底还留下水渍,他还打开了门,想趁着外头太阳大,把这些工具摆在太阳底下晾一会儿。   怀庆见他出来,以为他又有其他吩咐,赶忙迎上去,恭敬的说:“太子爷。”   “嗯。”胤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他身上的防护装备厚重。手里又有东西,所以动作异常小心。   跨过门槛后,他把东西递给怀庆,用眼神示意他摆在院子里。自己则半蹲在地上,想稍微休息一下。   怀庆摆好了东西,胤礽看着试管那些试管发愣。   “太子爷还有什么要奴才帮着做的?”怀庆见他累的脸色通红,想上手帮他把身上的防护脱掉。   胤礽抬手阻止。他还没做完呢,身上的东西脱不得。   怀庆看着自家主子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心疼。两手边给他扇风边说:“太子爷您忙了一天了,歇一歇吧。”   胤礽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他是很累,但是心=里装着其他事儿,还不能歇。硝酸*汞这个东西,潜在威力极大,外部压力稍微大点都有可能引发爆炸。   为防止奴才们被连累,他招手让怀庆靠近,然后说:“一会儿找个借口,把咱们宫里的都遣出去。无论在哪处做什么的,通通找借口遣出去。”   “啊?”怀庆惊讶道,“宫女也不留吗?”   “...”   胤礽站起来,歪了歪脑袋,抖了抖肩膀,又稍微活动了一些有些酸麻的小腿,觉得蓄力差不多了,照着怀庆的屁股就是一脚狠踹。这狗东西长了个什么糊涂脑子,不打对不起他这句。   怀庆顺势倒在地上。疼倒是没多疼,但他有些懵。自从太子爷成年开始,脾气越来越好,已经很少责骂下人了。这突然发作,他一下就没反应过来。   但他只在地上躺了几秒,死机的大脑在接触到胤礽骇人的眼神后马上又变得灵活。他很快明白是自己想歪了。怀庆公公利索的翻过身来以头杵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因为穿着一层厚厚的防护,还有刚才那一脚,胤礽顺着柱子坐下时又多花了些功夫。   顺利坐下后,他微微有些气喘。所以吓唬人的话说在嘴里就少了几分威严:“下次再这么多嘴,自己去慎行司领罚。”   怀庆忙不迭的磕头:“奴才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他以最快的动作从地上爬起来,又赶忙小跑着去找其他人传话,所有太监宫女停下手里的活计,立刻从毓庆宫撤出去。去哪儿无所谓,重点是现在大家都不能出现在太子爷跟前。   因为他一时慌乱,所以也没按照胤礽叮嘱的,找个借口遣散人。大家又不敢走远了,所以排着队站在毓庆宫门口,而且还相当自觉的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排在了大门的两边。   其他宫的奴才有从毓庆宫门前过的,走出去老远还要后头往这边看,被怀庆瞪了也不怕。所有路过奴才几乎同时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把这新鲜事儿,当成逗自家主子乐的笑话讲给主子听。   奴才都出去了,园子里空空荡荡。胤礽摘下口罩长舒了口气,可憋死他了。他捶了捶大腿,跟系统抱怨:“怀庆这狗东西,竟然以为孤想开荤。”   系统笑的抱着肚子打滚。它笑够了才极为认真的反问:“按照原本的历史来说,再过两年您应该就能开荤了吧?”   胤礽脸色有些许不自在,嘴硬道:“孤说过,这辈子不打算碰女色!”   “真的?”系统不信。这时代的男子早婚是自然,殿下说归说,它就不信他真能顶得住美□□惑。   “孤一诺千金!”胤礽犹自梗着脖子犟嘴。起码在大清强硬到可以抵住所有侵略之前,他是真的不打算再碰女色。 第65章第65章   胤礽再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的寝殿内。他只觉得头异常疼,脸上也有些刺痒。刚睁眼,视线还有点模糊。   康熙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   胤礽的大哥,三弟四弟和其他弟弟们,他的几位师傅。还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后宫几个位份较高的的嫔妃。这么些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几乎包围式的围在他的床前。   康熙试了试儿子的额头,触手时温度如常,他放心了一半。他手指拂过儿子的半边脸,仔细查看着那些密集的细小伤口。见着儿子眼皮阖动,他急忙倾身,“保成,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三阿哥和四阿哥也要上来与他说话,被各自的额娘扯住,急的要哭。   “汗阿玛”胤礽视线终于清楚,他想起自己背着汗阿玛做炸药,一时有些心虚,“您怎么来了?妃母们怎么也都在这里?”   “朕来看看你折腾到哪一步才算完!”康熙语气严厉道。   梁九功来报毓庆宫的下人们都被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但当时正在看曹寅上的折子,想着等折子看完,他就亲自到毓庆宫看看儿子在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把折子看完,毓庆宫的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跑来报说:“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太子爷现下不好了。”   这前言不搭后语后语的话说的康熙越发糊涂,梁九功赶在他开口问话之前说:“话说清楚,太子怎么不好?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惶恐的普通跪下,“回皇上,奴才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毓庆宫里一声巨响,奴才们冲进去的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昏过去了。”   “什么?”康熙腾地站起身,“太子现在如何?”   “怀庆公公已经叫人去请了太医,殿下现在还没醒…”   康熙脸色阴沉,“摆驾毓庆宫。”   御撵摆的也快,抬着撵轿的奴才们脚步更是飞快。梁九功一路小跑的跟着,还得在旁边劝慰着:“皇上您别着急,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又劝了几句,作用对主子十分有限,康熙的脸色一直不见缓和,梁九功索性闭嘴。他心里默默猜测太子爷到底是做出了个什么玩意,才能在毓庆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主子刚才在批折子不知道,他可是听到那一声闷响了。   乾清宫距离毓庆宫这么远,这声音还能传过来,可见这事儿绝对小不了。   胤礽在毓庆宫做的这个闷雷,岂止是乾清宫能听到,离着毓庆宫较劲的几个宫的主人和奴才们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当即就有其他宫的奴才猫着腰来打听事儿的,可毓庆宫已经乱做一团了,也顾不上严防死守,胤礽昏过去的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   大阿哥胤褆听的信儿的时候,心绪多少有点复杂。担心里夹着那么点,别扭。小时候互相看不顺眼也就算了,现在两人都长大了,说不上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但之前塞北出行,两人关系确实缓和不少。   他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老二死了他有可能受益,但多少有点遗憾。这种矛盾的心里闹的胤褆有点坐立不安,他想去看胤礽,又怕现在去了,毓庆宫的奴才们觉得他幸灾乐祸。   他们家即使往上查三代,兄弟相争也没有红刀子白刀子的时候,所以这娃脑子里关于兄弟争斗,想到的最坏的后果就是,只要以后自己上位,就把老二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   但是他现在想想以后万一真的见不到老二了,胤褆心里多少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   他的哈哈珠子见主子怔怔的发愣,上前提醒:“爷,这会儿皇上想必已经过去了,您要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主子听到消息都楞了好一会儿了,他还以为是高兴的,可细看这表情又似乎不是。   “哦”胤褆回过神儿,口不照心的说:“去,爷得去看看,老二成天闷在自己宫里瞎捣鼓什么玩意呢。”   对了,他想起来老二还答应了给他做火铳来着。答应了就是欠他的,老二现在可不能出事儿。   胤褆抬脚就往外走,因为这事儿来的突然,他的哈哈主子也没提前帮自家主子准备东西,只在后头跟着他。   后宫的妃嫔会在这儿,完全也是因为几位阿哥都闹着要过来看他们的太子哥哥,或表态或为了儿子,位份较高的几位就都聚集在这了。   胤礽勉强笑道:“都怪儿子鲁莽,叫汗阿玛跟着担心。”   他觉得脸上似乎越来越痒,但是又看到他汗阿玛还在瞪他,只能压制着想挠脸的冲动。   康熙沉声道:“太子无事,你们先都散了。”   心疼归心疼,儿子还要教育的。但教育儿子的同时,也不能让儿子太没面子。   妃嫔们行李后退下,几个阿哥却还有些依依不舍。被胤褆一个眼神瞪过去,只能乖乖听话。他走之前又上下打量了胤礽好几眼,觉得没看出太大的问题,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主子们都走了,太医院院首上前道:“皇上,太子殿下未伤及肺腑,手脚也无大碍。微臣已经拟好了方子开药,殿下吃了再歇息几日就可大好了。只是这几日殿下要注意不可过分劳累才是。”   “太子这些伤口”康熙眼神还钉在儿子脸上,“可会留疤?”   虽说男儿不同于女儿家,不用注重容貌,可是堂堂太子落得个满脸疤,还有有损体面。   太医道:“臣会另外准备些伤药,太子殿下敷在伤口处,最多半月边可痊愈。”   康熙颔首,示意太医尽快去配药。   胤礽一听他汗阿玛说他脸上有伤,当即便急的叫系统:“孤破相了吗?”   怎么没有镜子,谁能拿出个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脸啊?   系统十分无语:“殿下难道不该先问问,您身体的其他部位有没有伤到?”   殿下,您这颜控程度真是…脸难道比命重要?   胤礽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没觉着哪疼,就是脸稍微有点痒。”   “您运气真好。”系统叹息道。   再晚那么零点零一秒,殿下整个人可能都保不住,指定叫那东西炸瘫了不可。   胤礽想起也是一阵后怕,太危险了,这可比他之前做的火药危险系数高的多。不过想到始作俑者就在脑子里,他咬牙切齿的说:“还不是你说不知道到底成功没有,孤才亲自上手。”   “我就是…那么一说…”   系统有点冤枉,它鼓动胤礽尝试没错,但当时设想的是他用木棍轻轻推一下就行,毕竟雷酸*汞稍微受点力就能炸。但是没想到,这位殿下豁出去似的,使了那么大的劲儿。   它拦都来不及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瓶子被掀起到半空。后来爆炸时若不是它及时提醒,再加上这位殿下又常于习武反应敏捷,往后推的及时,这会儿它们一人一统天人永隔也不是稀罕事。   胤礽不再理他,转而笑着跟康熙保证:“汗阿玛,儿子就是睡了一觉,其他一点事儿都没有。”   康熙确认了儿子确实没有大事,也有空秋后算账了,“朕没许你去景山,你就自己偷偷在毓庆宫里做火铳?”   “火铳!”张英惊道,“太子殿下为何做那种危险之物?”   汤斌和熊赐履虽然没出声,但一听胤礽是因为这个才受伤,也跟着脸色难看。殿下这般不顾忌自己,真是叫人忧心。   他们是看着胤礽长大的,又花费心血教了胤礽这么多于,对他的关心也不比康熙少。所以他们才会在听说胤礽受伤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毓庆宫。   胤礽视线转了一圈,除了王掞,看到明珠竟然也在,他还挺惊讶。   刚才一屋子的人,他竟没注意到。现在突然看明珠这个老狐狸,所以忍不住有点惊讶。   他没顾得回答康熙和张英的问题,只盯着明珠说:“师傅们怎么都在?一点小事儿,也劳动的师傅们都放下公务,孤实在是于心有愧。”   受了点伤,再看到明珠不声不响的站着,他的被迫害妄想症连带着都快犯了。   康熙还没说话,张英先冷哼道:“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胤礽干笑道:“师傅误会,不是火铳,是其他东西…”   他的师傅们敢在他汗阿玛跟前抢话,这场面真是难得一见。   康熙皱眉,“你还能做出比火铳威力更大的东西?”   “皇上”熊赐履一脸不敢相信,先看康熙又看胤礽。从两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后,他急的想跺脚。   汤斌则颤声问:“太子殿下当真会做火铳!”   “…”胤礽无奈,怎么白觉他汗阿玛现在是在火上浇油呢。   他是打算等找个时机好好跟师傅们说说此事的。上次景山之行,师傅们因有公务没跟着去,所以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跟戴梓要一起改进火铳。   王掞上次是跟着去的,所以几个人里他最淡定。   至于明珠,他还是更关心胤礽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于是在师傅三人组们七嘴八舌时,他选择不动声色的拉回话题:“所以,太子殿下您到底做了什么东西?臣刚才进来路过园子,那里的坑看起来可真不小。”   胤礽咬牙,这儿还有更会火上浇油的! 第66章第66章   明珠这句话,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火铳转回到刚才的事故上。就连王掞都开始好奇,太子到底做出来什么东西,能把园子炸出那么大的坑来。   被几人盯着,胤礽连撒谎都撒不圆,只能嘴上干巴巴的解释:“就是火药,并无旁的。”   明珠捋了一把胡子,笑着说:“火药臣不太懂,太子殿下可能为臣解惑?”   胤礽气闷,这老狐狸能不能闭嘴。   答案当然是不能。   “明朝时就有红衣大炮,据说那炮弹光砸出的坑就不小。可是微臣如今看着,它那个坑肯定不如太子殿下今日的这个大。”   胤礽拿眼瞪他,明珠也是笑呵呵的。还故作不解,“太子殿下,可是微臣有哪里说得不对?”   张英急道:“殿下还要瞒着我们不成。”   胤礽心里叹息,他错了,他不该强把明珠拉来当师傅的。   既然挣扎是徒劳,他索性就把他这突发奇想的手榴弹如何做,从头到尾说了个仔细。当然,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学来的,他没敢说。   “只是一点?”康熙怀疑的看着儿子。   胤礽比划着小指头,大拇指顶在最上边的关节,跟康熙强调:“汗阿玛怎么不信儿臣,真的就这么一点。”   他手里材料的存货本就不多,再多他也做不出啊。   “太子殿下好本事!”明珠笑着赞叹道。几个师傅里,只有他在听完胤礽所有的描述之后还镇定如初。   胤礽心里冷哼。你等着,孤的本事在后头呢。   康熙略一思索,又问:“戴梓会做这东西吗?”   胤礽忙摇头,“儿臣只给过戴先生火铳的图纸。”   汗阿玛不会怀疑,戴梓为了报答他献出火铳图纸,才把这个给他当回礼吧?   张英熊赐履和汤斌三人听完,皆是表情凝重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珠又问:“殿下可还能再做?”   他的话音刚落,就换来张英狠狠一记眼刀。他只当没看到,反而向康熙拱手一礼:“皇上,太子殿下如此能干,这东西若只做来当玩物自然不好,若能用于对准噶尔的战事…”   他还没说完,就被熊赐履打断:“皇上,万万不可。太子殿下千金之体,怎可如此涉险!”   对了,他们好像野都不知道,胤礽到时候会去景山跟戴梓一起做火铳。   康熙被劝的有些犹豫,他自然对这东西十分心动,但是一想到儿子的安危,又觉得举棋不定。   他不发话,大殿里一时就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英三人自然希望胤礽以后能彻底撇开这种危险物品,好好的回去做个储君,继续当阿哥们的表率。   对明珠来说,这事儿跟自身的利害没关系,他单纯就是希望朝廷能早点赢了准噶尔,他也好能上荐,请皇上早点帮大阿哥安排个差事。   这太子都已经入朝听政了,皇上对大阿哥那么还一直没发话。实在让人忍不住着急。   明珠现在愿意跟太子走的近点没错,大阿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的。   康熙这边犹豫着,胤礽心里忐忑的等着。   现在可是关系着他会不会被他汗阿玛罚,还有以后能不能继续跟着戴梓搞武器的关键时刻。   为了给自己争取继续接触火铳的机会,胤礽又加了一句:“其实这东西还可以再改进的。”   “哦?”明珠一贯很会帮人搭台子,“还能如何改进?”   胤礽也不管他究竟是何意,招手让怀庆拿了纸笔,自己强撑着坐起来,倚着枕头一边画一边跟众人解释究竟什么是木柄手榴弹,“那个东西本该装在铜管里。把铜管密密的封好了,然后加上引线,再由两块木柄夹结实。”   “做这东西的原料不费事,而且如果完全照着这个图上的做,以后就不会这么容易炸。到时候要拉引线,投掷出去才可以有刚才的效果。”   “普通兵士也能用吗?”王掞看着图纸追问。   胤礽虽然惊讶连他都好奇,却还不忘说:“训练一番,任何人都能用。”   康熙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如果说他刚知道儿子做的这种武器威力非比寻常,还想着要不要阻止。现在再听儿子说普通兵士也能用,他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准主意。   往重了说,这有点像儿子和国家二选一。   倘若他说,以后你不准再碰了,那朝廷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机会,边关多少战士的命,兴许会白白损失在战场。   因为一旦他们有了这个东西,活命的概率大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他也不能说,你把这东西教给戴梓,以后让他做就是。   因为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他儿子更有天赋,而且这还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只要搞定这个,即使他儿子只是幕后功臣,他也帮儿子定义成政治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凡是功绩,都是他儿子以后在朝中收拢人心的筹码。   但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一不小心,他真的可能连儿子都赔进去。   康熙很纠结,这是他和元后唯一的嫡子。嫡子之宝贵,换到任何一个朝代,怎么捧着都不为过。   但这事儿难就难在,除了胤礽这东西别人做不了!   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康熙此时不过三十几岁,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他又向来希望儿子各方面都是完美的。   一个正年轻的帝王,一个老迈昏庸的帝王,对未来接班人态度之间的参差差别,就好比尘土之下和瑶池九重天的区别。   康熙现在自己有能力,他又向来喜欢有能力的人,所以他现在看胤礽,还是以看未来接班人的正常眼光来的。   胤礽被他汗阿玛盯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却动也不敢动。   正在僵持之时,太医端了药进来,间接的打了个圆场:“皇上,太子殿下的药煎好了,臣刚才已经吩咐人晾了一会儿,现在用正好。”   胤礽探出上半身去接药,结果后一口就闷了下去,然后苦的脸都皱在了一块。   怀庆赶忙递上蜜水,胤礽咽了半碗之后才感慨:“怎么这么苦?”   “殿下,良药苦口。”太医不慌不忙道。   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报复,太医为了让药更苦一点,把里头下火的一味药换成了黄连。胤礽喝的时候他就觉得挺解气。   让你上次抢我们朱砂。   康熙觑了眼儿子的脸色,半晌才道:“汗阿玛还有事,你先歇着。”   胤礽要起身送他,还被摁住。几位师傅多少都点依依不舍的意思,他们还想再劝劝,请太子殿下不要如此鲁莽,千万不要再这么以身犯险了。可话还没说完,皇上怎么就要走了?   胤礽也同样点纳闷,这就完了?他汗阿玛竟然没说罚他?   但确实就是完了,康熙对外只说奴才不小心砸了东西,把这事儿不轻不重的接篇翻过去了。   熊赐履几个后来还要谏言,也被他通通搁置压下。   这事儿一翻篇,胤礽反倒比以前还清闲。他有伤在身,所以早朝都被免了。师傅们心疼他受伤,书也不让看,功课也不布置了。   就连系统都难得的消停,为了蛊惑胤礽仍硝酸*汞在自我惩罚,连着好几日都没再说让他学点什么。   人忙习惯了,一旦闲下来还多少有点不适应。   康熙没有处罚胤礽,却把毓庆宫的奴才都罚了个遍,借口也好找,伺候主子不用心,每人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胤礽还挺愧疚,毕竟是他把人赶出去的。所以在他汗阿玛下旨处罚后,他又叫怀庆把所有人的银子给补上了,从他自己的小库房里出的银子。   对了,因为胤礽已经跟着系统学了一段时间的账,所以现在毓庆宫的账本都连带着改了格式。这事儿在后头还引发了其他波澜。   胤礽歇了几天之后,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僵了。但好在每次他觉得无聊,立刻就有人能帮他找到新的玩物。   内务府的工匠们在历经了诸多艰辛之后,终于把他要的双壁的玻璃管给做好了。因为胤礽当时要的急,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给图纸。所以工匠们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领悟做的。   他们回忆了一些主子提的要求。第一,是要大,要双层的玻璃。第二,是要厚,比一般的玻璃器皿都要厚。   目标清晰,动手就简单了。   所以这东西拉到毓庆宫之后,胤礽看着自己园子里摆着的玻璃缸陷入了深思。   他甚至傻傻的问怀庆:“孤当时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应该是…”怀庆底气也不是很足。因为当时他就没听懂主子到底想要什么。   还别说,那双层玻璃缸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叫一个熠熠生辉。   毓庆宫的奴才们围着看了好久,有想凑趣的还大胆上前夸胤礽眼光独到。被他一个瞪眼吓得直往人群里缩。   胤礽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无奈道:“怀庆。”   “太子爷?”怀庆公公很疑惑,“您不满意内务府做的这个东西?”   他仔细想想,越发觉得工匠们完全是按照主子吩咐做的。这做出来也挺好看,完全没毛病啊。送来的时候,别的宫看着还都挺眼热呢。   “把孤给这个退回去。”胤礽声音轻飘飘的。   “退回去?”怀庆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确认,“太子爷您说真的?”   胤礽话都懒得说了,连连挥手,示意奴才们赶紧这东西拉走。这东西再这么摆下去,他多看一眼都要头疼。   他一说不要,围着的奴才们竟然都有些失望。   跟着自家主子,毓庆宫的奴才们好东西也是见得多了,但是这样稀罕的东西还是很少见的。不少人已经想好了怎么跟其他宫里自己的同乡吹牛了,如今主子不用,他们不是也没处看吗。   胤礽不耐烦的又挥手,他要这缸来干嘛?装朱砂,还是装莲花?   他也不再管其他,自己背着手去了书房。这次他可得好好画图,让那些笨奴才们看清楚了,他要的温度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康熙自然也听说毓庆宫的这样稀罕物,不过始终未置一词。   直到胤礽完全好了,他也没能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下令让儿子完全远离火药。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戴梓那边已经等到了费扬古派人运回的几大车的锡矿。 第67章第67章   戴梓是个急性子,尤其是锡矿运到之后,他对胤礽的到来几乎是每天翘首以盼。之前多次试验失败,火铳的制作进度耽误的太久,他真的着急。   所以手里有了东西,他又开始写折子,变着法儿的问康熙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太子派到景山。   康熙还是没拿准主意。他已经收到了索额图的密信,知道准噶尔被拖得比以往更加焦灼,军队士气也大受打击,似乎准备破釜沉舟跟清军硬碰硬来一场大的。   老毛子在的时候,准噶尔只跟清军碰过一场,是占了便宜的。但是现在老毛子走了,他们再硬碰硬,胜算就未见得如何了。   康熙对战事情况心里有谱后,就更舍不得就这么让儿子去以身犯险。索性就用太子病了的借口,又拖了几日。   胤礽从被罚抄写开始,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去给早朝,所以自然还不知道戴梓那么已经万事俱备,就差他这个东风。   他最近倒是格外清闲。   因着一场意外事故,他之前被罚抄写的事儿都不声不响的揭过。他本想偷个懒,但这突然的清闲他实在不适应,自己又觉得既然动笔,还是要继续全部写出来。   不说别的,这几何数学的学问,对工事建筑还是有挺大帮助的。   所以他又开始按照系统的课程表,默写自己学过的东西。几位师傅大约是后来又被康熙被约谈,或者后来自己想通了,总之除了来看看胤礽之外,倒没再跟他说起火铳之事。   内务府得了胤礽图纸,动作一下就快了很多。玻璃缸被送回去不过三天,他们就做好了新的送来。胤礽看了看尺寸,新做的管子与成年男子的小臂粗细差不多。比起他的图纸,效果还算不错。   但是他这里是密封不了这个管子的,索性带着怀庆,装上朱砂,两人又跑了一次内务府。   凌璞有他上次的警告,倒是没再端起架子呼喝工匠。   胤礽便叫工匠照着他的办法融了小半袋的朱砂,提炼出了几大碗的水银。水银练好了,被工匠们小心翼翼的灌注到玻璃管里,最后再密封起来。   其实做温度计,除了玻璃和水银,最重要的就是密封后里面压强问题。   胤礽在密封之前还挺犯愁,他见过系统的演示,后世解决压强用的机器,现在根本就做不出。结果没想到,他刚一描述出这个问题,工匠们就给他解决了。   办法是他们以前用惯的土办法,这办法有些笨拙,但是胜在有用。   胤礽在一旁看的时候还悬着心,但最后工匠们把做好的温度计拿给他的时候,他无端就想起了系统常说的那句:“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果然厉害。”胤礽感慨道。随即又吩咐怀庆,“赏!”   怀庆忙着计下要赏的东西,工匠们忙不迭的谢恩,“谢太子爷赏!”   温度计有了,胤礽又叫凌璞去准备一大盆热水,他现在想看看,这温度计能不能实现测温的效果。但热水还没端上来,他就看到这温度计内的水银已经在缓缓上升。   胤礽刚看时还有点迷糊,后来一看周围的环境,就明白原因了。这工匠们做东西的屋子,炉子是常年烧着的,温度自然就比外有高了不少。   好了,这下也不用再试作用,很明显它已经在正常工作了。   胤礽叫怀庆抱上东西回毓庆宫。他还得根据这体积容量,一会自己慢慢的刻温度。   这也是个很费工夫的活计,胤礽连晚膳都没顾得上用。等他全刻好了,基本上他也该就寝了。   这是为数不多的,他不仅耗心神而且还耗体力的一天,胤礽躺在床上困的连眼都睁不开,但他临睡前不忘自己念叨,“戴梓也不告诉孤,他那边到底备的如何…”   事实是戴梓急的已经火烧眉毛了,再他这样的三催四请下,康熙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还是得让儿子去帮着看看进度。总归这事儿没他儿子就办不成,皇帝也有皇帝的责任。为天下计,他决定无私的贡献自己的儿子…的智慧。   胤礽没想到自己只是睡醒了一觉,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好消息。他赶忙吩咐怀庆给他收拾东西。   怀庆叫了其他下人跑腿收拾胤礽的衣裳细软,自己则过来问胤礽:“太子爷,可有旁的要特别带上的。”   胤礽想了想,他的实验器材肯定都得带上,还有温度计,以及自己没写完的东西。但是玻璃器皿太脆了,他又担心这一路能不能经得起。   怀庆帮着出主意:“左不过是玻璃,奴才叫他们拿厚厚的棉被裹着,再在马车上多叠几床被子就是。”   胤礽觉得不错,就叫他这么去办。   结果他出行这一天,有一车行李就格外引人注意。无他,车上装的全是被子。   胤礽看的嘴角只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过来送行的大阿哥就没那么好心了,他看来看那一大车的棉被,盯着胤礽似笑非笑的说:“看来还是做哥哥的不够关心弟弟,我竟不知道太子的身子板那么弱,就这点被子够吗?”   “谢大哥关心。”胤礽面无表情的说道。   其余几个阿哥倒不像大阿哥嘴那么损,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胤礽到底是去干什么。三哥还以为胤礽是挨了罚,过来跟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副“太子哥哥你去了一定要好好改造的”语气。   胤礽一手扯了他左右半边脸,然后狞笑着横向拉扯,换得三阿哥连连讨饶哀嚎。六阿哥和七阿哥在旁边看着,捂着嘴偷笑。   只有八阿哥,目不转睛的看着胤礽问:“太子哥哥还回来吗?” 第68章第68章   但主子不让他提意见,怀庆只好装作没看到。   胤礽跟戴梓把弹丸和模具的规格都讨论完了,才发现两个人近乎席地而坐。他见戴梓兀自捧着他画的图看的仔细,也没说什么,自己先站起来弹了弹衣角。   戴梓把新得的模具图纸看了半天,心里比划好了尺寸,估摸工匠做出这个东西的难度。等他抬头时才发现,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他赶紧站起拱手行礼请罪:“臣该死,竟让殿下在一旁干等。”   胤礽笑说:“无事。”   戴梓收起图纸,向帐外传了一声,着人去另扎营帐,又安排人伺候胤礽。还要问胤礽有无其他吩咐时却他被打断,“孤这次来,除了模具图纸,还给你带了其他好东西。”   在宫里时他可憋坏了,现在出来了,难得碰见同好,他自然要显摆一下。   “殿下还带了什么?”戴梓好奇道。   他看这位殿下拉了一大车行李,但除了褥子,其他的他可都没看到。   胤礽勾起唇角,故作神秘的说:“你这里可有硝石?”   “自然是有的。”戴梓想也不想便答。他日常做的就是火药,怎么可能没有硝石。不仅有,他还有成堆的硝石。   胤礽又问:“那可有酒?”   戴梓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要喝酒?”   殿下虽然已经入朝议政了,但是还不算成年吧?现在能饮酒吗?   怀庆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出胤礽又要做曾经做过的危险品,别的他不知道,但在胤礽的实验室门口当了那么久的门神,硝石他还是知道的,他赶忙上前阻拦:“殿下…”   他想说那个太危险了,殿下您忘了前不久您刚把自己炸懵吗?但他刚张嘴,胤礽就以眼神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戴梓看着他们主仆的眼神官司,也越来越糊涂,“殿下要做什么?”   “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朱砂,所以朱砂孤自己带了。还有,酒一定要准备好的,硝石也找些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让戴梓看看他做出的新东西。   戴梓虽然一头雾水,但主子吩咐了他就得照办。于是他去找人去准备胤礽要的东西。同时还下定决心,如果殿下一会儿要喝酒,他可得拦住。   怀庆见他走了,又要上前劝,却被胤礽分派了其他差事,“你把孤的东西拿来。”   “殿下要什么?”怀庆不肯去,现如今还有什么比殿下再次置身险地还重要的。   胤礽磨牙,“就是你裹在那十几床被子里的东西。”   怀庆恍然大悟,“对,那些东西可是殿下的宝贝,奴才得去看看碎了没有。”   胤礽看他终于放弃看着自己,才送了一口气,又觉得左右也是等,索性拿起戴梓书桌上放着的纸笔,自己开始画起了手榴弹的分解图。   等戴梓把东西准备好了,怀庆也同时拿来了胤礽惯中的器材。戴梓没见过这些,忍不住来回打量了好几眼。   东西都准备好了,高危实验再次开始。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胤礽连他的防护装备都没穿,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曾经炸懵他的雷酸*汞完美复刻。   戴梓看他把东西都做完,疑惑问道:“殿下做的这是什么?”   “好东西”胤礽小心翼翼的捏起玻璃管,目不转睛的说:“周围有没有空地?”   “殿下跟我来。”   景山虽然多山,因是皇家猎场,所以平坦空地也不少。   戴梓在前方带路,胤礽紧随其后,自己却是一步步走的特别缓慢。他这动作就更让戴梓看不懂。但出于臣子本分,戴梓不敢多问。   这出营地人不少,仅负责做火药的工匠就有上百人。又有锻造铁器的,烧炉子的,还有负责巡防的,林林总总也有三百多人。   等胤礽出来,工匠们都要磕头行礼。但他们刚弯下腰屈膝,却被怀庆杀鸡抹脖子似的,急急使眼色阻止。   怀庆紧张的满头大汗。这么多人一起行礼,动静再大点殿下就危险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远离营地的一处空地。胤礽环顾了一下周围,见确实无人,就叫了戴梓退的远些。   戴梓虽满心问号,但仍旧听命向后。胤礽确定他在安全距离内了,把手中的玻璃管猛的向远处扔去。   “砰!”   就在胤礽卧倒的一瞬间,爆炸声响彻整个营地。   戴梓眼睁睁的看着天边那一大束火光,他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着说:“这…这究竟…”   “殿下!”怀庆在后面默默跟了半天,看到胤礽扑倒在地,赶忙上前大声叫他。他就说不能做啊,这太吓人了,主子要是出事儿他可怎么办呢。   他这一声把呆愣的戴梓叫回了神。两人上前合力架起胤礽,怀庆手忙脚乱的查看胤礽是否受伤。   胤礽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反应更快。除了被了一身土,倒是没有受伤。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还笑得一脸骄傲,“戴先生,孤做的玩意如何?”   戴梓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殿下太…殿下大才!”   有了他这句肯定,胤礽笑得更灿烂了。丝毫不知道他现在灰头土脸又露着白牙的形象,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憨憨,与自己的储君身份完全不相符。   “走走走”胤礽抹了一把脸,“孤刚才把图纸画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好好给你讲讲这东西。”   他说要解释东西,戴梓也来了兴趣,两人又好像进入忘我之境一般,完全不管别人是如何打量他们的。只有怀庆急的在后面拍大腿,“沐浴…洗脸…殿下您慢点啊!”   两人这一讨论,又到了深夜。   从这天开始,胤礽可谓完全放弃了对自己的形象管理,每日不是在跟戴梓讨论武器画各种图纸,就是在跟戴梓一起守着高炉,等着工匠们练出钢。   但等的功夫他也没闲着,还跟戴梓讨论了一些他之前做的火炮,两人同为武器爱好者,说起改进就没完没了。   景山的工匠们私底下议论,都觉得太子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眼看着都跟戴梓大人同吃同住,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怀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亲眼看着自家主子一天比一天黑,一天比一天没有威严。他已经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偷偷跑回京城去告状。却又害怕真的会去告状了,主子会亲自把他踹出毓庆宫。   因着这一点担忧,怀庆到底是没胆子回去告状。   他却不知道,他家主子胆大包天的事儿在后头呢。   因为有了胤礽的温度计,工匠们对炉温的掌控又更了一步。冶铁和炼出的钢逐渐能达到做武器的标准。   胤礽到景山的第五天,景山的工匠们终于锻造出了第一炉钢。   这些钢铁又被分到负责制作火铳不同部分的工匠手中,膛线,腔筒,模具和弹丸,子弹都被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做好。   搞了这么久的研究,火铳终于到了最后的组装时。工匠们把做好的零件呈到戴梓跟前。   戴梓本想动手,却被胤礽拦下。连系统都纳闷:“殿下要自己做?”   “孤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当然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说是这么说,但胤礽自己虽然画出了图纸,但是组装枪他还真是第一次。这经历颇为惊奇,他把分类列好的部件一样样小心翼翼的装好,直到手里是一把沉甸甸的,完整的火铳,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实物。   往常的实验是一回事,手里有了真家伙,他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把玩着火铳自言自语:“这真的能打人吗?”   戴梓含笑道:“殿下试试不就知道。”这火铳是两人的心血,他也挺期待具体威力如何。   “有道理”胤礽摸了把长管,单手拎起火铳,“叫他们准备草靶,孤要亲手试试。”   “是。”怀庆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然后乖乖去叫人做草坝。   戴梓则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任凭太子摆弄一个危险物品,是多么不合理的举动。   胤礽要试火铳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营地,工匠们虽然不敢围上来看,但是做工时不免分神往他这里看。他们耗时耗力这么多天就为这东西,自然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亲手做的到底是什么。   草坝是现扎的,靶线什么肯定是画不成的,只能将就着中。   两个力气大的工匠抬着草坝放在一处空地上,胤礽塞好弹药,目测了一下距离,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   戴梓也目测过距离,所以更加不懂胤礽为什么往后退,“殿下,超过五十步会不会有些远?”   他做过的火铳最远距离也就是四十步,所以才担心胤礽离的太远。   “不远”胤礽抬起胳膊架好火铳对准草坝,又眯起右眼,“等会儿你就知道,这点距离对它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右手利落的扣动了扳机。   弹药飞出腔管,朝着草坝飞速而去。草坝的正中央被火药穿过时燃起的火焰烧穿,只留下靶上规规矩矩的一个圆洞。   胤礽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洞,但他自己同时也被火铳的后坐力连带着往后咧踞了好几步。   怀庆忙上前扶他。   戴梓还在盯着草坝,他脸上的震惊和喜悦之情混合交错,因为太激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那张日晒风吹了好几个月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如何?”胤礽一手拎火铳,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腰走过来。刚才咧踞的幅度太大,他差点闪了腰。   “好!”戴梓终于反应过来,“太好了!!!”   胤礽把火铳抗在肩上,“孤不会居功自傲,能做出这东西都是大家的功劳。”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看着各处的工匠们扬声道:“孤会向汗阿玛请旨,大家统统有赏!”   工匠们本来都呆呆的看着他刚才打过的靶子,听到这声赏才都回过神,立刻齐刷刷跪下谢恩:“谢太子殿下!”   “免礼。”胤礽摸着手中火铳的,“就照着这个,先做出五十把来。”   既然有了成功案例,其他的做出来倒也不费事。   五十把的火铳被很快做出来。还有配套的铅弹和其他弹丸。同时也被做出了许多。   胤礽来时是十月初,这批武器做出却已经月末。   等五十把火铳都被组合好,胤礽还没发话,倒是怀庆先偷偷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宫了。这野外再待下去,他们家殿下这威严也都要丢完了。   他叫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想自家主子请示,问何时启程。他满心欢喜的走到主子的营帐,却在临近营帐时赶忙停下脚步。因为他已经听到戴梓惊讶的接近吼叫的声音:“殿下是说,您要亲自去边关送火铳?”   怀庆:“…”   他家殿下…要亲自去边关… 第69章第69章   怀庆站在营帐外欲哭无泪,胤礽还在营帐里喋喋不休的劝戴梓让他去送货。   他完全不介意自己堂堂太子变运输队队长,只求戴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在他走后那么快去告状就行。   营帐是胤礽住的,自然比戴梓那里宽敞多了。但因为有求于人,胤礽搬了把椅子,坐的离戴梓极近。   此是别说君子端方的样子,他连脸皮都暂时揭开不要了,“戴先生细想,火铳这玩意儿若是没人教,前线的将士们靠自己得摸索到什么时候。他们早一日学会,就能早一时保命。您也不想因为这功夫耽误了将士们吧?”   “孤亲自去,包教包会,既不耽误功夫,又能尽快拿下准噶尔,到时候再写个折子向汗阿玛请旨,功劳照样算先生那份儿。这点事孤绝不让先生您吃亏,这还不行吗?”   “可是…”戴梓刚想说他去也是一样的,又被胤礽打断:“孤知道先生也懂火铳,您去教兴许还比孤教的更好,可是景山这边也离不了您呢。您细想,孤回去交了差,汗阿玛准不可能再放孤出来,此时您再亲自去玉门关,那景山这摊子事儿还能交给谁?”   “但是…”戴梓试图再挣扎一下。他想说这里有皇上的旨意,也有其他管事,工匠们都是老实人,绝对不敢糊弄事。但平时他指派差事的利落口舌,到胤礽这豁出去面子胡搅蛮缠的人眼前,可真是不够看。   胤礽拿出全部耐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继续劝:“先生再想,咱们拢共只造了五十把火铳,到费扬古那里够谁分的呢?所以火铳还得继续造。您在这亲自督工,汗阿玛放心,孤放心,下头办事的人也放心。”   戴梓几次被堵,逐渐面如菜色,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个情景,准以为戴大人正被恶霸太子逼着干什么坏事。   胤礽把眼看着就要结巴的戴梓让到上首椅子上,自己换到下面,然后继续拿话勾他:“先生,咱们现在只造出了火铳,孤那会儿展示的那个东西还没开始动工呢。那玩意您就不动心?不想亲眼看着它被工匠做出来?”   那个玩意儿,就是他刚来景山那会儿给戴梓炫耀过的手榴弹。   这几天把火铳搞定之后,胤礽跟戴梓已经把木柄手榴弹从里到外研究了个透彻。只是到底火铳比较着急,所以他们计划等着火铳工期结束,就继续做木柄手榴弹。   但是这工期刚一结束,胤礽就动了去边关的心思。为了让戴梓同意他去,他一边拿手榴弹诱惑,一边自己给自己找了充足的借口。   胤礽恩威并施的效果明显,戴梓虽然面上哭笑不得,但却被他说的逐渐动心。   为了火铳他停了火炮研究,现在火铳有了,火炮当然可以继续。但是太子殿下做出的手榴弹,确实比他那门炮更有意思。   不得不说,戴梓作为大清为数不多的,且相当专业的武器专家,胤礽丢出的这个钩子还是很多对他胃口的。   他正要松口,一转眼又想到这本是自己分内之事,现在却要劳动太子去送真是十分不妥,于是拼尽最后的理智好歹说了几句:“不行不行,殿下您可别为难微臣了,皇上也不能同意您去。您走了皇上管微臣要人,微臣可交不出来。”   胤礽努力半天,为的就是不让戴梓提前跟他汗阿玛告状。他自然知道,就算自己写折子打申请,他汗阿玛也决计不可能同意他跑到边关去。   就因为知道结果,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送武器的事儿上。   可他好不容易出了皇宫,就这么回去还真是不甘心。   胤礽算过,从他来景山之后,他汗阿玛也不是日日都要过问这里的事儿。间或两三天,才会派人来问个进度,以及他在这里用度如何,是否要添些东西。   他的设想是,自己早两天出发,戴梓再晚两天写折子,这一来一去的时差够他走到太原去了。到时候即使他汗阿玛再生气,也不能派人去把他追回来。   至于从边关回来之后自己会如何?   胤礽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罚抄书,关禁闭。他又不是没被关过,随他汗阿玛去吧。   系统对此的评价只有一句话:“有的人就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胤礽没理它,打定主意要去。   戴梓见无论如何拦不住,只能叹气道:“微臣去为殿下安排,这里有皇上派来的骁骑营将士。有他们护送殿下,微臣也能放心一二。”   胤礽见他同意,迅速恢复了一本正经。用拳抵着嘴角一声轻咳后笑说:“有劳先生。”   从京城到玉门一路有官道,再加上骁骑营的一百将士,安全上确实不用过多忧心。   既然大事一定,剩下的就是收拾东西。胤礽张嘴召唤他失踪许久的心腹:“怀庆,给孤滚进来。”   怀庆听出这是主子早就知道他站门口偷听了,也不敢再耽误,用袖子蹭了蹭眼角后应道,“奴才在这。”   得了,太子爷打定主意去边关了,他那十几床的被子可真是没有白带。   胤礽叫人时手里也没闲着,把自己这些天画的几十张图纸收拾好,准备全部一会儿全部交给戴梓。   他边收拾边跟怀庆说:“去把咱们的东西收拢好。还有柱子他们几个,爷要去边关,肯定并不能带着他们。他们这儿等着爷也成,过几天自己回宫去也成。”   “啊?”怀庆脸色更苦,“您不带他们,那到了边关谁伺候您呢?”   胤礽抬眼瞥了他一眼,“孤还能少了伺候的人?”就是没有这些奴才,他自己就看不好自己了?就算他不成,去了边关费扬古也不敢亏了他?   “是。”怀庆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心里忍不住暗想,殿下不食人间疾苦,怕不是把这次当游玩了。   他自己念叨完又问:“那您那东西,也要带过去吗?” 第70章第70章   胤礽的期待没有落空,索额图慌张而来,看到胤礽时脸色十分精彩,急切的问:“殿下您这么会在此处?”   “孤来给将士们送补给。”胤礽含蓄道。   索额图疑惑,“补给?”   粮草早有补充,就连之前缺失的兵丁,也被后方送来士卒给补充满员了。哪里就缺补给了?   索额图扭头去看神情不明的费扬古,又看了看胤礽身后,他拉来的几大车东西,恍然大悟道:“殿下是不是…”   “不是一般的补给。”胤礽言简意赅的截断,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走向后头的马车,掀开上面盖着的棉褥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只火铳。随后又示意怀庆取了些弹丸和铅弹来。怀庆照着吩咐,把东西都拿来。   “是武器补给。”   胤礽熟练的把弹药填装好,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处是营地,空旷的地方不多,校场里还有在操练的军士,他不便向远处射击,便抬枪朝着天上放了一下。   这动静不算小,操练的军士们也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胤礽松开扳机,又检查腔筒,确认它没有因长时间的运输有损害,才向费扬古解释道:“这是火铳,孤与戴梓费心研究了几个月,比之前明时的鸟铳改进了不少。将军要不要试试?”   他把东西抛过去,费扬古稳稳的接在手里。拧眉摩挲了一阵后,抬头问胤礽:“火力如何?”   “保守估计,百十步之外不成问题。”   费扬古默算了一下,成年男子的步伐一般有三尺左右,若是百十步开外,这火铳的射程可是不近。   他又把手里的火铳翻看了一阵,比较了一下这火铳与□□的长度差异。又问:“马上也可用?”   “除却威力,除□□并无差别。”胤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若是不能马上用,这东西说来就是个巧花样多点的玩物,不值得重视。   索额图看着这两人交流起来毫无障碍,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猜到费扬古叫他来,是请他劝太子尽早回去的。可是如今这架势,怎么两人越聊越投契了?   他又要插嘴,胤礽却从怀庆手里拿过弹药递给费扬古,“将军请。”   费扬古之前从未碰过火铳,但是有刚才胤礽的演示,他又心思敏捷,所以自然一眼就明白如何使用。   操练的兵士们纷纷停下动作,看着他们的将军把玩危险自己从未见过危险物品。   兵器大家见的多了,□□短刀的也都熟练。但是这玩意儿大家真是第一次见。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又有胤礽初时的示范,众人眼看着都是一阵眼热。   费扬古把弹丸填装好,倒没有像胤礽那样朝天射击,他转身看向中央营帐的立着的木柱,没怎么瞄准就直接扣动了扳机。   所有人都看到,弹药朝着百十步之外的柱子快速飞去。但那柱子究竟有没有被打出窟窿,他们站的太远,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费扬古身形高大,常年习武使得他体魄强健,所以这点后坐力对他来说,倒不算很大。不至于到震的他后退的地步。   他虽然觉得右臂有些发麻,但连揉按都不用,不多时这酸麻之感也散去。   费扬古仔细看了眼柱子,又问胤礽:“太子殿下,这火铳可能连发?”他眼神不错,能清晰的看到柱子上有个小小的洞。   “若是弹药装填的多,自然可以。”   费扬古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这武器有多少?”若是有个几百件,那何愁不能挫败准噶尔的锐气。   胤礽拍了拍马车,“五十把。”   费扬古颇为遗憾,五十太把少了。仅仅他的亲兵都不够分。   胤礽自然也知道不够,但组装火铳不只是时间问题,零件的加工需要耗费多少心血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只催着工匠做出这么多。   胤礽解释道:“戴梓还在做。但是这东西精贵,一个月也只得这五十把。将军在营中挑选些马上骑射功夫强的好手,先配给他们用。后续戴梓再送,再行分配便是。”   只能如此了。   费扬古便吩咐亲兵去挑人,自己则把胤礽让到主帐,“殿下,请。”   胤礽本就疲累,刚才的示范也耗费了不少力气,自然也不跟他客气,“叫人打些水来。”   索额图终于能跟胤礽说话,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紧走了几步跟上胤礽:“殿下为何会到此?”   胤礽像是刚完成了一项重任,心头松快了,便懒洋洋的不想说话。但他骗人的态度保持不变,“汗阿玛派孤来送补给,顺便督军。”   索额图欲言又止,我在这呢殿下,您督的哪门子的军。   “皇上可知道…”   “那武器是孤做的,汗阿玛自然知道。”   胤礽不想再跟他废话,便大声道:“怀庆,把孤的东西搬进帐内。”   怀庆应了一声是,从后头一把扯住了索额图,“大人,殿下如今累了,您想问什么也得等殿下歇好了再问不是?您先下去吧。”   他半拉半拽的,索额图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礽跟着费扬古进了主帐。   营帐让给了胤礽,费扬古自己去住刚搭起的新帐篷。   这一晚胤礽睡得不踏实。此处毕竟是荒野,加之又是军营,半夜也不安生,巡防的兵士们穿着铁甲,走动时带出清脆响声,在深夜回响的格外清晰。还时不时有狼嚎。 第71章第71章   毕竟是边关,来宣纸的是个骁骑营的将士。圣旨是召胤礽速速回宫的。   圣旨圃一宣读完,胤礽有些傻眼,他想到过汗阿玛会派人来抓他回去,但没想到过会这么快。这才是第二天。   他不舍得就这么回去,这么回去,心血不就白费了吗?而且战事焦灼,他还想着要不要帮忙的。   其实已经不算快了,康熙召见戴梓问明原因后,没有着人立刻快马加鞭来传旨,已经是看在戴梓耗尽脑力为其说情的面子了。   胤礽接旨谢恩,让费扬古招待来宣纸的将士,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索额图到他帐内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怀庆在外面守着。   胤礽直接道:“你想办法,拖住他几日。”   “什么?”索额一脸为难,“圣旨说殿下即刻回京。殿下快快打消这个念头,臣可万万不敢抗旨!”   胤礽急的来回踱步。索额图不帮他,他就必须得回宫去,但是他就这么回去,这十万士兵搁在这儿继续跟准噶尔耗下去,不只是白白浪费他跟戴梓做火铳的诸多心血,还浪费时机浪费战力。   思筹再三,胤礽还是觉得他不能就这么回去。只要能拖住来宣旨之人,抗旨不抗旨的不说,回去的时机绝对是能转圜的。   他瞪了索额图一眼,关键时刻,缩头乌龟。   他沉声道:“你去,换费扬古过来。”   换?索额图一愣,又看到胤礽复杂的脸色,便很快就明白了。   几番张嘴都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索性就放弃规劝,自己老老实实的去换费扬古。   费扬古初时听到索额图说胤礽传他,也有些不明就里,只以为胤礽走前有火铳的事情要交代。叮嘱亲兵好好招待人之后,就赶忙到胤礽军帐来见,“殿下。”   胤礽比刚才还要干脆:“拖住来宣旨之人,孤有很重要的事,得晚几日回去。”   费扬古惊了,“殿下这是何意?”太子这是要抗旨不尊的意思?   不怪费扬古多想,这时候换了任何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估计都会下意识多想。太子本就是私自来边关,旨意都下来了却又不舍得走,这不就是要抗旨?   他为何不舍得走,难道是要收拢这十万大军?难道是要打回京?   费扬古会想多一点都不稀奇。因为这里不是旁的地方,这里有最复杂也最简单的东西,军力。   费扬古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上下打量胤礽。   他从军多年,要说武人心思大多直率,上令下达听命行事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所以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胆大妄为到敢抗旨,他不由得脱口而出:“殿下要做什么?”   胤礽只听他这发颤的尾音就知道他想多了,无奈之下还要尽力解释:“孤偷偷跑来不只是为了送火铳,事关战机,孤无暇与将军多说。孤只问将军一句,你信不信孤?”   费扬古心底大骇,他就说这太子莫名其妙跑到边关是有点不知所谓。难道是为了要逼他站队?   不应该啊,太子殿下那么得皇上看重,没有必要提前病变篡位。   不行不行,肯定不成的。就连他这一直戍守边关之人都知道皇上待太子有多好,这太子怎能忘恩负义逼宫?   而且,不说现在皇上正值壮年,就只说眼下的情形,他们手里现在只有十万大军,粮草也仅仅够三个月,仅凭这一点,他们也不能打回京城!   他急道:“殿下。万万不可…”   胤礽眼看着他神色变幻越来越怪,气恼的大吼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说完也不再与他争辩,自己直接走到书桌边,开始研磨。   费扬古冷眼瞧着,心底又开始怀疑,太子难道是要写信,想让他搬援兵?   他计算了一下,京中八旗肯定是不会帮太子的,边关这里十万大军都算作他的人民,一路打回去各地也还有吞兵。他们这点人马,别说打回京,恐怕到太原就得被灭一大部分。   胤礽也不再管他,执笔蘸墨,心沉气稳,在白纸上开始画准噶尔藏身之地的地图。这地图画的有些潦草,但是看惯了军事舆图的人肯定也能分辨出地形。   费扬古就在那里看他画,越看越心里越纳闷。这图看起来好熟悉,像是他之前与准噶尔前锋交手之地。   胤礽画了大概有一刻钟,终于直起腰。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渍,把图递给费扬古,“这是他们藏身之处的地图,将军请看。”   费扬古将信将疑的接过地图,“殿下如何会得知?”他与准噶尔打了将近一年,至今还没摸清他们部落的具体位置。   事出紧急,胤礽一时实在不知怎么圆谎,只能含糊道:“孤素来爱看史书,朝廷发兵没多久,孤就着人找了些相关的史书,通过那些推断出的。”   “不管将军信不信,孤已经猜出了准噶尔部的藏身之所。孤的计划是这样的,这几日将军好好训练那五十名将士的马上功夫,务必保证他们骑马时使用火铳的射击准度。征伐准噶尔,时机上他们占据重要部分。”   他也不给费扬古继续发问的机会,又说:“孤计算了一下,若是把十万大军全部调过去,肯定会打草惊蛇。准噶尔狡猾多端,这一点将军比孤更有体会。”   费扬古并不这么认为,若是伏击,十万大军肯定不行。但是既然知道具体位置,出动全军直接打过去就是了。与准噶尔打了这么久,不就是因为摸不准他们的具体位置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胤礽从他手中拿过地图,铺在桌上指给他看,“孤知道将军的打算,但是十万人马一来一回,太慢了。这次我们要打一个快速站,争取在几日之内就把准噶尔全部拿下。此处为盆地,地势坡度不大,也不算险要。准噶尔要逃,比之平原来说难度也并不大。但我们若想要包围他们,也无需耗费大量人力。” 第72章第72章   眼看着离军营越来越近,胤礽的脸皮也越绷越紧。直到真的走进了,他才故作镇定的下马,然后利索的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主动请罪道:“汗阿玛,儿臣知错了。”   及时认错,说不定他汗阿玛还能从宽处罚。   康熙眼神复杂的看着儿子,“未经朕同意私下跑到边关,有召不回,以身犯险,太子,你眼里可还有君父?”   胤礽羞愧的一头磕在地上,“儿臣真的知错,随汗阿玛处置,绝不敢有怨言。”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汗阿玛可能不只是生气自己不听话,还可能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他几天前刚刚踏过的地方,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   “你知错就好”康熙冷笑,“来人,将太子绑了,重打三十军棍!”   往日里他对这孩子太过骄纵,以至于他不知天高地厚到敢犯下这样的大错。   太子的体面和帝王的威严,康熙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威严。哪怕是儿子刚刚立下大功,替他拔了心上横亘已久的一根刺。   费扬古见状不好,立刻上前求情,“请皇上饶过太子,此事臣才是主谋,太子不过从旁协助而已。”   若非胤礽现在被人架着压在地上,还被他汗阿玛冷眼看着,他绝对会给费扬古竖个大拇指,仗义。   可是他现在被人压着,再大的动作是做不了的。所以只能把这夸奖以心里话带过。   康熙冷哼,“你不必替他开脱,朕心里有数。”   他清楚费扬古绝对是情急之下被太子所迫,所以才帮着一块绑了来宣纸的钦差。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抗旨不遵。   费扬古急道:“皇上,此事绝非太子之过,是臣贪功冒进,所以未加深思便应了太子的主意。”   直到此刻费扬古才敢承认,太子把主意提出的时候,他一想到军功,也是心动的。所以才敢帮着捆人,拦着要劝诫的索额图。   跟着打仗回来将们见他们的将军如此,也都跟着跪下。只是,虽然他们低着头,但各自心里都有些不忿。太子明明是立功的,却要被打。太子都被打了,那他们这些小小士卒又该如何说?   索额图也忙求情道:“请皇上念在太子年纪尚小,又刚刚立下大功,从轻处罚吧。”   康熙面上怒气不减,“朕还没说你的罪过。不知劝谏太子,任他胡作非为,往日里你就是这么辅佐太子的?”   到了这个关键时候,胤礽觉得他还是有必要说两句的,于是挣扎着半扭过头,气喘吁吁道:“将军无需替孤受过,汗阿玛也不必责罚叔公。此战非是小事,主意是孤出的,将军不过是执行,叔公也是为社稷才未多加劝解。”   康熙不想再听他们相互求情,直接吩咐道:“打!”   他下了命令,旁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众士卒再看浑然不知自己会受多大罪的太子,眼神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同情。   军棍与宫里的刑罚不同,光打人用的棍子,就比宫里的板子粗上许多。皇上带的太监不多,动手的还是军中将士,这一板子下去,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费扬古见求情不管用,只得偷偷给压着胤礽的人使眼色。   行刑之人却有些为难。他明白将军是在示意自己下手轻点,可是皇上一边看着,具体的分寸实在不好把握。打的太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样被治罪。   费扬古眼见着手下不开窍,真的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那是太子!是被皇上从小宠着长大的,是所有儿子中最受重视的。你以为皇上是真的想给儿子打出个好歹来吗?肯定只是稍加警示给旁人个说法,顺便为让儿子长个记性啊。   笨笨笨!有这样的笨蛋手下可真是让人着急。   要打人的还纠结使多大劲儿,没动手。系统先跟胤礽聊起了天,“殿下,您就要被打了,此时有什么感想吗?”   它纯纯只是想知道,这位殿下一会儿会不会不顾形象,被打的嗷嗷叫。   无论是前世几十年,还是重生后十几年,胤礽从来没挨过打,所以自然也没什么要挨打的紧张感。他还有工夫对系统的问句嗤之以鼻表达自己的高傲,“只是几十板子,孤受的住。”   可是想象跟现实还是有偏差的。负责打的军士举起的板子只带了五成力,打在胤礽的屁股上时又悄悄收回了一点。即使如此,第一棍打下来,胤礽的屁股也是火辣辣的疼。   他所有的骄矜和傲气,都被这一板子给打散了。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他直接就是的“嗷”一嗓子,叫的当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系统满意的点头。宾果,猜对了。太子果然被打的嗷嗷叫。   康熙听着这个惨叫声,心中稍有点后悔。孩子做错了,带回宫关上一个月,小惩大诫给个警告就是。当着这么多人打孩子,现在想想还真是欠妥当。   可是君王一言,落在地上就是石头砸地上有了坑,再想收回去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也只能一边心疼,一边看着儿子疼的嗷嗷叫。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索额图急的满头大汗。一边心疼一边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多劝着点殿下的。   板子打到一半,胤礽疼的脸色姜红。仲冬的天气寒冷异常,他却疼的浑身冷汗。叫了几嗓子之后,他又硬生生把最后的惨叫都给憋了回去。   刚才没反应过来,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太子的体统是皇家脸面,他不能因为这一点疼就这么丢了。 第73章第73章   除了在宫宴上不断被人问及他受伤的屁股,胤礽这段时间的休养还算舒心。毕竟是立了功,康熙也是有心补偿,除了把他的份例往上提高之外,又额外许了他一个月的假。   这一个月,胤礽可算是把所有没有享受过的闲暇时间都给补了回来。   不过康熙二十六的正月,即使是出了正月十六的年假,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噶尔已经收服,国家正常运转,风调雨顺,因为开荒做的好,现在除了发展经济,其他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儿。   正月十六后开朝的第一件事儿,是着手考核了一些南方官员的政绩。官场惯例,干的不错的需要往上升一升,干得次一等的,康熙开恩许他们上折子为自己辩上一辩。实在干的太差的,往下降个几级做处罚。   这些都属正常的调动,倒没什么可多赘述的。   但是经济发展这里,倒有些小事值得拿出来多添起句闲话。   从康熙二十五年开始,因为朝廷插手来民间合作,再加上北方有许多荒地改种了棉花等经济作物,丝织行业发展迅速。   商业发展快是最招人才的,因此越来越多的工匠涌向南方。   康熙格外开恩,解放了许多工匠的匠籍。这个恩旨一下,工匠们欢欣鼓舞,更是毫无忌惮的拖家带口奔向了南方。   再加上曹寅和杨衍裘又在南方大量用人,所以导致最近北方的人才明显是不够用的。连带着京城里,普通的工人每月的银子也从三钱涨到了五钱左右。   直到看到户部的人口调查的工作报告,康熙才意识到,汉人的人口的生育,也是同样的重要。   旗人人口本就少,少到每一个人恨不得都当瓷器供着。如今本该占着民工大头的汉人也明显不够用,不仅使他有些着急。   鼓励生育这件事,头一次被提上了早朝议政上。   官员们对此事的态度都有些暧昧。在他们看来,即使没人劝,百姓们难道不知道要生孩子吗?把此卧榻之上的事儿拿出来讨论,实在是有失体统的。   因此在康熙问询意见时,所有官员竟罕见的同时沉默。   看朝臣们不发一言的大眼瞪小眼,康熙都被气笑了。他想回去翻翻黄历,今儿可真是奇了。往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放在早朝上讨论起来都能争论不休。今儿这怎么都有口一致的闭嘴了呢?   大臣们不出主意,气氛逐渐转为尴尬,康熙无语之下只能宣布散朝。   但他也不是就没有依仗了。这时候康熙还想起,各级官府那里不是还有报纸可利用吗?   他索性就搞了个征文活动,把这写文章催生的事儿派了个下去,下旨令国子监的学子们,每人都得写一篇传宗接代的文章出来,轮替着发布在报纸上。   至于这种催生的办法有没有用?我们就得以后见真章了。   胤礽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他的生活相对来说恢复了平静,每日照样按时按点的上早朝。不过他上朝第一日听说他汗阿玛搞的这个活动时,真是有些啼笑皆非。   他心中还感慨,果真是太平了。他汗阿玛都有时间管到别人两口子炕头上去了。   系统也跟着感慨,果然催生这事儿,什么年代都避不开。   胤礽好奇道:“后世也这么催人生孩子吗?”   系统一副高人脸,“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胤礽还不知道,他自己将来也会被这波催生波及。   因为已经正经入朝,再加上前端时间养伤,所以他的骑射课程也停了。上完早朝之后,他反倒有更多的时间来跟着系统学习课程。   有段时间没跟着系统好好上课了,胤礽又花了些功夫好好回顾了下自己之前的课程进度。   英语早就如日常口语一般顺溜,现在的俄语也已经熟练,物理和化学的课程也正在向更高的台阶上迈步,至于生物,目前是进度最慢的课程。   想到未来可能的局面,胤礽觉得生物倒不忙着提高,他考虑是不是再增加一门语言的课程。   系统很满意他这样的积极进取,罕见的发挥了一下智多星的功能,为他分析了一下以后的局势。还推测出,大清跟欧洲的接洽,应该很快就会来。   胤礽对此很感兴趣。老实说,他接触最多的洋人,就是他汗阿玛养在钦天监里的那些传教士。但是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们父子两个一清二楚。   宗教传到一个国家,必须要有孕育他的土壤才能生根。大清有没有适合他们的土壤,这完全是他汗阿玛说了算。   前世里,胤礽对那些传教士没什么特别的态度。但是现在,他打心底里不待见那些人。   可除了那些传教士,胤礽想象不出其他洋人都是什么模样的。   系统调出程序中的历史资料,为他解释为什么接轨的进度会加快,   “欧洲现在可能正在探索一次工业革命,如果他们探索成功,实力要比以前强大更多,肯定是要不断向外扩张的。” 第74章第74章   俄国人卷土重来这个事儿,跟南怀仁坚持不懈的撺掇,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之前跟准噶尔的决裂之后,俄国人灰溜溜的回去。沙皇本就怠惰,耽于享乐懒于朝政,便因此歇了要针对大清的心思。   可南怀仁一想起自己被赶出紫禁城,就觉得心头之火实在难消。于是又对教皇的各种谄媚奉承,凭借教皇的亲厚关系,在沙皇面前的话语权逐渐增加。   他拿出了向上帝祷告的劲头,坚持不懈的劝解,多番赘述拿下大清的诸多好处。与其说他是在分析利弊,不如说他是在催眠。沙皇常年沉迷酒色的脑袋被他说的头疼,不胜其烦之下只得答应再试一次。   不过既然下定决心要打,俄国内部的准备还真的是跟之前的花花架势完全不同。不仅加大了对武器的生产力度,而且沙皇还因此戒掉了他吹毛求疵的毛病,不再让所有火铳上添加宝石。   因为没有宝石加持,所以武器的生产成本下降了很多,所以火铳也得以大批量生产。不仅火铳,还增产了几十门的火炮。   这时候不得不说一句,南怀仁在火铳的研究上也是下了许多功夫的,虽然威力不及胤礽给戴梓的那种米尼弹丸,但也比之前增援准噶尔的时候强上了许多。   另外,之前增援准噶尔对俄国来说是长线作战,他们人少武器少,占不了太大的优势,但是这次直接对上大清,作战前线换到了俄国与大清接壤的边界线上,从路程上来说,俄国还是省了不少麻烦的。   所以他们也能更快的把武器运送过来。   俄国可参战的士兵也总有万人左右,虽然与大清的十万人马比起来还是不成比例,但是军队士气和块头比起准噶尔来说,也是强上许多的。   南怀仁自筹自己对大清的了解不少,还对此次作战提出了不少建议。在边界线上秀武器间接威胁大清,就是他提出的。   正因为他这个建议,忙于开荒的旗丁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对面的俄国士兵拉出火炮在太阳底下,也不填装火药,就那么□□裸的摆着炫耀。   旗丁甲捅了捅忙碌的伙伴:“老毛子老摆弄那门炮干啥?”   旗丁乙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谁知道,闲着没事瞎嘚瑟吧。”   这门火炮最初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老毛子迟早会对着他们开一炮,但是天长日久,他们发现对面也只是炫耀,于是逐渐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该干活干活,该种地种地。   至于俄国人为什么只摆着不发射弹药呢?还不是因为少。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炮火要用在战场上。他们现在打完了,以后真打起来用什么?   福全虽然脾气憨直忠厚,做事却很周全,他派人日日观察俄国的动静,把他们的武器情况逐一记录下来。在些请安折子的时候,把这些统统都汇报了上去。   康熙看到福全的折子上说俄国人在边境线上晒肌肉的时候,心情莫名有点复杂。太平日子过了没几天,又来了。   从他继位开始,大清就一直不断的在跟各方打。打服了三番打琉球,打完了琉球打准噶尔。好不容易摆平了准噶尔,现在俄国人也来凑热闹。   康熙放下折子之后沉吟了半晌,想到福全说,察觉到俄国的火器威力必不在大清之下,还是决定把戴梓再招进宫来。   自从胤礽回宫之后,他虽然没叫停火药的研究进度,但确实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倚重戴梓。如今眼看着又有大战,又不得不把自己逐渐没那么待见的戴梓再叫到跟前来。   与他不同的是,费扬古间接打听到此事之后,兴奋的乐开了花。   上次打准噶尔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功劳打折,他不甘心也无法辩驳。这次能打败俄国,他发誓一定要补回上次的大错,一定要立功翻身。   费扬古在心里默默祈求,这次可别让他再碰上太子了!   戴梓异常繁忙,火铳的生产他要监督,手榴弹的制作他要操心,还有他自己研究多年的火炮,现在又重新提上了日程,他恨不得这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变成二十四个时辰用。   但皇上召见,他不得不停下手头工作,匆匆忙忙的进宫。   胤礽知道他来了,也兴冲冲的到乾清宫报道。换来了康熙多半个时辰的训斥。   他进宫时,正好就看到胤礽缩着脖子挨训的场景。   戴梓知道自己救场就得有点晚,干脆就当做没看到,一板一眼的行李道:“皇上万安。”   康熙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又吩咐赐座。   胤礽毕竟与他一起待过不短的时间,两人合力研究火器,相当于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心里觉得亲近,语气自然也温和,“戴先生。”   戴梓拱手施礼,“太子殿下。”   康熙心中警铃大作,这场景,多么的熟悉。几个月之前,戴梓就是这样当着他的面拐了他的儿子。这两个人就仿佛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找到知音一般,一说起火铳就停不下来。   康熙自然不会允许之前场景就要重现,于是重咳一声,问:“现下景山那边或从做的如何了?”   戴梓忙转过身,“回皇上,工匠们已经十分熟练,现有火铳二百把,殿下所教的木柄榴弹,臣也让他们做了上百个出来。”   康熙挑眉看了眼儿子,见他面色心虚却故作镇定,又勾唇冷笑,“哦?太子教的木柄榴弹。”   胤礽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对了,他汗阿玛还不知道他把这配方给了戴梓呢。   康熙不欲因此再训他浪费时间,便直视戴梓道:“现在俄国人在关外虎视眈眈,裕亲王的折子上说,他们拉了至少二十门火炮,士兵也配有上千把火铳。”   戴梓明白皇上这是在暗示他还得加紧时间做武器,于是沉思片刻后说:“要做火铳,说到底还是在人力。熟练的工匠几日便可做出一把。若要短时间内做出上千把,总得有五百人才是。”   “那火炮呢?”   他起身拱手,“此事还未禀告陛下,臣已经新制出了子母连珠炮,威力是之前火炮的数倍。”随后又顿了一下,说:“要做出二十门火炮,总得要半年时间才行。”   “若朕再多派遣些工匠给你,可否加快进度?”康熙追问道。   关外俄国人的威胁,像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人的野兽一样挑拨他的神经,这武器做出的时间若是再控制不好,大清未免太过被动。   戴梓略一思量,说:“若有五千人,再全力赶工,臣便可以保证三月之内做出二十门火炮,两千把火铳,和上千柄的榴弹。”   他说的慷锵有力,胤礽则听的有些无奈,五千熟练匠人哪里去找?   戴梓自然也考虑了这个问题,见康熙同样踌躇,又加了一句,“火药与旁的不同,只要仔细小心些,熟练之后便可大量产出。”   康熙抬眼看打量了他几番,见他态度坚决不似作伪,便大手一挥道:“朕即刻下旨,京郊的骁骑营随你分配。”   “谢皇上!”戴梓激动的道,他又瞅了眼胤礽,“那太子殿下…”   康熙冷哼,“太子还有书要读。”   胤礽与戴梓对视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先生有何事都可进宫禀告。”   言下之意就是,有问题你来问我,汗阿玛也不能拦着你啊。   戴梓迅速领悟他的画外音,然后利落的告退了。不过从这天开始,他还真是经常进宫,变着法子的找借口见胤礽,两人常常一聊就是大半天。   康熙虽然不满意,但确实也没有阻止他。   因为俄国的威胁,景山的军工厂这里,康熙是要什么给什么。国家机器全力开动,戴梓又得到了一波人力支援,火铳的产量是果然是之前的数十倍。   康熙二十六年,大清与俄国的战争一触即发。   景山的动静不小,康熙也没有要求额外保密,所以朝臣们都知道戴梓的火铳项目进行的吐火如荼。有这样强大的热武器做后盾,人人心底都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对这次战争的态度简直前所未有的淡然。   朝廷都淡定了,民间的气氛明显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但是这一年,两方却并没有如各自期望的那般,立即开战。   俄国人也只是会偶尔在边境线上晒个肌肉,并无要侵犯的具体动作。福全却并没有因为对面的不作为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坚定了俄国图谋不轨的猜测。   康熙多番考虑之后,到底还是把费扬古派往了关外。四月,费扬古领军到了关外。可即使是他率军到了,双方都只是短暂的试探,并没有正式拉开战线。   原因嘛,俄国那边有人嫉妒南怀仁,不时在沙皇那里提个反对意见,给他下个绊子什么的。   正因为俄国内部的不团结,才导致了大清获得了一年的短暂休战期。   胤礽除了给戴梓在武器上提建议给方案,这一年也异常繁忙。   不同于北边的气氛,南方的局势稳定,经济作物的价格日渐上升,商税又调整了几次。几次调整的争论,背后都有他在做推手。无他,朝廷必须要用商税上涨的的收入,冲击田税较低带来的影响。   这次操作几乎是商场和官场的联动,商籍入朝为官的利益诱惑,导致了他们商人即使不满朝廷的税收上涨,也还是不得不服从安排。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个朝廷派出的间谍,杨衍裘。   杨衍裘在与曹寅的合作中赚了不少,虽然后来也把利益跟下头的代理分了不少,但他还是有大把的盈余可赚。富贵迷眼,使的他自然而然成了朝廷最好的代言人。   商人闭嘴了,但是文官们却有些心里不平衡。   无他,文官们发现,之前商籍科考的不公正待遇被查出之后,现在朝中的商籍话语权竟隐隐有些要与他们分庭抗礼的事态。   这让苦读多年的文官集团如何能平衡?   其实这个事情其实也怪不了任何人,透过现象看本质,手里有钱袋子的人又有了说话的权力,可不就是官途顺遂吗。   文官却不这么想,他们无论如何不愿与商籍共事,几次联名上书,闹得物议沸腾。   这风雨来的快,康熙平息的动作也不慢,他给出了一个所有文官不能拒绝的条件,大幅度上调了所有文官的薪俸。   请注意,这里所说的大幅度,那真的是大幅度。   过去三品官员一个月最多几十两,现在朝堂因为收税尤其了,康熙一下提高了三倍薪俸。   所有文官就像是喷嚏打到一半却突然被人吓唬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皇上,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是他们文官,嘴里说着功名利禄和钱财都是粪土,也不能说完全不把钱放在眼里,毕竟他们还要生活。   文官闭嘴了,朝堂安生了。   朝堂安生了,民间却没有。因为,文人书生们,又乱起来了。   之前国家与准噶尔的大战在前,所有文人很有眼力的没有在科举之事上多嘴。但是现在战争结束了,科举在即,他们感觉到了无形的竞争压力。学子们觉得,自己是时候出来蹦跶一下彰显存在感了。   于是报纸上有了第一份个人写的,抗议朝廷不公的文章。   朝廷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找人回击,回击的主要阵地,还是在报纸上发发公文,跟学子们隔空打打口水仗。但文人们压根不买账,即使有报纸的做舆论引导,他还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六月,整个年度中最热的时节,上百名书生在午门前静坐以示抗议。   第二日早朝,朝臣们便为此事再次吵的不可开交。   康熙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也因此发了很大的火气。文人的嘴最是麻烦,一定程度上说,他们就是民意。堵不上,疏通不,可真是麻烦。   胤礽却没将这点麻烦看在眼里,他趁机上荐,给出了另一个文人更不能拒绝的条件,找人在京城盖了一座图书馆,由国子监的书生抄书,把所有的古籍眷写了一遍,收录到这座图书馆中。   以后但凡文人,只要有身份证明,都可以免费,在这座图书馆里借书。   康熙听到这个主意后,脸色古怪的看了儿子好半天。   胤礽淡定的说:“儿臣觉得这可是大好事,往常那些古籍被存在士大夫的家中,书生想看也看不到,现在有免费可以看的,他们自然也不能再多嘴说自己被不公平对待了。”   康熙:“...”很难不认同。   他同意,朝臣们却又提出了反对意见,“那些古籍可都是老臣家中的珍藏,如何能拿到外头给那些白生眷抄!”   胤礽嗤笑,“孤记得大人一贯宣扬自己爱提携后辈,怎么,如今只是两本古籍就舍不得了?”   他摆出一副无赖嘴脸,“不如大人说个公道价格,孤买下了就是。”   “...”   不怕无赖有文化,还得怕他有权力呢。谁敢让当朝太子掏钱买书?   于是一个月之后,由朝廷投资的国家图书馆,就在京城里这么开业了。   文人学子们,则完全被这图书馆吸引力全部视线,早就忘了他们最早抗议朝廷不公的动作。   商籍满意,文官满意,学子闭嘴。整个世界清静了,除了与俄国到底对峙,大清简直能算的上海清河晏。 第75章第75章   因为上一年的国库异常丰盈,所以新年伊始,康熙对于兵部上报的军事上的支出,批准的简直不要太痛快。   那痛快的程度,简直让除了兵部之外的其他五部,都眼红。   但戴梓的武器制作,也正因为康熙在钱和人力的大力支持,进度前所未有的快。再次还要特别说下,骁骑营在刚刚得知他们作为免费人力被派过去做火铳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差点闹出营啸的动静来。   不过后来当他们用自己亲手做出的火铳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军事拉练后,就很快真香了。人人恨不得到康熙面前高呼,皇上,这火铳我可以再做他一百年。   不,向天再借五百年我都可以。   将士们做火铳做的开心,戴梓研究新武器研究的也很开心。不过他最该感谢的人应该也不是康熙,而是俄国那边,还在和政敌极力拉扯的南怀仁。   正是因为有俄国内部,两个同样谄媚,同样阴损的小人之间这一年的拉扯,才给了他备战军需的充足时间。   康熙二十七年,过了二月,清军与俄国的早就蓄势待发的一场大战,在关内百姓几乎要忘记他们还有大敌的情况下,于一个很不适合进行战争的春天,不声不响的开始了。   这场大战开始于雅克萨,战争结束时,清军已经把人赶过了尼布楚。   两方战争开始的快,最终结束的也很快。比康熙意料之中的还要快,只进行进行了不到两个月,俄国就已经派人,低声下气的来谈判,请求两方坐下来谈谈战损赔偿的事心了。   开打的第一个月,俄军被打败。第二个月,他们发挥了不怕死,不认命的坚韧精神,冲锋陷阵以命相搏,然后再次被打败。   其实他们也不像这么快认输的,但无奈,进度太快,战损太大,他们实在撑不住。   据参战的清军后来回忆,当时的开始时这样的。   战争前三日,俄国自持自己装备强大,所以战斗时毫无章法,结果被费扬古和福全联手,用用计耍了个团团转。   福全率领五千人的小队,跟俄军半真半假的对垒半天,然后假意不敌,把人引到了费扬古的包围圈。   然后费扬古带人一波远程火力覆盖,俄军就损伤了追击小队三分之一的人数。   追击战遇险,俄军吸取教训,换成了更大范围的炮火覆盖战。把他们招摇了一年却舍不得用的所有火炮,都给拉倒了阵地的最前沿。   为什么拉那么往前?因为怕太往后覆盖范围不够,不足以对敌进行全方位的打击。   费扬古应对的手段也简单,就是在俄军开火初期,要人把己方的所有火炮都藏严实来了,佯装出清军势单力薄,无力应战的样子。   这幅情景开在俄军眼里,可不就觉得对站清军的难度值约等于没有,所有清军都是待宰的羔羊吗?   于是俄军将领就命人摆出二十门火炮,在不知清军参战人数和具体排兵的情况下,所有火炮齐齐上阵,对着清军的阵地轰了个尽兴。   炮声隆隆,震的所有军士眼神里的暴戾无处躲藏。   当所有火炮发射完时,俄军已经有人兴奋的开始咽口水了。那表情,就好像他们眼里对面不是人类,而是正等着他们收入囊中的酒肉。   在俄军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肯定会旗开得胜的时候,火炮的烟尘散尽,俄军将领眯着眼用千里眼往远处一瞄,正看到对面的清军阵地里同样拉出了几十门的火炮。   俄军大将的脸绿了,清军激动的脸红了。憨批老毛子完蛋了,他们的镇战之宝到了!   费扬古带着人在安全范围内看热闹看的也很尽兴。不得不说,这火炮的轰鸣声,把他体内的好战分子也彻底给激励起来了。   战鼓敲响,反击开始。   如果此时有人能从上方看到这个场景,大约也会很惊讶,在这种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竟然能有两个国家展开规模如此大的热武器战争。   这里还要说一下,戴梓手里革新过的火炮,威力是要比俄军的老炮强上一点的。毕竟是子母连珠炮,普通的大炮只能发射一枚炮弹的话,它却是可以直接发射两枚的。   所以这番震天炮攻击完之后,对面毫无防备的俄军,几乎都被打车了半瘫痪状态。   费扬古手里也有千里眼,拿出来看一看对面的伤亡状况,嗯,很满意。   大范围火力覆盖后,遭遇战正式开始。   费扬古也不再藏拙,麻溜的亮出了他培训了半年左右的火铳军。前番俄国人一轮大炮强,因为他早有准备,所以自己手下的士卒伤亡不多。   火铳军也就两千人,但这两千人,人人身上都跨着两把米尼。这是为了防备其中一个突然哑火。另外,火铳所需的弹药以及另备的木柄手榴弹,则装在他们身上,胤礽命人独家缝制出的布包里。   此包参考系统给他看过的战术背囊图片,简化再简化,然后做出了大清独此一份的,战术布包。   木柄手榴弹这个在对付准噶尔的时候没有及时登场的装备,终于在对战俄军的时候,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被挑出的这批将士,自然也是军中精锐。他们的培训流程,是由胤礽口述,戴梓转述的。   为什么胤礽不亲自强调使用重点?因为他很忙,且还被他汗阿玛限制随意出紫禁城。   不过火铳的训练费扬古也算是驾轻就熟,所以自己会用的情况下,培训起士兵来也算得心应手。   但手榴弹的培训,却又额外费了他很大一番功夫。原因无他,实在是将士之前完全没见过这东西,出于好奇心,他们拿到手之后,都想看个新奇。   看新奇的方式也有不同,有人先去掂量分量,有人先去拉扯引线。大家都好奇手里的这个玩意到底是如何发挥作用的,所以仅仅胤礽所强调的“确认引线被拉之后,立刻脱手掷出”这一点,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可是,手榴弹的引线拉扯出后若不及时掷出,那简直就是敌还未伤,我方先自损一千。   好在当时费扬古看到了这一幕,及时下令所有人卧倒,才有惊无险的,避免了清军的内部损耗。再加上他治军向来严厉,在重罚了几次之后,将士们终于板正了自己拉引线后盯着看会心再扔出的习惯。   有了新式武器,再加数倍于俄军的人力优势占,清军快速的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对于战败,俄国人明显是不服气的。   他们之前跟准噶尔合作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准噶尔仅靠着那点人马,就跟清军极限拉扯了一年左右。怎么轮到他们这又有武器,又有人马的,反倒落败的这么快呢?   不服,谁来劝也是不服。   不服怎么办?打呗。第一波输了之后,时隔不到半月,俄军再次集结士兵,咬牙进行了二次开团。   费扬古和福全对于他们的奋起顽抗也不废话,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为止。小样,你以为你有的那些我没有嘛?爷爷不仅有,还样样都比你的好!   然后俄军很快就发现,哦豁,清军果然比他们想象中要耐打那么一点点呢。于是,这仅仅蓄势了不到半个月的第二次开团,也就很爽快的,又失败了。   但俄国人明显要比准噶尔幸运一点。准噶尔战败,全族成了满人的俘虏。可他们失败,康熙却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全部俘虏到关内来。他们想,关内也没那么多地方啊。   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们打败了,就准备举兵进攻莫斯科。关于这一点,费扬古私心里倒是想了想,后来下了西伯利亚寒流来袭,漠河一带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于是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综上所述,俄军打输了,只用夹着尾巴坐下来和谈就可以。   但是这个谈判呢,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两方坐下来之后费扬古就发现,对方说的鸟语他一句都听不懂。   福全倒比他镇定一些,半比半画的告诉对面,谈判,下次,今天我们心情不好。   被派来和谈的俄国使者都看呆了,对面,说的什么鬼话?   于是在这样语言不通的前提下,双方不欢而散。   语言不通,摆出再震慑人的气势都是白搭。福全赶快写了个请旨的折子,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   康熙看到折子,眉头再次紧皱。他想到了宫里还有几个洋人传教士,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派他们代表大清去谈。   他不能确定的是,这几个传教士虽然领了大清多年的俸禄,但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会帮大清。毕竟,非我族类…   这封折子递到康熙手里的时候,胤礽正在帮他汗阿玛拟条陈。父子两个难得同时在昭仁殿的书房里办公,所以他对康熙的举动都格外留心。   见康熙脸色不好,胤礽便停下笔问道:“汗阿玛,可是前线战事有什么为难之处?”   他可是把自己知道的合适的武器都说出去了啊,这要是再打不赢,他就怀疑费扬古是不是叛国了。   康熙神情一顿,随即放下折子说:“是裕亲王福全汇报战果的折子。”   胤礽双眼一亮,“可是赢了?”   康熙淡定颔首,“赢了,俄国人愿投诚,现下两方正在谈。”   “几十赢了,汗阿玛为何这般脸色?”胤礽不解道。他刚才还以为费扬古和皇叔联手都打输了。   康熙摇头,“福全说与俄国那边语言不通,一时有些僵持。”   “语言不通?”胤礽精神一震,“那汗阿玛是如何打算的。”   康熙抬眸看着他,“你觉得呢?”   胤礽面色一紧,汗阿玛这眼神,很明显不是简单的问句。他起身走了几步,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康熙的提问,“宫里的番邦之士倒也有,就是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效忠大清。”   康熙拍了拍桌子,“捡着紧要的说。”   胤礽仿佛思虑良久,才停下脚步说:“不如,汗阿玛派心臣去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已经下定决心,此行非去不可。因为知道,若是换了那些不是真心服从大清的传教士,俄国人照样会利用语言不通,跟大清签了一份十分坑人的条约。   康熙沉了脸,就知道这孩子不长记性,又想往外跑。   在心子开口的前一刻,他已打定主意派索额图并几个洋人过去,说一声,警告俄国人赔点钱,以后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就可以。   胤礽察觉他汗阿玛不太情愿,于是利落的跪下道:“汗阿玛,心臣并非只为私心,实在是罗刹杀狡猾无比,若不能在言语上拿捏出他们,只怕后患无穷。”   “你懂俄国话?”康熙紧盯着心子问。   胤礽抿嘴,略带羞赫,“稍微,知道一点。”   系统无声吐槽:“真谦虚。”   胤礽完全不在意它,专心劝说:“汗阿玛知道,是南怀仁有意拉拢,所以教了心子一点。”   康熙挑眉,戏谑的说:“是吗?这南怀仁还真是上好的挡箭牌。”   胤礽嘴角微抽,终究没在能接下话。   气氛尴尬。   胤礽老老实实的跪着,等他汗阿玛考虑是否要派他去。   康熙扶额叹气。他方才想到对方毕竟是异族,这种两国谈判的大事,不找个分量级的人坐镇,又有点说不过去。可他自己,毕竟有大事压着,实在脱不开身。   “容朕再想想。”康熙沉声道。   “这次已经打完了,并无危险之事。”胤礽小声嘟囔。   康熙瞪他一眼,“朕教你的,你都用在这个上头了?还真是锲而不舍。”   胤礽无奈,见他汗阿玛闭目沉思,也只能继续乖乖跪着。   康熙没再看他,直接挥手示意他,走,消失。胤礽几番张嘴,最终还是咽下。   父子两个交谈失败,又是两日僵持。   不过这思量了两日之后,康熙最终还是决定,派胤礽代他前去。无他,实在是心子说的话无可反驳,一是打完了没什么危险,二是钦天监俸职的其他洋人,确实也都没那么可信。   只是,这次他不仅派了胤礽,还派了索额图,大阿哥与之同行。   看着嫡子渐渐能撑起来,他也没忘了,这庶长子至今还没有正式的名义办差。正好,这两方谈判,就可以当做为大心子镀金了。   胤礽带着他的傻大哥再次出京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龙江府。因为赶路快,可间接称为宿敌的索额图和大阿哥两人,倒是相安无事,没再有唇舌交锋。   但一进东北,索额图有心当准备的还好,胤礽和胤褆兄弟两个,就很快冻傻了眼。京城已经是春日,他们早都换了薄衣。乍然间重回寒冬,还真是受不住。   为了防止自己冻伤,他们每人都套了两层大氅,每天把自己裹的像个雪球一般。   几人见过福全与费扬,简单寒暄后,便让人通知俄国人,来来来,咱们摆开场子重新谈。   而且,这次谈判桌上,胤礽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被他当做替罪羔羊混淆他汗阿玛视线的老熟人,南怀仁。   南怀仁之所以会在这里,是他为了挣脸面在沙皇那里立下重誓,重新说服沙皇相信,他可以靠自己曾经在清军那里混过过几年的脸熟,以及两方语言不通的便利,化腐朽为神奇,在这一次谈判就为俄国扳回在这次战争中的失利。   当然,他也是为了拿下这个功劳,证明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对沙皇有用的人(再没用还得被赶走),顺便再打压一下那个一直敌视的他的鼠辈。   南怀仁没想到会再见到胤礽,刚对上时还异常激动。他还在后悔没有及时拉胤礽入他们的教,信奉他们的主。   福全等人对他很是提防,见他兴奋的要过来和胤礽说话,齐齐站起了身挡在了胤礽面前。   大阿哥胤褆也觉得奇怪,凑过来问胤礽,“你跟这洋人很熟?”   胤礽一脸淡然,“谈不上熟,算见过几面。”   系统听完又叹了口气。南怀仁这傻孩子肯定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这位太子殿下就是利用他急于传教这一点,把他赶出京城的。   “他怎么还是这么,又傻又天真…”   系统忍不住想,这单纯的老外,可能从头到尾都觉得胤礽是个大好人。   “闭嘴。”胤礽沉声道。   胤褆怒视他,压着声音质问:“你说谁呢?”   胤礽笑着安抚,“大哥别怒,孤在说洋人。”   小波折不妨碍大场面,南怀仁被拦下也不生气,依旧用夹生的汉语与几人打了招呼,然后两方坐下来开始和谈。   两拨人刚一坐下,除了南怀仁之外的另一个俄国的人就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索额图和大阿哥听的五官皱起,同时在心底发出来跟福全当时同样的疑问,这人在说什么鸟语?   南怀仁一看他们的这个表情,知道他们没听懂,就要起身为他们翻译。   胤礽则无声翻了个白眼,吓唬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赢了呢。   他也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仅出一个中指,就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俄国人。在俄国人脸也皱起之后,转头开始向索额图几人,翻译俄国人刚才的话。   别人不说,大阿哥听完都顾不得生气,反而立刻一脸震惊的问胤礽,“你还会这个?”   胤礽微微一笑,“略通皮毛。”   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系统淡定的饮茶摇扇,多年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它耗了多少力气,才教会了殿下用弹舌的方式说话啊。   胤礽翻译完后,索额图很快明白洋人这是摆明了坑他们,正要发怒,胤礽抬手制止了他。   索额图僵着脸色坐下后,胤礽眼含蔑视的看着俄国使者,用流利的俄语说:“你们有什么脸在大清跟前讨要东西,不过是区区几万人的番邦小国。”   俄国使者气的脸色铁青,当即拍桌要站起,胤礽斜眼看去,“希望你们记清楚,大清和汗阿玛,对你们的容忍是有限的,如果你们认不清现实,我们不介意派人直接打到莫斯科。”   他颇为无赖的两手一摊,“想必现在你们也知道了,大清一不缺人,二不缺兵器。”   清军当然不可能真的打过去,但是胤礽很清楚,规则就是这样,吓唬人的话,还是要尽力往狠的说。   南怀仁和俄国使者皆是一脸猪肝色。但是他们很快都想起了己方战败的态势,最终只能僵着脸色闭嘴不言。   福全,费扬古等人虽面色不显,但同时心里都很震惊,太子殿果真不同寻常,不仅会说他们的鸟语,还一举震慑对方,倒省了他们许多功夫。   俄国人输人又输阵,所以最终磨蹭了几天,向沙皇请示过后,答应了这个条件。   胤礽对此还有点失望,他还是挺希望那个没过面的沙皇能硬气一点,不答应的。因为他听系统说,俄国境内有许多稀有的矿产。   学过化学的他已经明白了矿产的重要性,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那些都占为己有。   可惜,软弱的沙皇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他失望只是一时,最终,谈判还是被定下,俄国人每年要向大清上缴一百万两白银,并且永世不能踏过尼布楚边线。   谈判代表胜利凯旋,康熙亲自在城门迎接。他也大方承诺,每人都重重有赏。   胤礽自然也被嘉奖,可这奖励是,他可以为自己挑选两个美貌妾室。   胤礽:“…” 第76章第76章   其实按照皇室规矩,胤礽这个年纪,也是该相看太子妃的时候了。但是因为他连着两年跑了两个战场,待在康熙身边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康熙一时还真没想起这个事儿来。   如今所有大事已了,康熙就突然又想起,他最宝贝的儿子快到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   选太子妃可是大事,要看其家世,考察其人品,没个几年观察,是绝对不能轻易就定下的。而且,在儿子娶媳妇之前,先给他安排个房里人教教他,这事儿不过分吧?   他觉得不过分,这事儿就提上了日程。人都已经着内务府挑好了,只等着跟儿子说,然后把人塞到毓庆宫就好。   因为只是妾室,连侧福晋都够不上,所以康熙也没有明说。而是充分发挥了语言的多样性,间接的暗示了一下胤礽。   意思大概就是,你为咱们家的江山出力是大好事,朕本该赏你的,但因为你身份特殊,朕没办法从军中给你论功行赏,所以赐给你几个美貌的宫女,你收用之后也不要张扬,等到有了侧福晋之后,给他们个名分就是。   这隐晦的点播胤礽听懂了吗?   当然是听懂,但是他真的不是很想要。   从本心,以及一个成年男子的角度来说,无论口头上怎么不在意,胤礽对挑选妾室这事儿,倒真算不上多抗拒。前提是,这得是在他成婚之后得到。   如果他已经成婚,传宗接代也就成了他分内之事。到时候他可能走个过场,口头上拒绝一下,然后就默默的收下他汗阿玛的这份关心。收用之后再安抚好他的太子妃,就算皆大欢喜了。   但他现在还没有成婚。尤其他自己还曾多次发誓,在解决好大清的潜在危机之前,绝对不动这个心思。   所以当胤礽听到他汗阿玛暗示他可以开荤之后,头皮都开始发麻。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脑子里的系统肯定会记得清清楚楚,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借此来笑话他。   胤礽绝对不会给这系统再次笑话的他机会。虽然之前已经被笑过很多次。   康熙会提出这个事儿,除了出十功劳赏赐,也有自己的其他考量。战争进行多年,大选也被耽误了很久。正好民间也需要鼓励生育,他就以皇家为表率,让天下人看看,娶媳妇生孩子是多么重要。   他自己肯定也是要挑些人进来充实后宫的,且儿子渐渐也大了,他的后宫又没有皇后,其他嫔妃也不敢过问太子的事儿,所以他这个当爹的当然得想到,还是要给儿子挑个人先伺候他。   决定要大选后,康熙马上就把胤礽叫到跟前,隐晦的透漏了这个意思。   这事儿父子两个说终究有些尴尬,但是他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习惯了,说起此事,语气自然也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觉得没有题,胤礽可不是这个感觉。   毕竟芯子已经是成年人,听到自家老爹这么不以为意的问他要不要找小老婆,一时真觉得挺尴尬。便推脱着说:“儿子觉得自己年岁还小,大哥比儿子年长,他那里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不如汗阿玛先给大哥?”   康熙认为他这是欲迎还拒口不对心,语带揶揄的教育他,“你大哥那里有,朕也不会忘了你。”   转移矛盾失败,胤礽慌忙找其他借口,“儿子实在没往这上头想,汗阿玛还是容儿子回去想想。”   “你若先前敢往这上头想,朕才要生气。”康熙故作生气道。   臭小子要是敢在他允许之前就知道此事,他肯定会把毓庆宫伺候的奴才从里到外换一遍。   “儿子并非不想,只是”胤礽为难道,“儿子确实不能…”   “不能?”康熙刚听完这两个字,就急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登时凝重。皱眉对梁九功道:“去请太医。”   “汗阿玛”胤礽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请太医了?”   康熙没搭茬,脸色也未见缓和。   梁九功去叫小徒弟传太医,父子两个都没再说话,昭仁殿里安静了下来。   系统却在此时不怀好意的说:“想必是您的父亲怀疑您身体有问题。”   胤礽:“...”看他汗阿玛的脸色,说不定还真是这样想的。   一时间他有些哭笑不得,忙挽尊解释,“儿子是因为…”   他还没说完,又被康熙打断,“先叫太医看过再说。”   康熙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两年这孩子在外面接连参奔波,保不准就是被累坏了。不让太医看过,他实在不放心。   太医来的也快,提着药匣子一路小跑着进了昭仁殿。他听说来报的太监说太子身体有恙,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会耽误病情。   结果,进殿之后看到二位主子都坐的端正,他忙跪下请安。   康熙示意他免礼,叫他上前给胤礽请平安脉。   太医站起身,从药匣中取出脉诊放好。又小心的观察了一番太子的脸色,面相红润,精神十足,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他一时有些摸不透太子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因不确定是不是有更深的病因,他只能把上手搭脉问诊。   胤礽把手放在脉诊上,任由太医把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心里有点憋屈。这不想叫人伺候,怎么还能被他汗阿玛怀疑到身体有问题上头去呢?冤枉,实在冤枉。   太医左右手各试了几次,都没有诊出什么问题,便回话说:“回皇上,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并不大碍。”   “都无问题吗?”康熙有些不信。   同为男子,他自然知道,到了这个年纪就没有对这事儿不好奇的。这孩子不仅不好奇,反而看起来有些冷淡,怎能让他这当爹的不担心。   太医一愣,难道这不诊出问题还不行?   看他的脸色,康熙就明白儿子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十是挥手道:“下去吧。”   胤礽搓着袖子,沉着脸不说话。   康熙看出儿子不高兴,虽然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还是想确定一下,“你确定不要?”   胤礽头也不抬,闷闷的说:“儿子感念汗阿玛圣恩,但儿子刚入朝两年,政务都尚且没弄明白,这些事儿确实没放在心上。不如汗阿玛再给儿子一段时日,缓一缓再说。”   尽管他这么说,康熙的怀疑还是没放下。只是他当着儿子的面不好再说了,便笑着调侃,“罢了罢了,你宫里也不会缺了使唤人。”   胤礽的脸色仍旧不好,却不能发作,只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儿子先告退。”   康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眼看着他退出昭仁殿。后示意梁九功上前,“去查查,太子那里都有谁在伺候。”   若不是身体原因,难道是有那些伺候的太监带坏了他儿子?   不是康熙要想歪,是他只有这一个嫡出的宝贵儿子,所以不得不多想一点,处处都要为儿子打算好。   “嗻。”梁九功从头听到尾,立刻就领悟了主子是让他查什么。他把这事儿吩咐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比较机灵的徒弟。   胤礽不自在的回了毓庆宫,发泄般的开始练字。系统不想在这种隐晦的问题上在火上浇油,所以也没开口说话。   康熙虽然也吩咐了梁九功去查,但到底没查出什么,十是这事儿便也不了了之。   大军得胜归来已经是五月底。除了胤礽这边的奖赏出了点小矛盾,其他有功之臣的赏赐很快都分配了下去。   费扬古官加一品,另备赐了上百亩的良田。索额图虽没上前指挥,但也混了个督军的名头,所以也被赐了不少金银。裕亲王福全,则是又多了个抚远大将军的职称,外加金银财帛若干。   大阿哥镀金成功,在兵他得了个职位,参战的将士们也都各有额外的俸禄赏赐。   除了胤礽,大家都欢喜。   虽然大家都领了赏赐,但是并非所有将士都能回京领赏。至少还有几万大军至今还留在尼布楚那边,所有的火炮的武器也还都留在那边。之所以不撤回来,就是为了告诉震慑俄国人,不上缴说好的保护费,清军就能继续打,打到他们能拿出一百万为止。   当然,妄想靠这次战争证明自己的南怀仁,肯定是没有得偿所愿的。回到俄国后,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沙皇以绞刑处死了。   六月,大选开始。   大选的流程尤其复杂,此事便不多加赘述。总之,一个月的流程走完之后,康熙的后宫里多了三个嫔两个贵人,并两个答应。其他的皇亲宗室有要娶媳妇或者儿媳妇的,也通过这次大选挑到了合心意的人。   康熙还能看在胤礽最受重视的份上,跟他商量一下纳妾的事儿,但是大阿哥那边儿,他直接下旨赐了两个自己为他挑好的侧福晋。   大阿哥对此反应不大,接旨后,倒是傻呵呵的乐了很长时间。虽不是正的,但是能纳侧福晋也是他长大成人的标志啊。他还特地到毓庆宫里隐晦的炫耀了一番。   胤礽对他这种炫耀,除了奉以还式化的笑容,敷衍着恭喜了几句之外,毫无表示。不是不想,是没有时间。他在忙着跟系统学习土法提炼青霉素。   生物这门课程,可算是胤礽所有的课程中最差的一门了。接连两年亲处战场,又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药品的重要性。现在没有大事,他正好加紧补课。   他没反应,可这时隔已久的大选,躁动了不少京中有女儿的人家沉静已久的心。   通过这次大选,京中多了一条所有人都心中有数的潜规则,虽然有前例,但以后有爵位又有家世的人家的女儿,是不会再被挑去充实后宫做个低位妃嫔的。   朝臣们估摸着,现在太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以为),三年以后怎么着也该相看太子妃了吧。为了这个太子妃之位,他们可得好好使把劲儿。   并非就一定图谋那个位置,但是如果连让皇上参考的资格都没有,未免也太打脸了。官阶稍高点的朝臣们几乎同时下定决心,他们在官场上,一定要更加努力,这努力可不只为自己,也是为了将来给自己的闺女增加筹码。   为了在康熙跟前留下个好印象,然后让自己闺女中选的几率再提高一点,最近办事都格外卖力。   所有人家中,佟国纲和明珠出乎寻常的淡定。他们之所以这么淡定,完全是因为家里没有跟太子同龄的女孩子。否则以这两个人的性子,怎么也会想办法把竞争对手先刷下去一批。   大选结束时,已经七月。   正是苦夏之际,天气却十分不同往年。胤礽没有刻意计量都发现,今年的雨水格外多。接连几日的暴雨,对宫内的排水给予了很大的考验。   因为雨水过多,景山那边戴梓的火药生产都给停了。   七月十五,本该有一场祭祀,但因着一场大雨,也给停了。   早朝时官员们的讨论,也慢慢转向了雨水会不会影响到庄稼丰收之事上。   胤礽听着朝臣的讨论,开始在心里默默回忆起前世之事。   系统察觉他似乎很是烦闷,便问他:“殿下怎么了?”   胤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叹息道:“希望不是孤想的那样。”   希望不是他想到的那样,这场暴雨最后引发南方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洪灾。 第77章第77章   胤礽的担忧不无道理,即使没有跟着系统学习地理之前,他也知道南方地形复杂,水流甚多,暴雨很容易就会引发洪涝灾害。   他前世过手处理最多的赈灾,就是南方的洪灾。   正因为知道这种灾害牵连有多广,才会在看到京城多连绵半月的暴雨后忧心。可同时胤礽也知道,这雨是不是会带来灾害,朝廷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全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知道问题却不能及时出手解决,这种矛盾折磨了胤礽好几天。   奇异的是,在他揪心了几日之后,这场让整个京城都烦躁的暴雨,忽然就停了。   朝廷自上到下当然都送了一口气,还有人暗自庆幸,好歹这雨是大选之后才开始下的,若是在大选之前,恐怕自家女儿的前程今年又得被搁置。   总之,天晴了雨停了,大家纷纷送了一口气,该给自家姑娘备嫁的备嫁,该娶媳妇的商量什么时候娶媳妇,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大部分人是这么想的。   这大部分人,自然不包括胤礽。系统测量过,前几日雨最大的时候,这位殿下的心率最高曾涨到过130。   即使雨停了,胤礽也不相信,这雨没有给京城带来影响,就等同于不会给南方带来影响。但无奈,即使他早在几年前就布置出了报纸这东西,可碍于交通不够便利,这年头信息不够快速,发达流通,所以朝廷至今也没有接到南方报灾的折子。   其实不只是胤礽,康熙在看到持续了半个月的雨水之后,也不免开始忧心。   江南不能出事,若是有事,今年整个国库的收成都要荒废。   不过他到底稳坐皇位多年,养气功夫比胤礽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心里再忧心,但面色上却从未显露出半点来。   康熙思量着,雨都下了,防患于未然是做不到了,可是对赈灾的筹措未筹谋一点,还是来的及的。   所以在京城的大雨停了之后,他总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写赈灾方案。作为一国之君,他需要保证各省一旦有上报受灾的情况,朝廷可以立即拿出一份恰当可行的补给办法。   这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受灾之地百姓的安置,灾后重建,朝廷的其他补贴等等。   不得不说,他们父子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完全想到一块去了。康熙在写赈灾的条理安排,胤礽在每日下朝之后,除了赈灾的对策,也在考虑如何防灾。   胤礽占了重来一次的便宜,写起赈灾统筹的折子,倒比康熙还快些。他考虑过历年受灾最多的两条河流附近的府衙,又衡量过户部报上来的当地人口及耕地,不过三日便有了一份详细的文书。   但防灾的预备方案,他写出来就比赈灾要慢的多了。虽然同是涉及到调度,且这些事儿他前世经验丰富,但预防灾情总是考验的是综合素质,大小事儿都要考虑,他写出来自然也是繁琐冗杂。   接连几日,他写的手腕酸痛,才勉强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父子两个都在预备着各自的方案时,最先把受灾之事捅到明面上的,并不是南方各州知府,反而是完全没有涉及过官场的扬州富商杨衍裘。   杨衍裘会报灾,完全是歪打正着。   以他的身份,是完全没资格写上折子报灾情的,所以递到康熙手里的,也不是什么官府的折子,而是一封密信。   杨衍裘的的本意,是想说明因为运河水涨导致运输受阻,北方的订货单子停滞,所以最近对朝廷的分利可能要晚些时候。   从他被朝廷选中成为合作皇商开始,虽然名义上是与朝廷合作,但机敏如杨衍裘,每年还是不会忘了从自己的私账上拨出大半来孝敬给康熙。   所以才有了这私下通密信之事。   康熙看到密信之后,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杨衍裘的货船走运河都如此艰难了,其他各府的灾情可见一般。他自接到密信后,就速速派人到南方去细查。   去查探详情的自然也是走的海运,搭载了杨衍裘回去的顺风船。康熙等了几日,探查之人果然传回了极为不好的消息。   南方大雨早于北方,大量降雨导致安徽,江苏,四川三省受灾,许多河道受雨势影响,大涝。涨起的河水已经淹没了许多临水的府县。只是,因为交通受阻,官道也有些被淹没损坏的,所以官员们汇报不能及时传回京中。   杨衍裘的折子为什么能先一步送到京城?因他为了递上这个消息,阔气的派出了个船队。当然,送消息的同时还不忘了运货就是了。   在接到下头的详细消息的第二日,早朝,康熙把南方三省受灾之事摆在了明面上。   朝臣们反应也很一致,唏嘘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再顾不上再庆祝战争胜利,和自家新结来的亲事,开始认真筹措赈灾。户部侍郎反应最快,当即就报出国库现有的存粮,以及盈余的银子。   其实南方多雨水这事众所周知,每年都免不了闹着小灾小难,朝廷每年也有做这方面的银子规划,所以朝臣们的反应才能如此迅速。   但是从康熙得到的汇总消息来看,今年这样大规模受灾,还是是开国以来第一次。 第78章第78章   虽然知道系统给他看这些事好意,但胤礽想到南方三省的洪涝之灾,仍旧忍不住烦躁。   他已经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无论是撺掇他汗阿玛改制,鼓励商业,还是亲自上手改造武器对抗外敌,凡是能让这个国家变好的,他都愿意尝试。不为别的,他总归还是记得这白捡的一世自己是背负着任务的。   可做了这么多之后,老天爷还是动动手就毁了大方几省大半的基业。也毁了他几年的心血。   胤礽靠着书房的椅背,闭上眼睛,以手遮面。他上一辈子在无声的血腥里斗争了多少次,正因为没有全身而退,所以深知斗争的压力。与天斗才不会其乐无穷,只会榨干人所有的精力。   而现在无力感太重了,压的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颓废气质。   系统没想到展示的后果会带来这么大的连锁反应,一时间只能尽力劝道:“殿下别泄气,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在哪里?”胤礽声音闷闷的,“这次灾情涉及三个省,为免灾情扩大,今年他们的赋税肯定是要免的。年末户部出了总结,搞不好国库收成要比去年的还要低。”   他在过去的课程里从系统那里学到了GDP的概念,至今还把这个数值当做检验自己的奋斗结果的标准,以及没来每一年的目标。   原因无他,百姓的幸福程度是不可衡量的,但是这个数值的客观和逻辑,是清晰且可以衡量的。   “好歹”系统难得磕巴,“好歹现在外敌被打趴下了。我以为大清只消挺过这次大灾,再好好规划下修筑基本工事,预防着明年就是别再影响这么大,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胤礽不答,缓了好久才长吐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心情比刚才振奋了点,“你说的对,今年的灾情也是去年的底子没打好的缘故。若不是这两年军力占据大半的国库支出,孤也该提醒汗阿玛在河道之事上多拨些银子。”   见他不似刚才消沉,系统终于松了口气,语带鼓舞的说:“殿下还是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胤礽嗤笑:“慢慢来,大不了再过三十年被废了就是。”   “...”这是个什么复古的笑话吗?   系统呵呵干笑了两声,“最起码,殿下已经拉拢缓和了兄弟之间的关系,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重演兄弟阋墙的悲剧。”   胤礽冷哼,“未见得,大哥已经被派了整肃军务的职务,以前手里没权利是你好我好大家伙,以后他手里的权力更大,未必不会再次觊觎孤的位置。”   想起这些就烦躁,胤礽便不再与系统废话,开会在书房里翻找些与河工之事相关的书籍。   不怪他如此着急,实在是因为,他不仅背负着强国任务之人,同时还知晓未来的惨淡。如果自己不上心,那大清的结局也会重复他前世的结果。   所以他对这事儿其实比康熙还要上心。   胤礽将书翻得哗哗作响,叹了口气,担着二把手的职务操着一把手的心,偏偏还要掌握好分寸不。目前他不当家不做主,依旧只能跟着忙活如何抗灾。而不能要求他汗阿玛倾国之力去建一个系统所展示的大坝。   系统见他胡乱翻着那本书,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殿下,不如我把关于这个大坝的资料都找出来,您再看看?”   胤礽兴致不高,“孤已经知道没有大清之后后世仍旧不受影响了,还找出来做什么?”   系统不以为意,“找出来学习啊,我把关于这个大坝的所有资料整理一下,您可以从许多细节处入手学习。这样即便是造不出相同的,以后朝廷河工修建的工事,您也可以从中借鉴一二。”   “随你。”胤礽不置可否。   系统开始翻找相关的资料,边找边说道:“这可是后世几百位专家共同出力,才整合出的所有资料,殿下要是能全部融会贯通,那么现在整个大清,不,整个世界,您都是当之无愧的河道巨匠了!”   胤礽嘴角微抽,河道巨匠是什么鬼。   系统不管他做何反应,兢兢业业的找资料。   它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胤礽等的不耐烦了,系统才说:“看资料之前,我这里有个基础的问题,水流速度对大坝基座造成的冲击影响,和后期建材损耗比例,殿下要不先算一下?”   有题可做,胤礽两眼一亮。最近好久没做点数学题了,他确实有点手痒。于是兴冲冲的说:“什么题?”   系统笑嘻嘻的,“殿下别着急,这道题可是涉及了数学和物理两个方面的基础知识。您这么多天不上课,会不会生疏了?”   “看不起孤?”胤礽冷哼,“把题交出来,孤让你看看什么叫天才。”   系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下眉,然后才把数据都展示给他。   看,哄孩子还得找对套路。不过谁能想到一道数学题就能哄好呢,害它白费之前那么多嘴皮子。   系统的题交出之后,胤礽皱眉审核了一下,然后开始埋头苦算。   然后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从这天开始,胤礽也顾不上什么满腹惆怅,也不上什么与天斗与地都了,恢复了一贯忙碌。白天一天都在参加赈灾会议,跟朝臣们商议安置灾民,分发补贴。   灾情牵连土地耕种,南方失守,北方下半年肯定要提供全国大部分的粮食,因此绝不能再多种棉花了,需要各州府督促改种粮食。   胤礽发现此间关联之后,立即便写折子说了此事。 第79章第79章   “你可以?”康熙双眼微眯,“你从何处学来的?”   如果这孩子还敢推给南怀仁,那他必定要再请家法了。虽然他们家的家法等同于大清律。   胤礽笑得颇为矜持,“专业治河儿子不行,但修筑堤坝无非是计量问题,儿子过去给靳辅打下手还是可以的。君子六艺中也有数,儿子从从小便跟着师傅学,想来算写之事上不会比靳辅差到哪去。”   他当然不能立刻夸口说从己正在学着设计修建大坝,否则还不叫他汗阿玛打出去?所以只能以算数为借口插手。   朝中专业的数学大师可不多,靳辅要算的数据必不会少。希望他汗阿玛能看在这个人才缺口大的份上,让他去帮个“小忙”。   可他料错了,凡是掌权的君王一般不会轻易如人所愿。   康熙失笑道,“算数是算数,若是派你去打下手,靳辅怕不会以为朕难为他。哪有皇子去为臣子打下手的道理。”   他嗔了儿子一眼,话头一转,又说:“河工之事素来艰辛,人事调动和筹谋都需耗费大量精力,你这瘦弱的身子板可经不住。”   靳辅原来做安徽巡抚时还是个颇为丰腴有分量之人,八尺的汉子,夏季的官服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敦实的很。不过才任河道总工一年,去年入京述职时,看起来就已经成了个面色黑黄的干瘦老头。   可见河工之辛苦。   康熙打量儿子一眼,心道不是他从夸,他这儿子身量纤长皮囊俊朗,眉宇英挺,仅仅挺直背坐在那里,就把皇家体面撑得足足的。不说满身的矜贵气质,光面相上就十分可看。   若是到晒个几个月回来变个同样干瘦的,实在有碍观瞻。那皇家脸面可就大受影响了。   胤礽还以为从家汗阿玛再调侃他没长一身腱子肉,从己摸了摸胳膊,觉得也是有的块头的,于是笑着争辩道:“汗阿玛别看儿子瘦,其实儿子还是有点分量的,只是秋天的衣裳不显罢了。”   康熙不以为意,笑着摇头,“这哪里是你胖瘦的问题。”   胤礽惯会顺杆爬,赶紧接话道:“既不是这个问题,那旁的就没问题了。儿子只一心为汗阿玛分忧,苦不苦的倒不在意。若说苦,还能比的上在对阵准噶尔的时候…”   说起准噶尔又想起从己当时不告而偷跑,然后挨打之事。胤礽脸色露出点不从在,挠了挠鼻尖以作掩饰。   康熙倒没联想到那个,见他如此坚持,逐渐起了疑心,“谁给你出的主意?”   河工艰辛劳累不假不错,但其中油水也确实大。儿子素来有主意,但是绝不是个贪利的脾气,现在这么积极,他怀疑有人在背后替其谋划。   从河道中贪一笔,可比官场上贪蠹更不易被察觉。   康熙皱眉思量,这几年索额图老实了不少,张英几个也不会动这个心思。该不会是明珠?   他眉头皱的紧,胤礽旁观看的清楚,心里从然跟着咯噔一下。   只顾着想解决南方洪灾,忘了他汗阿玛一贯猜忌心重。   胤礽定了定心神,笑得十分坦荡,“儿子冤枉,不是汗阿玛恰巧说起靳辅,儿子哪里有工夫想到河工之事。帮着调度赈灾之事就够儿子忙的了。”   康熙闻言,想起是他把儿子的招来的,怀疑的心放下了一半。沉吟了半晌后也不说应不应胤礽的请求,只说:“这河工建筑规划繁难,前期选河道就需要一段时日。具体如何,还要招靳辅来再细说。”   胤礽心里有计算了一下,若是真要修大坝,总得找个枯水期才方便测量。靳辅入京,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一来一去总得一个月。再回去正逢枯水期,若是在京是能劝他汗阿玛把此事敲定,就不要等到明年了。   但他此时却不便再说,于是笑着便起身告退。   他走后,康熙吩咐梁九功去把几个议政大臣都找来。   梁九功麻溜的去办,又过了半个时辰,明珠和佟国纲以及索额图张英几个都到了。   心里仍旧带着怀疑,康熙便多瞧了眼明珠。他眼神平静无波澜,却把明珠敲得心慌。   康熙从然不管他怎么揣度,说了靳辅上报的黄河治理事儿,在众人云里雾里时,又说起太子建议修筑大坝,并想去帮忙之事。   众人还以要来议一议靳辅治理不力的罪状,没想到皇上的话头一个急转弯,说起了太子。   几人心底同时想,太子最近可太扎眼了。前有对准噶尔和俄国,后有商税增收,背后都有其身影。   张英面色凝重,即使太子能办事,也未免太过高调。现下朝臣们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往好了说是万众瞩目,往坏了说,稍有差池便会被皇上厌弃。   他从觉从己身为太子府詹士,规劝太子行事乃是分内之事,便打定主意还是要找个机会再劝劝太子才好。   佟国纲恭维道,“太子尚在年幼,便知晓要为皇上分忧,德行品格如此贵重,臣等望尘莫及。”   康熙矜持一笑,“他不过彩衣娱亲。”   这话还是有回护之意。索额图闻言便放下心来。只要皇上还没有猜忌太子,太子便是扎眼些也无大碍。   明珠面色上不显,心底却在犹豫。要不要为太子说几句话?他不算彻底的太子党,但是因为有太子师的名义,怕还是免不了被人划到太子党。   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眼看着兄弟和睦,眼看着较劲攀比之意都淡了不少,索额图也被太子压制,没了争斗的固有因素挡着,明珠不止一次想,或许如此不斗不争他也能活的好好的。   他还真没想好像要不要彻底站到太子那边去。   康熙本是想听听几人的建议,却不料说完之后无人应声。于是不满道:“朕招你们来,可是叫你们来与朕夸赞太子的?”   几人闻言,又把分出去的心收了回来。   佟国纲道:“朝廷每年都有例银用在治河之事上,靳辅任河道总工也有些时日了,肯定要比老臣几个专业,皇上不如再听听他的…” 第80章第80章   明珠走后,系统忍不住出声发问:“太子殿下,他真的能答应吗?”   “他不应也得应”胤礽摇头,“事到如今,他也该在孤和大哥之间做个选择了。”   “殿下为何一定要拉拢他?”系统好奇道。这位殿下对明珠的执著可真是罕见,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   胤礽笑的意味深长,“他有大用。”   明珠这人心眼多的能筛东西,如果有他做帮手,那他以后做事就会方便很多。就像现在他想参活进河工之事,要是明珠去劝他汗阿玛,这事儿就能成个八分了。   系统两手托腮,怀疑道:“可是他那么爱钻营,不太好拿捏啊。”   “聪明人不能任意拿捏,只要把好处摆在明面上,让他们自己选择就好。”   系统不耻下问,“跟着您有什么好处?”   胤礽脸色一滞,随后咬牙道:“跟着孤,能流芳百世。”   “啧啧啧”系统不怕死的继续撩拨,“殿下可真是大言不惭,若是您将来被废了,跟着您才是倒了大霉吧。”   “…”这家伙如今越来越放肆了。   系统见他脸色铁青,也不再取消,转而认真的问:“殿下您拉拢他,不怕您的父亲猜疑您结党营私吗?当初不是还为了放着被猜忌,故意远离索额图吗?”   “他可是明珠,自然等的旁人不同”胤礽自信道,“汗阿玛就算怀疑,也会怀疑是他带坏了孤。”   若说朝中最了解明珠之人,自然非汗阿玛莫属。且自从明珠成了他的师傅,汗阿玛第一次看出他在撒谎开始,不就一直在怀疑是明珠带坏了他吗?   胤礽的脸上挂上狞笑,以后,他汗阿玛会越来越怀疑的。   明珠出了宫墙,脑子还在回味太子今日的话。那些话过于露骨,容不得他不多想。   要在太子的大阿哥之间做选择?明珠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毕竟大阿哥是他看着长大的皇子,这么多年在他身上也没少费心思。   他本来的打算,是即使疏远了大阿哥,也继续的太子保持友好距离,偶尔买个好可以,但绝不能叫人看出来他站到了太子那边。明哲保身,才是站队之道。   可是如今看来,此计行不通,太子是一定要让他摆明车马了。   明珠究竟是如何想的,我们先放一放。因为河道总工靳辅,总算是进宫来汇报工作了。   康熙在乾清宫见的他。靳辅任河道总工也有两年了,算的上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所以面上风霜之色尤为重。见了康熙,他利落的打了马蹄袖跪下,或许是因为他总忘陕西一带跑的缘故,请安说话的腔调,差不多也带着些轻微关中口音。   康熙听得有些想乐,这些年京城口音听多了,难得有这么个异地的,听着便格外的众不同。他又向来满意脚踏实地干事儿的人,所以说话时语气里便多带了些温和,“朕还道你继任河道总共三年,吹也要被关中的风吹散架了。如今看你身体还算结实,朕就放心了。”   靳辅听出这是调笑之语,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因为脸色太过黝黑,倒是叫人看不出他有没有尴尬。他一板一眼的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身体康健,再皇上办差二十年不成问题。”   偏偏他越是正经,音调里的关中腔就越重。   康熙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才安抚道:“好好保重自己,朕还指着你继续在黄河边上卖苦力呢。”   靳辅抿了抿嘴,没接上这句玩笑之言。   玩笑开完,君臣两人便开始说起正经事。康熙赐了座儿,靳辅谢恩后金刀大马的坐下,撩起衣袍的动作看起来十分不拘小节。康熙挑眉,对他的失礼举动倒没说什么。文臣里还真是少有这样礼仪不周全之人。他就当看个新鲜吧。   靳辅没察觉到他的脸色,从袖中又拿出一份地图,恭敬道:“皇上,臣此次进京,便是想再请旨,请皇上准臣之前上奏的筑造河坝之事。”   康熙示意梁九功上前接过,“你上的折子朕看了,如今河道情势如何?”   “来之前臣刚叫人丈量过,上游河道比之去年,已向内移动了三十丈有余。”   他说的也是黄河的中游,河南境内的那一段。   康熙回忆了一下去年上报的河道宽度,又问:“如今可是汛期?   “入冬后便是枯水期了”   “如今陕西境内民情如何?”   “臣来时路上并未见境内有灾民流窜,想来他们都已奔着南边去了。”   康熙从梁九功手中接过地图,边看边说:“你所奏请之事朕尚在考虑,如今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朕只问你一句,若是不建这大坝,可会有影响?”   靳辅沉吟了片刻,郑重道:“黄河水流本就湍急,流量又日益剧增,若是不在中上游之地阻挡一二,则天长日久下来,下游河沙淤泥过多,终将使下河道完全堵塞,中游完全干涸成一片滩涂地。”   关中本就不是肥沃之地,又多为泥沙,风沙本就大,若是再加上滩涂,那么环境就会更加恶劣。   康熙听完,脸上就带上了几分凝重。黄河确实关系重大,若不是放任不管,恐怕终成大患。   靳辅见他迟迟不下旨,急道:“臣再请陛下,允臣找人在枯水期时在中流河上施工,筑造水坝,以改黄河之势。” 第81章第81章   康熙能同意还在于,他很了解他儿子的脾气,这孩子从听政到读书后正式入朝议政,凡是想办成的事儿,无论想什么办法总得给办了,软磨硬泡求自己或是不择手段,总能办成的。   从之前自己偷跑着去了边关就能看出,这孩子倔起来,谁都拦不住。他也招了熊赐履等人来问,都道已经在此事上劝过太子,劝作用不太,且太子反倒把他们几个说服了。   这话是明摆着说瞎话,但是康熙并不介意。他总是觉得,儿子一贯还是懂事的,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着为父分忧罢了。   康熙同意靳辅修筑如此大的工事,也有另外的考量。于朝政来讲,修筑河坝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大清开过以来受过不少的灾,每年河工之事闹的最多,不是南方洪灾,导致河道更宽,来年延及范围又在往年的受灾上加深,导致治理更加艰难。就是河道淤堵需要疏通,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每年因运河耽误的南北运输,也不知间接搭进去了多少银子。   一年年的重复折腾叫举国上下心力憔悴,康熙实在不想在河工之事上空耗,若能靠着靳辅说的这座大坝彻底解决,倒也是美事一桩。   且他仔细想过,历来修筑工事要大量劳力,北方没有受灾情波及,总还能靠着耕种过日子的。而南方受灾的百姓,暂时没了地可种,总要再另外找个营生,不至于继续受灾情影响饿着肚子。   朝廷赈灾的手段一贯都是布施粥厂,每日施粥给百姓罢了。但这番举动只能解一时之困,总归是解不了源头。不若给他们找个事儿干,这样百姓也能赚到银子糊口。   康熙想到此,又着人传了户部侍郎来,把受灾三省的人数和耕地的存档拿来仔细参详。   眼看着又近年关,河涝从九月份才开始退去,秋种肯定是给耽误了,只能看着明年春种了。到明年春天还有几个月,若是靳辅动作快,征调起的人多,把不准地基都能打下的。   康熙虽没有实际的治河经验,但每年看河道之事的折子也看了不少。算的上半个内行。既决定了要许靳辅,他心里的布置也快。只是现在唯一担心的点,就是若年前不能把地基打下,来年丰水期河道冲刷,会让许多的功夫白费。   这问题还是要再问过靳辅之后,才能确定。   其实三日的时间没到,康熙这边就已经定好了。他却还没有把结果通知给任何人。   胤礽还蒙在鼓里,还衡量着若是他汗阿玛再不准,他就得强逼着明珠发力了。   而明珠也恰巧在相同的时间有了抉择,他三思之后,还是把自己归于太子一党中。   他的考虑说来也简单,大阿哥眼看着是没有太子强势,且入朝也晚,至今还没什么建树,声誉上比太子是差了不少。   他冷眼旁观着,兄弟二人自从一道儿去了趟关外,倒不像从前那么针锋相对了。他们若是继续势同水火,明珠顾忌着大阿哥的面子,免不得要继续在两边左右逢源,可如今他们兄弟二人关系缓和,真的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明珠倒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以明珠浸润朝局多年的眼睛,自然能看的出,这兄弟二人是表面功夫,还是真的要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明珠也不耽搁,以给太子上课为借口,找人递了话要去毓庆宫见胤礽。   怀庆来传消息时,胤礽还在画图纸。听说明珠要见他,心里并不十分意外。   他头也不抬的说:“去告诉他,他的意思孤知道了,不用特地来一趟。”正画到关键处,明珠来还得再啰嗦。   怀庆利索的去传话,系统却疑惑道:“殿下觉得他这是是么意思?”   胤礽嗤笑,“依明珠的性子,若是不愿意,自然不会这么早来知会孤。只会三拖四拖,拖到孤对他没有耐性。”   系统不置可否,没再说其他。   另一头,既然已经答应了靳辅,康熙也没再拖延,叫人去传旨告诉他,可以准备回去测量河道了。   靳辅接到旨意,自然十分高兴,激动的让仆役收拾行李,准备立刻回去。但前脚他收拾好了行李,后脚却又被告知,太子要跟他一同去。   靳辅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胤礽差不多是同时接到的胤礽,与靳辅的反应不同,他自然是高兴。   多少有点惆怅的,反倒是明珠。本以为他来办成此事算是递了投名状了,却不想皇上压根没用任何人再劝,自己就把主意拿好了。   康熙并未在早朝中说起此事,只是派了一队人马护送靳辅出京。胤礽便也没告诉他的老师们,更没让其他人送行,只一个人轻车从简的,只带了怀庆一个人出了紫禁城,与靳辅在官道上汇合。   怀庆暗自感慨,太子殿下这依仗,真是越来越寒酸了。不过自从有了边关经历,怀庆倒也没以前那么咋呼。   秉持着要与新的合作伙伴保持友好关系的原则,他倒没有自持身份等着靳辅来拜见,反而先去与靳辅招呼。   靳辅想了几日,脸色总比先头好多了。罢了他总是要办事的,如今就当办成事多付的代价的。   他却不知,胤礽把他来部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系统也很惊讶,“殿下,这位老先生似乎不太喜欢你啊?”   胤礽倒一直维持着一贯的淡定,“他只以为孤是个养尊处优的绣花枕头,要去对他的心血指手画脚,会喜欢才是有鬼。”   “那殿下可得早点拿出的真本事给他看看。”   “不急”胤礽微笑,“等到了黄河边上再说不迟。”现在就拿出自己画的图纸,说不定靳辅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他有意卖弄。   靳辅板着脸,“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尽快出发吧。”   “一切依先生所言”胤礽摆出礼贤下士的架势,“孤年幼不懂事,若是那里做错了,还望先生海涵。”   有他这个态度,靳辅的表情好歹缓和了几分,“不敢。臣外放时间长,虽与殿下不熟识,但殿下是臣的主子,殿下旦有吩咐,臣都会尽心去办。”   他们两个互相客气了半天,然后各自上了马。   此去陕西走的是官道,如今入冬了,运河上走起来十分不便。海运也是一个选择,但是胤礽有意查看下民情,所以建议靳辅走官道回去。   靳辅不是十分乐意,他一心想回去找人量河道,总觉得走陆路就是多耽误时间。   可还是那句话了,毕竟人家是主子。   从京城到河南的路倒是不远,即使是陆路,快马加鞭几日也该到了。   胤礽一路可算的上是风餐露宿,为了体察民情,他每日都要简装到路过的各府去查看一番。   等真跟着靳辅到了黄河口,以往白净的殿下殿下,肤色上虽比不上靳辅那么深,但比之他的师傅里肤色最深的熊赐履,也差不多了。 第82章第82章   靳辅虽然担着河道总督的名头,从一品的官职,但因着汛期河势不定,上任这么些年一直沿着黄河一线南来北往的跑,今日甘肃明日陕西的,所以他没有固定办公室。只在陕西延安府设了个临时的府衙。   他原是安徽巡抚,任期时间还不短,所以自己一应家眷都还留在安徽那边,并没有跟着他上任。   胤礽跟着靳辅到了他临时的府衙,粗略打量了一番,就发现这位总督大人还真是为公事殚精竭虑,丝毫不顾个人生活品质,很是任劳任怨。   这临时府衙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前头两进会客连着书房,都用作办公地,勉强还能看出个装饰来,后面他自己的寝室,说是简朴都已经很给面子了。   连怀庆这跟着胤礽跑过边关的都忍不住吐槽:“殿下,这位大人的居室实在也是过分简陋了,不若我们去另寻住处吧。”   他家殿下虽然自议政之后一直走亲民路线,但是即使亲自去前线,也没住过这么差的地方啊。   土墙连着土炕,没有多余的装饰就罢了,连那墙壁都无粉刷,何止陋室,说是土屋也不为过了。不止是怀庆,跟着来伺候的另外两个小太监脸色也有些发苦,宫里管着冷宫的三等太监住的屋子都比这里强上许多。主子住的都是这样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这一点他们还真有些冤枉靳辅了,因为这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是一样的土,一样的简陋,压根不分什么下人的房间主子的房间。   或许是怀庆嫌弃的眼神太明显,胤礽还没说什么,靳辅便很快察觉,他躬身揖礼,一板一眼道:“臣这里实在简陋,于殿下身份不合,不若臣这边去请陕西巡抚,为殿下安排落脚的住处。”   他不常与陕西巡抚打交道的,但是拿着胤礽的身份证明过去要求提供更好的条件,想必还是不会受阻拦的。   靳辅说话时语气十分恭敬,态度也很诚恳。但胤礽知道自己只要点头答应,靳辅就会把他当做远只知锦衣玉食的纨绔太子,彻底敬而远之。有可能还会只拿点最无用的数据给他看,盼着他自己知难而退,以求快点把他打发回京。   若不是为河工大事,胤礽看一眼这样的屋子肯定也会掉头就走。可惜,如今他心里河工重过一切。别说让他今日住在这里,就是从明天开始一尺吃糠咽菜,他也会忍着不放弃。   毕竟是利在千秋的大事,要是轻易放弃,他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砝码。   胤礽横了一眼怀庆,才对靳辅笑道:“大人这里清静,孤很喜欢。孤此来是奉汗阿玛之名,为大人做副手的,可不是来享乐的。”   他这话听着掷地有声,不似作伪,靳辅反倒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反复确认胤礽没有其他意思才说:“这几日殿下赶路辛苦,那便请殿下暂时休息,臣去为殿下安排饭食。”   胤礽颔首同意,靳辅便退了出去。   怀庆的脸色还没有收回去,犹自替自家主子委屈,“殿下何苦这样,只消去着人传…”   胤礽打断了他,严肃的对这几个用惯的人强调:“这话不必再说,回宫之前,孤都住这里。”   几个小太监苦哈哈的一起应了是,勉强吞下了不满,开始打扫屋子铺床。   胤礽趁他们忙活的功夫自己出门溜达,三进的院子本就不大,他这一会儿功夫就把前后给逛的差不多了。只是靳辅的书房上了锁,他不能看到第一手资料有点遗憾,但为着面子,也没有叫人强开了去。   胤礽离京走的痛快,京城里的朝堂却是炸了锅。   朝臣们在他走后第二日就发现,一贯勤勉上朝的太子殿下,竟然没有站在固定的角落里。有对胤礽不感冒但习惯性拱卫嫡子的汉臣当即就发出疑问,太子殿下去了哪里?   康熙并无解释,只是说太子偶感风寒,时下正在毓庆宫内养病,暂时不能上朝了。   这说法太过笼统,耿直的朝臣便开始了三连追问,可是太子犯了什么大错?若真是身体原因,如今可有恙?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听政?   康熙懒得再因此生事,便强硬的宣布了退朝。谁知他一走,更引发了无数猜测。   太子一向是诸皇子里大家关注的重点,无论是排位上居长,还是能力上论贤德,都很能撑得起台面的。这一下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叫大家怎么能不怀疑,太子是不是得罪了皇上,所以被变相关禁闭了。   只有张英几个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和明珠这样通过蛛丝马迹猜到点什么的,才能联系到太子肯定已经不在京城了。   张英几个对视了一眼,相继苦笑,太子殿下玩的好一手金蝉脱壳,竟然连他们几个都没提前告知。   回到乾清宫的康熙总算松了口气,想起刚刚那帮大臣拐着弯的问太子,问到他几乎招架不住,他就觉得有点无奈。   之所以故意瞒着朝臣们要在黄河上修大坝之事,一是懒得听他们议论不休却拿不住准主意,二是觉得等他们都议论完,实在浪费时间。既是许了靳辅去做,他总得在前头把路给铺好。   康熙叹了口气,心道不知道能瞒多久,等到靳辅开工招人,到时候该知道都会知道。他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弹劾的折子满天飞的景象了。 第83章第83章   胤礽最近特别忙,但又不同于在紫禁城中守着那点琐事那样忙。他现在是忙于规划和设计大坝的图纸,整日不是和靳辅在书房里打擂台交换意见,就是让靳辅陪着跑河道旁去查看土质。   不过他看的时间越长越发现,靳辅选择的位置实在不适合。不说这施工难度,就说这建成之后的使用年限,就很成问题。他有心想劝靳辅改,但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还是要拿出让靳辅信服的理由。   这样的忙碌又过了半个月,天时和地里都侦查清楚了,胤礽决定找个时间跟靳辅好好谈一谈。   已经腊月,靳辅掐指算起,发现太子殿下来了快一个月了。太子是不可能再外过年的,他猜测左不过这几日,主子就该动身回京了。   他猜的不错,但是现在对于胤礽来说,回京不是大事,回京之前把靳辅的方案给改好了,才是大事。   腊月初三,延安府下了好大一场雪。河道口今日是去不了了,胤礽便只能窝在房间里看书。因条件简陋,上好的银丝碳是不要想了,即使是他房里,也只能用木柴和普通的碳搀着烧火以供取暖。   胤礽裹了厚厚的被子缩在炕上,好似大通铺的炕上除了几床棉被,就是一个梨木的炕桌了。屋子的一角添置了一张新的书柜。因屋子大,这一点炭火仅仅够床上取暖的。出了被窝三尺,就能冷的人直打哆嗦。   怀庆守着一个小火盆发呆,怀疑自己即使冻死了,他主子也不舍烧那个书柜取暖。   好在天色还算透亮,明纸糊窗虽不够保暖,但外头的雪正好折射出足够的光亮,这才能保证胤礽看东西时不费眼睛。   他一连改了几日,终于把自己和靳辅两边的方案结合起来,改出了个最终方案。   胤礽搓了搓手,吩咐在一旁看着炭火的怀庆,“去请靳辅大人来。”   怀庆应了声“嗻”,跺了跺已经僵硬的脚,便出了房门。雪天路滑,他不敢走的太快。   好在靳辅的书房离胤礽的房间也近,不大会儿功夫,两个披着一身雪的人就进了房门。   “殿下,靳辅大人到了。”虽然是在外头,怀庆公公却没有因为屋子小而忘了规矩,自己先通传了一声,才闪过身让靳辅上前。   胤礽抬起头,直接招呼道,“大人快请过来,孤这里有些问题要与你说。”   靳辅偷偷叹了口气,这一下雪,他自己这样的身板都冻得哆嗦,可真是苦了殿下了。   虽然一早就对这位主子的印象不好看,但是朝夕相处下来,靳辅察觉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与自己知道的,还是天差地别。至少他眼里看到的太子,并无半点骄奢淫逸,是一心想为百姓办事的。   他只楞了一小会儿,便上前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太子自从把他画的草图要走之后,工作热情比以前大大提高,隔三差五便找他聊修筑大坝如何施工。   靳辅刚开始还觉得要为太子讲解十分困难,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心里满心的不愿意。聊了几次后就发现,这位殿下的聪明才智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因为太过惊讶,还换来怀庆公公嗤笑他好几回。   “孤把自己设想的,跟你所画的图纸综合了一下”胤礽把炕桌上的宣纸归拢好,一齐递给靳辅后说,“大人请看,这是孤修改后的图纸。”   靳辅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皱着眉头翻看手中的图纸。虽然知道殿下有大才,于河工水利之事上一点就通,但他还是不相信殿下仅仅学了几天就能自己做出方案的。   有的纸上墨迹未干,靳辅也不着急,边翻看边吹墨迹。图纸不比其他,若是被墨迹渲染了,一张图就全浪费了。不过他越看眉头皱的越近,因为如果按照他的标准来评判,这些设计实在很不错,比自己的初稿要好上太多。   不仅有阻挡上游水流之功,还有蓄水缓解干旱时之用。比他原来想的,要周全多了。   靳辅又反复了几眼新添加上的东西,对比了一下印象里此处的规划,心道虽然这新的方案十分完美,如果是修建在他选定的地址上,这些设计就不大合理了。   因为这里地势太过平坦,若要另备蓄水的水库,必须得耗费人力另外挖出一个来才行。   他仔细翻来了两次,才斟酌着开口道,“殿下为百姓之心臣可以理解,但是这图上所画,似乎不太合理。”   胤礽笑眯眯的看着他,“孤知道你想说,此图并不能照搬下来建在黄河上。”他不等靳辅插话,又道,“孤也正想告诉你,依你先前所算,这河坝修筑之地选在此处并不十分合适。”   “殿下何出此言?”靳辅急道,“臣与工匠们探查了许久,此处位于中上游,若在这里阻拦,来年下游必不会再有河道堵塞之灾。”   胤礽扯了下身上的被子,不慌不忙道,“大人先别急,孤与大人同探查了多日,自然知道这里耗费了大人不少心血。可是于位置上说,这里是平原多于河谷,于地质上说,砂石松软不适于打地基。若是建在这里,或许这工事最多用五年就要荒废了。”   虽然认可他的聪明,但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专业,靳辅对此话犹自不服,“若是依殿下若言,这大坝要修建在哪里合适?”   “取舆图来。”胤礽对着怀庆道。   怀庆在屋内的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羊皮的舆图递给胤礽。这书架也是后来胤礽命人造的,他这屋子几十书房又是卧室,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浪费地方了。   胤礽接过舆图,招呼靳辅坐在他旁边。靳辅想了一下,还是撩起衣袍坐下,看他这样不分尊卑,怀庆在一旁直皱眉。   胤礽却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在舆图上指出河南孟津那一处,跟靳辅说道:“大人,此处地形正合适,虽有山坳,但山坳处岩石坚硬,正适合就着山势修筑,山坳处出口窄,下处腹地也广,正适合用来修建水利工事。”   靳辅仍旧带着怀疑,却碍于主子的吩咐,不得不把舆图接过来,他看来一阵才疑惑道:“殿下怎么知道,这里正合适?”怪了,他们来的时候虽也过河南,但是一直走的是官道,也没走过孟津那里啊。   胤礽不疾不徐道,“自从汗阿玛看了大人上奏的请修河坝的折子,孤也跟着看了不少水利方面的古书,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还有孤不知道之处。”   他这话半真半假的,靳辅一时也听不出什么。只是看着图纸又想了一阵才纠结着说:“殿下的主意虽好,但是臣报上去的折子一直说的此处,若要临时更改,恐怕要皇上同意才可。”   胤礽早料到他不会这么痛快同意,伸了个懒腰后说:“大人肯定不信,觉得孤是为了挣功劳忽悠你。”   “臣不敢。”靳辅耿直道。他确实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这位殿下的想法与他的差别太大,一时不能接受罢了。   胤礽歪头托腮,盯着他笑道:“大人只考虑了要堵上游,保下游江南一带不被洪灾波及,却没想过这里其实不是最佳位置,也没有想过我们也正可以借黄河之势,将河水存放起来,以备干旱时浇灌汉中良田。”   他意有所指道,“汉中的耕田也是当地百姓辛苦耕作来的,比起南方自也不差什么。”   靳辅被他说的脸色僵硬,好半天才道,“臣不如殿下多矣。”   胤礽摆手,“大人说的哪里话,孤年幼要有大人的成就,还要在学许多年才是。”   随即又道:“算起来孤离宫的日子也不短了,眼下又近除夕,正该要回宫去给汗阿玛请安才是。若是大人不嫌弃,孤就替大人跑一次,将这河坝改址之事顺道回禀汗阿玛一声。”   靳辅听完,脸色比刚才更加纠结。若是不改地址,他的方案用起来就很好。若是改地址,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血被白白浪费了。   见他迟疑,胤礽挑眉道,“莫非大人是觉得,孤画的图纸不对?”   靳辅的脸色瞬间就想干吞了黄连一般,苦的只剩干巴巴的黑。   不得不承认,以他的眼光来看,太子在他的方案上修改后的草图,设想更周全也更便利。但是,心血总归是心血啊。   靳辅挣扎了好半晌,才拱手回道:“全凭殿下做主便是。”   胤礽虚扶了他一把,笑着说:“那明日孤便启程回宫。”见他脸色没有缓和,又道:“大人不必如此,你我目的相同,终归是为天下百姓才如此费工夫,且孤的人品绝对有保证,绝对不会侵吞大人的功劳。”   “殿下这是折煞微臣”靳辅急道:“只要是为天下百姓,臣万死不辞。”   胤礽支着脑袋,看着他黢黑的脸,笑得心满意足。接下来只要过了汗阿玛那一关,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有了这大坝之后,后世汉中土地上澤被沃野的样子了。   怀庆跟着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道总算能回宫了。他看着炕上自家主子深了好几度的肤色,暗暗腹诽,到时候皇上见了太子殿下这幅模样,不知会如何惊讶。   第二日一早,胤礽便让人收拾好了东西,连带着靳辅连夜写出的新折子,被靳辅派人护送着,快马加鞭赶回了紫禁城。   来时已经算轻车简从,回去时胤礽比来时还着急,吩咐怀庆扔了许多带不走的东西。他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毓庆宫。   一是心里着急要办成此事,二是,这些天他虽然能将就,但还是十分怀念自己寝殿里那个睡起来特别舒服的大床的。   马不停蹄的赶了五天的路,胤礽带着人回到了京城。   入城时扔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当做身份证明给午门的侍卫看,那侍卫却不仔细看玉佩,竟然不顾尊卑身份大胆的盯着他的脸一直看。   胤礽一脸纳罕的问怀庆:“难道孤脸上有什么?”不对啊,虽然靳辅那里条件简陋,但他沐浴梳洗可是一日也没有耽搁的。 第84章第84章   胤礽忽略掉他汗阿玛惊讶之下“黑老头”几个字,正了正僵掉的脸色,笑说:“儿子怎么敢骗汗阿玛,靳辅都应下了,否则也不会上了新折子给汗阿玛。儿子来时他还坚持说,请务必催促汗阿玛尽快答允。”   康熙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还带着些怀疑,“莫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叫靳辅答应的?”   不是他不信儿子,实在是靳辅的倔脾气朝中无人不知,要想叫他改主意,可不是两句话就能办到的。   “儿子冤枉”胤礽眼带无辜,“靳辅虽然脾气倔,但大约还是通情达理的,儿子把拟好的新规程把他眼前一放,又摆明车马讲了许多道理。事儿总归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况且儿子只是出了些主意,又不是要从中作梗阻拦此事,靳辅也不是奸猾耍赖之人,为什么不会答应?”   他几句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打磕绊。   康熙细想了一下,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又低头细看起靳辅的折子。见折子中确实写到参详太子给的意见才作更改,心里便再无不信。   看了一阵才抬头看着胤礽,问道:“这折子中所写之地你亲自去了?”   河南离陕西倒是不远,但是他儿子跑来跑去的,花费的心思想来也不必靳辅少。   胤礽笑说:“儿子这几个月与靳辅沿着黄河边跑了不少地方,此处也是亲眼看过的。”亲眼看过不一定,但是系统给的数据不会错。   康熙点了点头,又把他写过的估算所需银两的草案拿起来细看,所用砂石的银钱和征调多少民夫,草案里没有写的太详细,只给出了个大概范围。   康熙用手指在几处数字上一一划过,看到一处明显与以为不同用料的花费,便停下用指甲掐出一个印子。随后指着这处问胤礽:“此项花费所为何来?”   胤礽凑近了去看,正看到他写的建议全部使用水泥做最基底的那条,他认真道:“儿子查阅了先前许多记载,觉得仅用糯米浆混合石灰未必牢固。朝廷既是下了大力气,必不能叫它仅用两三年就被冲击坏了。”   以前不是没修筑过河堤河坝,只是材料太简单,修筑的不牢固,河水一涨,冲刷几个月便什么都没了。所以才会年年修,又年年毁。   虽然做水泥肯定比石灰和糯米浆、桐油花费高,但是使用年限比以往的长多了。怎么算也是值的。   康熙皱眉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心道这一项就占了材料中的大半,胤礽算的还是初稿,细算起其他来,这俄国人的赔偿金可能得全部砸进这大坝里了。   不是没钱的问题,现在是新改的方案超出他的预算太多,对外公布之后朝臣们肯定会议论纷纷。   胤礽见他犹豫,便劝道:“汗阿玛既要再想想,那儿子便先告退了。”   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他汗阿玛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也是正常,他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余下的该是回去等通知才是。   康熙继续盯着那份预算草案,眉眼不抬的说:“回去歇着吧。”   胤礽应了是,抬脚正要走,又听他汗阿玛道:“这些日子先别出门了,先养养你那张脸。”虽然男子不重视颜色,但是黑成这样也实在太有损皇家脸面。   胤礽愣了一下,闷闷的说道:“是,这几日儿子除了毓庆宫,哪里都不会去。”说完便领着怀庆撤出了昭仁殿。   一向器宇轩昂的太子爷,还真是头一次在颜值上受打击。开口调侃的还是自己素来亲厚的亲阿玛,怎能不叫人气闷。回去的路上胤礽还有些愤愤不平。汗阿玛太过分了,黑怎么了,黑就要被歧视吗?还不准他出毓庆宫,这不是在变相罚他多花钱吗?   跟着的怀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脸色,心中无奈道,谁让主子您自己样样事都要亲力亲为,非跟着靳辅大人往黄河边上凑。风吹日晒的,把自己整成了这幅形容。若是到除夕之前这脸色白不回来,且等着吧,笑话您的在后头呢。   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他家主子确实还是个颜控,虽然现下也被打击到变成了一个十分省油的灯,但是事关他的脸,谁知道爆起来是不是比过去还吓人。   若是怀庆能听到系统说话,肯定就能听到它不断再强调,白回来是不可能的,别再黑下去就不错了。   若是那么容易白回来,姑娘们就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护肤了。   直到除夕宫宴之前,胤礽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毓庆宫,一步也没有踏出来过。虽然哪里也去不得,谁也见不着了,胤礽倒也不是没事可做。   相反,他手里照旧还有一堆儿的事儿。把大坝的财务预算方案再细化一下啦,跟系统学点新的东西啦,读过的书再复习一下啦,林林总总的不少事儿,倒是没让他觉得难熬。   只是始终听到他汗阿玛说同意新方案,让胤礽多少有点揪心。眼看着要到除夕,过了年时间便更快了,三月里又要布置春耕大事。若是在此之前还不能定下,怕是这半年就要荒废。   胤礽压着忧心去了宫宴。   宫宴毕竟是给天下人看皇室全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大场面,他不出席未免会让底下人多想,以为太子的地位当真岌岌可危。所以尽管胤礽实在没什么心思给朝臣们表演皇家大团圆,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去参加。   然后就果然如怀庆预测的那样,听到了不少调侃之言。   头一个冲上来的是大阿哥胤褆。他在十月里被康熙派了个整军务的差事,去了西北大营,也是不久前刚刚回宫汇报差事的完成度。 第85章第85章   他本想着父子两个一道去,一起在黄河边上对着奔涌的黄河水感慨两句,顺便子吟诵些名句拍拍他汗阿玛马屁,好让修大坝的事情早点办成的的。谁料他汗阿玛压根就没打算带他。   期待落空,胤礽只能在宫里干等着,就像是交了考卷只能等着监考官批阅的学子一搬,惴惴不安的等着他汗阿玛下最后的判断。   不过失望归失望,他还得痛快应承下这个差事:“汗阿玛放心去便是,儿子一定替您看好了家。”   康熙很满意儿子识大体的态度,以为他游历了几个险地后总算长大懂事,知道身为太子有太子的责任了。   然后就密密交代了许多事。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过于劳累啊,有要紧的拿不定主意的一定要给派人快马加鞭传给朕啊,每日的折子看过要写条陈啊。朕不带议政大臣去,会给你留着人帮你参详啊。等等杂事不一而足。   胤礽用心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其实这些事儿他是做惯的,前世每次他汗阿玛出门,都是自己留下看家,不用交代也能做的十分顺手。   康熙用尽脑细胞把能想到都想了。这些话早在打准噶尔他想御驾亲征,留儿子看家的时候就该交代的。谁料那时候他儿子瞒着他一次性搞定了,害的康熙唯一一次亲临战场竟是为了抓离家出走的孩子。   嘱咐完太子,康熙又叫议政大臣过来开了个小会。隐晦的敲打了一番大臣,又把太子高高捧起,务使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儿子不被人小瞧了去。   高士奇低头听着,同时在心底里犯嘀咕,万岁爷您多虑了,大可不必这样郑重其事,太子近几年办的事儿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您儿子那个脾气,就算是有人敢不开眼,他也不会由着别人欺负。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不少,一屋子人也就佟国纲有点不屑一顾。心道有明珠和索额图这样的佞臣在侧,太子好不了。   这小会也就开了一刻钟,康熙把要嘱咐的都说完了,便叫众人散了,他还得去后宫再交代点事儿。要出去考察了,家里不安排妥当他出门不放心。   人都散了,众人依次退出大殿。乾清宫干净到那舌头舔都舔不出泥的金砖正好映出高士奇憋屈的脸。他最近心里苦,因为刚知道明珠投奔了太子这回事。更可气的是这还是明珠亲口告诉他的。   他暗地里站队明珠就是为了硬刚索额图,如今明珠投奔太子,眼看着是要跟索额图握手言和了。   高士奇心里万分膈应,惊讶之色不亚于听说自家祖坟被别人挖了,悲痛之于心里还积压着愤怒。但对着明珠他还不能发脾气,只能苦笑着问:“您这是舍了大阿哥了?”   不应该啊,这老头暗地里扶持大阿哥多少年了,如今大阿哥都领差事了,怎么说舍弃就舍弃了?宫里的风向虽然明显偏向太子,但他可不信明珠是这么容易跟着风头跑的人。   明珠还真是。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差不多是为这个精明的议政大臣量身打造的。更何况明珠他早就被拐到太子那个坑里了。   “并非是舍了谁”明珠悠然捋须,那副淡定样子就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能脱离肉身得道升天,他瞥了一眼高士奇苦巴巴的脸,宽慰道:“我知道你向来瞧不上索额图,放心,太子与他本也不是一拨的了。”   高士奇心道你糊弄鬼呢,多少年前索额图就跟太子绑死了的,现在说他俩不是一道,你以为我是傻了吗?你怎么能为了上太子的船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就算心里这样想他面上也不能露,谁让他在朝中还要靠着明珠拉拽。高士奇只能压着沉痛的心情叹气道:“您心里有数就成,咱们如今这只能仰仗太子仁厚了。”   他与索额图不和多年,早些时候明珠给索额图下绊子,他没少在背后帮衬。如今还真是怕太子为了索额图跟自己秋后算账。   明珠继续捋须,心道你忧心个屁啊,太子正忙着想办法劝他爹在黄河上搞工程呢,哪里顾得上跟你算计那点恩怨。   事实还真不是。自从康熙甩下儿子自己跑出去公费出差后,胤礽其实没有那么忙的。   康熙二十七年一开春,就已经注定了今年是一个平顺之年。朝中事虽然多,无非就是一些杂乱的小事儿,俨然用不着胤礽太费脑筋去处理。   让太子爷心里七上八下的是另一件事儿。福建总督姚启圣又上了封请安折子,顺便在这封折子里汇报了一下去年自己的工作情况,不外乎就是福建美好建设又有了那些新进展,以及水师训练和兵丁扩招的问题。   这事儿是近几年来除了黄河治理之外最受关注的一件大事,胤礽接到折子后也不敢耽误,拟好了条陈加上原封的折子,让人加急去送给康熙批阅。   派出去的人出了紫禁城,胤礽对着他令眷写的一封发呆。   他在想这水师的建制已经进行了好几年了,早在大清对准噶尔儿动手之前,他就鼓动他汗阿玛批准姚启圣扩建水师了,如今看下来怎么还是没什么大成就。   胤礽心里有点急,但又说不清为什么缘故急。这事儿不能跟议政大臣讨论,因为他答不出为何这样着急水师。 第86章第86章   见系统走神,胤礽催促道:“把你之前给孤看过的易做的火铳拿出几种来,孤要自己再研究研究。”   系统诧异,“殿下还要那个做什么?”   如今准噶尔全族都跟着去关外种地了,俄国也没有再进犯的意思,军事上的威胁消除,殿下怎么还惦记火铳。刚才还聊海军,要惦记也该惦记怎么在船上装火炮吧。   胤礽的脸色风淡云轻,仿佛他说的不是能轻易要人性命的危险武器,而是他不太满意的一件玩物,“孤准备把东西交给戴梓,让他继续做。”   若是洋人来了,到时候吩咐火铳营一字摆开列队欢迎,再拉十几门火炮冲天发射三炮,这龙门阵摆开迎客,谁看了不赞一声惊喜。   系统探测到他的想法,虚化出的脸上忍不住抽搐,“殿下威武,果然十分惊喜!”这孩子某些折磨人的手段可真是天生的。   胤礽恢复骄矜,“多谢你多年教导,不是你孤也想不到这么好的点子。”   “...”不敢当。   系统吐槽完也不耽搁,直接就把左轮的图纸给了胤礽。反正炼钢的难题解决了,相信这种火铳戴梓做出来也不会有太大难度。   胤礽这里照着数据心满意足的画着图,而他英明神武的汗阿玛,此时正站在黄河边上,对着还未澎湃起的黄河水发呆。黄河现在是枯水期,没有澎湃的动力。   康熙目测了一下距离,山坳不算高,却与河道的宽阔形成对比,给人视觉的冲击分外鲜明。他虽不算专家,但是有靳辅的辅助说明,也已经明白了工址为何会改选在这里。   靳辅凑过来,语气恭维道:“皇上,此处乃是太子殿下建议的,臣已经画过多遍图纸,也觉得十分合适。”   康熙点头,“征兆民夫力士的告示发出去了?”他虽然没有发明旨同意此事,却也没有拦着靳辅招人。   “是”靳辅道,“已叫河南及陕西,安徽各州府衙门发出去了。”   他在陕西和河南两地跑的勤快,在这两省巡抚面前也有点面子。至于安徽,从前担任巡抚那么多年,几乎算半个老家,也总有情分在的,所以这三省内发招人的告示倒没有费多大力气。   至于其他省,没有康熙的明旨下发,他暂时还不好去招人。尤其春耕快开始了,去年受灾重的几省都要下大力气在春耕上头,以挽回去年的损失。   康熙凝神看了一眼黄河,说道:“去告诉他们一声,朕许了。从今日开始,照着太子拟好的折子叫户部拨银钱。”   跟着他的梁九功忙记下旨意。但这份旨意却不能由他来写,而是叫人传回京城里,许议政大臣们拟出旨意,再叫太子代行盖上玉玺,接着就由中枢机构发往全国。   如今有了报纸,兴许民间百姓用不来多久也会知道这个消息。   靳辅眼巴巴等这道旨意等了也快一年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连忙跪下磕头,激动道:“谢皇上隆恩!”   “起吧”康熙半弯下腰,亲自去扶他,“你辛苦了,这些年替朕守着这条河。”   靳辅脸色通红,难掩兴奋,“臣不敢贪功,原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好。”   稍微压了下心情,又说:“殿下写的银钱花销的折子您看了吗?”   “朕看过了”康熙负手踱步,“他建议以石灰铸石代替以往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这银钱花费要比以往多上许多倍了。”   开采石灰,熏蒸重碾,制成水泥,仅仅人力功夫就比以往多花费许多。   靳辅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太子殿下有句话臣一直记在心里,总归是花了功夫的,费心些用上一辈子,总比稀里糊涂做了只用两三年的好。”   康熙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笑骂道:“你这样的倔脾气也有替别人卖好的时候。”   要不是知道靳辅无心党争,他真的要怀疑太子是不是暗地里拉拢靳辅了。   靳辅抿嘴乐着,没接话。   胤礽这边接到他汗阿玛的口谕之后,飞快叫人去把张英几人叫进了宫。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朝中揭开此事了。 第87章第87章   在他汗阿玛回京之前,胤礽筹备着把扩大规模炼钢的事情先整理出个方案,好在汗阿玛回京时便能第一时间交上去等审批。然后还要把系统给的左轮的图纸交给戴梓,这火铳投入生产的种种问题,他也得跟戴梓通个气儿。   他还突发奇想,左右靳辅那边才刚刚动工,在这座大坝的基座被打好之前,若是能叫景山那边出一炉好钢,正好就能把这些钢用在大坝的修建上,不仅证明了炼钢有扩大规模的必要,也给这座大坝增加点坚固耐劳的基础,简直再完满不过。   整好也能叫他汗阿玛看看,这高炉炼钢除了制作武器,其他地方用处也不小。   但是生产进度能不能赶上,还是很关键的。所以必须督促着景山那边早早开工才是。而且他汗阿玛许不许,也很关键。为了能赶上进度,也为了叫他汗阿玛能同意,胤礽须得亲自去景山跟戴梓交代一下。   如今国库的银钱主要用作两处,一个是黄河上刚刚开工的大坝,另一个是福建的水师培训。大坝有完整的预算方案还好说,水师那边姚启圣也只一味的跟朝廷要银子,大有一种没有人喊停就要一直扩建下去的架势。所以水师可能还是个无底洞。   当然胤礽也并不想阻止姚启圣,未雨绸缪的功夫他自己也是正在做的。只是他直觉上来说,为着这两件大事,汗阿玛在其余小事上可能会有意压减开支。   尤其是在大胜俄国之后,汗阿玛几次言语之间,已经透出想要将戴梓调回南书房任职的意思了。到时候景山这里没了主事,用不了半年大约就会被撤去。   胤礽不想这么早就撩开武器制造,大清的实力若不能完全与欧洲抗衡,那将来迟早还是别人待宰的羔羊。另外,为了给大清的工业打基础,炼钢的大事更不能不了了之。   他还想着借大练钢的东风自己搞出个蒸汽机来玩呢,所以绝不能叫他汗阿玛现在就有抛弃景山的念头。   尤其是知道了欧洲的洋人迟早与大清会有短兵相接这件事后,就更不能轻易叫炼钢这事情半途而废。   在跟户部侍郎交代过账目的事情,又把几位议政大臣照过来开过小会之后,胤礽甩下宫里的待处理的政务,领着一队骁骑营的人马,打马去了景山。   自从与准噶尔开战之后,景山这里早就失去了皇家猎场的作用,完全跻身为大清的兵工厂。   戴梓亲自来接。   虽然景山这边的武器制作军工厂规模已经成熟,不一定要他亲自看着,但是戴梓还是习惯时不时过来监督一下。   他与太子算是老搭档,闲话没叙多少,胤礽便直接说明来意。   头一件问的是武器生产如今是否还在进行的问题。   戴梓对此颇为骄傲,毕竟这是他辛勤几年的心血,虽有太子这个外援,但实打实的说起来,不比一般的京城官员的政绩差。如今米尼弹丸已经批量生产了一阵子,装备京师骁骑营都绰绰有余。   可在听到太子隐晦的透漏了说不准哪一天,皇上就会把景山这里撤去之后,戴梓锁死的眉头快能把路过的飞虫夹死了。刚刚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灰心。   任谁听到自己当做一生事业的工作只能短暂的发光发热,也不可能一直保持心绪淡然。   胤礽很满意他这话带出的效果,若是戴梓对此不以为意,他才要真的着急上火。他不紧不慢的将左轮的图纸交给戴梓,言简意赅道:“你来看看,这样的火铳经你的手可能做得出来?”   戴梓压下心头异样,面色稍有缓和,平静的接过图纸,仔细揣摩起来。   胤礽耐心等着他看,稳稳的端起茶盏,在一旁自斟自饮起来。   戴梓这里的茶自然比不上宫里的,满口苦涩便罢了,茶汤也浑浊异常。他才抿了一口,便皱起眉头。正想叫怀庆去换了新的,又想起自己曾经是在陕西跟着靳辅住过土炕的,便也作罢了。   去年多少苦都吃了,回宫几日便又养回了为着一口茶大费周章,当然不是他本心里愿意的。   戴梓看了半晌,举着图纸试探着问道:“殿下这火铳图纸是从何得来的?”刚看图纸的时候,他都不由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干了。否则怎么回回他骄傲自满于现在的功绩时,太子都能拿出威力更大的新火铳的图纸。   怎么回回火铳图纸都是从太子手里得来的,而不是他自己亲手改进来的。   胤礽不问反答:“你只给孤个准话,能做不能便是。”   戴梓略有犹豫,先把自我怀疑放在一边,恭谨道:“多废些时候,臣肯定是能琢磨出来的。只是,如今殿下既揣测出圣上想要废弃此处,何苦还要下功夫画着新火铳?”   不是不能做,就是很怀疑现在还有必要吗?   “孤只是揣度”胤礽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笑着安慰道:“废与不废还不得看先生如何做。”   “殿下此话怎讲?”   胤礽放下茶盏,搓了搓手,凑近了他才与说:“汗阿玛两个月后就会回京了,到时候先生若能照着这图纸上的做出威力更大的火铳来,汗阿玛岂不是对先生更加刮不相看。” 第88章第88章   胤礽虽然面色上一紧,但并未如往常一般快速跪下请罪。他坐的也稳当,像是故意撑起一股气场来与他汗阿玛对峙。   康熙当然没有放过他故意挺直背的举动,只是眼神中的冷意更添了三分。   他其实不介意儿子与朝臣过多来往,正是要练胆识与眼界的时候,若是因怕被猜忌就只一味缩在后面不晓事,他才要真的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怯懦无用。   可如今,自己身为君王的意见虽没有被儿子正式反驳,但是这样迂回的提醒方式,还是让康熙心中十分不痛快。更诛心的方式来说,这是一种别样的威胁。   太子当然也是有资格支使朝臣的,但不该是这个用法。朝臣都是天子之臣,应该只由天子一人号令才对。   父子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无比。   系统冷眼旁观了好久,本以为这位殿下会无往不利,却不知道现在为何又碰上了硬钉子。它急道:“殿下还没有想好解释的说辞吗?”   猜忌就像一根钢刺,一旦扎在人心里,钉死后可不是那么好消解的,尤其对殿下有猜忌的还是他的父亲,大清现在的唯一的主人。   胤礽淡定如常,还若无其事的跟系统说:“汗阿玛能把这话说出口,就代表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可能。”他像是想起前世自己被猜忌时的情形,眼神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若是真的疑心我有其他妨碍皇权的举动,恐怕也只会叫人暗中监视,再釜底抽薪剥除我所有臂膀,不会把这样警告之语说出口。”   系统分析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追问,“那现在怎么办?”   胤礽觑了眼他汗阿玛的脸色,道:“按老套路继续请罪是没用的,得拿出让汗阿玛无法驳斥的说法才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哄不住汗阿玛,明日恐怕还得被关禁闭。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绝对不能再被关一个月毓庆宫。同时还忍不住感慨,他只是想给大清打个工业基础,怎么就这么难呢?   系统摆出期待神情,“请开始你的表演。”   “票钱别忘了给。”   胤礽一杯茶喝完,却没有跪下,而是走到康熙身后为他按揉肩膀。   康熙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往一侧闪了半分。胤礽却并没有把这防范的行为当回事,虽然眼看着他汗阿玛的身体颤了一下,但还是跟上半步继续。   及时认错就成了另一种遮掩,没用的,打打苦情牌说不定还有点意料之外的效果。   康熙这才明白儿子并无冒犯天威之意。但他紧绷的神情也并未松懈半分,而是沉声道:“叫奴才们做便是。”   胤礽置之不理,笑道:“这几年儿子与汗阿玛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儿子只是想如平常子女对待父母一般,略尽孝道,并无其他意思。”   康熙冷哼,“岔开话头也不找点好手段。”   “被汗阿玛看穿了”胤礽仍旧不以为意,“儿子年轻不懂事,许多事情还是仰仗汗阿玛教导才能做得圆满。”   康熙并没有接话,心里却比刚才放松了不少。好歹儿子是知道低头的,并没有一味的犟着不肯认错。   他拍了拍胤礽的手,道:“好了,停下吧。咱们父子何至于如此。”   胤礽一脸乖巧的说:“汗阿玛今日肯定累了,儿子做这些也不费力。汗阿玛有什么训斥只管说便是,儿子帮您按完便去奉先殿跪着请罪。”   他都如此说了,康熙自然不好再追究,捞起桌上的折子翻了翻,便也转了话头:“如今南方三省涝灾之急虽解,但后续的重建还需要大量银钱。河道淤堵,疏通也要花费不少功夫,否则南北船只就会大受影响。朕知道你舍不得戴梓也放不开火器,但朝廷也在用人之际,叫用功之臣晾在荒野不能归朝,朝臣们未免会有微词。”   “汗阿玛说的是,是儿子思量不周了。”胤礽手下不停,仿佛这事与他毫无关系。这借口用来堵戴梓还真是足够了。   “如今四海已平,沿海的倭寇连骚扰都不敢,想来福建水师即使不出动全力,也能护卫沿海。”   “儿子知道。”胤礽还是一脸事不关己。但心里已经在谋划,姚启圣那里自己使不上力气,还得想办法让人传个话才行。   康熙挑眉,侧过头去看胤礽,“朕怎么听着你这话里话外都是置气的意思?”刚刚还觉得他懂事,一瞬间又恢复了熊孩子的德行。   胤礽笑的十分无辜,“儿子哪里敢,汗阿玛一言九鼎,儿子也只是被您的天子威严震慑,正在反省自己罢了。”   康熙压住他的手腕,“说说你的想法。”   胤礽顺势乖乖坐回去,认真道:“儿子只是觉得,俄国人的火器并不在大清之下,败给大清也不过是戴梓认真研究新式火炮火铳的缘故。今日一停,保不齐他们来日还会强过大清,到时候若边关再被侵扰,终究还是百姓之祸。”   康熙垂眸沉思了一阵,又道:“继续说。”   胤礽便低下头,仿佛情急之下颠三倒四,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咱们与毛子打交道的时间短,防患于未然尚且顾不及,怎么敢此时就撤去威胁。已有过正面交锋,儿子知道他们的兵力叫人不敢小觑。京骑回屯也才有点成绩,咱们旗人本就不多,儿子更不想关外百姓再受侵扰。”   他话里话外不提戴梓,却又引得康熙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康熙又想起福全的军报中说起俄国人的火炮,眼神便不自觉眯起。寒意比刚才听胤礽坚持叫戴梓继续开发火炮时更甚。   思量了一会,他的语气又稍微放柔了些,与儿子说:“你的想法朕知道,容朕再想想。”细想之下,当初若没有戴梓的火炮,险胜恐怕还真是做不到。   胤礽还没说什么,系统已经开始忙着鼓掌庆祝,“殿下演技真是越来越精妙。”这种以退为进的操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它以为胤礽会就此打住,却不料他得寸进尺道:“火器的事情汗阿玛想想也可以,但是炼钢之事却是迫在眉睫了。”   康熙瞪大眼睛,惊讶道:“怎么迫在眉睫?”   刚才不是在说火器?怎么就拐到这炼钢上去了。   “如今大坝开工在即,若只以石头筑底未免不牢固,不如加些钢进去,以防冲刷日久,坝地不耐侵蚀。”胤礽摆开架势,把曾经学的炉火纯青的物理化学知识,联系到民本民生上,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成功的饶懵了他的汗阿玛。   康熙听了一耳朵比先圣哲理还麻烦的理科知识,头疼无比。无奈挥手道:“随你,都随你。”养儿子真累啊。   胤礽躬身一辑,“嗻。”说完却迟迟不动,直到康熙的眼神继续钉在他身上才道,“儿子请汗阿玛下谕旨,叫戴梓那里再开几个个炉,有了个炉温度计也必不可少,还得叫内务府那里也准备着了。”   说完又自言自语的补充,“几个恐怕不够,再来十几个可能还行。”   “这还要来问过朕?”康熙好笑的看着他,“你去着人叫内务府看着办便是。还不退下。”   胤礽没再继续赖下去。而是学着奴才的样子,半步半步往后退着出了乾清宫。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像自己承诺的那样,去奉先殿跪着请罪。   他走之后,康熙盯着炕桌上的折子发了一会儿呆。心道,老三和老四也该是能入朝办事的时候了。   三阿哥胤祉,擅长善诗书,才情多出众不一定,但是文墨上确实要比其他阿哥都强上许多。四阿哥胤禛,看着是个闷声不爱说话的,但心思细密,一贯做事态度尤其认真。   康熙作为一个大家长,对下头孩子的性情算不上了解了十足十,但每个儿子大概都适合做点什么,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胤礽与他拉扯完炼钢之后没多久,康熙便下旨宣布,他的两个儿子也到了该考验的时候了,三阿哥胤祉到礼部做兼职,四阿哥胤禛去户部打下手。   三阿哥和四阿哥听到旨意,自然都很激动。每个阿哥小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嬷嬷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读书,乖乖听话,长大之后才可以入朝帮皇上。所以阿哥们最期盼的,也是能早点参政帮他们的汗阿玛做事。   如今可不是终于盼到了。   胤礽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过多反应,叫奴才们跑腿送了点贺礼便罢了。只是他心里还有点怀疑,自己给户部侍郎那套账本,他有没有老老实实照着眷写。   事实上,户部侍郎确实没有那个胆子阳奉阴违,所以他还在照着胤礽给的册子苦学现代会计知识。而还没有到户部正式报到的四阿哥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好二哥早就给他挖好了一个深坑。   系统直接还不敢相信胤礽把钢厂的事办好了,在他练字时咋咋呼呼道:“殿下连预算方案都没拿出来,您的父亲怎么就答应了?”   胤礽放了狼毫笔,将刚写好的字吹了吹,“汗阿玛权衡利弊,自然觉得这炼钢比研制火炮投入少的多。”朝廷每年的军费都是大开支,如今又多出一份火修筑大坝的份额,自然显得心余而力不足。   “可是这账本到时候都要给他看的不是吗?”   “到时候?”胤礽微笑,“那就到时候再说呗。”反正不论是火铳还是火炮,亦或是炼钢,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 第89章第89章   系统没有他那么淡定,反而对日后可能会影响到他地位的种种不可预测有些担心,“太子殿下不怕您的父亲秋后算账?”   胤礽笑着摇头。既然想办成这事情,自然得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他下笔时未有丝毫凝滞,无所畏惧般的说:“汗阿玛哪里有那么小心眼,他一贯心疼孤的。”   不得不说,这种混不吝的行事方式,大约会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殿下的另一种标志。   字练完了,胤礽提笔给戴梓写信。他想让戴梓尽快增加高炉的数量,以防后面再造火炮时炼出的钢不够用。系统看着他运笔写字,心想估计这位殿下已经完全习惯了先斩后奏。   与它所料不差多少,这封信甚至没从康熙那里过了明路。再加上景山距离京城又不远,所以这封信当天就到了戴梓手里。   戴梓看完信之后神情很复杂。撇开这本来说好的造火铳突然改成造炉子不说,他这里另起炉灶麻烦事也是一堆的。即使太子殿下有心办差,但他不常往景山来,所以大约也不了解这里的生产压力。   景山这边的高炉现有四个,是足够支撑现在火炮火铳制造要求的。没有了战事,工匠们都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再加高炉也不是不行,但是这炉子还要用来炼钢,难度确实有点大。尤其是要一下增加十几个。   戴梓看着宣纸上明确的数量要求,重重的叹了口气。至少十五个高炉的指标,这任务难度实在太大了。不是他执行能力差,这事情明显是瞒着皇上的,那么需要的调度配合各方,靠他一己之力实在联系不到。   戴梓为什么这么发愁呢?这里需要特别解释一下。   首先为了保证高炉内的密封性,温度不从炉身泄出,做炉子用的泥特选用了黄泥,这种泥只有安徽才产。一个炉子要用上千石黄泥。十五个炉子,那肯定要拉十几大车过来,人力物力都得耗费不少。不打申请向朝廷要钱要人,靠着景山这点人根本连重做炉子都办不到。   其次为了保证炉子的高温能达到铁的熔点,炉子得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烧。景山这里存储的煤炭已经捉襟见肘,没有皇上特批的手谕,真的不好再派人就继续取用。   还有便是,这四个炉子冶铁炼钢已经出了不少废弃杂质,工匠们曾建议直接疏通到河里的,又怕担上个毁坏皇家猎场的罪名。   那些东西在一处堆积的时间长了,眼看着是要风化成石块了,若是高炉再增加,废料继续跟着增加,这景山就没办法待下去了。   这好好的猎场,本是飞禽鸟兽具有的。如今自从堆砌废料以来,那些走兽已经恨不得躲到深山老林里去。   综上所述,胤礽想不过明路全部办成,难度是相当大的。除了这些,戴梓还很纳闷为什么太子不让他继续做火铳,说好的火力更强的火铳,图纸都到手了却不能下手。   戴梓既心痒又觉得欲哭无泪。皇上,若是您明年来行猎时猎不到好东西,可不是臣本意上愿意如此的。实在是这工匠之事耽误了。   只能说,潜意识里,戴梓已经有了后世才有的,污染环境影响可持续发展的思想。   这些麻烦仅凭他自己解决不了,为了不被追责,被太子批评自己办事不力,他只能及时向上反馈。都不用过到第二日,胤礽当天就收到了戴梓的回信。   展信一看,不是以往说保证完成任务的军令状,而是列了一长串的困难矛盾。   胤礽看完还有些火大。   不得不说他这点跟康熙特别像。交代的事情下头人办不好,他不会觉得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太复杂,只会觉得是办事的人能力欠缺。   气冲冲正准备再写封信警告戴梓不要恃宠而骄,要踏踏实实办事时,系统却突然劝到:“戴梓的话也很有道理的,如果不能解决,还真得是很影响进度。”   胤礽还在气头上,咬牙道:“其他的就算了,这高炉用的燃料竟然也敢跟孤抱怨。景山那一大片林子,劈了拿来当柴烧都够烧一年了。戴梓这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   “殿下这就错了”系统摇头,“木柴在火力上的作用有限,要达到1300度的高温,煤炭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如今山西和蒙古那边都有煤矿,可是蒙古那边戴梓摸不到边,山西巡抚他又不能私下结交,可不就只能求到殿下这里吗?”   胤礽想想也有道理,火气便很快散。但想想又叹气道,“之前的煤炭确是汗阿玛特批的。如今用完了,只能还继续找汗阿玛请旨了。”   早知道就趁汗阿玛回来之前先下旨给山西巡抚预备着了。如今硬钉子刚碰完,胤礽实在不想拿此事再去求他汗阿玛。   “除了煤炭的事情,殿下打算拿那些废渣怎么办?总不能都堆在山里吧?”   胤礽扶额,“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他自己在景山待过半个月,心里很清楚冶铁炼钢少不了废渣。尤其是以后他再补十几个高炉堆在景山,那废料肯定少不了。   系统笑,“我给殿下出个主意怎么样?”   “什么?”胤礽好奇道。系统已经很久没有主要出过什么主意了,都是看着他拿主意然后跟着叫好。 第90章第90章   胤礽见康熙正在运笔十分急切,想来是有大事。便在一边静等着。折子是自己临时写好的,措辞并不十分圆滑,他心里略有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汗阿玛。   康熙写了小半刻才停下笔,见儿子在一旁立得笔直,皱眉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就寝?”   今晚值夜的不是一贯伺候的大太监梁九功,而是另一位乾清宫的首领太监魏自清。   在乾清宫里做太监,就是要比旁处多长些心眼。他一向也乖觉,立刻上前回道:“奴才见太子爷夙夜前来,怕是有急事要回禀皇上,便自作主张把太子爷请进来了,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没有怪罪的意思,挥手让他退下。临走前他还收获了太子一个赏识的眼神。   胤礽怕他汗阿玛觉得自己急功近利,呈了折子后语带自责的说道,“扰了汗阿玛休息是儿子的不是。只是汗阿玛也知道,戴梓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章程,还需汗阿玛再做定夺才是。”   康熙接过,却不着急翻看,只问他:“刚才广东巡抚上了封折子,说起有一个不列颠的使者要代表他们的首领来与大清做贸易,此事你可听说了?”   胤礽被问的有些懵,这几日他都在忙钢厂和火铳之思量着如何保住景山的军工事业,哪里顾得上京城外的事情。他顿了顿才道:“儿子不知,想必事出突然,汗阿玛也是刚得到消息吗?”   “朕有此发愁”康熙揉了揉眉心,“广东那边没有可用之人呢。”   “可是广东巡抚办事不力?”   “洋人打着要与大清贸易的旗帜过来,语言不通便很难成事。”康熙叹气道。即使洋人真有心贸易,聊起来恐怕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胤礽心下了然,当年满人入关时,也是因为与汉人语言不通多生了许多事端。有了那些惨烈经验,皇子们才统一开始三语教学的。   他心思一转,自己是会英文的,如果在此时毛遂自荐,不知道他汗阿玛会不会同意由他去和洋人接触。但是钢厂的事情没办好,他的心思没办法定下来,暂时离不了京城。   康熙沉声又道:“朕有心派钦天监内任职的洋人过去。”   南怀仁被赶走之后,钦天监里的洋人存在感便更低了。胤礽想了一阵才想起,确实还有几位。但是这几位与南怀仁的本事不太一样,母国也不一样,经过系统培训后他已经了解,并非所有洋人的母语都是英文,也不一定都会说英文。   胤礽正想开口发表意见,心想得告诉汗阿玛一声,这几个洋人不一定就是用英文的。就听系统突然插话:“殿下,是不是我之前的猜测应验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了,系统早就猜测欧洲各国会在大清打败俄国之后收到消息,说不定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如今果然来了吗?   胤礽思索了一会,说:“汗阿玛,若是要派徐日升过去,还是让他只做翻译便好。”   徐日升会不会英文先放一放。若是这些洋人真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做贸易的旗帜来打探大清实力,那就有必要震慑他们一下才行。否则将来都试图过来肢解大清,即使能打得过,这隔三差五的骚扰也是个很大的麻烦。   “哦?”康熙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把广州的洋人宣进京城?”   从顺治年间开始,广州渡口每年都会有几个远道而来的洋人。大都是来传教的,少数几个有点罕见的本事。但是大张旗鼓迎入京城的,却是几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康熙不太明白儿子想做什么,打量的目光愈发带上了疑惑。   胤礽的眼神不避不闪,含笑道:“以往的洋人都是打着传教的名义来的,还鲜有说要与大清贸易的。儿子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洋人手里有什么稀罕玩意可与我们交换。”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计划说要来个火炮连发的下马威,眼中忍不住露出期待之色。   康熙旁观了他的脸色,回忆起当时南怀仁离京之前,太子好像一直在有意与他亲近。本来差不多要同意了,想起此事却又犹豫起来。国之储君,信道信佛言官或许不会有微词,但是新那什么天主教,可真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见他汗阿玛久久不答应,胤礽又道:“广州毕竟离京城相去胜远远,那洋人要做什么我们不能直接防范,不如传到眼前,还能探清他到底意图何为。”   康熙闻言,思筹到,广东巡抚说那洋人所乘之船前所未见,想必与其他洋人不同,是有些实力的。他想了一会儿才同意道:“你说的是。那朕便先派徐日升与白晋两人过去,与他见过再说。”   徐日升是葡萄牙人,白晋是法国人。这两人都是传教士,来大清的时日不长,根基也并不深厚。有了儿子被南怀仁带的差点信奉什么天主的教训在前,康熙对这两个人都不是十分信任。平日里也不会轻易想起这两人。   若是朝中有大臣会英文,他绝对不会派这两人过去。   胤礽见说的差不多,便拿出自己拟好的申请调度山西煤炭的折子,“汗阿玛,景山那里既不停工,还请你写了御笔朱批,指派人去山西运煤炭。” 第91章第91章   课堂布置在东三所里,虽然并非原本的学堂,但离阿哥们的居所也很近。   之所以设置在这里,并不是胤礽心疼他的弟弟们,怕他们大老远跑到毓庆宫辛苦。而是打算着,万一有哪个想称病逃课的,他可以第一时间过去逮人。   敢在堂堂太子爷的课程上逃课,反了天不成?   好在阿哥们虽然听到课程名字都是一头雾水,但是没有哪个敢第一天就不给胤礽面子,不来上课的。只是小霸王九阿哥脸上的不情愿,比起其他人都要重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八阿哥看着,他肯定会在胤礽进入学堂时发起嘴炮攻击。   胤礽只做没看见,拿出自己的教案,然后叫怀庆分发英语课本。   英文课本是他现编的,找了几个会写字的小太监跟着抄了好几分,今天正好拿来现用着。   因为这是一门现加的非选修课程,所以课程时间非常不固定,得看胤礽什么时候有时间。师傅们的课阿哥们该上的还得继续上,然后在正经的课程结束之后,胤礽挤出半个时辰,阿哥们跟着挤出半个时辰,一起学习这门让阿哥们不知作用用的,摸不着头脑的英语课程。   第一堂课,第一次做老师的胤礽被他的弟弟们问了个头昏脑胀。   第一次看到英文字母的阿哥们一起皱眉凝视了好长时间后,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好几个古怪问题,比如这真的不是鬼画符吗?这样的东西真的能算字吗?就像当初刚刚学习这门课程的胤礽,对着系统问出的那样。   当然,作为康熙的皇子,阿哥们就没有笨的。但无奈,这其中大部分皇子的年龄还偏向个位数序列。尤其是正课上,他们有的正在艰苦的进行着满蒙汉三语教学。   三种语言复杂的发音纠结在一起,阿哥们的小脑瓜仅仅是背诵,就已经很是艰难,再加上还要跟着师傅们复读,他们的小舌头秃噜的都快冒火星子了。他们又不像胤礽有前世的记忆打底,只能靠着皇家的一百二十遍复读大法硬抗。   所以当胤礽把他们从未听过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一个个的念出来,教所有阿哥复读时,学堂里同时回想了至少好几种不同的发音。   胤礽听的一脸黑线,然后重读,阿哥们继续进行五花八门的复读。胤礽加大音量,再一遍纠正。小阿哥们又再一遍跟着复读,越念越崩溃。大家伙心里不约而同的哀嚎,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鸟语,太子哥哥为什么要逼着大家一起读这种鸟语?   好在大家都被无数次的教导过礼仪风范,所以即使痛苦,也不敢直接哀嚎出声。   除了九阿哥。   他一脸不耐烦,腾的站起来,嚎的理直气壮:“二哥,这鬼画符是二哥拿来捉弄咱们几个玩的吗?”   胤礽当即沉了脸,看着九阿哥的眼神如同在放刀子,“老九,兄弟们都在用功,偏你弄鬼。” 第92章第92章   皇子们的英语课程加速进行着。   人一旦被激起斗志,毅力和耐心总会比之前强上许多。九阿哥无意中成为兄弟们的正面典型之后,阿哥们纷纷努力练习和习惯起“鸟语”来,竞争也一下从无形变成了有形。   若是努力可以化为实质那阿哥们的努力几乎就是一座座绵延的小山。胤礽计划中本来要他们三天才能顺利背下的单词,他们仅用一天就顺利拿下了。   对此结果,胤礽多少有点遗憾。   失算,太失算。教学不假,但他本来是等着看过瘾弟弟们痛苦挣扎后,自己再稍微指导一下捷径的。结果谁想到老九的招牌这么好用,一下子就给几个兄弟打了鸡血,血量还分量十足,激的他们像苦熬十年终于等到殿试的学子似的,恨不得把“我一定要成功”搞成刺青刺在脑门上。   但是兄弟们不是笨蛋这件事,迟早都能掌握英文,不会再被洋人随意糊弄这件事,又让他多少有点欣慰。胤礽在康熙那里毛遂自荐成了老师,跟他们的汗阿玛说起政事的同时,自然也不忘及时汇报阿哥们的学习进度。   英语课程进行了半个月之后,又一日散朝,父子两个再乾清宫里闲谈。   胤礽拿出最新的课堂小测的成绩呈给康熙,“汗阿玛,儿子怕教不好兄弟们,因此仿着科举的方法,备了小测的试卷,这是此次兄老三他们几个的成绩,还请汗阿玛过目。”   这也是当初系统教他时候用的方法,一课一考,考过再进行下一阶段。如今被胤礽拿来继续用在兄弟们身上。   本就是父子闲聊,康熙也当做玩笑一般,接过白纸查看起来。但却没把这成绩真的放在心上。他大略瞥了一眼成绩单后,见每个阿哥的名字后面都跟了一个数字,便对上面数字开始好奇起来。指着其中之一问:“这是?“   “是评分”胤礽笑着解释道,“儿子是觉得,甲等乙等的评判方法过于笼统,也无法看出兄弟们学的如何,所以才想着以计数的方式来评判他们的学习进度。”   “哦?”康熙来了兴趣,看过白纸上的相去甚远的染拾挪和玫拾陆,问道:“那满分是几何?”   “满分壹佰”胤礽指着最高分说,“这是九弟的,最低的染拾挪分则是六弟的。”说完后又补充道:“九弟虽然顽劣,但是语言之上很有天赋,大多时候都是一点即通。”   他没想过要贬低六阿哥,但无奈人的天赋点飘忽不定,六阿哥竟然连汉语都说不清的五阿哥都比不过,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另外,很遗憾,最得康熙看重的太子爷没有参加考试。否则这份成绩单上就不会只有一个玫拾陆分,应该会再多一个满分才对。   康熙颔首,把儿子们的成绩单从头到尾看了几遍,评价道:“此法不错,师傅们若有平时的小测,也可借用这个方法。”   转念一想,他又自言自语道:“若是科举考试也用此法,那学子们的学识功底如何,岂不是更加一目了然…”   胤礽诧异的挑眉。难道他汗阿玛还想把这个记分方式大力推广?他本意不是要向汗阿玛推荐这个办法啊!现在自己手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真的无心再在科举之事上变着法儿折腾的!   想到自己当时被系统出的各种试卷考的昏天黑地,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即使他是在皇室一百二十遍学习大法中成长起来的,但想到那些具体的数字和其背后代表的含义,他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胤礽心底不禁埋怨,不知道后世哪个聪明人相处如此大胆的办法,可以把原本的标准量化到如此地步。有了具体的衡量标准,哪些读书人读书时只怕会更加头疼吧。   (此时,同样属于后世的系统默默附和了他的想法,大部分学子的确对考试给分数这件事,深恶痛绝。)   康熙却不理会儿子古怪的脸色,把成绩单看了又看之后,才叫梁九功去传旨,让议政大臣讨论以后的科举变革方法,就以这张成绩单为例,把科举考试的成绩最大程度的量化,标准化,清晰化。   为了方便大臣们理解,他还让胤礽交出阿哥们的考试试卷。   胤礽自然不敢不应。他心底不自觉的发出无奈的叹息,完了,好像自己无意之中又给学子们增加难度了。   康熙把这份成绩单反复摩诊,越看越高兴。太子贴心,时常贡献良策为他分忧。政令通顺,将来朝廷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可用之才。   他并不是一味只知道栽培嫡子,对于儿子的数量以十位数的帝王来说,如何为将来的接班人培养可以辅佐他的贤王,也是十分关键的。他不希望将来儿子们为了利益兄弟相残,自然就要在他们年幼的时候把兄友弟恭的印象加深再加深。   这一点目前太子做的不错,其他儿子们也没有明显不顺从。在皇家来说,就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胤礽盯着他汗阿玛满意的脸色,几番张嘴预言,却不知该说什么。谁能想到只是父子间的一次闲聊,就在无意之中推动了科考的变革呢? 第93章第93章   自称是不列颠的贵族的洋人被徐日升和白晋,以及广州知府安排的人陪着一起在广州四处游玩,没有立刻动身进京。但是几乎同时,另外一个人却已经动身,快马加鞭的进了京城。   扬州富商杨衍裘,自从与朝廷合作之后,两年前就已经成了江南富商中一方巨擘,在江南一带,江宁织造的曹寅的名字,叫的都不一定都他响亮。   杨衍裘此人做生意的脑子几乎是天生的,手腕十分灵活,并且十分舍得,他做生意向来不求独占所有利润,对下家的分利尤其大方。所以很受合作者敬服,在江南一带越发吃的开。   尤其是朝廷搬出间接鼓励商业发展的政令之后,南方越发繁华,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几乎成了丝织业的另一个活招牌。   但是世事无常,去年南方一场水患,不仅影响了三省的民生,也掣肘了南方商业的发展。且水患之后朝廷并无减免商税之意,扬州的商人们在税银的重压之下,生意上不免捉襟见肘。杨家自然也难逃此劫,间接导致他们的生意利润大跳水。   江南商会也是在水患之后快速成立起来的,当时富商们一边极力挽救自己的损失,一边努力找新的门路.想重新打通之前断掉的商机。只可惜,水患波及太广,朝廷又正忙着赈灾,完全顾不上商户们。   杨衍裘此次进京,就是想求个恩旨,求皇上和太子准许暂时把江南一带的商税降一降,哪怕只降下两成呢,也是给他们喘口气的时间。毕竟去年受灾实在严重,再拿不出那么多税银了。   如果这时候商户们再缓不过来,可能多年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   虽然杨家的生意到不了“危急存亡之秋”的地步,但是将心比心,他很不希望江南商户再如此为难下去。大家差不多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洒,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商户的银钱短了,可能还要同时牵连四五个下家。   杨衍裘上京的路线,定好的是先走水路从扬州乘船到河南一带,在那里再换成马车,走官道进京。这样相比是比直接走水路慢上许多的,但是无奈河南那边正在修筑大坝,河道受阻,所以只能繁琐的换来换去。   水路走了七日,这一道的行程算是已经过半。   杨衍裘坐在马车上,翻了翻自己带来准备呈上去的账本,止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说是上京求恩旨,但是他心里并没有什么谱,保证能把这事办成。   一来上京求恩赦并非他本来的意愿,不过是江南商会的人一齐求到他跟前,他拗不过老主顾和众多合作之人的面子,才被迫动身上京。二是他自己也知道,即使是托大,他本人在皇上跟前儿压根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说到底,皇权巍巍,相比之下他不过是没什么根基的商者而已。更遑论因为水患未除,这两年账本上给皇家的分利,还在逐年减少。他又并非爱把自己惨淡一面搬到人前公认品评之人,所以对极力争取降低商税之事,并非特别有把握。   杨衍裘回忆起来之前,商会一帮商户围着他嘱托恳求的殷勤态度,心里万分难受。呼蜥撼树,不过如此罢。朝廷怎么会为了一个商籍之人,就下令见面商税呢。   想到自己所求大半会不成,他不免更添伤怀。   康熙二十七年的夏末,有人愁有人喜,也有人正心痒难耐。   心痒难耐之人,乃是福建水师提督姚启圣。尤其是景山兵工厂全力开工,把二十门火炮运到福建,并给水师全部装备好之后。他看着对面的东瀛小岛,就像饿了许久突然看见一块东坡肉一般,馋的只差流口水。 第94章第94章   已近七月,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好消息是今年的黄河比起去年,暂时没有泛滥之势,所以朝廷不用担心南方去年受灾之省今年再被波及了。   且南方三省有了朝廷去年的赈灾及免税银的优惠政策,好歹缓个半年,南方的民力,很快就能缓过来了。   坏消息是国库的银钱,又快要见底了。   众所周知,朝廷在财政上的花费就是无底洞,任凭你扔进去多少,最多也只能听到一声回响,想再见到回头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自从靳辅的“筑基大坝治理黄河泛滥”防护工程开工以来,朝廷的拨款就如雨撒大江一般,眼见它撒进去,眼见它无波澜。   以前撒银子的动作有多豪迈,现在见账本的心情就有多失落。   户部侍郎每日光盘算这本帐,就已经算的愁眉苦脸了。   跟最初的估计不同,俄国人的赔款都砸进去了不算,十三省一半的税银,也都砸的差不多了。朝廷的钱,如群鸟掉落的羽毛一般,很快被吹散了。   大约听到了有洋人要来贸易的户部侍郎觉得,那不列颠的洋人是否真的心怀不轨不重要,只想着他若是真的来与大清贸易,皇上一定要把握时机,从那洋人手里大赚一笔来补贴财政饥荒。   当然,想归想,他也没忘了上折子哭诉户部的难处。皇上您心里有个谱,咱们大清,真的快没钱了。   康熙收到折子后便叹了口气,因为他刚收到广州知府上折子,说不列颠的洋人现在在广州玩的乐不思蜀,大约还要几日才能启程,走水路来京。   他也同样盼着钱袋子快点来,可谁料派徐日升和白晋过去,不仅没起到啥关键作用,反而把两人给弄成陪玩向导了。   胤礽却与康熙的心情十分不同,他清楚的知道,无论那不列颠之人来意如何,他必能从此人手里坑出银钱来。而且秋闱即将开始,他还得分出心来着手准备才行。   所以当他听说杨衍裘顶着压力进京来求时,并未放在心上。胤礽私心觉得,他汗阿玛得到的消息肯定比他只早不晚,想必也会另给杨衍裘一个交代的。   胤礽算盘打的好,谁料康熙压根就不想见杨衍裘。   不止不想见,内心甚至还对他十分不满。不是来送银子,反而是来哭穷的,走走走,朕哪里有工夫听你哭穷。朕还想找个人哭穷呢。   很显然,这父子两个都希望对方能唱黑脸。   但是杨衍裘毕竟与其他皇商不同,就这么晾着也不是办法,胤礽没办法,只能接过担子,在毓庆宫里见了杨衍裘一面。   商籍见权贵,礼仪向来都郑重的很。   杨衍裘行完大礼,被叫了免礼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郑重道:“草民今日来见太子殿下,是有一事相求。”   胤礽使了个眼色,自有伺候的小太监上前将人扶起,硬搀扶着把他让到椅子上坐下。杨衍裘浑身僵硬,面色颓废,心底却更沉了。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办不成事儿,却没料到太子殿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下人们全然当他不存在,按部就班的上茶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胤礽不疾不徐的端起茶盏,垂眸抿了一口才道:“孤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你所求之事不成。”   百信被免去赋税的事情不只一年,但有灾情衬托,商户们却没有求得分毫减免,想必都很着急。由此不难推测出,杨衍裘此时上京的目的。   杨衍裘本来还缩着脖子,听完此话却也被激出了两分火气,硬着头皮道:“往年若是年景好,朝廷要涨税银,小人们是万万不敢不从的。可是如今…”   “如今与往年并无不同”胤礽抬眼看去,直接把杨衍裘看的一哆嗦,“朝廷现在正是用银钱之时,你觉得这样的关键时候,汗阿玛会想着免除商税吗?”   “殿下误会”杨衍裘急忙道:“小人们不敢求朝廷免除税银,只求今年暂时降下两成,让小人们聊以维持生计便可。”   胤礽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唇角的笑意带出点邪气,一贯清贵的上位者气势随意溢出,压得杨衍裘冷汗层层。他晃着茶盏淡笑着开口道:“杨衍裘,孤说的不够清楚吗?朝廷不可能在此时降低一点商税,现在不成,以后也不成。”   为抚受灾之地,也为安天下臣民之心,去年南方几省的丁银都已经免除。足足几百万两的税银,对国库影响很大。否则现在国库也不至于空虚到如此地步。   百姓的土地耕种之税免去就罢了,那是无奈之举,但是朝廷不可能主动扔了商税这么大块的肥肉。别说是降两成,就是半厘,都不会主动降。   不只是为了商税和补贴国库。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虽然为了国库充盈,鼓励商业发展是必然的,但是商税高,也是变相的抑制商人。 第95章第95章   胤礽笑道:“汗阿玛要去,自然也得让戴梓让出地方才行。”   “朕如今哪里敢与他抢地方”康熙瞬间被儿子哄好,嗔了胤礽一眼后笑骂道:“如今他那里的东西,可比朕内务府的私库都值钱。”   胤礽面上笑意更胜,汗阿玛您说的没错,咱们父子俩的私房钱加到一起,说不定还真买不下景山所有的火炮和火铳。想到此,他更加热切的盼着他汗阿玛能应允了父子两个一起去景山。   康熙扫了一番书案上的折子,心道近来没什么大事,他也确实很久没有松快一番了,便很快点头准了儿子所请。   胤礽心底惊喜,口中却淡定道:“儿子这边下去吩咐他们准备一番。”说完,他便离了乾清宫。   说是要准备,其实他是要派人快马加鞭去告诉戴梓,把要在他汗阿玛面前展示的武器先准备好。   因为行程突然,所以并非第二日就能动身。胤礽有其他的想法,康熙这里也有其他打算,所以虽然说得是父子两个一起出去玩,但到最后,胤礽的一众兄弟,康熙信任的近臣,都得到了旨意,要跟着一道儿去。   本来的景山迎接领导视察之行顺便陪领导打猎之行,逐渐演变成了朝廷大型考察团。   康熙本来也只想着跟太子两个去看看便回,但胤礽离开后,他又想起其他儿子也是久未行猎,还有几位劳苦功高的大臣,也是好久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奖励。索性就一道带来,当做奖励吧。   出行的这一日阴天,且隐隐有雨势,但钦天监已经提前汇报过近几日都不会有雨,所以康熙也并没有取消计划,而是仍旧带着儿子们动身。因为天气阴凉,多日的暑热也被压下了几分。   胤礽骑马跟在康熙后头,再后面跟着他的一众兄弟,再后面则是几位大臣。他瞥了一眼后面几个兄弟,暗叹他汗阿玛的安排如此突然,叫他毫无准备,不知道一会儿还有没有功夫说起给洋人“排戏”的事儿。   一众阿哥们倒都比胤礽心情好些,毕竟他们无论是办差的,还是没办差的,近来都在宫中憋坏了。   四阿哥虽然向来话少,但耐不住肚子里的那点话存的久,所以出了宫门也显得比往日活泼些了。他驱马走到胤礽旁边,略带笑意的说:“臣弟听说这些都是二哥安排的,在此谢过二哥了。”   跟他离着不远的九阿哥,因为最近对英语的兴趣大过其他,更是憋了好长时间没有撒欢,听了这句话还大声附和道:“还是太子心疼咱们兄弟,臣弟也在此谢过您了!”   康熙骑马走在最前面,听着几个儿子咋咋呼呼的声音,难得没有生气,还回头与胤礽笑道:“他们几个猴儿今日可是自在了。”   胤礽跟着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奉承话,只把康熙说的眉开眼笑。   因人马不多,所以众人只走了两个时辰便走到景山。   戴梓早就恭迎多时,远远的见着康熙的御驾将至,他又吩咐人把自己排练好的迎接御驾的阵势又复盘了一遍。   景山营地的门口,左边摆放了十门大炮。这十门炮并非最早的那种,也不是对付过俄国人的子母连珠炮,而是戴梓后来又再三改进过后的,威力可谓十分大。若是这十门炮一起发射,轰掉一座山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除了火炮,戴梓还叫了一百人在另一边列阵,人人手里拿了一把火铳,却不是胤礽最早叫人做的米尼,而是一个月前戴梓刚刚得到图纸的左轮。这是戴梓带着工匠们加班赶出来的,刚刚下生产线不到五日。   因为工匠众多,所以景山如今的生产力,也与往日不通。   一个月之前,景山又进驻了大批工匠,建筑了二十座可供炼钢的高炉,现在景山的生产效率可谓是一日千里。   且戴梓挑出的这一百人并非是营地军士,而是他从工匠中挑选出的神枪手。虽然不是军士,但是他们造火铳时间不短,因为了解这样武器的性能,所以久而久之,也成了使用它们的专家。   万事俱备,只等康熙一到,演习就能立刻开始。   御驾有走了一刻,众人终于到了营地跟前。   戴梓率领众人跪地相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下了马来,抬手道:“免礼。”   戴梓谢恩后起身,面色严肃的说:“微臣都已备好,皇上若是允准,臣即刻吩咐他们开始。”   “开始什么?”康熙微微皱眉,他打量了一番左右阵势,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让朕看看你们用这些东西行猎?”   戴梓一愣,皇上好像不是这意思啊?他缓了片刻才迟疑道:“皇上今日来,不是来看微臣造出的新式火铳吗?”   阿哥们听完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戴梓是不是研究火炮走火入魔了?大臣们则是都在打量那些放在一旁的火炮,以及那些面色颇有些视死如归之气的神枪手们。   张英与熊赐履交换了下眼神,彼此都带着些了然。好了,现在可以确认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了。 第96章第96章   康熙此行的目的本来是为行猎的,但是行猎的地方被炮轰完了,他视察完景山的流水线之后,没有多呆,第二日便命人撤去了大帐,班师回朝。   胤礽在回去之前找了个时间,催促戴梓还要加紧生产,现在景山的存活,两个月之后他都要用到的。   戴梓自然千万个保证,一定不敢误了太子殿下的事。   第二日御驾回京,回去的路上父子两人再说起军火之事,就又多了些可谈之话。   康熙并未再骑马,而是坐着自己的御撵。相比之下,胤礽的心情倒比来时轻松了不少,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   见他面带欣喜之色,康熙不禁奇道,“你这是为着不列颠的洋人要来高兴?”   胤礽不敢透露全部实情,只是含混的答道:“儿臣并非盼着那洋人来,只是觉得此举若能叫那些觊觎之人绝了心思,实在是好事一件。”   “关内这块地方,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康熙的语气带着些莫名的深意,“中原大地换了多少代王朝,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觊觎它的异族。”   从前汉人与匈奴争,与比他强大数倍的蒙古争夺这块土地,如今他们都成了过眼云烟,成了满人的手下败将。但谁能料到几百年后的事情呢?即使再想大清千秋万代,他也不敢肯定的说,满人能在这片土地上长久驻足。   汉人的史书上早有所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儿子明白”胤礽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但是有一分力能弹压住,儿子也要尽力使出这一分力。”   康熙笑着看了眼胤礽,倒是没有从前的审视只有溢满的骄傲,他拍了拍胤礽的肩膀,语带轻松的换了话题:“不说这些。大清毕竟迟早要交到你的手里,朕虽希望你成为一个明君,但最怕你胆气不足,往后被小人几句话就哄住。如今看来朕也可安心了。你想做便只管去做便是。”   “是,都听汗阿玛的。”胤礽一脸乖巧听话的样子,仿佛刚刚被人拍过头的小奶狗。   父子两个相视一笑。   康熙又道:“前几日姚启圣上了折子,请旨带人去打东瀛。朕本来还觉得他胆大妄为,如今见了景山这里戴梓造出的东西,倒觉得真打起来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   他这几句真是纯属玩笑话了,即使没有景山的武器,大清要打东瀛,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康熙本以为儿子听完这话会与他一样,一笑了之,却不想胤礽心头一动,思想已经跑远。   姚启圣竟然想打东瀛?   得益于系统的知识课堂,他自然也很清楚对面那个小国将来对大清有多大的威胁。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胤礽能主理军务,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过去攻占那座现在毫不起眼的岛。而且也不会顾及什么人道主义,直接把那座岛上的所有人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都有可能。   只可惜,大清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胤礽本以为这个事情他要耐心等到他汗阿玛百年之后,才能真的打算起来。没想到姚启圣倒是突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镇了镇心神,故作不解的问道:“姚启圣为何有如此想法?”   康熙轻笑道:“大约是福建水师建制周全,他又太过清闲了罢。”他不用深想就能猜出,这里头说不定还有施琅的主意在。   琉球收回之后,朝廷有意无意的开始禁海,一是防止郑氏后人再起别的心思,二是防着那些流寇趁虚而入。   胤礽觑了眼他汗阿玛的神色,略带试探的说:“汗阿玛必是觉得不妥,所以没有准他所请。”   康熙则是明显不以为意,“弹丸之地,若非必要,朕无心占下。”   胤礽听罢心头一凛,果然。不怪他汗阿玛如此不上心,恐怕如今无论谁去看,大约都会觉得东瀛实在没有拿下的必要。不仅没有必要,还有徒增军费消耗。   东瀛势弱,比之高句丽的苦寒只多不少。别说与大清为敌,如今连派寇匪来骚扰都少之又少了。   胤礽的手不自觉捏紧,留着未来的强敌不能斩草除根,还真是消磨人。   他心里想什么,现在没有谁比系统更清楚了。它插话道:“殿下别急,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胤礽在心底长吐了一口气,道:“孤明白,等那不列颠的洋人走后,孤会找人从长计议。”   听完他的保证,系统才放下心来。它真怕这位殿下一冲动,立刻又谏言说同意姚启圣的请示。 第97章第97章   郁闷了好几天之后,麦尔斯总算是想开了。之前去的不过是个边缘城市,如果能到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城市看一看,他说不定能查探到更多对国王有用的信息。   这么一想他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好受之后他也不再闷在船舱里,而是时不时到船头观赏一路的风景。   麦尔斯的转变,也让目睹他的脸色阴云密布好几天的徐日升白晋两个人,更摸不着头脑。   皇帝陛下吩咐的事情他们做了,这个不列颠人的身份他们倒是多少打探到了一点。两人私下一合计,两边都不要说全部信息,只等着看大清皇帝到时候怎么对待这个不列颠人吧。   虽然想在清宫里混官位,但其实这两人私心里,并不希望不列颠人真的能跟大清进行长久的贸易。大清越繁盛,在他们看来对自己的传教行动越是不利。所以即使皇帝陛下许他们高官厚禄,他么也不会为了金银放弃自己的主教。   但是为了更利于之后的传教活动,现在这点表面功夫他们还是要做一做的。   船队在两个月后,顺利到了天津府。留下几十人看着自家的商船,其余十几人跟着麦尔斯一起换了马车,然后搬运了所有船上的所有金币之后,一行人从陆路向京城而去。   又走了五六日,才抵达了京城。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他们租了十几辆马车,每辆马车又拉了太多箱金币。   当他们走到顺天府城门口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只有守城的数百将士,礼部的十几位官员,还有城门口摆着的二十门巨炮,以及列队整齐,气势森严的五百人持枪方阵。   这里要说明一下,为了好看,这些方阵拿的依旧是米尼式长枪。   白晋和徐日升:…(目瞪口呆.jpg)   这是什么画风?他们才离京三个月吧?大清皇帝难道是把他们看做敌人了!   任职礼部的从三品官员看着他们逐渐慌张的表情,不慌不忙的上前解释道:“二位大人不必惊慌,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白晋用那怪异的口吻大叫道,“太子殿下吩咐了用这些巨炮欢迎我们吗?”   又一位礼部官员接过话上前,看似恭敬的表情下暗藏了不怀好意,“是欢迎远道而来的不列颠贵族。”   徐日升:“.…”就是我们不配的意思呗。   而完全不懂中文的麦尔斯,则两眼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摆放整齐的那二十门巨炮,至今还没有收回自己的下巴。虽然炮火还没有放出去,但他的耳朵里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   他的心里正在默默祷告,上帝啊,以及亲爱的陛下,还有我信奉的主教大人,如果今日小人不能回到我热爱的故土,请一定不要忘记小人曾经的忠心。   而其余看守马车的侍从,则完全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也没有见过太多次这样的武器,如今到异国他乡,反而真是开了眼界了。   看麦尔斯如此呆愣,那礼部官员更显得热络,兴致勃勃的说道:“太子殿下吩咐了,这火炮就是摆了迎接远客的,不放一发实在不成规矩。太子殿下的吩咐咱们不敢不照办,所以这些炮今日是一定要放一放的。”   听的懂汉语的徐日升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他擦干了冷汗急忙上前阻拦道:“大人您大可不必!”   看礼部官员们面色有异,他忙补充了一句:“太子殿下的心意,不列颠的这位贵族阁下想必已经很了解,这火炮就不用急着放了吧。”   “那怎么能行”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礼部官员故作大方道,“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我等岂敢辜负啊。所以今日这炮,咱们必须要放一放!”   如果不是官袍宽大,大家一定可以看到这位礼部管理的小腿,其实也在打着哆嗦。身为一个从未见识过沙场征伐的残忍和血腥的文官,其实这位大人在刚看到这摆出的二十门巨炮时,也被吓得脸色发青。   如今这炮在城门口摆了十天,他也看了十天。这才勉强能习惯炮口,能当着众人如此慷慨陈词。   当然,守城的将士们初看到时,倒是围着惊奇了一番。   不顾其余那群不列颠人瑟瑟发抖围成一团的情景,礼部官员对着一旁立着的旗手吩咐道:“告诉他们,吉时已到,可以放火炮了。”   “是。”旗手小跑着走向最前方,再次高举右手的旗帜,“左一听令,放!”   最左边的火炮被往前推了十几步的距离,然后一左一右两个将士很快填充好炮弹,调整好角度,射程至少超过三百米的火炮朝着远处的空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而去。   跟着麦尔斯的其他车队中的不列颠侍从,也不顾上再发抖,纷纷仰着头直盯着那枚炮弹,直到它在几百米之外炸开。   说是欢迎式放炮,当然不可能二十门一起放了,否则京城之外哪里还有平地呢?所以礼部官员也就意思意思放了其中一枚而已。但这一门的起到下马威作用,也可以说给的是相当到位。   效果真是完全达到了胤礽预料,在场的不只是洋人,就连礼部的官员都忍不住蹲下抱头。   早在当初康熙从景山回来之后,胤礽便开始命人着手清理京城外的这片空地。为了这个欢迎仪式,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住的近需要迁移的百姓给补贴,可能会被误伤的动物提前驱赶,总之,耗费了不小的功夫。   所以城外已经被清理干净,放出的炮弹完全不会影响百姓的生活。   硝烟散尽,抱头的礼部官员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也被吓得礼仪尽失,率先站起,然后笑呵呵对着不列颠的洋人以及徐日升道:“各位,请吧。”   对汉语已经熟识的徐日升看着对方的笑脸,脑子里很快冒出了一个成语,这厮笑里藏刀。   不过就算心里不快,他也不能在此时发作。他只能强装镇定的回过神,对着麦尔斯用英文邀请道:“阁下,大清的国君想必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们入城吧。”   尚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麦尔斯傻傻的看着他。为什么对面这个人的嘴唇在张合,却不发出声音呢?他到底在对着我说些什么?   只能说,我们的麦尔斯阁下受到的惊吓,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大的多。但是请大家一定要原谅他,毕竟他一个小小的侍从,伪装出贵族的身份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能见过什么世面呢?   缓了好一阵之后,礼部官员的脸上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麦尔斯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用英文回应道:“走…走吧。”   这话刚一落地,紧闭的城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好奇的打量着外面一群金发碧眼的洋人,然后各自交头接耳,指着他们议论纷纷。   麦尔斯领着其他几十个失魂落魄的不列颠洋人迈开了脚,一步一顿的进了城门。光看他们的脸色不看那些行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从战场了回来呢。   但他们才刚走了十几步,礼部官员就仿佛才刚刚想起什么一般,对着城门口的将士交代道:“太子殿下还说了,火铳队表一表心意才好。”   “是。”城门口的守卫回复的十分干脆,下指令下的更加干脆。   片刻之后,木仓声便如夏日里沉闷的雷一般,持久且连续的,轰隆隆的发出动静来。   听到声音的麦尔斯肩膀又瑟缩了一下,然后眼前一白,便人世不醒的晕了过去。   城门口的另一名守卫一路小跑着过来看了看情况,对着礼部官员恭敬道:“回大人,这位…额…洋毛子晕过去了。”   礼部官员满脸不屑,轻嗤一笑后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看来这位不列颠的阁下似乎对太子殿下的欢迎仪式有些不满啊。”   一旁头脑发昏的白晋二人也不敢再装鹌鹑,马上上前替麦尔斯辩驳道:“这位不列颠的贵族阁下只是旅途劳累了,还请大人尽快为他安排住处吧。”   “好说。”帮忙搭台子的礼部官员仍旧笑眯眯的,“驿馆已经准备好了,随我们来就是。”他又准头告诉另一名守卫,“去向太子殿下请旨,今日这位不列颠的大人累倒了,接见的时间能否推迟到明日。”   “是,小人这就去。”   从城门口到宫门口,骑马也得小半个时辰。所以礼部的一应官员倒也没在城门口空等着,领着一群洋人,很快奔向了驿站。   而在宫中等消息的胤礽,此刻正在见杨衍裘。   “孤让你备的货可备好了?”   “殿下吩咐的草民都备下了。”杨衍裘恭敬道。他的船一个月之前出发,比徐日升他们早到了五六天。   胤礽笑得和洵,“你放心,此次定不会让你跑空。”   “多谢殿下”杨衍裘大大揖礼,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草民听说殿下叫人在城门口摆了火炮,不知所谓何事?”   “此事你不必在意”胤礽安抚道,“等过几日你自然会知晓。”   “是,尽听殿下吩咐。”杨衍裘不敢再问,便起身告退。   他走后不久,怀庆就向自家主子汇报了不列颠的洋人在城门口被吓昏过去的消息。   胤礽一改刚才的温和,脸上的笑被自动调节道了狰狞那档,“孤还没用火铳指着他的脑袋,他怎么就晕过了呢?” 第98章第98章   怀庆跟着凑趣,“许是那洋人是想着见太子爷,太过高兴所以才晕的。”   胤礽把玩着手里的左轮,在手里转了几圈后笑骂道:“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拿爷寻开心。”   怀庆仍旧是嬉皮笑脸,麻溜的打了个千后求饶道:“太子爷今儿就饶了奴才这回吧。”   胤礽毕竟心情不坏,倒也没跟他计较什么,只是依旧转着手里的东西,筹划着见了那不列颠之人他要做点什么。   胤礽手里的这把左轮,是几日之前刚刚被送进宫的。上次陪着康熙去景山的时候,他就背着他汗阿玛偷偷向戴梓下了订单。特地让戴梓做一把左轮给自己,为的就是见不列颠使者的时候,这东西能起到个间接威胁作用。   他早就盘算好了,无论这不列颠的洋人目的为何,这一轮欢迎式的洗礼进行过,他见到人之后再半真半假的用手里的东西闹出点动静来,他就不信这不列颠的洋人还能守口如瓶,坚持说自己就是来大清贸易的。   如果都搞成这样了,洋人还能坚持,他就顺理成章的把杨衍裘的东西都以高价强卖给洋人。如果洋人吐口说是来打探大清底细的,他又可以借此把番邦对大清的潜在威胁说给汗阿玛听,顺便还能再劝劝他汗阿玛重新考虑攻打东瀛之事。   总之,胤礽的计划可算的上是,进可攻,向前一步借此灭了东瀛,退可守,退后一步把眼下的买卖做成,坑洋人一大笔银子。   不过此时的胤礽还不知道,就是他这次故意的讹诈,无意中竟把大清的商品推销成了炙手可热的奢侈品,几年之后,不列颠也成了大清的代理商,陆陆续续的从大清进货,再销往欧洲其他国家国。   在几百年之后,大清的商品成为品质保证,享誉全世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正被太子爷惦记着脑袋的麦尔斯昏迷了一整天,第二天申时才勉强清醒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上面的脑袋还在不在。   等摸到之后,他才险险松了口气。感谢上帝保佑,他没有把自己的小命搭在异国他乡。   松口气之后,麦尔斯还是准备好好收拾一番自己,然后尽快去见见这个东方古国的君王。既然他保住了小命,那么主人交代的任务他还得继续做才行。   他起身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看到博古架上摆着的瓷瓶和各种装饰品后,他的眼神明显比之前亮了一倍。若是不能打探到消息,真的能从这个国家购买这些瓷器也不错啊。   想到自己把宝物带回去之后受到的夸奖,麦尔斯完全恢复了精神,清了清喉咙,大声叫来仆役帮自己收拾。他的行头是出门前仆从帮忙穿好的,靠自己换这些贵族服饰,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仆从进了门,先汇报了跟随他的人被安顿在哪里,然后告诉他现在天色已晚,大清朝的皇帝传过话来,让他休息两日再去觐见。   麦尔斯觉得仆役看自己的眼神的透着嫌弃。他知道自己在城门口直接晕倒过去,已经给自己的主人丢了很大脸。现在也只能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压下自己心底的气急败坏,努力装出毫不在乎的脸色。   这仆从是他的主人派给他的,严格来说,身份上比他更高一点,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既然不能去见君主,他索性继续在屋子里转悠。转悠了半天他才察觉到自己经饿了很久。不用他再浪费嗓子,仆从适时送上晚餐,免了他饿肚子饿一晚上的惨况。   吃饱喝足后的麦尔斯,竟也没因为白天睡太久而失眠。   人太闲就容易找事,麦尔斯自觉在驿馆里已经休息好了,左右无事,他便又对驿馆的官员提出想要尽快面见君主的请求。   驿馆主管胡惟庸,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满脸写着“我很单纯”的洋人之后,把先前鄙夷的表情收好,笑眯眯的说:“您若是想见,下官这就去安排。”他得到的吩咐是三天后主子才会见这洋人,但是谁让人家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也不好拦着不是。 第99章第99章   不列颠的洋人被抓紧牢房的事情,当天并没有惊动康熙。午门的动静不算很大,政事又十分繁忙,胤礽得到消息也是慢了好几个几个时辰。   不过次日,康熙还是从顺天府尹上报的折子上知道了此事,他倒是没太震惊,因为从牢房里捞洋人这事,早年间他也是干过的。可惜的是当初被他解救那个,现在已经去世了。   吩咐了梁九功去传话讲人放出来之后,康熙就没再多说此事。安抚是要安抚的,只是却不必大张旗鼓的去,大清的气度不能失在一个洋人身上。   他预备着三五日之后便赐宴,让这不列颠的使者与朝中诸臣都见上一间,到时候再询问缘由,若是却是是侍卫们的过失,到时候当着不列颠人的面小惩大诫,再略作对那洋人略作补偿便是。   有了谕旨,麦尔斯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待了两日便被放了出来。得到消息的徐日升和白晋急忙请旨去接人出来。两人也很无奈,好好的怎么就进了牢房呢?   白晋和徐日升在这东方国家待的时间都不短,很清楚大清的君王一向是以礼待人。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二人才不免怀疑,到底不列颠来的家伙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才导致自己深陷牢狱。即使心里怀疑,此时也不好多问什么。   出了牢房的麦尔斯一脸的萎靡不振。他眼角耷拉,脸色灰白。虽然在牢房里待的时间短,倒不至于蓬头垢面,但是精神上,他确实大受打击。前不久才刚刚被吓唬的晕过去,紧接着又在昏暗的之中待了两日,换了谁,这时候也不会再精神奕奕。   不过这两日的牢房体验,倒让胆小的麦尔斯心里激出一股怒气。他打定主意,在见到这个国家的君主时,一定要好好嘲讽一番。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吗?对待客人的方式就是把人直接放到牢狱中吗?竟还敢自称礼仪之邦?实在可笑!   麦尔斯心里憋着气,白晋度其脸色,与徐日升交换了眼色之后安慰道:“皇帝陛下派我们来迎接您,请您回去好好休息,五日后陛下会赐下宴席迎接您的大人。”   麦尔斯接连哼了好几声,因为疲累,倒没什么心情现在就放狠话。上了马车后,很快又瘫倒在车上。   徐日升觑了一眼他几近昏迷的脸色,小声对白晋道:“皇帝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重视这位大人呢?”   白晋凑近他道:“自从走了南怀仁,皇帝陛下现在对咱们更加防范了。这位大人的事儿,他们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   徐日升点点头,这不列颠人如果能闹出事儿来最好,闹不出来,他们也不会再帮忙做什么了。比起说服皇帝信任他们的主,还是自己的脑袋更重要。   两人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向麦尔斯传递更多关于大清底细的消息。   五日后,康熙赐宴。   宴会照旧在太和殿大殿前,照着以往皇子满月的规模办。看在不列颠人打着要与大清贸易的份上,康熙真的已经格外给面子了。殊不知那准噶尔与俄国来时,连顿郑重其事的菜色都没见过呢。   为着这一日大宴,不只是胤礽,连各位阿哥们都有准备。胤礽准备什么自然不用多说,而阿哥们,则是都想着一定要找机会与这洋人多聊几句。换句话说,麦尔斯在他们眼里的作用,大概就跟英语角差不多吧。   清廷的规矩,但凡开宴,必得黄昏时分才显得郑重。所以这宴会戍时初,才刚刚开始。开宴之前,康熙特地交代徐日升转告麦尔斯,以往番邦来见,三跪九拜的大礼是不能免的。但不列颠与大清风俗不同,为显大清重视贸易之事,使者可免了跪拜之礼。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一种安抚了。   只可惜,他的好意,气闷了好几日的麦尔斯没有能领悟到。   所以从麦尔斯迈上太和殿的地砖开始,到他走到康熙跟前为止,他的脸色除了阴沉就没换过其他颜色。   康熙的视力一直极好。看到麦尔斯那张几乎被怨愤完全包裹住的脸之后,他嘴角噙着的笑倒是没散,只是眼神眯了一下。熟悉他脾气的大臣都知道,皇上这是心情不好了,咱们都该仔细着点说话了。   胤礽的面色与他汗阿玛挺一致,只不过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寒光。几个阿哥的脸色都不好,就连对洋人最好奇的九阿哥,心里也早就怒火大盛。   群臣眼见着这个洋人一路走一路胆大包天的直视君王,丝毫不顾尊卑有别,当即便有耿直之臣站出来怒斥道:“放肆,小小藩国,见了皇上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   更有忠厚的官员一脸怒气的声讨道:“到底是小国来的使者,规矩一团混乱!”   康熙既没有命群臣禁声,也没有呵斥洋人不懂礼数,他倒要看看这洋人究竟想干什么。   麦尔斯听不懂汉语,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正被如何嘲讽。他以不列颠的礼仪行李之后,便愈加大胆的直视康熙,用英文冷嘲热讽道:“听说东方国家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是礼仪之邦,这几天我可是开眼了。试问有哪个懂礼仪的君王,会直接把自己的客人关在牢房里呢?”   康熙皱眉,这洋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一个字都没听懂。这到底说的什么啊?   白晋和徐日升因为要担任翻译之职,所以离康熙很近。这样大胆的言语,两人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但是现在,他们二人却闭口不言,丝毫不敢翻译这大不敬之语。   等了半天,两人都缩着脑袋不说话,康熙只能直接问道:“徐日升,你告诉朕,他刚才在说什么?”   “回陛下,他刚才…”徐日升冷汗快下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康熙的脸色之后,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把这两句话胡乱翻译一下混过去了。 第100章第100章   康熙面色无波,看着胤礽的眼神却隐隐有叮嘱之意。   胤礽抬头,与他汗阿玛眼神交汇,略微颔首表示自己会掌握分寸。   见太子会意,康熙才朗笑道:“我大清乃比之周边毗邻之番邦,乃赫赫大国。自为大国,也当有大国的气度和包容之心。朕已经知晓使者并无不敬之意,自然不会再怪罪。”   群臣闻此言,皆跪下称颂:“吾皇宽厚,臣等敬服!”   “众卿平身。”康熙笑道。   仍旧跪在下头的麦尔斯脸色仍旧发青,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些东方人齐刷刷的都跪下来,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起来了。他一心只想着,今日得罪了这个国家的君主,明天不知道是不是能有命离开。   胤礽见他还跪着,给一边立着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小太监也乖觉,上前去半搀半拽的,把麦尔斯从地上拉了起来。   麦尔斯感觉到自己的腿还有些软,但他借着小太监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错愕的看着台阶之上的东方美男子,用英文颤颤的问道:“尊贵的大人,大清的君王已经谅解了我的过错吗?”   胤礽盯着他道:“你不必害怕,我的父亲已经原谅了你。”听到他这么说,麦尔斯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心道自己的命总算是保住。   但不等他把这口气松完,胤礽又用英语继续道:“但是大清的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要施行其他刑罚才是。可我们敬重远道而来要与大清贸易之人,为了你的辛苦,我的父皇下令把你逐出去大清境内。”   “什么!”麦尔斯吓了一跳,被驱逐出这个国家的话,那他之前做的事岂不是就这么功亏一篑了?打探不到东方古国的底细也就罢了,连贸易也做不成,即使回去了,他还是会被自己的国君流放的。   他急道:“万分感激皇帝陛下体谅我们之前的不礼貌,但也请皇帝陛下相信,我们确实是带着不列颠国君的诚意,来与大清进行贸易的。”   胤礽见他顺杆爬,极力将不怀好意从自己的眼神中压下,语气中带着可惜之意,微微皱眉道:“先生,您要知道,事事并非都能像您希望的那样尽如人意。您已经失去了我父亲的信任,我们怎么敢再与不列颠进行贸易呢?”   “我再次为之前的错误道歉!”麦尔斯脸色的着急之色更加明显,“请大清的皇帝陛下好好考虑,我们带了足够多的诚意。”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赶着上前两步道:“为了表达诚意,我代表不列颠向您许诺,我们在贸易时绝对不会讨价还价!”   听他这么说,胤礽简直要笑出声来。离他最近的阿哥们,甚至已经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奸商才有的神气。   胤礽紧盯着麦尔斯,语气里的威压毫不掩饰:“我大清从不与没有实力的国家合作贸易,不列颠使者若真是带着诚意来的,何不让我们看看你口中所说,真正的实力呢?”   “好,好”麦尔斯摸了一把身上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十几个金币,捧着手里,高举着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的金币,但是像这样的金币,我带了好多箱。另外还带了几十箱的银币,我相信这些已经足以证明不列颠了。”   胤礽比他站的高,自然也看到了麦尔斯手里的金币。按他见惯了好东西的眼光看,这洋人直接就掏出金子的举动,着实小家子气。连带着他捉弄人的心情都受到影响。   不过这些金币的成色看着着实不错,他也就没露出过多嫌弃的意思,而是让小太监上前验证了一番。   得到确定是纯金的回复后,胤礽才命人去抬东西。他早就命杨衍裘把带来的东西都送到了皇宫里,就是为着今日能直接给洋人看。   迈斯尔心情忐忑,脸色焦灼之色更重。金子重回道手里后,他被安排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金子没有被上面的大人接过去,这下他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促成此次与东方国家的贸易了。   毓庆宫到太和殿的路程可不短,太监们抬东西过来,可得要好一会儿。胤礽再次请示康熙,得到允准后,太和殿里的歌舞便又响起。   康熙在上头听了好一阵,却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直到乐声响起,才示意胤礽上前。   “可有把握?”   “汗阿玛放心,儿臣定不会辱没大清国威。”   康熙颔首,“不要失了礼数,但是也不能让这不列颠人看轻我大清。”   胤礽自信道:“儿臣谨记。”   太和殿下,大臣们也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索额图凑近了明珠,“说是皇上赐宴,我怎么看着太子殿下像是另有准备?” 第101章第101章   麦尔斯离开后,户部很快就把理好的账本呈给了康熙。这账本原有两份,一份是杨衍裘呈上的东西本来的价格,另一份是他预计会有的毛利。   可谁知道这两本账本都没派上用场。太子爷一番施为,朝廷空手套白狼一般转了之前的数倍银子。   康熙翻开账本,眼神一一略过那些珍宝本来的利润。就算亲眼所言,至今也还觉得诧异。   以往番邦来朝,他照例是要给点赏赐以显示大国风范的。这次没想到太子一番戏弄,不仅帮自己省了许多赏赐,竟然从洋人那里直榨出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不过他除了诧异儿子的本事,对泰西之人的处境也很好奇。前明时郑和下西洋,回来时上报永乐皇帝,直言所见之处皆穷困潦倒,与大明富庶繁华天差地别。就算有夸赞讨好之意,向来也不会夸大太多。   不过依今朝洋人入京这一番看来,泰西的洋人与郑和所述,相差甚远。   康熙指甲摩挲了着账本上最后合计出的银子数量,心道此番总归是有些儿戏了,若是能从那使者口中多探听些泰西之国的国力,也是好的。总不好人家都不远万里来大清做客了,大清却对他们的国家一无所知。   他甚至筹划若是日后有机会,总也得学着派出人,好好看看除大清之外的国土才是。   康熙的这番腹稿,胤礽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正忙着筹划自己忧心的事儿,他汗阿玛到底会不会许姚启圣或者施琅带兵去打东瀛。   直接去试探,未免显得操之过急。胤礽索性把他汗阿玛一贯信任的几位议政大臣,逐个请到毓庆宫来喝茶。请注意,此“喝茶”之意,真的是单纯的用些茶果点心,顺便聊天。   这次先被请到的,反倒不是他的一贯亲近的师傅们,而是朝廷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裕亲王福全。之所以先找福全,胤礽也有自己的道理。   说实在的,大清除了收复琉球之外,还甚少有水上作战的机会。胤礽对姚启圣练兵的能力有信心,但他对水师作战的本事,多少还带点怀疑。   而朝中他能接触到的,懂兵法谋略又亲自上过战场领过兵的人,也仅有他的伯王福全。大阿哥虽然这两年统筹军务,但是自打平息了俄国之事,也再没有直接到过战场了。   胤礽有心想撺掇他汗阿玛许了姚启圣的请求,也得先知道水师到底有多少胜算才是。   福全作为一个自从打完准噶尔之后,就一直控制自己降低存在感的人,对于为什么会被太子拉倒毓庆宫这事儿,简直一头雾水。   他印象里太子虽然带人一直恭谨有礼,但与宗室王亲们一直都很疏离,别说与他们这些个叔叔伯伯了,就是年少时信任过的索额图,这些年看着也不亲近了。更遑论,他鲜少有找自家亲戚联络感情的时候。   果然,活的久了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碰见啊。   胤礽客气的搀着福全进了毓庆宫,又客气的把人让到上座,又以小辈之态行礼,这明显是有事相求的态度,直把福全吓得心里哆嗦。   福全面色镇定,心里却已经开始打小算盘了。他是习惯了只听康熙一人之令,心想若是一会儿太子开口托他做有违皇命之事,他离了毓庆宫得速速赶紧去回禀皇上,绝不能让太子走上错误道路。 第102章第102章   胤礽完全摸不着头脑,唤了半晌不听回话,只能好言好语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仍旧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度,“等殿下想起答应过什么,我才能继续跟殿下说话?”   答应过什么?胤礽拧眉深思,他在此之前是应了继续跟着深入学习数理化?还是说服他汗阿玛加深与西方各国的联系,避免以后闭关锁国的结局?又或是耕田改税?   不不不,这是朝政之事才对。好有一刻钟过去,胤礽用尽脑力,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答应过什么。他最近事情实在多,除了刚应付走的不列颠人,朝政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参详。   尤其他还存了想叫他汗阿玛支持姚启圣打东瀛的心思,哪里还有心想之前答应过什么。   但不耻下问向来是个好习惯,胤礽放低了姿态,“不如你略作提醒,孤早一刻想起,也好早一刻照办?”   “请殿下看下资料”系统却不给他台阶,“看完自然就能想起来。”   胤礽无奈,只能把系统刚才甩给自己的东西从头看起。他上辈子就没哄过什么人,这辈子就算情商提高,也只哄过汗阿玛和太傅们,那还是有事相求的时候。对现在这样如孩童脾气的系统,他还真没其他办法。若真是个孩子倒还好了,打上一顿就是。   翻看了两页,胤礽恍然大悟。对了对了,他之前还念叨着要抽时间把这蒸汽机做出来呢。这一忙起来,就完全忘在脑后了。   “孤想起来了”胤礽抚掌笑道,“不就是蒸汽机,孤既然许诺你了,自然能做的出来。”   系统化出人的模样,义正言辞的纠正他,“不是给我做,殿下别忘了,工业薪火在大清本就存息艰难,您再不努力,那点火过不了多久就全熄灭了。”   胤礽神色一敛,正色道,“你放心,孤一定努力!”他是现在唯一个知道洋人能靠这个超越大清两百年国力之人,怎么敢小觑工业的重要程度。   既然已经许诺,他自然一诺千金。除了上朝议政,胤礽便是窝在毓庆宫里研究系统给的资料。他铆足了劲要给系统一个交代,但要努力吃透蒸汽机,研究甚至复刻出东西来,可不是一日之功。   为了这个目标,胤礽只好暂时放弃向师傅们请教东瀛之事,全心全意的投入的学习原理当中。   但是他一闭关投入,反倒让其他阿哥们不太适应了。自从洋人走后,他们的英语课程也停止了,西方历史科普课程也停止了,这让一众已经听上瘾的阿哥们很不习惯。   不应该啊二哥,咱们从前可都乖乖听您安排,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您怎么说停就给停了呢?难道您之前是拿咱们兄弟几个哄汗阿玛?   尤其那几天亲眼目睹了太子在太和殿前如何坑服洋人之后,阿哥们对西方的语言艺术,兴趣突然就大增了。所以在大家讨论之后,一致举荐从没有上过一节相关课程的大阿哥,过来问什么时候方便恢复课程。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不敢,不能。开玩笑,大家都是见识过太子坑人那场面的。现下太子说不定又要闷头埋天雷,除了大哥,谁敢在这个时候去挑战自我。   勇猛无比的大阿哥再次踏足毓庆宫时,胤礽正在挠头攻读物理。因为直至把系统给的东西看过三遍后他才知道,原来看见原理和吃透原理,以及实际操作之间,隔了大概三个元宇宙。   其实他的物理底子还行,当初也是好过功夫过了系统考试的,但无奈系统这次甩给他的并非是最初蒸汽机的模型以及相关知识,而是后来大家改进又改进之后的,电动蒸汽机。   胤礽脑子里有电的概念,也理解蒸汽机的原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大清别说通电了,好多人家连煤油灯都供不起,所以要实践做出系统要求的东西,难度真的是可想而知。   他忙活了几日都不见成效,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叫怀庆递了帕子来擦过头上的汗,把连日做出的粗制零件仍在地上,胤礽撑起双腿站起身来,怒道:“罢了罢了,你要的这东西孤决计是做不出了。若是不行,你去投身他人吧。”   “除非您完成任务,否则没办法解绑”系统故作逗弄的说:“您要不再努力试试?您天资聪颖,‘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这点小东西,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胤礽咬牙道,“别说几日,你就再给孤几年时间,没有电,孤也做出这东西来!”   “也好吧”系统玩笑似的叹气,“没有不会走就先跑起来的道理,殿下既然做出这个,就先做个原始的出来吧。”它也没真的指望这位殿下能做出太过超越时代的东西出来,不过是好长时间拿出东西教他,怕自己被他忘了罢了。   胤礽却没理他这玩笑,沉思了一会儿后说:“孤记得你那会儿说过,泰西那边有个叫瓦特的改良过这个,不若孤先试试他那个如何?”   “也好”系统想都没想便举手赞同,“不过若要做那个,可得先正式一点。” 第103章第103章   “难得看到你也有局促的时候”胤褆盯着胤礽僵了几分的脸色哈哈大笑,直把胤礽笑得脸色更阴沉,才收敛了玩笑模样,道:“说正经的,此事汗阿玛可是有意许了姚启圣?”   “汗阿玛还未拿定主意。”胤礽转了转手腕,放下了手里的羊毫笔,将画了一半的图纸拿起,吹了吹上头的墨迹。   “那你说许给我一桩功劳”胤褆满脸不依不饶,咋呼道,“老二你这明显是又想坑爷吧!”   胤礽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图纸,用镇纸压好,才徐徐道:“大哥别急。汗阿玛虽然没有许姚启圣,可也未否定他啊,可见心里也是有意的。只是现在满朝文武皆心意皆未知,汗阿玛缺个替他试探的人。以大哥常年混迹军中的地位,若是率先提出赞同之意,那文武百官岂敢不给大哥几分薄面?”   胤褆想了想,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几个阿哥中,也就是他有点军功傍身了。不过他这军功毕竟是蹭来的,也不是实打实的,因此对胤礽的话还是有些怀疑,“你是说,汗阿玛心中有意却不便宣之于口?”   “这就要看大哥你,能不能好好体察汗阿玛圣心了。”胤礽老神在在,端起一旁的太平猴魁细品。   话已至此,胤褆也不好再问。他把手中的狼毫笔插回笔筒,径直起身道:“爷回去再想想。”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忙回头道,“你那个课别忘了啊,我看老三他们几个还挺着急。”   胤礽又吹了一口茶,头也不抬道,“忘不了,大哥只管去便是。”若是他这位好大哥真能办成此事,那他就能好好的再找个时间继续给兄弟们上课了。   大阿哥胤褆离了毓庆宫,却没有如自己所说,真的回去细想。反而出了宫门,寻到了明珠府上。未开府的皇子一般不能轻易出宫,但近来明珠身体有恙,恰好报了几日病假,胤褆便以探病为由顺利的出了宫门。   他一贯有事就爱找明珠帮自己拿主意的。而明珠这边,虽然一脚踏上了胤礽的船,却也因为扶持大阿哥多年生出的情谊,而从未有过对他撒手不管的意思。   胤褆被一路迎到了书房,见着明珠后先是问了几句近来如何,得到安抚的答复后,才言简意赅道:“您可听说了,汗阿玛有心叫姚启圣去打东瀛?”   明珠刚行完礼,正卷马蹄袖,听他这么说,手中的动作便慢了几分。捂着帕子轻咳了两声,吩咐官家看茶后,他道:“阿哥这是从哪听到的信儿?”别说皇上没有此意,就是有,也不该先传到大阿哥的耳朵里。   他心里思量一番,很快便想通这或许是太子所愿。朝中除了他,还真没有谁有动东瀛的心思。明珠眉头皱起,他真的想不通,太子为何有想打东瀛的想法。   叫他说,太子如今风头太盛了,正该是好好规避锋芒的时候。朝中需要一个温和有礼的太子,而不是一个事事都想插一手的太子。皇上也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过于好战。   明珠暗想,他是该找个时机好好劝解一下太子。   胤褆观察了一下他严肃的神色,也悟到了这本不是他汗阿玛的本意。拍桌大怒道:“老二又蒙我,还说叫什么我在朝臣们面前替汗阿玛试探。”   可惜了,胤礽设的谋算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本就不甚机敏的大阿哥也有外挂,他求问到了老狐狸这里,胤礽的计划就连投石问路这一步都未能成。   明珠捋了把胡须,“依阿哥看,太子可有其他打算?”若不是另有谋划,太子还真犯不上为了一帮子倭寇上心。   胤褆仍旧气呼呼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太子说东瀛有白银,若能拿下,大清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是为这个,他也不会特地大老远跑明珠的府邸来问。   明珠神色一肃,“阿哥此话当真?”若真是有真金白银之利,任谁知道了也不会不动心。如今大清白银紧缺,官坊里铸银也不会以纯银为料,也会掺上几分铜锌之物。若是东瀛真有银矿,说不定皇上还真会准了姚启圣请旨。   胤褆没好气道:“谁知道他哪里听来的,不过依他当时的样子,白银这事儿不像是空穴来风。”不知为何,他虽然生气老二虎他试探汗阿玛,却笃信他不会空口无凭唬人。 第104章第104章   胤礽的课堂恢复如常,戴梓这边却出了点小岔子。这个岔子却不是往坏的方向发展。总之,对大清的工业发展,绝对不是坏处。   按照太子给出的图纸把零件造出来之后,戴梓对现成事物愈发的起了好奇心。他的好奇心一起,便大胆妄为的把本该送到胤礽手里的零件给“劫”了下来,备着自己慢慢研究。   此事并非没有人提醒,他的副手就几次告诫他,“京中太子催的急,大人可万万不要因一时兴起误了太子的大事。”副手心里焦急,大人,您把您那个略带“贪婪的”小眼神收一收,那是太子的东西,咱们可不敢私自贪污啊!   戴梓却不当事,他正研究到关键处,自然不想再被人打扰。他不耐烦挥手示意安抚副手不用再劝,“太子宽宏大量,自然能理解我这同道中人好奇之心。”   副手便只好住嘴。心里祈求太子真如自家大人所说,宽宏大量且能理解同道中人吧。   戴梓那里拖着不交工,胤礽在京城等的着实有些着急,几次派人去催问,得到的回复都是零件磨具遇到点小问题。他心里怀疑,依照戴梓的本事,不该办的如此慢才对。   但他却不知道,戴梓已经把他想要研究的东西,给研究的差不多了。   戴梓对半成品的蒸汽机零件研究上瘾,整日茶饭不思,一心扑在了蒸汽机的组装上。他把造好的零件对着太子给出的图纸细看,一点点慢慢琢磨,组装,十天半月之后,竟然也吃透了一些原理,拼合出了大半的蒸汽机。   有了成果,他愈发偿出其中更多乐趣,除了胤礽所要部分之外,竟然还命令工匠又多造了不少。这样要求,正是打算除了太子要的这部分送回京城,自己再试着仿制出一台一模一样的来。   戴梓这样上心,工匠们制作之于,也纷纷跟着凑趣。他们都是做兵器的老手了,对此物虽然觉得稀罕,但也并非完全不懂的门外汉。于是在戴梓沉迷之时,工匠们也会跟着一起凑趣讨论原理。一来二去,景山倒逐渐有了一股闲暇时就跟着包工头戴梓进行技术讨论会的趋势。   景山如何,与现在的京中关系倒是不甚大。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末,早就过了秋收之际。康熙进来却为两广巡抚上循例上的一封折子发起了愁。这封折子不同与以往的请安折子,里面是实打实的国家大事,说是正是朝廷现在最头疼的田税征收之事。   康熙二十年,朝廷降下施恩令,在下发到各府的告示里白纸黑字的写着,鼓励百姓开垦荒田,且另开垦出的荒田几年之内不征税。   因下面官员为了政绩好看,又有鼓励百姓开垦荒田之意,所以即使明面上写着三年之内不征收,但是时间一到,各府官员也只做假意忘记或不知条例,继续装聋作哑的不征收新田的赋税。   当时事出情急,整个国库空空荡荡,各地旱灾不断,朝廷顶住压力改革税法,也是全心全意为百信谋福利了。可谁想到这封恩旨实施到现在早就变了味道。下面百姓为了糊弄官府少缴税,竟在乡邻之间把自己的田地私卖出去,再置换回来算作刚开垦的新田,以此瞒报田税。   因着都是乡邻互换,所以百姓们互相包庇,官府派人查问时,竟谁也不肯好好交代。尤其以两广之地风气最胜。   康熙看了折子,怒气当时便涌上心头。他是天子,为庶民断了自己的私库已经够大方了,谁知朝廷的恩旨却被愚民这样利用,怎么能叫他不生气。当即便提笔回复让广东巡抚严加查出,并着重说明,一旦发现,没收所有耕地永不退还。   胤礽在折子被呈上不久便知道此事,他心里也有不少火气。原本开垦荒田适度施恩是他提的注意,谁知道百姓越发大胆,不知感沐皇恩,反倒学会了欺上瞒下。   不过这气他没有生多久,就被系统就开口打断了他的怒火,“殿下无需这样火大,自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眼前的根本还是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百姓们有这样的昏招,也无非是觉得赋税太重,负担不起罢了。”   “汗阿玛已经设下恩旨,是愚民不知感激,一味贪婪行事。”胤礽的脸色并不见缓和,眼底隐隐有暴戾之色。他心口憋着的一团火气,无论如何消散不开。   “殿下为何不想想,说起来,百姓会如此隐田虚报,也不过是受坏境影响,被官员压迫太多的缘故。”   “荒谬,百姓贪心不知感恩,也是官员之过?”   系统知道他生气的缘故,不慌不忙道:“那殿下换个角度想,若是官员也跟百姓一样,向朝廷缴纳赋税,百姓们还敢如此大胆欺瞒朝廷吗?”   胤礽心口一滞,铁青的脸色确实缓和了大半。若真要他说,大清治下完全没有贪官污吏,压榨百姓的官员,那纯粹是信口开河。即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只知蝇营狗苟的官员,也会在这王土之内偷凿除许多的洞来。   想到此处,他便只能硬着口气挽尊道:“此事却非全然是百姓之过。”   胤礽想通了这点关节,便也很快明白,原本的开垦荒田和税制改革,还是没有解决土地的根本矛盾,反而愈加激化了地方官员贪心的程度。如今征税的范围还是太小了,只有百姓缴税,官员家的私产一改不缴纳税,实在是很不公平。   但是这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胤礽只得先稳下心神,琢磨起如何在不伤及大清根本的情况下,解决千年来封建阶层一直存在的,根本的土地矛盾问题。   皇家父子两个都在为土地发愁的时候,京城的舆论却不受赋税影响,反而传出了一段与土地完全不相干的流言。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京中百姓口口相传,说离大清不远的东瀛之地,虽然那里地方不大,但是遍地白银,人人皆是枕着银子睡觉。只可惜皇上居住在高高的紫禁城里,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否则一定要派人去拿回来的。   流言如沸,很快也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第105章第105章   胤礽压着脾气自己重新装了一遍蒸汽机,花费的功夫多是不多,但他越想越是生气。于是在看过自己做出的完整的蒸汽机之后,他又把它原模原样的给拆开,指着一地零件恶狠狠的说:“怀庆,给爷把这东西送到景山去。”戴梓不是爱不经他允许就组装他的东西吗,这次就让他组装个够!   怀庆不敢在此时违拗他的意思,只得喏喏应是,另以眼色示意其他小太监赶紧上前收拾。可这些零件都以钢铁铸造,分量着实不轻的,即便是胤礽常年习弓马,自己装的时候也要废些力气。更何况小太监们年纪都还小,自然没有多少力气在身上,所以收拾起来难免动作慢。   胤礽正是心气不顺之时,眼见奴才慢吞吞的,便更是气闷,索性撇了一地子碍眼的零件,自己抬脚朝书房走去。   但走着走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他停下脚步对系统说:“现在,把你所有储存的关于火炮的资料都给孤找出来。”   “太子殿下要那个做什么?”系统好奇道。这位殿下刚刚还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给戴梓任何火炮资料了,现下又朝它要,出尔反尔自打脸?要作甚?   胤礽眼神微眯,冷笑道,“孤要挑选些以现在的工匠实力能造的出来的火炮,亲自把图纸绘制出来,然后着人传信叫戴梓知道有这东西。叫他知道,却不叫他看到。他是痴迷于此道之人,听说有却看不到,还不定怎么巴心巴肝的着急。”   仿佛还是不解气,他的语气又加重了些,阴恻恻道:“孤要叫他知道,夺人所好会有什么下场!”   “......你好幼稚啊殿下。”系统小幅度翻了个白眼。   吐槽归槽,它最后还是应胤礽要求给了他距离现在时间间隔不超过百年的所有火炮的资料。毕竟也是间接推动大清的武器发展吧,太子殿下有这个意识,总好过自家的火力一直落后还习以为常。   至于为什么超过百年以上的不给?系统扭了扭它的人形小脑袋,在虚空的空间里抖了抖肩膀,以大清现在的技术能力,达不到做出这样火炮的要求啊亲。   另一边,零件被送回景山之后,戴梓却完全没有领悟到胤礽的心情,还以为太子重视下属,所以特意送回了支持他继续研究的。他喜滋滋的叫人把装着零件的运回自己营帐内。   装一遍还真不够他玩的,他要多拆卸几次,才能彻底掌握这东西。   除了自己掌握,戴梓还打算在景山的工匠里再做一次技术培训。毕竟工匠们也都在琢磨着这东西该用在何处,越早让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才会越早有用武之地。也不算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啊。   不过景山的工匠们不亏是经过精挑细选后被调到景山的,他们其中尤一波人,还没有接受戴梓的技术培训,就已经揣摩出了蒸汽机的用法。   其实也属于偶然。   除了被胤礽退回的那台,另一台被戴梓装好又拆开的蒸汽机在工匠们手里。那是戴梓特意批给他们供他们仔细研究的。   而工匠们在装好这台蒸汽机之后,四处实验它到底有什么作用。于是便很偶然的对准了炼钢的炉灶,然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东西其实对炼钢的炉灶大有作用。   在这样天时地利巧合的情况下,他们不小心缩短了一炉钢的冶炼时间。工匠们自然大喜过望,很快就把这个消息报给了戴梓。   这下,郁闷之人换成了戴梓。他脸上的憋屈和远在京中的胤礽如出一辙。老子还没出手,怎么就有抢发明的呢!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吧。太子殿下的报复计划还没展开,戴梓就被无形“榴弹”击中了。   几人欢喜几人愁。喜的是工匠们,愁的,是大清目前在位的君王康熙。   康熙的愁并非来源于京中的留言,也非百官们对留言隔三差五就走一波的变相试探,而是河道总工靳辅按例半年一次的折子。整个折子言简意赅没有长篇大论,直白的请安问好后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要钱。   尽管这是老生常谈的事儿,但康熙看的还是直皱眉。   这造大坝虽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无论说到什么时候去都算他的政绩,加也是加在爱新觉罗名头上。但银子花费的实在是太多了!康熙都数不清,从开工到现在他已经着人往黄河里投了多少银子了。   河工,人力,石料,样样都要钱,偏偏靳辅次次都要的理直气壮,折子上都以为“天下人必会感念皇恩”收尾。他是爱听下头人称颂自己不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折子看多了,总有一种自己人傻钱多被靳辅当冤大头算计的错觉。   康熙放下折子扶额叹气,这些人力若是都放回去种田,大清明年的田税说不得还能再涨上几成。   说起田税,这是另一个让他头疼的大事。   康熙又从案桌上拿起了另一份折子,眼中阴沉之意加重。   不只两广地区,就连湖北湖南两地也查出了不少互换新田逃避赋税的农户,数目之大所涉地域之广令人心惊。若是全部从严处理,难免使百姓议论朝堂苛政。物伤其类,民力恢复恐怕又回到开荒之前。   那这几年的种种布置,可不都成了竹篮打水。 第106章第106章   康熙决定派姚启圣出海查看东瀛的消息,经过梁九功特有的“加密”方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朝中几位重臣之间传开了。短短数日内,包括胤礽在内,该知道这事儿就已经都知道了。   但是这样的紧要消息的传播,却通通是在暗中进行的。甚至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无论是与是上早朝还是散朝后交谈时,都没有带出半分已经知道的样子。   这是为官者多年来浸淫官场得出的经验,“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   消息传播到位,梁九功赚的盆满钵满后,无论是最早散播谣言推动事情发展的明珠大人,还是最期盼这个结果的太子殿下胤礽,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因为他们早就料到,这是迟早的事儿。   真龙天子怎么会听到那么大笔财富而不动心呢?   但一直没有得到过前期消息的张英熊赐履等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在他们看来,准噶尔已平,俄国被打退到尼步楚往北再不敢侵犯,那大清的西北线上至少就有五十年的清静。整个大清差不多也算是四海清平了,此时主动挑衅,可谓多此一举。   但是找准时机挑明非必要事件,也是文臣的必修课之一。几人毕竟是官场老手,这消息被皇上正式宣布于朝廷之前,他们几个都秉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不打算出言上谏。   毕竟东瀛有没有白银,还是要查过之后才知道。   这消息在京中只是小范围传播了一下,所以快的很。但是从京城到福建,纵然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费上十天的功夫。   与重臣们暧昧不清的态度不同,姚启圣接到旨意后自然欣喜异常,叫了几个副将通传了消息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准备叫下头人点齐兵将出海向东。   但在他正兴奋之时,被他叫来议事的水师提督徐正源却直接出言道:“大人切勿着急,皇上旨意上说命大人派船至东瀛查看,大人打算派几艘船载多少人去?”   徐正源不过而立之年,高五尺,国字脸,因常年带兵而面色黝黑。康熙二十三年时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是姚启圣一手带出来的副手之一。也是他目前最得力的心腹。   一干同样兴奋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副将也俱是一愣,他们都是粗人,没工夫细品这旨意的具体要求,只知道姚大人指东,他们绝对就不往西。   他这句话却把正在兴头上的姚启圣问的也是一愣。   见姚启圣面露犹豫,徐正源环视过众人后又加了一句,“施琅将军前日里还来信,询问大人京中消息,皇上下旨之事大人要不要告知将军?”   姚启圣本就不丰腴的两颊抖了抖,手掌拍着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道:“忘了忘了,你不提醒本官都要忘了他了。”他将手里的密旨翻折起来收好,颤颤巍巍的放置着所有京中来信的木匣子中,“派人去给他传个话,就说皇上下旨,命他亲自带人去探查倭寇。”   “这…”徐正源犹豫道,“皇上似乎并非此意…”皇上明明是叫咱们过去看看,您这话说的,像是皇上叫咱们过去废了东瀛似的。您这是篡改密旨啊大人。   话还没说完,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老迈到走五十步都要停下歇息半晌的姚大人,却仿佛要跳起来一般,立刻吹胡子瞪眼的打断他,“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以本官看这旨意就是这个意思!皇上叫咱们去巡察,既没说明派多少人,又没说谁总领,不是他去,难不成是我这把老骨头去?”   一干副将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后也不敢上前劝。纷纷缩着脑袋做鹌鹑状。只有徐正源讪讪道:“老大人误会了,属下并无此意…”早知道他就不多言了,这老头脾气怪的很。   姚启圣匀了匀气息,干瘦的脸颊因一时急燥而带上涨红,已经用力过度的嗓音带上了几分老年人特有的沧桑干哑,“你去把这个事儿告诉他,至于发多少艘船带多少参将人手,你与他商议。另外告诉他,去的时候把这屋里的几个都带上,别到时候埋怨我不给他派人!”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徐正源,自顾自的放下木匣子,出了书房往衙门外走。若非徐正源提醒,他还真忘了现在已经不是该他出风头的时候。   姚启圣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   徐正源盯着他半佝偻的背影看了一会,又对着几个人副将严肃道:“大人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此事勿要外传。”这可是篡改皇上旨意的大事,想来这天下除了姚大人这怪脾气的,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了。   几个副将对视一眼,对此事的严重性心理有了谱,便整齐抱拳道:“是!谨遵提督大人吩咐!”   徐正源听罢,对几人点头示意,然后紧跟着姚启圣,大步出了书房。   他几步便跟上了姚启圣,今日除了接旨,还得看水师操练的如何。   老大人上了年纪,施琅将军也近半百,再领不了几年兵了。福建水师能有今日,也有他的一份苦心经营的功劳。此次皇上的旨意,恰是他出头的好时机。   徐正源如何派人把消息传达给侍郎,以及施琅决定如何布置,带多少艘船多少人去东瀛这个问题,此时暂且不提。   因为与此同时,京中刚刚收到了一份湖北巡抚传递进京的,马上要火烧眉毛的大问题,急需现在就解决。   这问题积压了几个月之久,源于百姓易田避税后被朝廷发现,并且康熙还下旨要重重处罚事件所带来的副作用。   其实自古百姓与官府之间,一直都有重重矛盾。只不过有的被压下了,有的被迫爆发,然后在官府强大的无力之下,又被镇压下了。   而眼下被迫爆出的这个矛盾,确实会使康熙费尽心力治理出的海清河晏的大好局面,出现一点点裂痕。如果这个裂痕继续扩大下去,那么局面一定会非常不好收拾。   所以胤礽在听到梁九功简明扼要的请他去乾清宫议事时,惊的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笔,“你说什么?”   梁九功急的也是一脸冷汗,此时却顾不得擦,带着太监特有的奸细嗓音颤声道:“太子殿下别问了,快随奴才去吧,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昭仁殿里都乱成一片了!”   他这话并非刻意集中事情的紧急性,康熙现在确实非常生气。原本堆在案桌上的折子都被横扫在地,就连他素日里最爱用的那套茶具,此时也碎了大半。   现今太平盛世,一向自诩明君的康熙,自然不会让自己天子之怒导致浮尸万里的结果。所以就只能摔点什么撒撒气了。   胤礽放下手里的羊毫笔,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面色已不见刚才的情急,反而对着他安抚道:“你且不要着急,说清楚,汗阿玛是因何事发了好大的脾气?”   梁九功虽然心里依旧急的要跺脚,却不得不因面前人的身份多解释几句:“今日早朝刚散,您离开乾清宫没多久,湖北巡抚问安的折子就到了。皇上当时看过面色便不好,没看几眼便直接摔了折子。”   胤礽紧追着问道:“那折子上所写何事?”   他汗阿玛一贯教他,君子不轻易形于色,不轻易动怒是皇家基本的行事操守,即便是当是京中尽传前明的朱三太子之事,汗阿玛也是一笑了之,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梁九功忙把头低下去,带着几分惶恐道:“奴才当是只顾着请皇上息怒,只大略瞥了一眼,看的并不十分清楚。”   胤礽被他支支吾吾的话逼出了心火,明知太监未经允许看折子算是大逆不道之举,也要逼他说清楚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孤会替你保密,你只管大胆说便是!”   梁九功并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他声音里的颤抖轻易就能被识别,“奴才只看到,折子里仿佛有‘起义’和‘谋逆’几个字…”   “什么!”胤礽面色痞变,再顾不上维持储君风度,被耳朵里刚听到“起义”和“谋逆”几个字惊的脸色铁青。   对一个外来政权来说,还说什么,比自己长期统治下的庶民要举起武器反抗他们更吓人的呢?更不要说,大清三代君王殚精竭虑,为的就是稳住汉民,希望不会再对他们满人生出异心。   但好事者素来知道怎么挑动人的敏感神经,即便如蝼蚁一般的百姓,也知道该怎么在适当的时候,为自己的生存谋取福利。更遑论他们仅仅能果腹的生计马上就要被夺走,眼看就要走投无路的。   惊怒之后,情绪得以缓解,胤礽深吸了口气,很快稳住了心神。他捡起一贯的稳重后沉声道:“怀庆,去传轿撵。梁九功,你先回去,劝汗阿玛勿要动怒,孤随后就到。”眼下还不是发泄的时候,汗阿玛那里还等着他去劝。事情还等着想良策解决。   “是。”梁九功不敢再多言,从地上爬起来后三步并作两步向后退,很快便退出了惇本殿。他还有其他几处要去,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   “殿下别急,先搞明白事情的原委再说。”系统适时出声道。刚才它查过自己储存的资料了,这个时期的民间起义资料库里记载的不多,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   “嗯。”胤礽却不能像塔一样置身事外。脑子里快速的把最近看过的折子捋了捋,然后一道向外走,心里还在快速想着解决之法。 第107章第107章   胤礽到的时候,昭仁殿里的原本的狼藉早就被收拾。折子被重新整理归为,摔碎的茶盏被清理干净。只不过,他汗阿玛的表情仍然算不上平和。   眼下不知情形具体如何,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赶忙上前几步撩起衣袍跪下道,“儿臣参见汗阿玛,还请汗阿玛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起吧”康熙的脸色铁青,将案桌上重新被放好的折子递给胤礽,怒斥道:“看看下头那些糊涂东西做了些什么!”   胤礽口中谢过恩,接过折子后起身翻看起折子来。   折子最前头写了些官话,没什么紧要的。他一目十行的看到最后,把事情缘由看了几遍,之前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事情没有梁九功说的那么严重,实情与他转述的还是有些出入的。   原本的缘由是这样的。湖北境内施南府的乡民在被官府查到私自置换耕田以避赋税之后,不忿于官府要收回田地的处罚,联合了附近两个镇的几十户乡民死守在自家地头不肯离开,直叫嚣着让衙役们把土地还给他们。   衙役们领着上头的吩咐,自然也不肯轻易退让。更何况他们还有几分贪墨的心思在里头。两边行事的原则本就有冲突,百姓眼见着自己吃饭的土地都要被收回,更加怨愤。又被衙役们以闹事之名殴打,索性更加破罐破摔,又聚集起来一起在官府门口抗议。   施南的府官历来是个浑水摸鱼的怠惰之人,见事情压不住了,才开始慌乱起来。为逃脱责罚,连夜报给了上官。   可湖北巡抚吴铭理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事发时不仅没有选择及时安抚民情,反而当即便下令派出更多衙役镇压驱赶乡民。这令本来就慌乱的百姓更加害怕,索性破釜沉舟,拿出要与官府械斗的架势,在官衙门口摆起了龙门阵。   好事不出门,坏事川传千里。所以施南府的对峙事件传播的特别快,不过几日,湖北域内所有府县便差不多都传开了。百姓人心惶惶,都以为官府要把自家开出的新地收回去。   这蝴蝶效应一开启,不只是施南府,就连宜昌府和荆州府,也接连闹出了百姓与官府对峙的事端了。   想来这吴铭理是担心自己被秋后算账,所以折子上句句都往严重了写,以此来转移视线,顺便表现自己如何及时体察民情。   所以这封折子实际的意思,并非下头乡民已经举起了起义大旗,而是“似有聚众起义闹事之态”,以及“臣忧心他们怀有不臣谋逆之心”。当时梁九功跪的远,以他的视线,可不就只看到了“谋逆”和“起义”吗。   不过折子上原本这两句话跟梁九功传达的话,差别大的可不只一星半点。   虽然事情没有那么大,但胤礽看罢也是暗暗咬牙。亏得这吴铭理还曾是明珠门下的,做事竟如此没有章程。一点小事都办不成,竟闹得民怨沸腾以至于要聚众闹事。   且梁九功这个奴才也真是不知轻重,火有三分起势还要往十分里浇油!   但眼下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汗阿玛才是。   胤礽调整了下表情,将折子原样递了回去,“折子儿臣已经看过了,想来是吴铭理手段太过冒进,才使得百姓误以为汗阿玛政令严苛。”   还能怎么说呢,事情出了总得有个顶锅的才行啊。胤礽心中默默叹息,不好意思了明珠师傅,怪只怪你的门客太愚笨。   康熙犹不解气,将折子摔在炕桌上怒道:“朕的名声都叫下头的蠢奴才给毁了!”   他生气的原因原也不在百姓闹事,大清地径如此之广,天下州府如此之多,哪一年没有几回百姓闹事发生。   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湖北之地前年刚刚发生过水患,他一再施恩,不仅免赋税还给补贴,生怕百姓心生怨怼朝廷之意。可这糊涂东西不仅没有劝慰百姓使他们感沐皇恩,反而帮倒忙拖后腿,让百姓以为他昏庸无道。   胤礽张嘴还欲再劝,却听外头的奴才进来禀报:“回万岁,大阿哥并三阿哥、四阿哥,以及明珠、索额图和张英、熊赐履几位大人已在外面候着了。”   “传他们进来。”康熙阴沉着脸道。   几人前后进了昭仁殿,一齐请安之后,张英匆匆打量了胤礽一眼,先开口道:“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派人去查看具体情形如何才是。”来的路上他们几个已经商议过了,都觉得就算现在处罚吴铭理也对大局无益,还不如先稳住民意对局势有利。   他点后悔自己来的晚,不知道太子刚才出了什么主意没有。   除他之外,一干人等都未出声。明珠是不太好说什么,毕竟吴铭理曾经是他的门客。如果让皇上以为他对其有包庇之意就不太好了。   索额图知道事情不大后便打定主意,只要皇上不问他,他不说任何一句。他纯粹抱着一定要看明珠热闹的心态进来的。   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则是来学习经验的。现在这场面,明显也没有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   胤礽在他汗阿玛看不到的地方跟自己的老师交换了下眼神,以示他刚才可没有乱出主意。然后紧跟着上前附和道:“儿臣以为这事儿当派自家人去查看。大哥老成持重,四弟心细如发,他们二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反正他汗阿玛不可能叫他跑一趟,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老四估计也挺想表现自己的。   索额图不知他实际更像推荐四阿哥,见他先荐了大阿哥,脸色就暗了几分。   这事儿明显是只能皇上做决断,但是谁能跑此腿,也能算是谁的功劳。太子自己不能去也就罢了,怎么还拱手送给大阿哥?   他虽然面上与明珠已经“和好”,但对他扶持多年的大阿哥还是有些心结。这也是有点“舐犊”的意思在里头,即便再和太子疏远,他也不希望太子被大阿哥压下去。   索额图这种微妙的心态并未被人察觉,在座的几位心思还都在处理舆情风险的大事上,都等着听主子最后的意见,没人有时间去细查身边人都是什么表情。   而被点名的胤褆和胤禛两人,则明显都比刚才精神了几分,显然他们兄弟两个,对“跑腿”这份差事都很期待。   康熙微微点头。张英所言还是很合他心意的,他也不想只看过吴铭理的片面之词便对百姓重罚,还是要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再做决断。   他抬眼看向了背太子举荐的两个儿子,心中默默对比了一下站在眼前的胤褆和胤禛,想着谁更适合去查看施南府的情况。   两兄弟里,大阿哥性情憨直,做事难免冲动。四阿哥心思细密,明显更加公私分明,不会轻易被下头人贿赂,隐瞒实情。   康熙的视线在两兄弟身上转了一圈,斟酌了不一会儿,道:“胤禛,你便代朕跑这一次吧。若那帮奴才还有隐瞒,一定要及时报给朕知道。”   四阿哥听到自己被点名,眼神明显亮了一个度,“是,儿臣定不负汗阿玛所望!”虽然声调依旧没变,但在场几人都明显听出了他的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站他旁边的胤褆还被他吓了一跳。   谢过恩,四阿哥便直接退了出去。他还要回去收拾行李,此去湖北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得个好几日。他还得快点叫奴才们备着东西。   眼见他走的利索,胤褆盯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老四真是经不住事儿,一点小差事就高兴成这样。   不过想到明珠之前答应帮他捞的功劳,他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心情又好了几分。便又及时转过头来,听在场的几个老狐狸接着分析事情该如何处理。   胤褆扭过头来时,胤礽正在报他想到的处理办法。   以他的想法,自然还是安抚笼络为主,吴铭理派衙役镇压,已经算是打了百姓一巴掌了,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必须想好该怎么补给百姓一个甜枣。否则朝廷把黑脸都唱尽了,下头该又其他人想替朝廷唱红脸了。   胤礽的主意,明珠和张英明两个不同派别的人难得都比较赞同。但是对于甜枣怎么给,他们二人又发生了分歧。   张英想的是暂免湖北今年一年的全部田税。民以食为天,百姓仰仗土地维持生计,没有了土地再缴纳田税,简直与“官逼民反”并无差别。不过他原话说的更委婉些,没有直接把“官逼民反”几个字说出口。   可在场的人哪里有不懂的。康熙听完他的话,眼中的阴鸷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明珠见状,便立即开口辩驳,“免田税便是让百姓以为朝廷宽和,只要他们一闹事便可以退让,长此以往下去,百姓便更加得寸进尺。”   康熙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争论,一时并未说什么。只是私心里,他也觉得田税是不可能免的,正如明珠所言,这个口子不能轻易开。   “太子,你的意思呢?”康熙紧盯着胤礽道。   胤礽脑子本就转的不慢,刚才听着张师傅和明珠的争论不休,一个有点“荒谬”的想法就在他脑子里闪过了。不能免赋税,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了。   他开口道:“儿臣以为…”   不知为什么,一看他的表情,熊赐履瞬间升起了一股很微妙的预感。他直觉太子接下来的话,必会叫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第108章第108章   胤礽却完全没有体察到熊赐履的忧心,在众人的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之后,一本正经的说他想到的办法。   “汗阿玛,儿臣觉得此事还有其他转圜之法。”   “哦?”康熙撇过头看向他,“你有什么主意?”   “现下若要百姓交赋税,强征肯定是不能的。但是免除又损朝廷颜面,也不符合利益,假使行个转折之法过渡一下…”   他还未往下说,索额图便已经开始帮着搭台子,“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胤礽并未转头看他,仍直视康熙,一副恭谨神色,“儿臣想,百姓种田,总离不开趁手的农具,若是由官府打造一批质量上乘的,许诺百姓若他们按定例缴纳赋税,便将这些农具凭白赠与他们,想来百姓见有利可乘,也不会再与官府如此僵持下去。”   他的话音刚落,明珠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不妥。殿下这主意虽然对形势有利,但若是天下皆依此例,那官衙造铁所费银两,可比税银多上许多。”他也不想明着批驳太子,可太子这办法,明显不是长久之计。   张英几人都是处理贯庶务的老手了,听罢明珠所言,也迅速在心里算了笔账。如今铁价贵,寻常的木制犁车不过几十文,但是若换成铁制的,这价钱可要翻一倍不止。   此次闹事之地有三处,所涉农户总数不下百户。即便他们依律上缴田税,总额不过几十两而已。但是朝廷投入下去的成本,可比这个要贵多了。   账算完,张英也不禁跟着出言否定:“太子此法虽可解眼下之急,但长此以往,恐怕更助长刁民气焰。”他也不想附和明珠打击自己的学生,可无奈现实也要考虑不是。   朝廷一时收不回赋税还可以再想办法,但倒贴钱不止会使闹事的百姓以为这样沆瀣一气违抗律法会使官府退让,以后其他贪婪之辈有样学样,更会加重国库的负担。   胤礽没有急着反驳,侧过头来看向熊赐履,“师傅也是这么想吗?”   熊赐履本就担心他又出“奇招”,被点名后也不藏着掖着,上前直言道:“殿下一心为皇上分忧是好,可还是要三思而行才可啊。”   胤礽想跟自己的办法会被反对,但没想他的三个师傅都反对。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与师傅们争辩什么,只专心劝康熙道:“几位师傅所言儿臣自然知晓。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朝廷能既不损颜面,又完美解决此次事端。”   直白点说,此次闹事的百姓朝廷是不可能从重处罚的,一是为了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二是为了保证以后不会有其他人再借此闹事。   既然不能处罚,自然要另想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百姓重利,若是朝廷这个甜枣给的好,那么之后的赋税征收,便不会再如今年一般碰壁。   眼见他汗阿玛眼神中仍略带犹疑之状,胤礽也不再劝说,反而笑道:“说来也是儿子近日放纵,常叫下头的奴才四处打听新鲜玩意。昨日怀庆还报给儿子,戴梓那里又搞出了个叫蒸汽机的新玩意,说是可以使冶铁之量成倍增长。”   康熙侧目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审视之意毫无隐藏。奴才打听来的消息?真当他不知道几日之前这小子又叫人从景山运了点东西回毓庆宫吗?他不问便也罢了,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瞒的过去。   康熙明晃晃嗤笑的眼神太过迫人,胤礽即便知道他汗阿玛看出他在说谎,也不得不埋下心虚顶住压力,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儿子近来还打算借他的东西,搬回来请汗阿玛赏玩呢。也不知戴梓是不是会藏私不肯借给儿子。”   在最开始说有办法之前,胤礽早在算过了一下现在景山的冶铁产量,他相信这点农具对景山的工匠们并不会有太大问题。   而且在提出此法之前,他还尝试问系统能不能提供点效力更高的农具,给大清的生产力添砖加瓦一次。可遗憾的是系统再不像之前那么神通,暂时提供不了什么改革后的农具。   对此系统也有话要说:“那些太过新式的农具都需要电力,即使叫殿下做出来,他们也用不来啊。”   它都这么说了,胤礽的设想也只能作罢。   他再想表现自己了解庶务,也不能凭空对着些农具做出什么革新吧。到时候别说他汗阿玛,恐怕毓庆宫的奴才都不会信。堂堂太子,跟庄稼汉一样会鼓弄犁车?说出去怕是要吓掉别人的眼珠子。   “冶铁之数翻倍?”康熙明显比刚才更有兴趣。   “汗阿玛若是不信,只管叫戴梓过来一问便知。”胤礽笑道。只希望戴梓拆了装装了拆之后,没有把这点技术私吞。   而且他还想着,如果景山那里提高了产量,再把这些高炉逐渐铺向大清所有州府,那么以后别说用铁造农具,就是造房子也未可知呢。 第109章第109章   在四阿哥马不停蹄的赶赴施南府时,靖海侯施琅正带着赶至琉球的徐正源,做出兵东瀛之前的最后安排。   自与郑氏一战收回琉球之后,康熙因施琅收复琉球有功,便封他为靖海侯,带兵驻守琉球,以防琉球其他大逆不道之人再发兵变。   而且施琅驻守琉球,不只为防范琉球再有反叛之人,更兼顾着,防范离琉球不远的南越小国趁乱进犯大清。南越虽然国土小士卒少,但一向爱趁乱偷袭大清。   派兵去打吧,他们很快又投降,如此反复下来,总叫人觉得腻味又恶心。若不是康熙没有下旨,施琅还真想带兵把他们给团灭了。   康熙二十三后,驻守琉球的所有兵丁每年都在增加,算至康熙二十八年,所有编制的兵丁加起来,总有两万人马。   当然,此次出海至东瀛,这些人肯定是不能都带上的。不过为绝后患,施琅预备带上琉球总兵力一半左右的兵将出海。   按照现在的船只承载人数来说,这些士兵总分布在一百八十余艘船舰上。其中所用船只大约分为,总舰二十,每艘战舰配总兵一人,参将三人,分管掌舵与查看星象之职,其余火炮手,弓箭手各二十。   另备一百六十艘小船。这小船是仿着前明的连环船所造,用铁索横纵相连,分列在总舰左右,做护航之用。不过船上火炮弓箭等一应俱全,差别只在于数量多少而已。   徐正源默默听完施琅的布置,心道这样的安排过于声势浩大。除了琉球本来驻守的人手,姚大人还将一半以上的福建水师交给了他,这些人马算下来,总有八千左右。   福建水师虽说建制不如琉球齐全,但这些年经过姚大人豁出脸皮不断的向皇上伸手要钱再要钱,耗尽心血的锤炼再锤炼,也是养出了不弱于琉球水师的实力的。   更别说他们的船舰一定程度上比琉球这里还有好点。单拿船上的火炮来说,就比琉球总舰上的火炮口径大上好点圈。据说那可是京中的武器大师戴梓亲自督造的。   因此此次出海,按照人员配置后的船舰来说,福建水师自己的船就有一百五十艘。若再加上施琅将军安排的,整个舰队未免有些,太招眼了。   他并不担心因为动静过大东瀛的倭寇提前收到什么消息,只是怕施琅将军自作主张被皇上发现后,连累姚大人也被责罚。   可有大将军威名在上,此次他这只领着参将之名的副将,定然不可能是指挥之人。即便将军给姚大人面子,也不会容许他对自己的排兵布阵轻易置喙。   军营就是一个如此直接的地方,大将军既然总领之人,那注定了战场就只能是他自己的一言堂。   徐正源到底是军人,快言快语惯了,忧心的看了点番停在渡口旁,一眼看去连绵不断的舰队,想起来之前姚大人的交代,忍不住对着施琅温声相劝道:“将军,来之前姚总督命末将带了话,道皇上只命查探倭寇底细,咱们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皇上的旨意上说要他们带人先探查东瀛实力,到了姚大人那里,这旨意就变味成了皇上命施琅将军亲自带兵出海查看倭寇兵力。他原样传话,却不知为何到了施琅大将军这里,竟在无意中成了皇上命他们出兵剿灭倭寇一般。   施琅对他的劝解之言无动于衷。   他身高七尺往上,因为一直带兵,身上自带着一股杀伐之气。琉球这里常年湿热,他也因此被晒得面皮晕黑。不过面色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即便已经年过五十,他看起来仍然是精神矍铄。   徐正源以为搬出姚启圣后,施琅好歹会看面子收敛点气势。毕竟皇上也不打算真的让他们一次便打得东瀛无还手之力。   却不料施琅本就是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人,别说姚启圣的面子,就是康熙亲自下旨,但凡影响了他的作战计划,他也会只听三分,其他七分任它随风飘散。   所以他只是气定神闲的撩起眼皮斜了徐正源一眼,口中冷漠道:“有备无患。”   在施琅眼里,徐正源不过是个没打过点次仗的毛头小子,哪里懂什么海上用兵对战。所以对他的话,自然也当做无关紧要之言。   且这点年他也没少跟海上的流寇打交道,虽然看着虚,但手段阴狠不弱于一般兵丁。   他从未打过东瀛,还不知道交手后会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带少了人手输了气势也就罢了,要真被东瀛的倭寇追着打,岂不是大大丢了大清的脸面。   徐正源听他如此说,只能讲已经翻到口中的谏言给下了下去。继续忧心忡忡的看着海面。   这跟他预想中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只能说,施琅正在建功时,徐正源还在努力往上爬。将军和士兵的思维差异,确实比涨潮时海上的泛起浪花的差异,大的多。   施琅一句话说完,便再不管徐正源如何,迈步踏上了总舰的甲板。出兵之前,他还得检查船上的火炮是否能正常使用,兵丁们有无晕船的问题。 第110章第110章   戴梓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心里多少觉得有点纳闷。他从来都以为太子与自己交情甚笃,放下君臣之别不说,就冲着这几年太子瞒着皇上   一直将新式火炮图纸第一个传到他手里这点,他们君臣二人怎么着也该算个知己好友才对。   怎么如今太子还特意叫人传话来笑话他。该?该在哪里?戴梓一头雾水。虽然说从造火炮改为造犁车是有点跌份,但是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如此幸灾乐祸吧?   他身在其中不知缘由,底下人却十分清楚其中真正缘故。   他的副手便头一个调侃道:“您现在委屈也晚了。当时属下便劝您未经太子殿下许可,别动那东西,您偏不听。”他可每没忘了无论自己当时如何劝谏,大人都执意要装那零件的时候。   戴梓皱眉回忆了一会儿,犹自不信道,“你是说太子气我擅自拆动他送来的东西,所以借皇上的圣旨小惩大诫于我?”那这次皇上命他们做农具,难道是太子的戏弄之举?   皇上会由太子如此戏耍朝臣吗?   他想了几番自己与胤礽几回对坐交谈,都觉得太子殿下不该是如此气度,便摇头严肃道,“口谕是皇上叫传的,与太子殿下何干?殿下尽心辅佐皇上,与天下百姓同心同德。不许妄议殿下。”   副手见自己大人都到这会儿了还是不开窍,只能面带无奈,“您呢,可真是被人卖了还能帮人数钱。”说罢,他也不管自己大人如何反应,起身后自言自语说:“我还是通知工匠们赶紧开工吧,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咱们更吃罪不起。”   戴梓也不理副手如何揶揄,只一心想着皇上为何会下旨叫他们做农具。   他是闷头做事不假,但湖北百姓闹事他并非全然没有耳闻。此次安抚百姓的主意是谁出的,只用筛除之法便可以想见。   以朝中重臣素来行事的习惯,没有建议皇上直接重处闹事的百姓,都已经算是他们为民谋福祉了。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计策,除了太子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提出。   戴梓不由得心生感慨,或许律法过于严苛,但有太子如此一心为民的储君,又有皇上如此爱民如子的明君,想来不用多久,百姓们便不会再有凭白无辜被牵连的事端。   感慨完不久,他便又将心思放回到旨意上。现在其余想法都可以先放一放,如何尽善尽美的完成皇上吩咐的事情,才是他当前最应该想到的。   朝廷以盐铁为利时日不短,从没有费心把上好的铁拿去做农具的时候。   若不是景山这里有了高炉,再加上太子殿下送来的温度控制用具,恐怕以之前的冶铁产量,皇上宁可免田税,也不会同意补农具。   戴梓细想起自己从前见过的木制农具,木柄宜受潮,开垦的犁头又不锋利,很耗费人力。皇上叮嘱他们用心,不就是想做出一批省时省力的好东西来补偿百姓吗?   考虑到寻常百姓的力气,这农具既要精实又要轻巧,每件的重量都要恰好又不耗费力气,又能在犁地时轻易把积压的土壤开垦出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琢磨的。   戴梓向来是个专注做事之人,不论做什么,他都习惯在动手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所以在副手通知所有人改变努力方向,他还是召集了所有人,先强调了一下做农具的重点。   工匠们初听消息,甚至比戴梓还要遗憾。毕竟这两年都是大伙合力一起揣摩做各种火器,逐一调整各种细节。不说别的,大伙对短柄火铳   的感情就不比戴大人少。这突然通知不让做了,还真挺舍不得的。   戴梓见工匠们皆面露不舍,想用心做事的心情便突然降了几分。谁还能比他这主事之人更舍不得放弃火铳呢?   副手见状好笑,站出来劝道:“大人和诸位都不必如此,皇上只是叫咱们先做农具,又没说以后不能再做火铳。做好了这批农具,说不得皇上和太子殿下一高兴,又送了新的图纸来呢?”   副手说完,还沉浸在不舍之中的工匠皆是一脸懵。对啊,咱们大伙伤心什么?办好了现在的差事,很快就能继续做火铳火炮啊。   大家伙儿很快重振士气,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起自己对犁车和耦车应该在原有的基础上如何改革的看法来。   康熙下旨命令戴梓做农具时,自然也不忘叫人去通知四阿哥,把此次对施南突发事件的处理结果公布于百姓,除了口头传达之外,他还命湖北巡抚派人写在告示上,以及复印在读书人人人皆知的报纸上。   朝廷的好政策,就是该及时叫天下人知道。   四阿哥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他还见过他家太子二哥想办什么事儿有办不成的时候。再次在心底感慨过二哥的能力之后,胤禛便着力命人紧盯着湖北巡抚的动静,堤防他阳奉阴违,不好好按照他汗阿玛的吩咐办事。 第111章第111章   康熙二十八年,过了正月开朝之后,有几件大事值得在这里多说几句。   头一件是上一年朝廷出了农具换田税的奇招之后,湖北湖南两省的百姓虽然依旧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却都照着规矩补齐了田税。新田旧田合到一起,最后的补交的银子数量算下来,竟比景山那里半年的支出还要多出一点。   朝政的收支勉强平衡住,倒是叫户部正副两个尚书少发了许多愁。至于景山出品的农具质量到底如何,能不能一举俘获百姓的心。就只能来日方长拭目以待了。   第二件事,是论功行赏的大好事。   大阿哥胤褆,因近几年整防军务有功,被康熙亲笔谕旨,封了直郡王。不仅封王,同时还在宫外赐下府邸,许他成婚后自由出入宫廷。   照规矩来说,阿哥们没有成亲是不能出宫建府的,但康熙偏爱他比其他阿哥多一点,所以宫外的府邸是特下恩旨建的,只等娶了福晋,胤褆便可直接迁居出宫了。   不过从这封号上来看,众臣皆知,皇上还是挺了解大阿哥的。   另一个受封赏的是四阿哥胤禛。但是这赏法比大阿哥稍微差了一点。   照例来说,胤禛因为去年年末的功劳,本可以直接封为贝勒。但因他三哥在朝堂上至今毫无建树,直接略过不封难免叫百官议论纷纷,所以胤禛的功劳就得先压一压,只等他汗阿玛回头想起来能在三阿哥身上安的什么名头的功劳时一起封。   虽然没有身份上的擢升,但是银钱上康熙可是毫无吝啬,赏金和其他玩器,流水般的送进了阿哥所里四阿哥的院子。知道儿子释爱玉石,瓷器,还特地选了不少珍品送。   四阿哥身为皇子,金银什么的在他眼里不过玩物而已。所以对这些旁人看了觉得眼红的封赏,他不仅不太满意,反而觉得有些委屈。   论起做事,他那鲁莽的大哥说不定还没他做的多呢,却先于他被封爵位,真叫人憋闷。   但他毕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知晓做个听话懂得感恩的好儿子远比要封赏更叫他汗阿玛看重。所以虽然他不是特别满意,但目前只能摆出叩谢圣恩的态度。   私底下,他没少为他三哥到底能在哪方面做点贡献而费尽脑筋。   这两件大事中,自然以大阿哥被封王而最被人瞩目。   作为康熙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又是兄弟们中除太子之外第一个获封爵位的阿哥,胤褆在整个朝堂上一时风头无两。   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想找个人显摆显摆。   其他兄弟们大都要读书,没有入朝参政,或许也不能明白这个爵位的分量,显摆起来还得多加说明,实在过于劳心劳力。而且炫耀的太过又显得他不懂兄友弟恭,胤褆便没有摆到兄弟们跟前去。   不得不说,能想到这一重,他也没算辜负了明珠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的提醒加教导。   所有兄弟中,只有太子与大阿哥年纪相当,又绝不会因为实力不匹配而理解不来康熙的偏爱。所以近来胤礽的耳朵,可真是没少受他大哥的荼毒。   而解救胤礽幸免于此难的,是二月初二那天,发生的另一件大事。   二月二,龙抬头,非比寻常的好日子。   皇家的规矩,由最尊贵之人在其宫室的最东面,奉上太阳糕祭祀天地,以求日月庇佑大清一直保有现在朗朗乾坤之意。宫中皇太后尚在,自然由她领着一众儿孙进行祀礼。   所有的阿哥都到了,包括刚刚学会走路的十三,十四阿哥。不过这二人到底年幼,行李时还是他们二人的教养嬷嬷代替的。   规矩繁杂,这礼行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例程过半时,乾清宫的首领太监梁九功,听了小徒弟的几句耳语之后,却不复刚才的平静从容,反而一脸火烧眉毛的样子,急的要上前去将自己刚听到的消息奏报给皇上。   康熙陪着皇太后俸香,自然没有顾及奴才的道理。倒是站在最末尾的九阿哥,余光瞥见梁公公的表情,便知道朝政上肯定又有大事发生。   他正是跳脱活泼的年纪,自然耐不住好奇心。在“遵守规矩老老实实跟着行礼”和“不守规矩打探消息被发现一定会被教训”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九阿哥胤禟为保不被发现,又小心翼翼地悄悄探头看了看前面   见他汗阿玛以及其他哥哥们都正全神贯注行礼,他便大胆的稍微挪了几步凑倒梁九功跟前儿问道,“谙达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心神不定的。” 第112章第112章   胤礽也顾不得一会儿被他汗阿玛怎么教育了,急的追着问道:“徐正源说施琅把东瀛打下来了,此话当真?”   梁九功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徐参将急着要见万岁,只叫人传了这么一句…”   康熙此刻也没心思计较太子在他跟前失礼,只吩咐道:“起驾乾清宫。”   大阿哥还没走远。   他刚才没听清楚,仿佛只在耳朵里过了“东瀛”两个字。一听东瀛,便觉得此事与他惦记已久的功劳绝对有关系。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拽上了同样未走远的四阿哥,“老四,汗阿玛好像遇到急事了,咱们兄弟一块去帮着给汗阿玛参详参详。”也就是他仗着宠爱敢如此逾距。其他几个小的也要过来,还被他瞪了一眼,“回去温习功课,仔细汗阿玛查你们的书。”   九阿哥不服气要来理论,半道儿被八阿哥给温声劝下,“九弟,大哥说的对,咱们回去读书要紧。”现在表现算什么表现日后汗阿玛许他们入朝议政后好好表现,那才是真的表现。   四阿哥推脱不得,又不欲与他争辩,被拽着一路悄悄跟上了御驾。   兄弟两个一路跟着,康熙与胤礽自然知道。不过他们两人谁都没心思管胤褆与胤禛。   到了乾清宫,看起来便是一路风餐露宿、稍显落魄的徐正源正单膝跪在乾清宫门口,一见康熙就扬声道:“奴才徐振源,给皇上请安!”   “闲话一概免了”康熙并未叫他起来,稳稳的下了御撵,紧盯着他沉声道:“你说施琅领兵打下了东瀛?”   说起功劳,徐正源精神一振,声音中气足了一些,“是。奴才跟随靖海侯一起,率领琉球与福建水师,拿下了东瀛与大清毗邻的西北大半疆域。东瀛正派人与施琅将军和谈,将军不好擅自做主,所以派了奴才回来向皇上请旨,是和谈还是继续进攻,还请皇上示下。”   听到确切消息,康熙面色一凛,一字一顿道:“朕记得,着人传旨给姚启圣时,可未叫你们攻打东瀛。”尽管知道此刻还不是计较奴才犯错的时候,他依然忍不住一肚子火气。   天子之令,一字千金。京中的奴才都没有敢擅自不尊旨意的,戍守与边防线上的却如此大胆,敢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这徐正源也就罢了,姚启圣与施琅为官几十载,难道不知道抗旨不遵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是”徐正源面色一白,“皇上传旨给奴才们,叫咱们巡视东瀛探查倭寇底细。”   “那你们如何敢抗旨不遵!”康熙厉声道,“姚启圣如今可是越发大胆了,朕已经明知示下,他竟也敢阳奉阴违!实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徐正源被他上位者的气势镇住,吓得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恍然间,他觉得自己此番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行径多半与送死差不多。直至此刻才觉出后悔,只怪自己当时不该尽听靖海侯之令   他知道如今要是找不好说辞圆不过去,自己的脑袋差不多也要分家。   但他到底是经过战场腥风血虚的,倒也没有虚到不敢继续说话。他压住了狂乱的心跳,顶着天子之怒的余威道:“实非姚大人之错,靖海侯带着奴才与两万水师赶至东瀛时,确实只想如皇上旨意所言,只探查底细便回。”   这解释更显得一切行径皆是故意,康熙听罢后连一分都没有轻信。他的眼神愈加凌厉,“当时还念着朕的吩咐,如今拿着这样的功劳来复命,可是还盼着朕会念在你们辛苦的份上,撇过你们抗旨不遵之罪是吗?”   “奴才不敢”徐振源急忙放下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底气,双膝跪地后脑袋狠狠磕在乾清宫殿前的地砖上,压抑着委屈回道:“姚大人令奴才带着八千福建水师,跟着靖海侯一起出海探查倭寇驻扎之地。临行前大人几番叮嘱奴才,一切以靖海侯之令为准。奴才一届小小参将,哪里敢忤逆姚大人与靖海侯的命令。”   还真不是徐正源故意推卸责任,当初他也劝过施琅带的人马过多似有不妥的,可是施琅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给忽略了。   胤礽眼看不好,心知若是再不劝一下,这有功之臣现在就能被他汗阿玛以抗旨的名义就地正法。他急忙上前道:“汗阿玛保重龙体,切勿因此动怒。战场情形上瞬息万变,想必是遇到了倭寇顽愚抵抗,靖海侯才令手下人强攻东瀛以绝后患。对靖海侯具体如何论罪,还是听完徐参将解释再处罚不迟。”   康熙也明白事已至此,绝不是一个小小参将能左右的,面上不虞之色稍减,瞥了一眼胤礽后道,“太子所言有理。你说,施琅究竟是为何,敢直接下令攻打东瀛?”   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徐正源心里的惶恐略有平复。   但是听到主子这么问,他便又将脑袋往地上砸的更实了一些,以此来掩饰自己知道实情的窘迫,“一靠近东瀛,靖海侯便令奴才带人登陆查探。待奴才率领将士们查清禀明了东瀛的情形后,靖海侯说…”   “施琅说什么?”康熙追问道。 第113章第113章   康熙沉吟片刻,道:“你先回驿馆歇息,朕斟酌之后你再动身。”   银矿没有找到,但是这一万多人的免费劳动力,已经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而且施琅抗旨私自打东瀛,他还得预备着如何堵言官的口。   徐正源急道:“皇上,前线情形瞬息万变,若再耽误些时日…”靖海侯还等着他带着旨意回去,海上行军一个月,许多将士的身体大受损耗,他担心若再耽误下去,这些将士们的身体会间接延误了战机。   “大胆,汗阿玛面色岂容你放肆!”胤褆忍不住怒道。他的功劳莫名被抢,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奴才就忍不住火大。   “朕知道”康熙瞥了一眼胤褆,把他看的低下头去才沉声道:“东瀛那里不会差这三日两日,是打是和事关国体,容朕再想想。”   徐正源默了片刻,咬牙道:“是,奴才告退。”说罢便利落的起身,大步走向了宫门。   他走了半晌,胤礽才收回盯着他背影的视线,转而问道:“汗阿玛以为现在不是施琅继续攻打东瀛其他疆域之时?”   康熙却不答此问,反而对着他道:“朕记得,你之前画过与大清相邻之国的舆图?”   胤礽面色一僵,刚才还说东瀛,汗阿玛为何突然急转到这里。但君父面前他也不好隐瞒,便略带羞赫道:“是,之前汗阿玛罚儿臣将南怀仁所教的都写出来,这舆图正是其中一物。”   “去将图找出来”康熙抬脚踏入昭仁殿,“梁九功,传张英他们入宫。”   “嗻,奴才即刻去办。”   梁九功脚下生风一般小跑着去传旨,胤礽却站着恍恍惚惚的回忆着,他当时的作业里面到底有没有这样东西。若是有,按理也该在他汗阿玛手里才对。   若是没有,如今时隔依旧,难道他还要再画一遍?   但眼下也不是干站着的时候,胤礽对着康熙的背影道:“儿子先回毓庆宫找东西,先行告退。”   他走了,胤褆和胤禛倒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而此时,北纬四十度的东瀛海域线上,原本停驻在的大清舰队,正缓缓向南行驶。   之所以没有等到命令就继续向南,是因为他们刚刚从像是官员并且会一点京中方言的东瀛人那里知道,他们本土的银矿,并不在他们已攻下的这个洲,而是在距离这里三百公里之外的山阴县。   得知此消息后,施琅分派好看守俘虏的士卒后,便立刻下令舰队继续向南。   开船之后,他站在主舰船头用大清罕见的“千里眼”四处观望。海上风浪变化瞬息便至,若是查看不及时,舰队很有可能就误在风浪里了。   而他的副将躬身立在一旁,面色上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施琅余光瞥到他的脸色,勾起唇角嗤笑道:“如此吞吞吐吐小女儿状,哪里像个行军打仗之人。万事直言便是。”   “是”副将黝黑的面色上闪过忧虑,顿了片刻才道:“将军,咱们还未等到皇上的旨意便私自向南,恐怕时候皇上责问起来,将军难免背上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虽然他们将军现在身上的罪名也不小,但是能减少一个还是要尽力减少。   施琅收回“千里眼”,若无其事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岁一定能体会我的苦心。”派徐正源回京,一时为了让其将现在的军机转呈圣上,二就是为了防止他再啰嗦劝诫,说什么没有皇上之令最好不好擅动。 第114章第114章   张英好歹还能把持的住,不使自己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嘲讽之色。胤礽的另一位老师王掞,相对而言就比较耿直了。   他直接便对索额图阴阳怪气道:“索相之言真令我等茅塞顿开啊。”   明珠险些没憋住笑,王掞向来看不惯索额图,厌恶他钻营结党带坏太子,如今可是找到时机怼人了。   “你!”索额图气的脸色铁青,但瞥了一眼胤礽,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便又默默的把闷气给憋在了肚子里。   康熙无暇理会索额图到底是顺风倒,还是要帮着太子打压大哥,眼下施琅那里箭已撘弓,实在耽误不得。他沉吟不到半刻便道:“既如此,朕便下旨让徐正源即刻动身。”   不过还有一件事,殿内大臣们还没来得及参详意见,施琅若真找到东瀛的银矿,开采和运回大清又该派遣何人负责?且即便找打银矿,为防止东瀛倭寇被逼急了反戈一击,那里肯定也要派遣官员长期驻守的。   这究竟该派谁过去,也是一件需要衡量的大事啊。   “皇上圣明!”众人齐齐恭维道。   但各自分开之后,谁又在为各自的利益如何谋划,就只有他们各自知晓了。   这场事关日后大清几十年财政大事的小型会议结束没多久,徐正源便带着康熙亲笔写下的谕旨又动身离京,乘船回到东瀛向施琅复命。   不过他到达东瀛时,原本应该在原处等他消息的靖海侯施琅将军,现在已经背着他快接近本州岛了。   想必再过不久,徐正源就只能愕然面对着被施琅下令留在原处看守的一众将士,一起长吁短叹了。   而在徐正源出京后不久,从福建报上来的另一件折子,倒叫康熙看后沉默良久。折子的字迹潦草仓促,想来是事发突然,所以写的时候难免慌乱。   折子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报的事情却能叫两广之地甚至岭南地区都跟着震动。   福建总督姚启圣,卒了。   姚启圣已近花甲之年,这个时候像他这样的老迈之人,能到花甲之龄已经算是长寿。换到平常的人家里,则可以算是喜桑。但消息报的突然,康熙看过折子,心下难免生出伤感之情。   一个怪老头在本职工作上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即便他在世时一心只有增建福建水师,只知道向朝廷伸手要钱和换着法的耍赖要钱,现在他死了,康熙心里早忘了他百般错处,一心只记得他的好处了。   以往他抗旨不尊的悖逆,此刻也都成了另一种沥胆披肝。   将折子轻掷在案桌上,康熙略带伤感道:“传旨,朕念福建总督姚启圣为官清廉,特赐丧葬银子五千两,厚葬。”   京中有品级的官员的丧葬,一般都会有礼部过问一下。姚启圣虽然是封疆大吏,但福建到底与京城相距甚远,所以葬礼的规格自然与京中官员不同。因怕底下人轻待了他,康熙这才特别降下恩旨,除了循例该给的银钱,又另补贴了丧葬银子。   胤礽对此也颇有感慨,福建没了姚启圣撑摊子,刚刚编制齐全的水师,不知道还能否继续兴盛下去?   系统对此倒比他看的远,“殿下别忧心了,如果施琅成功拿下整个东瀛,别说福建,您就是请旨上荐您的父亲在所有沿海省都兴建水师,恐怕他也会同意。”   毕竟是源源不断的银钱,还有其他种种可以想可见的大好处。   胤礽细品了一下这句话,一时竟觉得无法反驳。他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说,倘若施琅真的成功,孤要不要再向汗阿玛献策,在朝中官员中提拔一人效仿当时郑和下西洋之举,往欧洲或是更远之地看看?”   “殿下所想甚好”系统对他这个想法很难不赞同,“越是强大的国家越要秉持开放的态度,才能换来日后更上一层楼的强大!”   “是吗?”胤礽负手道,“那孤该如何才能说服汗阿玛呢?”   “殿下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系统附和道。同时它也在想,若是能说服殿下派人去跟印第安人交个手,说不定还能帮大清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关于太子殿下怎么说服康熙同意派人前往欧洲进行友好交流之事先暂且不提,先有另一件大事值得在这里着重说一下。   康熙二十七年年末,朝廷答应补贴的湖北施南府百姓的农具,终于在过年之后被景山的工匠们给全部做出来,并且已经由官府发放给百姓们了。 第115章第115章   抗拒归抗拒,但是皇上亲自下订单,戴梓肯定是不敢不接的。只是做够这次订单之后,他更想上书请旨,请皇上允准景山的钢厂可以在其他地方扩建。   这并非是他携功换赏,而是因为现在的钢厂,实在有诸多限制,已经到了不得不迁居改进的时候了。   景山是皇家园林,除了春日行猎,历来最注重的与飞禽鸟兽和谐共处,休养生息。所以但是就它规划出的地域面积来说,这里并不是很广。尤其又要顾忌许多走兽,但凡动土也怕坏了风水。   因此在最初增设高炉之时,工匠们选择垒造的范围就比较聚集。   因为面积有限,有时工匠刚练出一炉钢,这炉子再想继续用,单等着散热都要等好长时间。这般费时的原因也很简单,除了这个炉子之外,与它相邻的炉子都在燃烧中。   且除了时间成本,人力开支也是一大项。戴梓看过账本,尽管有了控温技术之后,朝廷的冶铁成本降低,但是这里距离铁矿产地十分遥远,运输成本上来说,实在也是笔不小的数额。   有了想搬迁的心思,近来除了看顾工匠们做工具,戴梓其余的心思便都全用在查看舆图上了。   但具体要搬到哪里去,他还想跟太子殿下商量之后再决定。他直觉只有殿下才知道搬到哪里最合适。   将农具之事分派好之后,戴梓立刻写了请安折子,打着向康熙述职外加请安的借口,请旨入宫觐见。   折子隔日才送到。   康熙看后颇觉惊奇,这戴梓一门心思全在摆弄火器上,非有宣召,一般还真舍不得离开景山。事出反常必有妖,戴梓又要作妖。此事九成的概率又跟太子有关。   虽如此,他到底还是特意找了胤礽一起来看折子,还对着儿子调侃戴梓:“想必是有火烧眉毛的大事,才叫他舍得离了朕那块风水宝地。”说话时,还不忘细看儿子的表情。   胤礽同样有些纳闷,难道这戴梓是来抗议的?他出主意的时候可没想到景山做的农具能在百姓中那么受欢迎,景山订单增加的事情,可不能怪到他头上。   胤礽自以为他对戴梓并不算戏弄,且他们二人合作,无意中就办成了一件于民有利之事,所以答复的并不算小心翼翼:“汗阿玛说笑了。想必他真的有急事求见,才会写了折子想面见汗阿玛。”   康熙扫了他一眼,“近来你可有与他私下说过什么?”   胤礽恰巧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被这一问点中了心思,不免也开始有些心虚。可是近来两人确实并无交际,他这里忙着给兄弟们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课程,还因为施琅拿下东瀛,在被系统逼迫着学习东瀛的语言,哪里有工夫再去戏弄戴梓。   他轻咳了声,道,“汗阿玛知道儿子的,儿子最近一心都在政事上,实在顾不得上景山那里。”   “最好如此”康熙道,“你若是再与他说起火器之事,朕就罚他这辈子都不许做火炮。”他可是至今都没忘儿子在太和殿前当着洋人的面放的那一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这宝贝太子却总是上赶着找危墙,实在令人心惊。   “是,谨遵汗阿玛吩咐。”胤礽悄悄松了口气。   “既如此,朕许他后日入宫便是。”康熙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收回,提笔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可”字。这个字代表他默许了戴梓可以进宫。   后日按照惯例休朝。戴梓安排好手中所有事物后,掐着康熙以往惯例下朝的时间入了宫。   向康熙请安过后,他便直言不讳说想与太子请教问题。   康熙可不想这个武器狂人跟太子私下再讨教什么,便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子来。”   而在接到梁九功口谕之前,胤礽不知为何,一大早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他还与系统讨论说:“莫非是施琅那里有什么变故?”   系统只以为他在位逃避学习东瀛语言找借口,老神在在的调侃道:“殿下想多了,靖海侯一定能顺利找到银矿。眼下您还是背好五十音图要紧,其他的莫想了。”   胤礽自己摸着脉确定了一下身体确实没问题之后,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 第116章第116章   康熙二十八年四月,在戴梓动身前往河南境内经营新的钢铁厂,而太子忙着送别他并附赠所有自己已经画出的火炮图纸时,施琅再次着人传信入京城。   信上说他已经找到银矿,正在派人继续挖掘。另外,他又俘虏了几万东瀛奴隶,这些人都暂时被留在银矿里头做劳力。   随信而来的,还有几大箱已经开采冶炼过后的大块纯银锭。   康熙翻阅过书信,又大致看过银子的成色之后,大喜过望,甚至在早朝时几次对着文武百官大赞施琅,几次强调要重重嘉尚他的功劳,全然忘了自己在初听施琅私自决定打下东瀛时有多愤怒。   除了夸赞施琅,他还当即下旨,把徐正源从参将提升到了为福建副督统的位置上。   文武百官比起他的激动,皆淡定的多。不过有其中几位已经开始细想,这银子运回大清后究竟要做些什么。户部的正副两位尚书则几乎同时在心里感慨,这下可不用再愁靳辅再伸手向朝廷要银子了。   不过现在比起银子,如何应付东瀛派人来和谈,可要重要的多。   康熙衡量再三之后,最终决定派他的哥哥抚远大将军福全出海,带回那一万多俘虏,送到靳辅那里修筑大坝。   与此同时,胤礽作为朝中唯一个会东瀛语言的皇子,代表他的汗阿玛,出席了与东瀛展开的和谈会。至于为什么这次康熙没有疑惑他的乖儿子为什么突然会东瀛话?   那完全是因为,顾不上   因为随着东瀛和谈使者一道入京的,是络绎不绝如流水般的,一筐筐的银子。朝廷六部皆为着一船船的银子忙得四脚朝天。户部忙着要等级,刑部忙着审讯要抢白银之人,兵部忙着打申请要钱,礼部忙着打申请要钱。至于工部,忙着打申请要钱。   一个个尚书大人好似多年没有吃过饱饭的乞丐似的,恨不得端着碗到康熙跟前说,皇上您看咱们一眼,可怜可怜咱们,给点钱吧。   与六部尚书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亲眼看着这批银子被卸下船的,那东瀛使者。他的表情狰狞到几乎压抑不住。   和谈在京中驿馆内进行。至于为什么不在宫中?用胤礽的话来说,怕脏了紫禁城的地砖。   谈判开始的也十分顺利,因为胤礽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东瀛使者谈什么,他只说了一句,银矿归大清,劳动力也不会归还,后续大清还会派兵驻扎在银矿附近,若是不答应,他的汗阿玛会命令继续打下去。   来和谈的使者气的要把桌子捶拦,若没人拦着,他一定会上前掐着胤礽的脖子质问凭什么。   不过想到了临行之前天皇的交代,他到底强逼着自己压下了怒火。   胤礽早看出他的愤怒,还故意火上浇油道:“汗阿玛宽容,若是有其他条件,你只管提就是。”你只管提,反正我就当没听到,也不会同意。   使者瞪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用东瀛语言说道:“天皇陛下有交代,所有条件我们都答应,只求不要贵国不要再打下去了。”   再打下去,他们陛下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胤礽勾起唇角邪笑道,“好说,好说。”   好遗憾,汗阿玛顾忌声誉,不会下令让施琅直接屠了东瀛。   和谈结束,使者那苦涩的表情,像是刚从黄连炖煮了好久的药汤里直接捞出来的。他们未在京城待几日,便匆匆签署了国书回去了。   临行前胤礽特意请旨去送,到城门口时他还亲切地拉着使者的手与他附耳道:“莫想着报复,再过一百年你也打不过我们。”   使者诧异地看着他阴沉沉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亲眼看着使者仓皇离京之后,胤礽也在心中想到,该建议谁去东瀛那里守着呢?   与他同时想到这个问题的,还有老狐狸明珠。不过他不只是想到了,他还在想到的同时,找到了大阿哥问及他是否有去东瀛的想法。   “您怎么会想到让我去?”大阿哥对此颇为惊讶。   作为皇子,即使知道自己竞争力有点不足,但他对那个位子不可能没有想法。明珠作为他的师傅,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他打算,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想着把他支出京去。   荒唐,太荒唐了!   这一离京,距离那个位子就太远了。   明珠知道他不愿意,也不着急劝他,而是恳切道:“阿哥不必如此,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我可有不为阿哥着想之时。我的好阿哥,听奴才一句劝,东瀛虽然贫瘠,但是山高皇帝远,您到了那里,肯定要比在京城自在多了。”   胤褆这话颇为不屑,若只为自在,他只要不想大位一样能过的自在,何必远去那东瀛之地。当初京骑回屯那么大的功劳,他为着能在京城尽孝于汗阿玛跟前、不使父子之情单薄,都没抢,如今怎么会听人红口白牙两句话就轻易放弃。   即便已经知道依照大阿哥的不会轻易被说服,明珠还是忍不住叹息。要一个有实力的皇子放弃力争上游,可真不亚于从一头饥饿的老虎嘴里硬夺食。   但为着纳兰一组未来的安稳日子,他必须得去夺一夺。又提了口气,他眼含凄楚道:“阿哥,奴才是从小看着您长大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在奴才心里,跟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一贯没什么差别。奴才对您除了忠心,也有对自家子侄一般的孺慕之情。”   这句话倒使得胤褆有些触动,他低下了本来高昂的头,忍不住瞥了一眼明珠。   明珠见他并非心硬如铁,也知道这一招可行,便接着说道:“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心里头虽然对您跟太子爷是一般的看重,但是大位传于谁,皇上心里早有定夺。”为表恭敬,他朝着东边行了个拱手礼,“皇上垂爱天下,但依照您对他的了解,可觉得他能为谁轻易改了主意。”   胤褆眼珠子跟着他行礼的方向转了转,把这几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次,又硬着脾气道:“汗阿玛一诺千金不假,但事在人为。还没有试你就要爷放弃,实在可笑!”   “是,奴才知道阿哥不服”明珠做出完全为他设身处地的模样,苦口婆心道:“可您与太子殿下毕竟是亲生兄弟,且阿哥细想,如今论起朝堂上的功劳,除了您还有谁能与太子争一争的?”   不说胤褆还好,说起他来,胤褆火气顿起,“那是汗阿玛偏心,若非他一心向着老二,凭爷在军中的地位,怎么也不会低过他去。”   先前力荐戴梓,后又与老毛子对峙,现在又直接代表汗阿玛与东瀛和谈。朝中几次大事,事事都是老二占了大头。他本就风光,如今更是无人可与之匹敌。即便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关系尚算融洽,胤褆还是忍不住磨牙。   老二真是叫人生气。   见他死活不开窍,明珠只得收敛起愁苦之色,严肃道:“阿哥慎言。”   “哼!”胤褆犹自不服气。   明珠整肃了下表情,委婉道:“若是索额图依旧仗着太子的势嚣张跋扈,奴才怎么也能想到办法把他的错处冤到太子头上去。若是太子殿下还像有时那样目中无人,奴才也能想到招叫他名声尽失。可如今他远了索额图,又十分爱惜羽毛,对上对下皆找不错一点错处。奴才与您推心置腹的说,要把这样一个太子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难呢!”   胤褆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明珠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如今朝臣们满口夸赞的是太子,所有兄弟们汗阿玛最悉心培养的,也是太子。叫汗阿玛千万个满意的,除了太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咱们是给自己立了个大敌啊!”明珠越说越是唏嘘。如今除了唏嘘,他还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早早的被拉上了太子这条船。   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说服大阿哥自愿前往东瀛。   他的想法很直接,既然已经选择了太子这条船,肯定要力保太子。如何在不舍弃大阿哥的情况下保太子?说服大阿哥自愿放弃,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毕竟,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胤褆闷头想了一阵,方才咬着牙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且除了我,其他几个未尝没有相同的想法,到时我们兄弟联手…”   “我的好阿哥”明珠苦笑道,“三阿哥和四阿哥从小便依赖太子,四阿哥如今的地位,更是太子一手拉拔起来的。除了他们二位,其余诸皇子都还年幼,待到他们能自己做主与阿哥结盟时,太子或许早就继承大统了!”   “住口”胤褆怒瞪着他厉声道,“你竟敢咒汗阿玛。”   “奴才失言”明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还请王爷责罚。”   胤褆直直地站着,俯视他半匍匐在地的老迈身体,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掺杂了白发的鞭子看了一阵后,才轻声道:“起来吧,今日这话,爷就当没听到过,你也…别再说了。”   明珠深吸了口气,硬着最后一份心肠直起上半身,语带沧桑的盯着胤褆道:“奴才一心为阿哥着想,所以哪怕今日就丢了脑袋,这最后一句话也不得不说。”   胤褆未接他这话,抬脚便想往外走。   明珠最后挣扎道,“阿哥就听奴才的吧,东瀛天高皇帝远,又有数不尽的白银,皇上也会派绿营过去守着。阿哥若是还对那个位子有心,何不假借替皇上看守银矿之名远走高飞,在那里经营一番天地出来,也好在成势之后与太子对抗。”   他这话简直像是明着告诉胤褆,你若手里要兵有兵,要银子有银子,即使不能在京城里拉下太子来,将来也能起兵造了他的反。   胤褆向外走的脚步一顿,回身再看明珠时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阿哥三思!”明珠丝毫不惧,紧盯着他嘱咐道。 第117章第117章   胤褆眼神中寒光凛然,他怒瞪了明珠好大一会儿,才用一种僵硬又带着厌弃的语气说;“爷倒不知道,索相究竟为何如此执着劝爷去东瀛?但不劳您操心,爷自会好好考虑。”   说罢,他便大步出了书房。   明珠仍旧跪着,盯着他的背影远去后,眼神复杂难辨。今日的隔阂已经生出,再想挽回他在大阿哥心中的地位,怕是难如登天。   别看皇子们平日里一个个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但若是真碰到他们的逆鳞,这棋子可不是说扔就扔的吗?   回到宫中的胤褆仍觉得心口憋着好大一团怒火,连摔带扔的在自己的寝殿好一通发泄,也未能把这火气消下去半分。他索性对外怒吼道:“去,给爷拿些好酒来。爷今日高兴,要痛饮三百杯!”   伺候他的哈哈珠子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不敢踏进书房内,只敢半个身子探进来回道:“爷,您明天还要上朝呢,喝多了皇上要怪罪的…”   他的建议没起到半分作用,只换了胤褆咬牙切齿的一个“滚”字。   哈哈主子知道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没敢再耽搁,小跑着去了惠妃宫里,指着能请出她来压制一下自己主子的脾气。   康熙这里尚不清楚大阿哥的动静,胤褆在打砸自己书房的时候,他正与明珠口中那个“谁也越不过去”的儿子讨论,东瀛的银矿到底该派谁去看着。   此时没有了外臣,父子两个说外也没了拘束。   不过胤礽自己都没有想好应该叫谁过去,所以提的时候就格外含蓄,“若是宗室里有汗阿玛觉得可以倚重之人,便下旨派过去吧。那里毕竟特殊些,不好叫外人插手的。”   这里的外人不特指满臣还是汉臣,毕竟对于爱新觉罗氏来说,他们都是外人。甚至再严苛一点,不是正经至亲的话,即便是爱新觉罗氏,也得算是外人。   康熙也是如此想,便点头道,“这事儿与旁的又不同,咱们家的孩子也值得这么好的差事。”   毕竟真金白银,换了谁也不可能不动心。哪怕只贪墨了一点,日久天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汗阿玛可有人选?”胤礽问道。他心里方才拟了几个人选,但不敢轻易先提。毕竟选了谁去,现在看着都像是要把人排挤出朝廷核心位置。   文武百官不能宣之于口的潜规则,离中心越近,越得器重。反之,即使差事再体面,也算不上是有话语权的人。   康熙脑子里快速过了几个人选,再开口时语气里便不自觉的添了几分温情,“你伯王福全家的几个孩子渐渐都大了,总不能叫他们都闲着。旁的事儿也用不上他们,这样的事儿他们也不敢不用心。”   与胤礽想的差别不大,他便没有什么异议,而是笑着附和道,“伯王的儿子与儿子年纪相仿,儿子瞧着,是个能用心为汗阿玛办差的。幸好汗阿玛到底还是更愿意照拂宗亲,否则又要从佟家选人。   两人这里有了定论的时候,惠妃的轿撵恰好也已经赶到了阿哥所。   胤褆在外的府邸没建好,按规矩他还要等到建好之后,礼部选了吉日再迁居。因此现在还住在阿哥所来。   阿哥所地方小,几个阿哥的院子离得也近,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邻居们很快就知道了。因此胤褆这里忙着砸东西的时候,九阿哥已经找上了八阿哥开始准备打听八卦消息了。   “八哥,我刚才可听着大哥的院子里动静不小,要不咱们兄弟过去看看。若是大哥遇到什么难事,咱们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八阿哥正忙着整理他的课堂笔记,头也不抬道,“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大哥那里自有汗阿玛做主,与咱们没有干系。”最近太子又新添了一门法语的课程,他加强练习还顾不上呢,哪里有功夫管什么大哥二哥。   “没意思”九阿哥撇嘴,“你不去我可去了。哪里的热闹能少的了我呢。”   说罢他也不管八阿哥,领着自己的哈哈珠子就往胤褆这里跑。只可惜将将要进门的时候,正碰上了惠嫔的轿撵。他不得不给惠妃让道,然后请安,“见过惠妃母。”   惠嫔眼见是她,忍不住眯了眯眼,随即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一贯温和,“原来是九阿哥,阿哥不去温书这么忙着来见你大哥做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是兄弟几个里出了名的大喇叭   今日但凡叫他看了什么热闹去,明日整个后宫便都知道了。   九阿哥眼见八卦打听不到了,只能违心憨笑道:“无事,无事。我这就回去温书了。”然后落荒而逃。   惠妃下了轿撵,哪里还有空应付他,只一心想着要赶紧去看看儿子。   打帘子的小太监机灵,提前撩起了帘子等着惠妃过来。   进了寝殿,惠妃大略扫了一遍房中的狼藉,看似端的住,其实表情里已经多了几分心疼,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如今越发没有体统,传出去可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若非她来的及时,现在满宫里可不都是她儿子的笑话。   胤褆瘫在榻上捂着脸,语气恹恹道,“儿子心中气愤,叫额娘跟着忧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第118章第118章   “太子爷!”小太监吓得连忙跪下。   怀庆也被吓了一跳,可他到底比小太监伺候胤礽的时间要长,知道眼下主子最想知道什么,于是机灵的连忙圆谎,“太子爷,柱子一向愚笨,可能是他听错了。”   小太监忙跟着请罪,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是…奴才愚笨,大阿哥…绝对不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胤礽脸色阴沉,对怀庆明显是诓骗的话一个字都没有信,只对着小太监怒斥道:“滚下去!”再由得这奴才胡沁,他怕不是要被汗阿玛治一个管教奴才无能之罪。   柱子得了吩咐,头上的冷汗都顾不上抹,连忙小跑着退了下去。   胤礽压了压火气,转而盯着阿哥所的方向,眼神游移不定。他在思索着要不要去看大阿哥。   刚才听到的大逆不道这几个字,实在让他很惊心。他心里一时怀疑明珠教唆了胤褆什么,一时又怀疑大哥愚蠢不听劝,才让明珠迫于无奈想了什么折中却实在对不住汗阿玛的办法。   胤礽一改方才绝对不去主动沾染是非的想法,对于是否登门去劝解他大哥(或者压根就是上门给他当出气筒),有点迟疑。若是老大那里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眼下还没有对于最坏结果如何应对的紧急预案,所以实在不知道该处置。   他自己虽然前世把兄弟相争从头经历到尾,但实话说,算不上经历过逼宫之人。因为前世他仅仅是窥探,就已经叫他汗阿玛疑心,废去了他的太子之位。   “太子爷”怀庆试图转移主子的注意力,“该传午膳了。”可刚说完话,他就看到自家主子扭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灭了谁的口一般,把他吓得心里更加发毛。   怀庆壮了壮胆,怯怯的又唤了一声,“太子爷…不吃饭要饿坏身子的…”   这一声叫胤礽彻底回过神来,他长出了一口气,厉声道:“传下去,孤若是听到外头由毓庆宫里再传出去半句闲话,叫他们小心自己的脖子!”   “是,奴才这就去传!”怀庆麻溜小跑着去召集奴才们训话。   胤礽没站在门口继续装门神,回身进了寝殿。他方才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去必要去见他哥。因为一旦此事传到他汗阿玛耳朵里,他不能叫自己染上半分嫌疑。   不过眼下他不能见老大,却可以想办法见见明珠。   自从施琅打了东瀛,他汗阿玛要操心之事更多,找个缘由想办法见明珠倒不是什么难事。   胤礽叫人传了信出去,当日午后便见到了明珠。   明珠淡然如常,未解释与大阿哥到底说了什么,只跟胤礽说了一句,“奴才如今同您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万事都为太子好。”   胤礽听完,表情阴晴不定。他瞧着明珠身上的顶戴花翎吗,想起前世正是眼前这个一向表现的像是皇家忠仆的人,轻而易举逼得自己步步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甚至差点生了“逼宫”的心思。   审视了明珠好半天之后,胤礽才说,“但愿如此”。明珠的作用还没到体现的时候,他必须小心沉稳。   于此同时,康熙已经听到信儿,他家老大在自己书房里连摔代打,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不好直接把儿子叫过来训斥,便只能吩咐梁九功,“叫直郡王那里信的过的奴才过来问问,究竟是何事惹得他如此生气。”   梁九功的耳报可比胤礽宫里的还要早。这满宫里各样的阴私消息,就没有瞒的住他的。   也正因为他心里知道底细,所以就不更能真的去叫人过来问,否则一会儿生气的可不止大阿哥了。“大逆不道”这几个字只要甩出来,轻而易举就能点燃天子的怒火。   他便躬身笑着说:“奴才一早就叫人去问了,是大阿哥的奴才办事不妥,逆了阿哥的心意。阿哥心善,不想跟底下奴才撒气所以才砸东西的。惠妃娘娘已经去劝过,想来并无大事。”   听说惠妃去过了,康熙便放心了几分。即便知道可能并非梁九功所说,底下奴才的错处惹得大阿哥不满不是真的。但他以为有亲额娘看顾劝诫着,向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阿哥所。   胤褆送走了他额娘,便浑身无力迷瞪了半天,连午膳也没吃。明珠最后的“天高皇帝远”和“积蓄实力”一直在他脑力里转悠。   他脑子很乱,连带着身上的每一处都不太舒坦,尤其心里,沉的像是坠了他一贯习武时用的大弓。   今日这动静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传的满宫都是,兴许此时太子就已经知道了。   胤褆心里很清楚,因为他惦记那个位子,他们兄弟早就不只是兄弟,而是直接竞争者。虽然不一定会拔刀相见,但必定永远存着一份隔阂。   回忆起这些年,自从少了索额图搅和,他和太子兄弟二人的关系确实也缓和了不少。   胤褆头疼异常,若是明珠所说之事传出去,他会越来越被老二忌惮。   或许,他是该去找汗阿玛请旨。   胤褆一贯是想就一定要去做的人。 第119章第119章   这道圣旨接到手里,无论是胤褆和胤礽,心里突然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以后无论其他兄弟怎么争,他们再也不会是彼此真正的对手了。   当晚,胤礽带着几坛子好酒去了阿哥所,想与他大哥对饮畅谈。一来是为老大送行,二来,此事上两人都有心结,借酒浇愁之后,正好可以借醉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各自疏解。   胤褆本来正坐在书房里发呆。自接到旨意之后,他已经见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既有来恭贺他的,比如他的门客。也有来安慰勉励的,比如他的老师。   他迎来送往了几拨人,心里早就疲累不堪。此时正兀自回忆自己这些年为了与太子争斗付出了多少心血。   但他的哈哈珠子打断他的辛酸回忆,通传说太子此刻正等在门外,他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来接着应付。   “大哥。”胤礽副手而立,右手手里举着一个小酒坛,站在院子里冲胤褆笑。他发誓自己绝不是来看热闹的。今日这酒喝完了,他与老大前世加今世的所有恩怨,大约也都能一笔勾销了。   “你来了”胤褆脸色略带疲累,语气也十分压抑,“太子爷现在过来,可是来赶着来笑话我的?”   胤礽被噎了一句,心里略有不悦,但还是笑道:“大哥说哪里话,咱们兄弟好久没在一处热闹了。如今大哥即将远去东瀛,做兄弟的怎么也要来送送大哥才是。”   胤褆瞥了他一眼,才对自己的哈哈珠子竹青吩咐道:“去叫御膳房做些酒菜,告诉他们,是太子爷要的。”   胤礽嘴角微抽,尽力忽视他大哥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有太子的名头挂在那里,御膳房自然不敢耽误,不到半个时辰便送了十几样酒菜到阿哥所。奴才们在院子里摆好酒菜,胤礽亲自斟酒,胤褆则一杯一杯闷头往肚里灌。   起初胤礽还想拦一拦,但酒过三巡,两人皆是醉意上涌。   胤褆借着酒意口不择言:“老二,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你生来就是太子,是汗阿玛最看重的儿子。我呢?空有个长子的名分,偏偏叫汗阿玛打发的最远。”   胤礽的脑子也有点混沌,闻言后竟然拍着胤褆的脸傻笑:“我才羡慕大哥,自小有额娘疼着。不像我,没有额娘的孩子,尽叫人往死里欺负。”   “有汗阿玛护着你,谁敢欺负你?”胤褆晃了晃脑袋,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他对了对视线焦点,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准胤礽在哪里。   然后双手抓过胤礽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吼道:“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是长子,所以自小就厌烦我?”   胤礽笑嘻嘻的去挣脱他,无奈胤褆此时酒气正上头,臂力确实比他强了不少,他便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索性直接与胤褆对视,两手去拉扯胤褆的两颊,随后咧嘴傻笑道:“大哥你犯蠢的时候,真的挺招人讨厌的。”   其实有句话他压在嘴里没说,自从小时候他们兄弟一起在草原上赛马之后,他对这为大哥的厌弃早就淡薄了。前世过往,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胤褆不信,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又吼道,“你少骗人,爷什么时候犯蠢了!分明是你看你不顺眼好久了,才唬的汗阿玛把爷发配边疆!”   此事正时春日,虽是月明星稀,但难得夜风暖融融的。胤礽懒得跟他脑子不清楚的大哥讲道理,索性举杯对月,口齿不清道:“大哥信我,我早就不讨厌你了。”好歹我也重活一世,哪有那么小家子气…   之前早就说过阿哥所的院子小,邻居们之间距离很近。所以他们二人这般又是撒酒疯又是吼叫的动静,自然也早就引来好几位阿哥的关注。   除开确实还小不能喝酒的老十三,十四,其余几位年纪大且能喝酒的阿哥们都来了。   能喝酒的几位分成了三波,有劝哥哥们不要在喝下去的如四阿哥八阿哥,有劝不动便陪着两个哥哥继续闷头喝酒的如三阿哥六阿哥。   言语上不太灵活的七阿哥和存心要往热闹上火上浇油的九阿哥二人,要么忙着召唤奴才煮醒酒汤,要么忙着在一旁把哥哥们喝醉后的傻样当笑话看。   不能喝的十三十四中途还想以茶代酒留下来做陪衬,却被哥哥们以“汗阿玛明早知道了定会罚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睡觉”的名义又给打发了回去。   不知主子们,他们各自又带了几个哈哈珠子,也挤在一处等着伺候各自的主子。所以大阿哥的院子里一时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这热闹惹得后宫里的几位高位嫔妃也打发人来问。   热闹一直进行到亥时末。 第120章第120章   八月,京中最热闹的一件大事,便是直郡王胤褆成亲。福晋是一早就选好的,婚期却是最近才定下。因着他要出使东瀛,所以礼部不得不把原本订好的婚期提早。   六月的康熙圣寿一过,留给礼部为胤褆婚期做筹备时间就不多了。   幸好皇子的婚礼规格早就有规定,否则要让礼部自己拟定章程,还不定要仓促到什么地步。   即使如此,因着时间太过紧张,礼部和内务府合力,也为这场盛大皇家婚礼忙了个人仰马翻。就连新娘子的凤凰霞帔都是在成婚前两日才送到新福晋手中的。   胤褆在宫外的宅子也是被紧急修缮好的,婚礼就摆在这新宅子中。他是长子,又新得了十分重要的差事,所以兄弟们但凡能自己走路,都十分给面子的参加了婚宴。   不过这场婚礼最高兴的,莫过于明珠。一来他此番完美保全了大阿哥,二来他以为经此之后,自己在太子那里也算是显露出了十分本事。因着与胤褆的师徒的情分,他也在婚宴上被额外关照,被多敬了好几轮酒。到最后,酒量浅薄的明相,竟成了婚宴上最早被灌醉的那一拨。   倒是新郎胤褆,新婚这一日可谓喜忧参半。   原本阿哥成婚是长大成人,能获封爵位为他们君父办事的征兆,但爵位胤褆早有了,在决定出行东瀛之前,他也军中有了一些军功。   而且在婚礼上看到酩酊大醉的明珠,胤褆总有些懊悔顺了他的提议。看吧,爷就知道他不是一心为爷办事。如今爷要走了,他倒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因着这份莫名的误解,胤褆在领到康熙体恤他远走东瀛另颁发的安家银子时,心里格外沉重。这哪里是安家的银子,这分明是买他远离朝局的遣散费。   不过他这些错综复杂的心情,在洞房时见到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双眼含情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后,通通烟消云散。   胤褆于他是福晋喝合亟酒时还在晕乎乎的想,且让老二得意去吧,将来爷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又有娇妻嫡子,怎么也比他个万年光棍强!   大婚后半月,胤褆带着福晋叩入宫给他额娘请了最后一次安。   惠妃本不想表现的过分伤心,可看到贴心的儿戏和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她便再也压抑不住。她拉着大福晋和胤褆的手,不多会儿眼泪珠就淌了满脸。   她的眼泪一下来,胤褆也跟着哽咽,“儿子不在京中,额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儿子过于挂念。”   “好…”惠妃顾不上保持仪态,站起身来把儿子儿媳揽在怀里,啜泣着说道:“你们在外头…也要好好的…”   毕竟不是亲额娘,大福晋本没有多少伤感之情。但被这母子二人一带,不多时也是眼泪汪汪。哭的同时还不忘下保证,“额娘放心…妾身一定照顾好爷…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听了儿戏的话,惠妃更加动容,把夫妻两个的手拉在一块,嘴里不住道:“好好的,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一场告别进行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梁九功亲自来催,胤褆才依依不舍的与惠妃道别。随后又与大福晋一道,跟着梁九功到了乾清宫谢恩。   康熙看着已经身高七尺的大阿哥,难免又起慈父心肠。   他特意命梁九功将胤褆坐的杌子搬的离他近些,公事没交代什么,倒对着胤褆说了好些琐碎之事,包括他去了要住在何处,吃穿用度都不可委屈了自己,种种细节不一而足。   方才在自己额娘面前还能维持皇子体统的胤褆,听完君父这番特别的叮嘱就再也绷不住,扑在康熙怀里哭了个痛快。只把新福晋看的目瞪口呆,跟着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爷,妾身的哭嚎力气在额娘宫里用完了,这会儿,实在不好再跟着您如此激动了…   更叫大福晋惊愕的是,她的公公,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眼看着就快要忍不住与儿子抱头痛哭了。   大福晋:“...”汗阿玛果真慈父!   刚刚踏进乾清宫想着要汇报政事的胤礽:“...”老大幼稚到孤不忍直视。   父子两个哭完,又各自低头抹干了眼泪。   胤褆这才羞赫道:“汗阿玛还有政事,儿子这边退下了。”说完不等康熙允许,直接带大福晋退出了昭仁殿。然后转头就看到听了半天墙角的胤礽。   “...”胤褆刚才还因自己过于脆弱而红着的脸,一下黑了。他紧盯着胤礽咬牙切齿道:“你在这站了多久?”丢脸,太丢脸了!   胤礽努力压住嘴角:“没多久,大哥刚开始抱着汗阿玛撒娇的时候,孤刚刚好到门口。”   “…”胤褆甩袖而去。脚步快到大福晋忍不住小声抱怨:“爷慢着点…”   请安之后,新婚的夫妻二人除了忙着各处的往来,收拾行囊和人情交际,胤褆还跟着胤礽紧急培训了一段时间的东瀛语言。不得不说,这短短几日开小灶的课堂,还为兄弟二人离别前诡异僵持的关系,又做了一层缓和。   否则恐怕直到离京,胤褆都不会想跟胤礽再多说一句话。   万般准备都做好,只等告别之日到来。东瀛那边的宅子,从胤褆被康熙准许去代皇家驻守银矿开始,便早早就派人过去收拾了。虽然比不上京中的合心意,但相较于东瀛的破落而言,已经算是富丽堂皇。   胤褆出发的那一日,兄弟们皆去送行,十几个皇子一道儿,从皇宫直接送出了城门口。送行的队伍与出行的队伍都很长,引得街上百姓纷纷跟着围观。 第121章第121章   梁九功去传旨,康熙盯着书案上散乱的账本,心思全在儿子瞒着自己私下串联户部上头。他之所以如此疑心,是因为户部的账本在呈上来叫他批示之前,从来没有哪个皇子敢不经他允许私下翻阅。   从来都没有人,能比当朝皇帝先过目国库的账目。   而如今户部侍郎脱口而出就要太子帮忙整理事关国库的账本,怎能叫他不怀疑太子暗中与朝臣结党。且还是守着银子的朝臣。   自直郡王胤褆远赴东瀛之后,康熙对太子现在的观感很复杂。坐在当权者的位置上,从朝局上来看,走了老大,目前所有儿子里可与太子竞争的人几乎没有。这也意味着,从前平衡的朝堂,现在多少有点失衡。   从父亲的角度、家庭方面来说,得宠的庶长子和更需要重视的嫡长子之间,他到底是选择了嫡子守在身边,庶子代他征伐疆土。   他确实也正值壮年一心为大清培养合格储君。但康熙私心里一直觉得,你既是太子,那我教我给你才能有,你要拿要学也得经过我同意,否则就是僭越。   所以知道胤礽未经过他同意就插手户部账本后,康熙心里很不舒服。这样的不舒服或许对父子感情没有太重的影响,但作为一国之君,他确实需要从儿子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胤礽来的很快,进了御书房一见紇礼,他心里对汗阿玛急着见自己的原因顿时有了谱。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   前世他曾私吞过国库一笔银子,数额也确实不小。当时他汗阿玛就是当着一种朝臣的面,如此逼视他。甚至在他慌乱争辩时,还险些失手将笔洗砸向他。   也正因为有过一次荒唐表现,胤礽心里更加明白,他现在表现的越是自然,他汗阿玛的疑心就会越轻。他只瞟了一眼紇礼便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给康熙请安磕头。   但等着康熙叫起的时候,胤礽又突然觉得,走了老大也不是那么美好,如今他汗阿玛的注意力,可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慈父光环被远走他乡的老大带走了一半,胤褆大婚也在无声提醒父子二人,储君已经完全成年,可以开始争权夺利了。   胤礽略带辛酸的想,老四啊老四,你可得快点长大啊。你二哥自己单独顶在前头,着实有点顶不住了。   但他转念一想,老四如果真的长大,说不定又要生出其他心思与自己分庭抗礼。胤礽觉得心好累。   康熙从儿子进殿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没从他的脸上移开过。他也是第一次没有一见儿子请安就立刻叫他平身。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粘杆处的太监今天也格外懂事,御书房外的书上一只蝉都没能幸存。   胤礽好半天没听到声音,只能装作懵然无知,抬头疑惑道:“汗阿玛?”视线对上他汗阿玛晦暗不明的脸色,又只能装作被吓了一跳,继续踏踏实实的跪着。   他倒是跪的自在,可同样闷头跪在一边的户部侍郎紇礼,心里拧巴的几乎要呼吸不顺畅。   康熙的视线还在胤礽身上定着。又过了小半刻,他才沉声道:“起吧。”   胤礽喘了口气,利落的起身卷起衣袖,声音一如往常带着依赖和亲昵,“谢汗阿玛。梁九功传的急,儿子还不知道汗阿玛叫儿子来所谓何事,”   康熙语气平静道:“不是什么大事,紇礼来请旨国库的账目如何处置,朕便恰巧知道你从前曾处置过,因此招你来问问缘由。”   胤礽轻笑道,“方才一进门儿子就猜测,汗阿玛是等着考教儿子近来是否用功,果然如此。”他这样刻意装傻,虽然完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但大殿里凝重的气氛确实缓和了不少。   康熙被他带的忍不住一笑,“如今还能有考的住你的师傅。”   “汗阿玛说有,自然是有的。”胤礽浑似完全不知底细,继续发挥厚脸皮攻势。   “好了”康熙脸色一肃,看向还跪着的紇礼道:“户部的账目你可曾动过?”   “原来汗阿玛问的是这个”胤礽朗笑道,“汗阿玛是知道儿子的,平日里最厌烦奴才们做事糊里糊涂。之前洋人来与咱们贸易的时候,杨衍裘拿了账本来与儿子对账。儿子瞧着他梳理好的,再看户部的账本,心里觉得未免繁琐冗杂,所以便动了改账本条理的心思。”   他的话刚说完,康熙眼中的厉色便跟着涌上,“这么说,之前你真的动了国库的账本?”   紇礼听着皇家父子两个说话,恨不得自己回到一刻钟之前打自己的嘴。叫你糊涂!为什么不私下问殿下,非得明着请皇上下旨。 第122章第122章   胤礽故意拖延了好几日,每次上朝的时候都能看到正副两位户部侍郎苦巴巴的脸。他觉得好笑,但还是没有即刻就把做好的账本交出来。   因为时间太短,他还是怕他汗阿玛再起疑心。   最后足足拖延了五日,直拖到紇礼又来哀求了两次,他才把把做好的账本摆在康熙眼前。本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无非是最后再完善一二。   这个是简化了所有不应该出现的科目之后做出的,更适用现在的户部。   康熙看过他呈上的账本,乍看还不有些诧异,对这些科目都是什么意思满心疑惑,直到胤礽详细一一说过之,他才满口夸赞,“不错,确实比先前的条理清晰很多。”   从前户部的账本是单一只记录收支的格式,也就是支出的银子和盈余的收入分别记录在两个账本上,要对照看十分麻烦。   胤礽改过之后的账本,花销和银子换回来的东西一定会相对应,记录方式更加直观。   胤礽坦然接过赞誉,“汗阿玛若是觉得可以,就叫户部都换了这样的账本。”账本事关真金白银,一点都马虎不得。先前模糊的记账方式,也不知叫多少贪官污吏钻了空子。   最好以后他做的账本能成为标准,在大清所有地方普及。   想到这个胤礽心头一动,若是能培训专门的一批人来做账本,查烂账坏账,就更好了。省得朝廷派出不太懂得门道的官员清查账本,次次都被下头人糊弄。   但这个得一步步来,得先叫他汗阿玛知道新账本的好处,才能循循诱之。   康熙放下账本,点头道:“既如此。便叫他们照着做。只是户部那帮人初上手必有不足,你若有功夫,多指点他们一二就是。”   胤礽含笑,“是,事关国库,儿子自会尽力。”他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让户部官员习惯这样的账本才行。   在他汗阿玛这里汇报完,胤礽还未回到毓庆宫,便又被紇礼给堵在了回宫的道上。   胤礽有些无奈,这比他还心急的还真是少见。他未下撵轿,直接把手中的账本扔给紇礼后无道,“把户部能动的都叫齐了,明日早朝后,孤亲自去培训你们。”   紇礼喜不自胜,“谢太子殿下!”依照他从前被摧残过的经验看,太子殿下的财务培训课程虽然严格,但总比那摊烂账理不顺叫人舒坦。   隔日散了早朝,除了手中公务实在甩不开的几个官员,其余二十几位户部官员都到到齐了。   因事先紇礼已经耳提命面了几次,所以他们尽管对太子贸然插手账务有些不满,但面色上至少还都能保持毕恭毕敬。   户部算是六部中最忙碌的部门,从年头到年尾就没个清闲的时候。之前胤礽也曾插手过户部的账目,但都是直接找紇礼。   这次直接叫齐了所有人,官员们心里难免有微词。   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但是别妨碍咱们干活啊。如今倒好,手里堆积成山的公务做不完,还要咱们统统撇开,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若是从前,胤礽还真看不透这些官场老油条们面色为何如此。但如今他可是明白,上令下达有的时候,未必全然顺畅。   他也未解释什么,只言简意赅道:“汗阿玛看重此事,诸位务必多上心才是。”   有了这道隐形的威压,官员们皆不敢再表现什么,只都老实道:“但凭殿下吩咐!”   户部办公的屋子是一间三进的屋子,足够大。即使如此,官员们处理公务的正房里,几十上桌子上各账本堆积如山。   有了令箭之后,他们好歹在胤礽开始讲课之前收拾出了勉强够容下三十几个人的小屋子。   屋子按照皇子们的学堂样式布置好,人人桌子上还备了笔墨,官员们照着品级坐好,等着在课堂上做笔记。坐在末尾的官员还小声咕哝,“这是把我们都当做三岁小儿了。”   其余没有抱怨出声的,面色也不见的有多好。   屋子本就小,胤礽自然听到了这句。从他的角度看,官员们皆身着官服坐的笔直,从礼仪上看完全挑不出错儿来。   可他们坐下之后,还真有几分稚童上课时排排坐的效果。因场面太过逗人,他正努力保持严肃,所以对此话未置一词。直接就开始讲他准备好的课程。   而课程一开始,忙着抱怨的官员就再也没空抱怨了。他们开始了忙乱慌张的,要不断的记笔记的一次生疏课堂。   胤礽滔滔不绝的说出一个又一个他们之前从未听过的词汇,一句又一句要点重点,有太多需要他们记录的东西了。   有几位官员年纪较大,听起来多少有些吃力,因听的不是很清楚,几次探身向前。胤礽看到了,便不动声色直接提高了音量。 第123章第123章   康熙盯着地上散乱的折子,怒气憋在心口怎么都压不下去。可震怒归震怒,他并不打算立即下旨处置那些私自出海的商户。虽然这些他们是杀鸡擎猴最好的工具,但若是处置太过,只怕以后朝廷再想涨商税,会被商籍一齐抵制。   他必须要想到更好的处置办法,不能浪费了这个时机。   胤礽知道这消息要稍晚一点。因他汗阿玛并未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置,并不想放在早朝上由群臣议论此事。所以他不能表现的太早知道。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胤礽下意识心念一动,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劝他汗阿玛派人出使欧洲的好时机。   他压抑着澎湃的心绪问系统:“你最初告诉孤,大清是怎么一步步走向衰亡的?”   “殿下被账本糊弄傻了吗?”系统笑道,“前几日我们复习世界历史的时候还说过的,没有追上工业革命的潮流,还故步自封,闭关锁国。”   “闭关锁国”胤礽眼中冒出戾气,“汗阿玛禁海,本意是为防止倭寇扰民,谁知四弟和他的好儿子们却把整个大清越锁越严。”   系统自然知道他是出于维护自己父亲的原因,才说出来这样古怪的借口,所以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跟他较真,反而道:“所以殿下不是一直想要找到机会,让您的父亲允许大清与其他各国互通有无吗?”   胤礽回忆起此前自己种种谋算,摇头道:“汗阿玛圣心难测,哪有那么容易成事。欧洲人来了,孤坑借机了他几十万两银子,汗阿玛看到了好处,却没有完全动心。”   “孤一直在想该找什么样的办法说服汗阿玛,让他认为欧洲遍地金银,从而对派人出使欧洲动心。”胤礽沉吟道,“可现在细想,这个思路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殿下的意思是?”系统被他说的越来越迷惑。他们不是在说大清灭亡的原因吗?怎么又说到派人出使欧洲了?   “孤想让汗阿玛看看大清之外的世界,让汗阿玛意识到故步自封只会使大清堕落。却不料汗阿玛既没将番邦之国放在眼里,也不是个轻易被金银诱惑之人。”   系统不禁跟着赞同。这话不假,之前京中关于东瀛藏有白银的流言那样强大,殿下的父亲也没有即刻派兵去打,而是只下旨让水师去详细查看。若不是施琅抗旨不遵,一意孤行,只怕清军现在才刚刚踏上攻打东瀛的路。   “所以孤要放弃用欧洲富庶说服汗阿玛的路”胤礽眼神微眯,道:“有商户私自出海,绝对已经触犯了汗阿玛最不能容忍的逆鳞。他厌恶庶民百姓妄图违抗圣意,更胜过厌恶官员贪污。如今孤要兵行险招,用商户私自出海之事,试探汗阿玛对大清敞开国门最后的态度。”   “殿下切勿如此操之过急!”系统急道,“眼下或许徐徐图之才是正道。”它是想促成大清早日打开国门,但总觉得他们殿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眼下还不到非得直接硬刚自己父亲的地步。   胤礽摇头道,“太慢了。大清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忘了吗?自从不列颠的洋人走后,南北之间的贸易通商越来越频繁。就连赋税也要比五年之前没有鼓励商人自由通商时增加了十几倍。”   且除了皇家,商户们也等不及要去赚取更大的利益。如果还等下去,他只怕那些层出不穷想要去寻找洋人换金子的商人,会惹得汗阿玛更加愤怒,以至于下定决心堵死所有大清探索世界的路。   “那殿下要如何做呢?”   胤礽勾唇道,“孤会找到合适的机会,建议汗阿玛下令由朝廷组建商船队前往欧洲。”   “这或许太冒险了”系统连连否定,“您的父亲会怀疑您为了地位稳固,堕落到与商人沆瀣一气的。”   “孤当然不会先去说服汗阿玛,自然要先说服孤的几位师傅才行。”胤礽眼中精光闪烁。尤其是他最看重的那位,一定要帮他力荐汗阿玛,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虽然渐渐改了谋定而后动,但胤礽仍在第二日早朝后就截住了张英几人,找的借口也十分老套,打着请教学问的幌子,把师傅们请到了毓庆宫。   只是这次,他没有请明珠。   明珠瞧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脑子里已经转了几千个弯。一时想到或许是户部之事,惹得太子殿下手忙脚乱,需要张英几人帮着出主意。一时又想到,莫不是大阿哥走了之后,太子用不到他所以要把他踹下船去?   但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走开了。他有预感,这件事太子殿下最后一定会找他。   毓庆宫书房里,已经排排坐好的师徒几个,正展开一场事关大清的重要谈话。   “殿下想劝皇上派使者去不列颠?”张英听的一头雾水。听说眼下户部正在大改革,皇上分外倚重殿下,把户部一应事物交由殿下一力主持,他还以为光忙着这个事情殿下就会忙得脚不沾地,却没想到,殿下还有心思想旁的。   而且皇上也未曾对海禁松口,殿下怎么突然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熊赐履同样不甚赞同,“殿下这想法太过胆大,皇上向来喜欢殿下稳重,如今您贸然提出这样的想法,只怕皇上会不喜。”   “所以孤才想请师傅们在汗阿玛跟前提起此招,而不打算自己向汗阿玛提起。”胤礽笑道。 第124章第124章   三阿哥堵着一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可是他如何泛酸,四阿哥正式到户部打下手的事儿肯定是板上钉钉不会改了。可他细想之下还是觉得委屈,索性到毓庆宫堵着胤礽逼问,为什么不叫他也去户部。   胤礽被他那憋屈样逗笑了,忍不住调侃他,“你若是有老四一半精明,二哥也不提拔到去。”   胤祉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没有胤禛聪明,撇嘴道:“二哥就是偏心,明明我与二哥更亲近,可有了差事您都先紧着老四。”   汗阿玛明显更信任二哥,每次有差事都要先问过他的意见。可回回有好差事,二哥都先推荐老四,凭什么呀!   胤礽自然不能把总支使四阿哥的原因说透,只能笑着哄他:“你放心,   二哥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有了好差事,二哥都先紧着你来还不行吗?”   “真的?”胤祉怀疑道。   胤礽笑道:“骗不了你,以后你想躲懒二哥也不能答应。”   有他这句保证,胤祉总算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回阿哥所了。只留下胤礽对着他的背影叹气,这憨憨真好骗。   户部的官员都接受过胤礽短期培训,处理起新旧账本之间的格式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只是多添了四阿哥这个领着圣旨来坐镇的人,他们又难免要分出人手,重新再培训一下四阿哥。   下头官员忙的分不出功夫,紇礼便只好亲自上阵,拿出教自己儿孙的耐心,为四阿哥仔细讲解现在的账本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他口感舌燥讲了半晌,胤禛听是没有全听懂,但震惊肯定是比之前还要多,“这些都是太子教的?”   “不敢欺瞒阿哥”紇礼笑得眉眼不见,“如今户部所用全部账本,皆是经由太子殿下之手亲自指正过的。”自从他们用上了太子亲自改编过的账本之后,户部原本一团乱麻的账就捋顺了。   胤禛把自己手中的账本反复观看,一时竟愣了神。   他先前也被派到户部做过零碎的整理,但那时的账本与现在截然不同。为了保证自己这次能不辜负汗阿玛的信任,他来之前还特地复习了一遍账本怎么看。   没想到进了户部,之前学的全部都用不上。胤禛不禁咬牙,早知道来之前他应该先问过太子才是。   紇礼见他明显怔楞,也不催促,等他带着疑惑回头时,才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书本递给他道:“阿哥今日刚刚入手,想必多有不解。这是奴才整理出来的要点,阿哥回去可仔细看。”   紇礼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明晃晃的骄傲。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亲手写下的,旁的人都没有,殿下只给了他这一册。   胤禛接过他手中的书册,看了几页便恍然大悟。若他是要参与科举的学子,那紇礼现在递给他的东西大约就算是,小抄。   不过这条捷径到底比自己费尽去领悟新账本要强上数倍,所以他也没有拒绝,闷声接过账本,只说了一句“我自己看,你去忙便是。”然后默默将紇礼之前跟自己说的官窍对着“小抄”细看。   紇礼见他看的入神,也不再打搅,转头就去忙自己的公务了。   户部的如常运转,明珠大人接连等了几日,甚至在早朝后故意走的极慢,只把同样慢了脚步迟迟不回毓庆宫的胤礽,看的心里憋笑。明珠这个老狐狸简直像是看见鱼的钓叟一般,就差直接往他这边扔钩子了。   不是他故意拖延抻着明珠,而是他也在等。等他汗阿玛召集他的师傅商讨商户私自出海应该如何处理。   不过他的耐心没有他汗阿玛那那么好,在明珠暗示了两次之后,便直接将他招到毓庆宫说话了。   师徒两人对坐,各自抿着茶水,谁都不肯先开口。明珠面色上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胤礽心里暗骂,老狐狸。不过到底是他要求人办事,所以姿态还得放低点才行。他先放下茶盏笑道:“师傅近来可还好?”   明珠嘴角的笑纹比他浅了一些,面色上是一贯的八风不动,“劳殿下挂念,奴才手里最近手里的公务不算多,处理起来倒也不算繁琐。倒是殿下瞧着像是心事重重,不知近来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胤礽嘴角的笑意加深,“师傅慧眼,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去。”虽然脸上在笑,但他心里已经想开骂了。老狐狸还在拐弯抹角。   “哦?殿下是为何事这样忧心?”明珠疑惑道。   他虽然知道太子必有求于自己,可是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何事。所以胤礽这句骂,他受的还真有点冤枉。   胤礽换了幅忧郁神色,叹气道,“师傅想必也知道了,汗阿玛手里压了份折子至今没叫下头人知道。”   “这…”明珠顿了一下,他还真没打听到什么。   看他这神色,胤礽就知道他汗阿玛这回确实瞒的紧,连一贯消息灵通的明珠都没提前打听出什么来。   确定明珠确实没必要骗他之后,胤礽也不再绕弯子,向前倾了半分身子,眼神中略有逼迫之意,紧盯着明珠道:“是有关海禁之事。直隶水师查截留了一些私自出海的商户,折子早就递到汗阿玛手中了,可汗阿玛缺迟迟不见处置。师傅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第125章第125章   “儿子不敢!”胤礽一步也不让,顶着康熙冒火的眼神,与他汗阿玛对视。   康熙眯起双眼,上下审视儿子的表情。   异族的皇帝在中原大地治理,一直是步步谨慎,恨不得把百姓驯化成完全无所感的木偶。他当然知道开化更有好处,可如今入关不过一百多年,爱新觉罗氏根基不稳,内部都不能治理好,如何敢再开对外的大门。   他迟迟没有批复直隶水师提督的折子,就是为了用此事教育儿子,一个合格的君王应该如何处理,可能会危及到自身权利的事件。   谁料他还没口教育,儿子叫已经先搬起石头要砸他了。   被这样的视线逼视,胤礽心里多少有些退缩。但他还是分毫不让地凝视着自己的汗阿玛,因为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被自己的父亲疑心不只一次,从前种种他靠撒谎都能圆过去,但是这次若是不能说服汗阿玛,只怕以后大清都圆不过去。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一时想到自己毕竟只是储君,很多事若是他汗阿玛不同意,最好不要强行去做,否则于储君之位不利。尽管他的竞争对手,都被提前用各种利益带离了争斗的战场。   一时又想到,打准噶尔、修大坝、对峙俄国,情形前世早有发生,他都可以慢慢布局,这不会影响到以后大清的命运。但是开海禁派人出使欧洲,允许商人与其他国家自由贸易这件事,没有他汗阿玛的允许,即使他筹谋再久也办不到。   君王之所以是君王,就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之大,任何人都无法不低头向他表示自己的恭顺。   胤礽脑子里刹那间乱成了一锅粥。因思绪紊乱,他的面色也越来越不好,不只脸色憋的通红,额角的青筋也逐渐暴起。   见他这幅好似被逼迫的凄惨模样,一旁跪着的熊赐履急的忙大声替他请罪道:“太子殿下并非有心忤逆,还请皇上饶过殿下此回!”   他的话刚落地,张英和明珠两人同时心中便暗叫不好。熊赐履一时情急,但这请罪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太子分明有罪似的。但眼下他们也不好跟着请罪,以免继续火上浇油,便都只能继续默不作声。   康熙冷哼了一声。他也看出儿子神色不对,所以并未急着逼迫儿子。他甚至打算,如果再这么下去,要吩咐梁九功去请太医了。   胤礽脑子里各样的结果想了几十种,瞬间似乎连自己过了今日的结局都想好了。   此事处置不好,大不了就是被他汗阿玛再废弃一次。可若是能搏来大清的未来,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他已经下定决心,干脆将自己已经知晓未来之事向他汗阿玛和盘托出。如果汗阿玛不信,他再另做图谋。总之,一定要说服他汗阿玛解除海禁。   但是开口之前,他还想着征询系统的意见,“我若现在说出你与我绑定之事,你是否要对我那个所谓的进行人道主义惩罚?”毕竟事关他的命,不得不慎重。   “您不怕您的父亲怀疑您神经错乱吗?”   “汗阿玛信与不信无妨,孤问心无愧。”胤礽道。他一心为大清千秋大计,即便汗阿玛不信,那他到地下见了祖宗也无话可说。   “其实…”或许是被他的气势惊住了,系统竟然有点结结巴巴,“其实压根…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人道主义惩罚…”它就是个辅助系统,从始至终压根都没有“草菅人命”这样的功能。   上头就没给它安排这个权限。   “什么?”胤礽震惊道。   他现在还记得幼年时给系统给他看过的那个画面,那种惩罚虽然不残忍,但确实令人记忆深刻。可他揪心了这么多年,这个蠢系统突然告诉他没有惩罚。   没有什么惩罚的话,所以做什么任务也是忽悠他?   它们本就绑定,胤礽情绪变化的瞬间,系统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它干笑道:“任务肯定是有任务的,不过那是上面定给我的任务。我的任务是辅佐您坐稳太子之位,然后开创大清盛世。最开始是因为怕您不接受,我才不得已说有这个惩罚的。”   胤礽顾不得再答康熙的问话,此前还是激动状态的脸覆上了一层寒霜,“你一开就是骗孤?”   “也算不上骗吧”系统尴尬道,“从您跟我学习开始,大清确实有了很多改变不是吗?”它承认它撒谎,可是最后结局是好的啊。   可惜在胤礽听来,它这句话不像是解释,更像逃避。   胤礽脸色御驾阴沉。系统想迫他改变大清是好事,可不该这么欺骗他。他前世就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康熙一直看着他,自然也发现他不如刚才那样激动。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以为他刚才故意用装作身体不适吓唬人,便又厉声道:“你先前所说是为何?朕给你机会辩驳,你且说原因就是!”   胤礽也没空再与系统计较,便只当它不存在,抬头认真道:“汗阿玛,请屏退左右,儿臣有话要与您细说。”   “都是你的师傅们,有话你管说就是。”康熙冷声道。他心头的怒火早因为儿子的顶撞更加汹涌,见儿子身体无异样,如今更是一个字的解释也听不进去。 第126章第126章   胤礽并未跟着他叹气,反而带着决绝说道:“此事孤不惜任何代价,势必要办成!”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系统又叹气道,“只是眼下要让您的父亲回心转意,只怕难如上青天。”   系统所料不差,康熙冷冷的看了胤礽一会儿,便又厉声道,“没有朕的旨意,从今日起你不许随意迈出毓庆宫一步。”这孩子怕不是失心疯了,竟如此胡言乱语。   “谢汗阿玛!”胤礽麻利的磕了个响头,板着脸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眼见他出来,在御书房外等候已久的几个师傅便都凑上来,“殿下。”   胤礽刚才还面无血色,一出门对上师傅们关切的脸便又笑着安抚道,“今日汗阿玛恐怕不回再召见,师傅们都各自回去吧。”说完也不管张英几人作何反应,径直向外走去。   勉强说去这几句已经是他尽力了。其他再多,他也无心再说。   “太子…”索额图急的想要追上他问清楚缘故。御书房隔音效果太好,他们几个在外面听了这么久,除了那声闷响,皇上与太子到底说了什么他们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明珠反应最快,忙扯住他,“且让殿下耳根子清静一会儿吧。”如果他没看错,太子虽面色无异,可眼神中还是带出了些许伤痛之色。想必是刚刚被皇上训斥过,眼下定然无心与他们多说什么。   “你扯我做什么…殿下那里…”索额图急的脸都皱在了一起,还要再去追。见明珠拽他,一下就想撇开。   “哎呀索公”汤斌连忙打圆场,“这个时候咱们就别给太子殿下裹乱了。”说着话,他也上去扯住了索额图的另一只胳膊,阻止他再向前一步。   熊赐履见他们乱做一团,轻嗤了一声,又站到张英跟前低声与他交耳道,“眼下情景看来,殿下定是所图不小。”只是究竟图什么,他一时之间真的猜不到。   张英眯着眼看了一阵胤礽的背影,又回头来看看紧闭大门的御书房,叹息着摇头道,“走吧,走吧。”   他们还在压着声音交谈,立在一旁的梁九功却已经挂着笑脸迎了上来,“几位大人别在这儿晾着了,您几位公务繁忙,眼看着时辰可快下钥了...”   此时不过午后,离下钥肯定还有好几个时辰。这话自然就是变相催他们快滚。   索额图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哼!”又甩开拽着他的明珠和汤斌,气呼呼的离开了。明珠与张英几人拱了拱手,也跟上了他。   而胤礽被禁足于毓庆宫的消息,不多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宫城。   九阿哥一向爱凑热闹爱打听,自然头一个听说了此事。不过这次他没往八阿哥跟前凑,反而凑到了四阿哥的院子里,“四哥可听说了,太子刚刚叫汗阿玛罚了。”   若是旁的事儿,他可能还要与他八哥说个热闹,可是事关太子,还是他四哥这里更有的打听。   胤禛正在书房眷写紇礼给他的小抄,闻言一愣,“你哪里听来的?”   九阿哥撇嘴,“满宫里都传遍了,就您一心扑在差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正在说话时,满脸担忧的三阿哥也进了胤禛的院子。隔着门就能听见他带着焦急的声音,“老四,快跟我走,咱们去替二哥向汗阿玛求情。”   “你瞧,这热闹可不止我听说了。”九阿哥瞥了一眼门帘,眼神里毫不掩饰要隔岸观火的意思。   胤禛瞪了他一眼,“你若无事便回去温书。”说着便站起来身去迎三阿哥。   眨眼的功夫,胤祉也进了书房。眼见九阿哥也在,连忙把他也扯上,“正好,老九你去叫他们几个,咱们一道儿替太子向汗阿玛陈情,务必要求到他宽恕二哥。”   自从知道胤礽被禁足之后,胤祉尤其担心,他还指望着靠他二哥许诺他的好差事在他汗阿玛跟前露脸呢。   “是,臣弟这就去。”九阿哥懒洋洋道。跑一次也好,正好多传播一下这个八卦消息。   而回到毓庆宫的胤礽,则也进了书房,竟开始默默抄写他从系统那里学到的东西。   他倒是淡然系统,系统慌得几乎要化出实形,“方才您的父亲也没有关多久…” 第127章第127章   康熙又跪了一刻钟,才起身出了奉先殿。   梁九功在外头正打哈欠,见他出来,忙迎到跟前,“万岁爷,寅时末了。太和殿那里是不是先去吩咐一声?”照往日来说,这个时辰差不多就要上朝了。他瞧着主子的样子,这早朝怕是去不成了。   太和殿那里,群臣想必都已经站好了班。   康熙搭着他的胳膊上了御撵,“回昭仁殿,更衣。”夜半惊醒,他心里还一直想着那个奇怪的梦,不是特别有精神。因此声音也格外低沉。   “嗻。”梁九功挥了挥拂尘,“起驾!”他方才细细观察过万岁爷的神色,不像龙体不适,心里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早朝如常进行。近来事情不太多,只有工兵部上报了京郊大营那里换防的事情。而户部那里自从胤禛上手之后,也逐渐步入正轨,账目的交接变得清楚有序之后,紇礼除了日日回禀东瀛运回白银的账目进项,也没有多的事情可报了。   康熙坐在龙椅之下,虽然心神略有疲惫,但面目依旧肃然。他先看了一眼胤礽惯常站的地方,又很快收回去,看向下面的朝臣。   只是他的视线扫到站在最前面的胤禛时,目光下意识闪了一下。那个梦里,将来他会把皇位传给胤禛…   康熙对四阿哥胤禛并无不满,只是昨晚怪梦入心,难免不由得多想。   他走神的时候,熊赐履试图上前奏本。刚抬脚,便被张英警告似的瞥了一眼。暗示他不要这个时候帮太子求情。   熊赐履没奈何,只能又退了回去。   索额图脸儿沉的厉害,瞥见张英的眼神,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张英不愿与他计较。越是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这群人越是不能去火上浇油。   康熙没去管他们的眉眼官司,左右无事,便吩咐了散朝。   他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候,回了昭仁殿也不再批折子。捧着《十渐不克终疏》看了一阵,也不大能看的进去。原本想再睡上一个时辰补补昨晚的觉,可是在榻上翻来覆去,更是怎么也睡不着。   梁九功伺候在殿外,揣着拂尘哈欠连天。他昨夜也只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正昏昏沉沉。若不是外有日头大照着,他说不定已经开始打盹了。   正想换换重心提提精神的时候,就听的大殿里头有了动静。   梁九功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门,眼瞧着康熙只着寝衣坐在榻上发愣,“皇上,可要奴才去传御医?”   万岁爷难得露出这样癔症发蒙的神色,从前施琅打琉球,费扬古打准噶尔,多少大事等着他做批示,一夜一夜不成眠的时候比现可要劳心多了。   可主子天纵英明,样样事都布置的井井有条,也不见失措。   梁九功抬头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心里嘀咕着,瞧着万岁不像是睡不好的意思,倒更像是,魇着了。   他顿时惊慌起来,若是真魇着,可要比真有个什么小病似的更折腾人。   等了会儿不见主子答话,梁九功便着急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医!”他心里念叨着,不只要请太医,说不得还得叫宫里的萨满做场法事准备了。还得去告诉太后一声。   康熙被他这声叫回了神,不瞒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去传撵,朕要去毓庆宫看太子。”他不能再这么空想下去,还是再去找儿子问个仔细更好。   梁九功接收到这个眼神,往后缩了缩脖子,应了声嗻,小跑着去办差。主子到底还是心疼太子。   康熙到毓庆宫之前,胤礽正在与系统闲聊,聊得话题主要是:若是他汗阿玛正的同意派人出海,除了欧洲要不要再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系统建议说,“原则上说,论起资源来非洲比欧洲要丰富的多。若是能您的父亲能派人去非洲就更好了。”   “你说的资源包括?”胤礽最近很习惯不耻下问。为了大清将来发展,他比之前更迫切的想了解世界。 第128章第128章   既然已经与儿子说透,康熙也不再久留,站起身来拍了拍胤礽的肩膀道,“你且再休养几日,若真要派人出使泰西之地,只怕日后有你劳心的时候。”   “是”胤礽笑道,“儿子谢汗阿玛。”   系统跟着激动道“太好了,殿下!您的父亲果然心胸宽广,他现在这是知错就改啊!”   胤礽正恭送他汗阿玛,对此毫无反应。   康熙走后,他才搓了搓手振奋道,“来吧,我们看汗阿玛派人出使欧洲和非洲之前,咱们都需要做哪些准备。”   康熙了了一桩心事,当晚便睡得很香甜。即便老祖宗没有托梦,让他再看一遍想看的未来。一夜安眠,康熙第二日精神抖擞的上了早朝。可是早朝时他并没有立即将儿子的紧闭解除,而是对着满屋文武宣布,他准备要派人出使欧洲。   这个消息说完之后,朝臣们的反应不一而足。有墨守成规的言官当即站出来反对,“皇上!臣以为泰西之国贫瘠不堪,皇上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派人过去。此举实乃凭白浪费国库银子。”他的声音异常悲痛,仿佛听到的不是要出使欧洲,而是康熙说以后不造黄陵一般。   这位反对的官员声音刚降下去,压抑已久的索额图便直接开怼道:“呵,泰西之地贫瘠?大人莫不是忘了洋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榨取过那不列颠之人几十万两银子!”   说话的言官一愣,“榨取”二字虽然不太好听,不过事情是确实发生过的。他张嘴结舌反驳不得,只得闷头又站了回去。   其余官员见状,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他虽然闭嘴了,但大殿里却因索额图一番慷慨陈词,变得有些乱糟糟的。显然朝臣们的记性都不错,不少人还记得胤礽当时的奸商表现。   熊赐履向前倾了倾身子,凑近了张英小声笑道,“这次殿下可遂了心意。”   张英原本紧绷脸色柔和下来,点头附和说:“皇上素来心疼殿下,或许是后来与殿下又详谈了一次。父子交心,总比咱们劝解来的快。”   明珠没心情跟任何人讨论。他表无表情,只是心里默默道,这件事他没有出力,不知以后太子是否会心有隔阂?   前朝如何热闹,胤礽是不管的。他正专注的做出使欧洲之前朝廷应有准备的详细计划书。   除了要选出最佳出使之人,还要修造船只,要教会出使之人不同国家的语言,还要再选出合适的商户,毕竟是以朝廷的名义去的,何人适合跟着去,也代表了朝廷的脸面。   另外他还想到,这修建好的出使用的船只上,是不是要按照战舰的规格,架上几门新式火炮?   “该架!”系统肯定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洋人是什么德行,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   它这话一出,胤礽眼神里马上闪现一丝阴鸷,“架!出发之前,务必叫戴梓把孤给他的威力最大的火炮做出来。不只朝廷的船,商户的船也统统都要架上!”   系统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道:“虽说您的父亲觉得商户随意报名,商户那里也得有个领头之人才行。”   “你说的不错。”胤礽颔首肯定。   说起跟着去的商户,他心里最中意的人莫过于皇商杨衍裘。一是杨衍裘跟朝廷合作时日不短,很懂得拿捏分寸。二是杨衍裘确实精明,在朝廷派出之人能力不足时,他也可以及时替上去。   他提笔在纸上写道,“可建议汗阿玛先将杨衍裘召入京中。”   前朝。   散朝后,康熙同样也在想着派遣何人代表朝廷出使比较合适。除了身份,他还额外考虑到年龄的问题。因为若是领头人选了年迈之人,虽然压得住阵,但是长途劳顿身体必定难以支撑。   得要选一个既身份尊贵,又年轻力胜之人前去才行。   康熙在宗室子孙里想了一圈,最终选定了铁帽子王多铎的重孙,阿布凯。   不知道大家还有印象吗?阿布凯曾在六岁时,参加过胤礽的伴读考试。   多铎那一脉虽然也是铁帽子王,但是他的子孙后代血脉越来越少,逐渐有没落之势。铁帽子王的名头有了水分,阿布凯才会不顾身份,为了重新回到朝堂核心去参加胤礽的伴读考试。   只是胤礽当时名义上是选伴读,实际上是通过这场考试说服他汗阿玛,自己不需要伴读。所以即便阿布凯有着不输于皇子们的高智商,当时也被刷下去了。   康熙之所以能马上想起他,也是因为他从国子监毕业之后,已经领了笔帖式的职位,正在户部那里帮着四阿哥胤禛整理账本,他前不久还刚刚见过。 第129章第129章   顺天府尹抓着洋人传教士偷偷开设英文课的热闹渐渐传开,京城现在出的报纸也都是围绕这件事的。   大臣们不关注百姓们到底都学到了多少,但国子监的学生们却都很关注。洋文这个陌生语言,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很感兴趣的。甚至有学生偷着感慨,“虽是传教,但我能听懂一点洋人的鸟语也不错。”   如今宫里的传教士也很受康熙重视,所以国子监有不少学生想另辟蹊径,试图通过从学会一点洋文走上仕途捷径。   钦天监对比其他部多少有点寒酸,但也是一个门路不是吗?   可惜现在这样的心愿不能上达天听。不过学生们也不用等很久,因为我们没关禁闭好久的太子爷,被放出来了。   胤礽的紧闭解除之时,正是康熙被官员们吵得最头疼的时候。他与儿子说起此事时,口气都的抱怨完全不加掩饰,“他们以为朕现在有派人出使泰西的打算,是重视洋人的缘故。所以现在一个两个跟着上书,要朕重重处罚那传教士。”   他嫌弃道:“酸儒书生,不知所谓!”   胤礽“闭门思过”几日,对朝臣们如此群情激奋地反对“洋人”,反应可比他汗阿玛要平静的多,“儿子倒是很能理解朝臣们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哦?”康熙挑眉道,“你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胤礽戏谑道,“洋人私设课堂,左不过是觉得语言不通不方便他们招揽信徒。而朝臣们则觉得若真由得这传教士在京中扎根,天长日久下来恐怕会动摇到他们信奉多年的儒家之学。这是这点心思没法光明正大说出口,便只能找了‘淫祀’的理由来要求严惩洋人。”   以康熙的只智商,不用儿子分析也能想通其中缘由,因此也笑着附和,“你所料不差。”正是因为看透了文官所想,他现在更不想立即处置那传教士了。   文官是最难控制的一批人,动不动便用儒家知道辖制君王,有外来的和尚偶尔刺激一下他们也是好的。   胤礽亲捻了口果子,三两口吃完才接着说:“只是经此一事,儿子对那洋人传教士倒也有了几分改观。他与那上次来的不列颠人大有不同,且要比那个蠢货聪明上好几分。”   “怎么说?”康熙来了兴趣。   他鲜少听儿子轻易对谁有刮目相看之言,即便是为官多年的朝臣,也没谁轻易有这个荣幸。如今猛地听到儿子对一个传教士有这样的评价,心里还真是觉得十分新鲜。   “儿子觉得这洋人倒比一般人有筹谋”胤礽的语气里略带暗示,“佛教要进中原,尚且只想到靠经书教义硬闯进来。这传教士想在京中开宗立派,头一个想到的竟是要先与他们目标信徒们流畅沟通。”   虽然这话有点忽悠他汗阿玛的成分,可总本心来说,他还真挺欣赏洋人的这种做法。因此语气中的赞赏之意也未加掩饰,“儿子觉得,他可真是个极聪明的人。”   康熙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跟着肯定道:“听你如此一说,朕也觉得他果然比常人通透。”说完他转念一想,洋人要踏进尚且知道要通宵咱们的官话,朕如今要派人到他们那里去,岂能叫底下人两眼摸黑就去?   “或许朕也该找人教一教阿布凯,怎么流利的说洋文。”康熙唏嘘道,“他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未免叫洋人轻视了咱们。”   “儿子也是这样想的,能听懂的洋人说什么,才不至于被他们忽悠蒙骗不是。”胤礽的笑里多了几分狡黠,“而且儿子还想着,他可以到咱们这里传教,咱们为何不能多派些人手到他们那边,把儒家之学反向传给他们呢?”   康熙回味了一番儿子的话,眼中一亮,忍不住抚掌大笑,“这话不错!朕吩咐人去国子监里通传此事,若有想跟着去的儒生,便到祭酒那里报名,若能通过朕的考核,出使之时便可跟着一道去!”   “汗阿玛这就是欺负人了”胤礽调侃道,“国子监学生整日只与儒家之学为伍,哪里懂得泰西之人的语言。”   康熙心情上佳,自然不介意跟儿子多开几个玩笑,于是立刻又道:“他们现在不会,朕找人教给他们就是。且朕不仅许他们学,还要仔细定下规矩。若是认真学,不仅免束脩,朕还可以在他们学成之后许他们官职。若是不认真学,国子监待他们也不必再待下去。” 第130章第130章   虽然火炮的订单已经下好,但是造船可不是个小工程。所以自从康熙二十八年,父子两个商议妥当准备派人出使欧洲之后,这出使要用的船就造了整整四年。   康熙是个爱面子的帝王,所以他对这出使船队的龟毛要求多到了极点。首先是出使负责人(主要是脸)不能丢朝廷脸面,其次是随行之人,包括跟着去的商户,都不能丢了朝廷的脸面。最后,他们乘坐的宝船也不能丢了朝廷的脸面。   为着这几点要求,从被召入京中负责帮胤礽选出可跟着出使的杨衍裘,到负责造出所有人乘坐船只的工匠,通通为此事忙得脚不沾地。   杨衍裘初初听说自己朝廷打算从商户中挑选人跟着一起出使泰西之地时,还是很心潮澎湃的。毕竟自从跟着胤礽大赚了不列颠之人一笔钱后,他也时时想着是不是还能找到其他办法,再跟太子合作去海外赚点。   可是自从听说朝廷把私自出海的商户重罪论处,发配边疆之后,他再也没敢生出过类似的想法。   如今太子竟告诉他朝廷要牵头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他岂能不高兴。只是他还要帮着筛选可以去的商户,这点是万万没想到的。   听胤礽宣布完要他一起帮着筛选人之后,杨衍裘初时特别高兴。一是因为他在扬州那边虽然有点底子,晋商和徽商里头,比他家底子厚的也有不少,他还曾动过念头与里头的大商户合作过。殿下给恩典让他选人,也算给他一个是认识这些大商户的途径。   二是杨衍裘觉得这是朝廷和太子殿下信任自己,所以才会想起让他来选人。   只是当他听说胤礽的选人标准,是既要有资本,又要颜值过关之后,他的表情从惊喜变成了惊愕,“太子殿下,这标准...”   他猜测到皇宫里当差的奴才相貌肯定不能有残缺,所以才让殿下对皮相这点有些在意。可现在他们是要选人到外头去,不是送到紫禁城里给殿下看的啊!   胤礽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汗阿玛的意思是,毕竟是代表朝廷的脸面。若是太丑,可能会叫洋人笑话咱们国中无人。”   “...”杨衍裘无话可说。行吧,事涉朝廷脸面,确实不得不仔细起来了。   于是杨衍裘接过圣旨,拿出了给儿子挑媳妇的精神头,开始仔细挑拣起报名要跟着去的所有商户来。他手里有康熙的亲笔手令,所以也不怕得罪人了。   他甚至在看了几天不同的人之后,要求下人把所有商户的画像给他,好方便他把握颜值偏差。   下人听了都头疼,“老爷,这也不至于...”   果然是杨衍裘的下人,心思跟他从前的心思是一样的。又不是选秀女入宫,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杨衍裘一点没客气,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懂什么,这是朝廷脸面的问题!”   下人不敢再辩驳,只能找了几十个画师,把报名的商户召集起来,挨个画出他们的特写画像。不过这“朝廷脸面”真的是金字令牌,商户们不仅不敢抗议选人标准,还为了能入选,在见杨衍裘之前,跟着自家夫人稍微学习了一番妆扮技巧。   而第一次见大老爷们涂脂抹粉的杨衍裘,看过画像再看这些曾经的至交好友时,一脸的不忍直视。   “…”殿下真的是太为难人了!   杨衍裘这里的忙乱好歹还算井然有序,工匠那里的忙乱,则是完全是杂乱无章,手忙脚乱。   首先,造船就不是一个能短期只能快速做好的事情,尤其要架设火炮的战舰,跟普通只运载航货物的海船只,也是有区别的。用什么木材造什么规格,内行工匠都知道里头的差别,甚大。   其次康熙只想工匠们下旨要船,但这船的大小,样式,通通都没有具体要求。工匠们还不能细问,问就是一句话,要比前明的好,更要比三宝太监坐的大!   没得到准确指令的工匠们,一时都愁白了头发。   他们这批匠人大都是从福建过来的。从前福建总督姚启圣大力发展水师,要扩建船队时,也是用的他们这批工匠。所以从造船的技术来说,他们也是经过实际检验的。   只要朝廷把想要他们造出的的船规模表述清楚,他们自信自己绝对能在工期之前完成。   但可怕的就是,皇上这儿没什么具体要求,传旨的太监更是含含糊糊只有几个字,要大,要好,要气派,要彰显皇家威严!   工匠们听完皆无奈。到底什么样的船,才能是不辱没皇家颜面呢。他们是汉人不假,但是也是顺治年间生人,上哪里知道前明的宝船到底是个什么规格呢?   可皇上已经下命令了,咱们做奴才的能怎么办。找人问,翻史书,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想出来,务必要知道前明的宝船它到底有多大!   船只正在造,领队之人正在选,朝廷上下为了出使之事忙乱之时,康熙与胤礽父子二人却悠哉哉的在昭仁殿里喝茶。   不过父子二人所说的事情也不算小,是一件事关爱新觉罗氏千秋万代的大事。   如果康熙的后宫有皇后,这件事情本来是该由皇后来告诉儿子的。可惜康师傅流年不利,连续娶了三任皇后都没留住。所以这儿子终身大事,只能由他亲自操心了。 第131章第131章   康熙三十六年,春。过了三月,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位于河南境内工程量巨大,施工多年的防洪大坝工程,历经十年辛苦,终于完工了。河道总工靳辅上了折子来报此事,激动之余还表示,为展示工程成果,希望皇上御驾亲临来验收一下。   康熙看过折子自然大喜,这样浩大的工程可算是前无古人,无论什么样的君王在位时做出如此成就,日后都将会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时他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这工程拖了国库多少年了,银子如流水般的砸进去,若不是东瀛的银矿支撑着花销,恐怕光凭税银,朝廷真撑不下这工程来。   不过也幸亏有这项防洪工程,否则任凭白银如此无节制的流入大清,大清早就通货膨胀,物价翻倍影响民生了。   可松口气归松口气,近来朝政事忙,康熙是不可能御驾亲征特地去验收的。把几个儿子最近所忙之事都过了一遍,竟发现谁也走不开。   京中的外语学堂最近正在扩招,三阿哥几个人为此忙得头昏脑涨。   康熙思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让胤礽过去,一来这算是给最忙的儿子放个假,二来这样大的事儿,确实太子代他去更有分量。   拟定好了人选,他便提笔写了朱批,先是褒奖靳辅的功劳,又答应只要验收合格,一定会给他加官进爵,最后他说,“朕政务繁忙,太子将代朕此行。”   朱批写完,自然也得打发人去告诉胤礽一声。于是刚核验完户部上一年结余账目没多久的胤礽,又不得不收起包袱,代他汗阿玛出差去河南。   因为国库充盈,朝廷在三年前便整修了由京中通往各府的官道。官道通畅之后,走陆路过去也省了不少时间。所以往常可能要五日才能赶到的路,胤礽走了三日便到了。   靳辅将他迎到驿馆之中,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没下去,“臣不负皇上与殿下所托,防洪大坝如今已经全部竣工。先前工匠们都等着放水实验,臣好歹拦住了着他们,只等殿下亲自去看过!”   胤礽想起十年前自己为了这个大坝,还曾经窝在驿馆小黑屋里一整个月,心里也很感慨,“走吧,带孤去看看这大坝到底如何。”   “殿下不先歇息一下吗?”靳辅迟疑道。他虽然高兴,但也不能没眼色到累着主子啊。   胤礽笑道:“京中还有大事,早日看过,孤也好早日回去。”他的第三个嫡子刚刚出生,检查完大坝他还得赶着回去给孩子办洗三礼。   见他如此坚定,靳辅也不好多少什么,便备了马车陪着他到了大坝上。   他们所站之处甚高,胤礽低头向下看,只见下头好似有万丈,谷底看不清楚,只是依稀见有水流奔腾。而那两道河谷之间,矗立这一扇巨石做的大门。   他虽然看的仔细,但无奈实在相隔太远,也看不出什么官窍来。   靳辅恭敬道:“此大坝全部依着当初殿下所给的图纸所造,上游截拦洪流,下游出水放水,开闸的机关是臣后来与工匠商议过,又做了些改动的。”   “如何改动?”胤礽好奇道。   靳辅道:“殿下先前的图纸,开闸放水时需要耗费几百人力拉动,如今工匠用了巧思,再拉动只需十人便可。”说完,他还想叫人给胤礽演示一下,只是被胤礽拦下了。   “不必”胤礽抬手道,“若真碰上黄河泛滥之时,自有检验它的时候。如今倒不必为了让孤看上一眼,凭白耗费功夫。”   “殿下圣明。”靳辅本是有心炫耀一下,无奈主子不赏面子,他只能作罢。   在河南待了没两日,胤礽又急忙回京。   除了河坝落成,另一件大事便是,朝廷在康熙三十四年派出去前往美洲的另一只舰队,终于回来了。   先前去往欧洲负责沟通贸易的商队大获成功,不只跟着的商户,连没什么经商经验的阿布凯,也帮朝廷赚了一笔巨款。眼见到切实的好处之后,康熙又选出了一拨人再次前往欧洲。此次的目的却不为一时的财富,而是为了完全打通与欧洲的贸易路线,寻求长期合作。   另一边,因为商户们也都跟着转了个盆满钵满,所以第二次出发之前,他们在家中疯狂囤货,同时继续打申请,希望再次搭上朝廷的船跟着一起去。   商户们囤货的行为间接带动了民间商业的繁荣,又刚好为从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们提供了上千个工作岗位。   从康熙三十四年开始,大清的轻工业因为这种繁荣正式步入正轨。   在那之后,胤礽便又向他汗阿玛上了折子,建议再派出一支船队继续向南。他的理由给的也很充分,大清之外也有广袤天地,说不定还能找到比欧洲更富庶的国家。   对于儿子这个建议,康熙毫不犹豫的采纳了。见过船队带回的金银之后,他对儿子口中的陌生世界充满期待。   胤礽自然不会告诉他汗阿玛,他这个建议不是为了加宽大清和其他国家的贸易渠道,完全是希望他汗阿玛能派兵过去,把欧洲人抢占的美洲土地抢到大清这边来。   一边想跟欧洲人做生意赚人家的钱,一边要把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夺人家的土地,只能说,太子殿下良心大大的坏。 第132章第132章   徐正源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完,便屏气凝神等着康熙告诉他,是把人都叫回来,还是可以借着再另一片大陆上耕种。   毕竟他现在还有一万多兄弟没回来呢,如果万岁没个确切决定,他还真不敢自己就这么把人叫回来。   康熙并没有立时下旨,沉吟了半晌,道:“此事容朕再想想。”   他那里要想,满朝文武却安耐不住,毕竟眼看着如此大的一块肥肉就在嘴边上,任谁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当即便有官员站出来说:“臣以为,既然已经占尽良田,皇上更该在那里建立都府,任派官员,命人好好治理才是。”   此言一出,立时应着如云:“臣也觉得该是如此。”“臣附议。”   康熙听着大殿里群臣应和,太阳穴直跳。他不是不想把徐正源费力打下的地方纳入大清统治,只是他还要再好好想想,怎么设立官员,怎么开垦荒田。   毕竟,那是一片他完全陌生的土地。   康熙忍了忍,看群臣还是很没有眼色的继续吵嚷,便扬声呵道:“暂且退朝,容朕再想想。”   他不想再议,群臣自然不敢反驳。于是热闹了一早上的早朝便就这么散了。   早朝散了之后,徐正源头一个向外走。他一刻没停的说了快一个时辰,此时实在饥渴不耐。却不想他没走多远,几个刚刚扎堆儿开小会的官员便想叫住他,“许都督慢走。”   徐正源常年领兵,最不耐跟这些一心钻营的人打交道,因此充耳不闻,只大步向前走。   早朝虽然散了,但是关于这事儿的讨论却在各处继续着。   康熙没叫胤礽回去毓庆宫,而是父子两个一道儿回了乾清宫。昭仁殿里各自饮了半盏茶后,他才接着跟儿子商讨。   “此事你怎么看?”康熙先开口道。   胤礽低头思索了一阵,道:“儿子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   “儿子以为,可趁此机会,彻底解决底下人私自屯田之事。”   “哦?”康熙皱眉道,“这两件事有何干系?”   “汗阿玛也知道,底下人瞒着朝廷私自屯田,必然只会让百姓可耕之田越来越少。加之如今外百姓看着商户们赚钱,一心也都扑在这个上头,更没心思回去耕种。”   “百姓不想耕田,便会想法设法把田地卖给乡绅以换取做生意的资本,长此以往下去,百姓手中田地越来越少,做官的和乡绅们手里田地越来越多,那朝廷可收的田税,岂不也越来越少?”   康熙垂眸想了一阵,对儿子所说之言深以为然。这些年为防止百姓贪利放弃耕种,他又增加了好几回商税。可因为商户们出使欧洲赚取的利润太多,这商税怎么提高他们也还是有盈余。   国库有钱归归有钱,但这全民妄想集体经商之风,似乎怎么也刹不住了。难道时隔百年之后,朝廷反倒要发钱給百姓请他们种田吗?   如果全天下百姓都要朝廷供养着才肯种田,那国库有多少金银也不够用啊!   正因为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如今听胤礽这么说,他并不觉得儿子杞人忧天。   康熙追问道:“你有何良策?”   “儿子是想着”胤礽故意顿了一下,表现出自己完全就时突发奇想的样子一般,“看如今百官的样子,怕也跟汗阿玛一样惦记徐正源所说的那片良田万顷之地。既然他们惦记,咱们就给他们个买卖的途径,也省得他们走歪路去惦记。”   康熙一脸不赞同道:“你想把那片地卖出去?”   “不是卖”胤礽嘴角似有狞笑,“是换。”   他凑近了康熙道:“汗阿玛许了在那里建立都府,若再下旨说需要征集开荒之士,官员们必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家丁门人之类,硬塞到开荒人选里。”   “儿子是想,如今都府肯定是要建的,只是土地咱们不能叫人过去开荒。而是要跟群臣直言,朝廷人力有限,他们可叫自己的家丁过去开荒,开了多少都算他们的,只是这开荒的名额他们得拿自己家的良田来换。”   “怎么个换取比例?”康熙被儿子说的来了兴趣。   “大清境内一亩良田,可换那里十亩。但是也不能白换,每亩地还要再交纹银十两。”胤礽严重精光大闪。自从徐正源出海之后,这事儿他琢磨好久了,如今终于逮到机会,怎么好轻易错过。   康熙想了想朝中官员的德行,感觉儿子说的这个办法不大好实现,“那帮子奴才惯会算计的,怎么可能放弃自家良田,去换外头不知哪里的荒地?”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